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懷胎6個月身孕的韓玉珍流產了,這使她悲痛欲絕。也使何家的臉上又增添了一層愁雲。

這天下午,外麵下起了秋雨,很涼很涼。小黑貓又冷又餓,‘喵咪,喵咪、’叫著,東竄西跳不停地尋找著食物,屋裏一片寂靜。隻有老座鍾的鍾擺不停地‘嘀嗒、嘀嗒、’走著的聲音,伴隨著外麵雨聲溶為一體。

‘篤篤’一陣砸門聲,韓玉珍沒等去開門,門被突然撞開。

慌慌張張跑進一位楞頭愣腦、渾身上下被雨水打濕透了的小夥子。但見他喘著粗氣,胸脯一起一伏、急促的用黑手掌抹了一下黑臉上的雨水後,翁聲翁氣的言道:”不好啦,不好啦!”

“怎麽啦?”韓玉珍趕忙問道,並把他讓進裏屋。順手遞給他一條毛巾,讓他擦擦臉上雨水,並勸他慢慢坐下來,氣喘勻了再說。

何明山夫婦坐在椅子焦急的目光瞅著來人,好像從他臉上能探尋一些迷團。

“何叔、何嬸、不好了,何忠……何忠……”小夥子著急的有點語塞,轟隆隆雷聲和雨聲掩蓋住他的話語。何明山夫婦忙從椅子上站起,也似乎意識到災難的降臨,趕忙問道:“二虎子,何忠文咋的了,咋的了?”

韓玉珍端來一碗白開水遞到二虎子麵前,二虎子接過來一邊用嘴吹趕著熱氣,一邊喝著,喝完後把空碗遞還給韓玉珍。

“我說的不是何忠文。”一句話使何明山夫婦和韓玉珍提到嗓子眼的心放落下來。

“是,是,跟我一塊上山采藥的何忠祥從石砬子頂上摔下來……”話音剛落,何母暈倒在地上。於此同時,韓玉珍趕忙蹲下身摻起婆婆和公公何明山一起扶進裏邊臥室。不一會,何明山走出臥室。二虎子起身問道:“何嬸身體咋樣?”

“沒什麽,受點刺激,過一會就好了。對啦,二虎子,忠祥現在咋樣?”

“出事以後,我連忙背著忠祥和幾個夥伴下山,正好路上碰見剛從學堂回來的三弟忠福,於是我們一起堵住一輛大馬車商量好後,直奔鎮裏洋人開的西醫院趕去,這不先叫我回來捎口信。如果沒別的事那我趕緊回去。”

“慢著,二虎子,你在辛苦一趟,我這有30塊光洋拿上。如果……還不夠的話,再回來取。”

二虎子答應一聲接過光洋揣進內衣口袋後,從室內跑出屋外,消失在雨水中。

“二虎子,你先拿著雨傘再走。”何明山夾起黃色油傘追出門外,卻不見二虎子的蹤影。

一股冰涼水汽飄灑地拍打著滿臉皺紋的老人,微風吹動著縷縷的白發。何明山歎息著搖了搖頭,回身忙把大門合上,走進屋裏剛放下黃油傘,臥室裏傳出韓玉珍急促的喚聲,何明山三步並做兩步走進臥室。

木**蓋著蘭花白被的老太婆緊閉著雙眼,臉龐抖動著,口吐白沫。何明山不慌不忙地伸出右手的大拇指按住老伴鼻下的人中穴,好半天,老太婆漸漸蘇醒過來……

她眼含熱淚看著兒媳,又正眼看著何明山,淚水順著眼角滾落下來。

“忠文的案子還沒有個著落,咱二兒忠祥又從石砬子摔下來。

攤上這些難事,這可咋辦哪?忠祥到底怎麽樣,生命可有危險?”

“老伴,別瞎和記。放心吧!忠祥隻是輕傷,不礙事。現在洋人開的醫院醫術很先進,住幾天調養幾日就會好的。”何明山一邊安慰老伴,一邊用手捋了捋老伴的幾縷絲亂的銀發,並用手輕輕拍了拍老伴的手背掖好了被角。

“那就好嘍!”婆婆歎口氣。

“老伴,你先歇著,外邊的事有我呢!好好養著,別胡思亂想了》”說完,走出臥室。韓玉珍也跟著走出臥室房間,順手輕輕把門帶上來到客廳。

“玉珍哪!”何明山麵對兒媳憂慮的言道。

“有件事我一直瞞著你們娘倆好些天,唉!沒辦法,家裏生活很拮據。不得已才叫老二忠祥上山采點藥材,賣點錢來維持現狀。你養身子這幾個月的花銷和你三弟忠福上學堂的念書費,都是采藥材換來的錢。我也知道北山嶺坡險路陡,爬幾座山、過二道崗才能走到,哪裏有名貴的草藥,老二對這方麵很在行,我覺得不會出事,可真沒想到會出這麽錯!”

“爸,我,我……”

何明山打斷了兒媳的話語,手掌一晃的言道:“這不怪你,你為老大何忠文的事就夠熬心的。我真是老啦,不中用了!可我一點辦法都沒有。要不介眼看著老二忠祥這麽受累,我這當父親的怎麽能不心疼,手心手背都是肉啊!咳,不這麽做又怎麽維持這個家喲。現在什麽東西都漲價,世道又不穩定,我也沒奈何。

這不,忠文吃官司,忠祥進醫院生死不知?老伴又舊病複發。

咳……”

韓玉珍很理解似的言道:“爸,您老別這麽想,容易愁壞了身子骨。家裏錢打不開,兒媳回娘家可以想點辦法,如果現在家裏缺錢,我這就回去取。”說著手持黃油傘就要往門外走,何明山伸手奪過她手中的雨傘,強打精神的言道:“玉珍兒媳,外麵正下著雨,再者說,我也不是這個意思。目前家裏狀況還能維持下去,錢還是有些。這幾天,你沒少受累,為忠文的冤案奔波受氣。我和你媽心裏都非常稱讚你,佩服你,不愧是我何家好兒媳。如今,爸的意思是叫你不要東奔西走的勞碌著,也不要再為忠文的事情過度操心,一切有我來安排。你別看我人老,還不至於走不動道。你也好好愛護自己的身子,好好扶持你母親。雖說老病也不能大意呀!現在眼麽前的事得一件一件地辦。先把你母親的病調養好,然後耐心等忠祥的消息,再看看這幫王八蛋的警察怎樣處理忠文的案子,必要時托人花點錢想想辦法。對啦,趁天還沒黑我給老伴抓藥去。”

“爸,天眼看要黑了。雨大路不好走,等明早再去買也不遲,再說您……”

“不礙事,我眼神夠用。別看我65歲的人,體格還是很硬郎的。

” “爸,還是為去吧!”

“不行,你才剛恢複身子,不能讓你再著涼了,聽話。再說,我怕老伴舊病複發,家裏又沒有現成的藥。前年先生開的藥方子我都記住了,無非再抓幾副藥,老病吃點這藥就能好一陣子呢。”何明山勉強笑了笑,安慰兒媳後,並囑咐她別忘了把大門插上。然後走出門外,支開手中的黃油傘,快步流星的消失在雨霧之中,雨伴隨著風不停地‘嘩嘩’的下著。

黑夜,河水猛漲,一座舊式獨木橋在左右搖晃,河水在橋麵上爬行有如一條條蛇在蠕動。

何明山從藥鋪買完藥,左手提著紙包草藥護在胸前,右手執著黃油傘急速地、喘著粗氣快步往回家的路上小跑著。剛踏過橋中間,眼看就走過橋的末端,此時就聽‘哢嚓’一聲,橋斷為兩半。

何明山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跌進滾滾的河水猛獸的口中……

雨停雷息,四處一片寂靜,隻有青蛙在草棵裏不停地鳴叫著、鳴叫著……

韓玉珍坐在椅子上時不時看著躺在**婆婆安靜地睡著了,她掖好了被角,等待公公回家來。等啊!等……她疲倦的打著‘哈氣’強打精神,怎奈眼皮老往一塊粘,她迷迷糊糊似睡非睡的頭枕長椅後背側身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