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悶熱躁動的盛夏，知了聲綿延不絕，在安靜的隻餘下老舊風扇吱呀轉動聲的教室裏顯得格外清晰。

掩蓋的住這些的，估計隻有數學老師擴音器裏加大分貝的講題聲音。

掛在老師身上的桃紅擴音器不時還發出“吱吱”的雜音，不過這已經是最好的狀況，一旦它罷工，一開口尖銳的聲響不亞於，夏天**的貓整夜如孩童啼哭的叫聲。

這已經是溫宜涼能想到最恰當的形容了。

畢竟在剛過去的暑假夜裏，神經衰弱的她就是被這聲音弄得夜不能寐。

而如果現在要她考慮用何種更大分貝的聲音吵醒整個教室昏昏欲睡的同學，她也覺得，可能得發生那些慘劇才可以。

不然如何叫醒她那睡得如同死豬的同桌寧檬？她恰好有講台這個天然屏障，不然她哪敢明目張膽打瞌睡。她聽課聽得痛不欲生，雙眼好似被502粘住，根本睜不開。

在倒下的那一刻還不忘叮囑她：“老師來了一定要叫醒我啊。”言畢撲通倒下。

溫宜涼偷偷看著快倒下的這一大片，不由暗暗感慨，數學課的殺傷力無異於搖籃曲啊，在下午一二節上數學課更是直接可以將全部人催眠呀。

當然，世人皆醉，總還是會有那麽幾個是清醒的。

比如坐在溫宜涼左邊的安妤，她正托腮認真聽講，微昂的頭與細長的脖頸連成一道優美的弧線，好似姿態優雅的白天鵝。

再比如她那以刻苦聞名全班的同桌周慧，騎車上學車籃裏還放著單詞本，上樓梯還可以念念有詞。現在她正瞪著銅鈴大的眼睛，望著黑板。

還有現在被數學老師挑起來回答問題的蘇緒同學。

一遇到難題的時候，沒有人舉手，數學老師就會很公式化得說：“恩，沒人回答，那老師點一個吧，那就蘇緒同學來回答這個問題吧。”一整個套路甩得流暢無比。

被點到的蘇緒同學也會不急不緩得起身，用他那低沉好聽的磁性聲音回答，永遠胸有成竹的模樣。

事實上，他給全班人的印象一直都是這樣，有一種狂風暴雨來臨，我自巋然不動的迷之淡定。

為此，她跟寧檬，方舟還很無聊為此談論過，有什麽東西可以嚇到他，讓他臉上那完美的麵具龜裂出一點來。

會是什麽呢？溫宜涼定定望著蘇緒若有所思，視線像黏在他身上移不開一樣。

覺察到她有些熾熱的注視，蘇緒優雅坐下時，若有若無掃了溫宜涼一眼。

對上蘇緒深若沉潭的眼眸，恍惚間，她突然想到漫漫天際之端，深不可測的黑洞。日月星辰轉換，仿佛有什麽引力拉拽著自己陷進去。

坐在她後麵的方舟看到溫宜涼像著了魔得盯著別人看，有些毛骨悚然。

忙用筆頭重重戳了她後背一下。

“哎呀”清醒過來的溫宜涼痛呼，接收到了來自於後方方舟同學的白眼。

後知後覺的溫宜涼才想清楚自己剛剛幹了什麽，臉像達到了著火點一樣，飛快地燒起來。

頭底的風扇明明被調到最大檔，溫宜涼還是覺得沒有辦法散去空氣中不斷蒸騰起來的熱意。

積上厚厚灰塵的扇葉無力得旋轉著，給人一種苟延殘喘的感覺，好似隨時會重重墜下，砸向底下某一個倒黴鬼的頭顱。

哐當，血肉橫飛。

溫宜涼仿佛都可以看到血從四周漫開，淹沒了整個教室的水泥地板。

數學老師那同樣猩紅的嘴唇不停張合，那帶著了口音的普通話及時透過擴音器傳到她耳畔：“來，我們隨機點幾個同學上去做題哦。”尾音上揚，試圖營造出一種詭異的歡快感。

全班突然一片死的寂靜。

“來，24號。是誰呢？”數學老師對著點名板一字一字念出：“溫—宜—涼，上來吧。”

旁邊坐著的寧檬剛好醒了，揉著惺忪的睡眼迷茫看著她。

溫宜涼突然覺得，為啥沒有一架直升飛機轟鳴而下。不穩俯衝下來，恰好可以炸了黑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