第十二章
“可歎閻羅出正道,正道以身葬海窟。”
盲者蘇北洲站在大殿門口,看著場上狼藉的酒席和遍地屍首。
眼中雖無光明,卻更能望穿一切。
“你究竟是誰?”
與江陵劍俠一戰,蘇北洲以一把刻刀便讓江陵劍俠明白他那劍侯以下劍法第一是多麽微不足道,而代價是蘇北洲腹部的劍洞此時正在緩慢的流血,順著破舊的褲子浸濕了青石地板,隻不過上麵鮮血太多,已經分不清哪一個支流中有著他的血液。
他似乎感受不到疼痛,麵生淡然。
林涵古衣袖殘破,**半個肩頭,臉上仿佛曠古不變的漠然中透著絲絲疲憊和死也不會放棄的堅持。此時他正手持純恒寶劍站在南陽苑的石板地麵上,腳下是一層鮮血,但是純恒劍劍身上沒有鮮血,反射著申時的驕陽,有些刺眼。
南陽侯盤膝坐在戰台的邊緣,麵色蒼白,氣息顯得很是微弱,紅纓槍折為兩截,曾灑脫的衣衫成了些碎布掛著身上,很難看出這是曾經的武林盟主。
他用手擋了一下純恒寶劍反射過來的太陽光,幹燥的嘴唇微動,同樣問道:“你究竟是誰?”
這句話是問林涵古的。
一開始他以為這是一個無能的劍侯三弟子,後來他錯了,因為這個無名小子很強,強到讓南陽侯覺得他比燕流軒和蘇北洲都要讓人震驚的劍侯衣缽傳人。
而現在他發現他又錯了,此人身份覺得不會僅此而已。
因為如果隻是劍侯的三弟子,不會讓當今武林死傷的如此血腥和恐怖!
整個南陽苑中此時僅僅活著三人。
其他所有人,都死了。
“雷濘也死了,酒俠是他殺的。”林涵古靜靜的看著南陽侯的眼睛,緩緩開口:“你叫他盯著酒俠與我,但雷濘卻有愧與樊蓬而沒有對我出手,反身殺了酒俠,然後…我又殺了雷濘。”
聽到這,南陽侯很是不解,所以他沉默的看著林涵古。
“師父死了。”
林涵古身後的蘇北洲突然這樣開口,他遙遙望著林涵古,低語道:“南陽侯的局很大,師父便布了另一個局來抓出他,而最後我們都走進了另一個局。”
林涵古緩緩吸了一口氣,聲音平淡的開口:“在師父的局裏他將是親手殺死魔宗幕後的那個人,而我的局裏,師父就是死了。”
“你在報仇,你與你師父有仇,你與我南陽侯有仇,還有雪閣主和張教主,而雷濘不忍對你動手,可他還是被你殺…”南陽侯雙目無神的喃喃自語,片刻後他眼睛瞪大瞳孔收縮,驚呼一聲:“當年你竟然真的沒死!?”
“九年前我沒死,所以與九年前有關的人都要死,因為…我姓樊!我父親,是樊蓬!”
林涵古雙瞳猛然閃爍精光,他踏出一步,衝向南陽侯。
南陽侯不顧口中湧出的鮮血,有些癡狂,有些淒涼的大笑起來。
蘇北洲靜靜坐到地上,坐到血水中,他感覺不到血液的涼,因為他的身體已經開始變冷了。
但他的雙目依舊火熱,似乎望穿了遠處的圍牆,望穿了天上那朵秋日的濃雲,望穿了蒼穹裏那光明中潛藏的黑暗。
他懶得去分辨黑與白。
在他腦海中最後一副光明,是純恒劍劃過瞳孔之後無盡黑暗的前一瞬。
他也隻是個棋子罷了。
這河水太深,潮起的太急,魚兒都死了,淤泥也散了,蓮也枯了,天也映上了渾濁的顏色。
而那急渡的輕舟,在潮起之時劃過河道中的遍地殘骸,駛向黑暗與光明的盡頭。
一去不複返。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