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歸來
一個月時間已到,郭威龍冷冷地問紀小可:“老四練功怎麽樣了?”
紀小可並沒有表現出慌張的神色,她早已調整好心態,做好了應對的準備,她決定繼續隱瞞下去。她微笑著道:“小師哥說還要幾天時間。”
郭威龍道:“幾天?”
紀小可道:“他說要十天。”
郭威龍道:“你跟他說,再給他三天時間,時間一到,即使不成,也先停一下,我要讓他出島辦事。”
紀小可心頭一震,為張敬業草率離島的做法感到十分惋惜:早知道這樣,當初何不再等這一個月再出島!但她麵上仍不動聲色,點頭說道:“好,我跟他說。”
三天時間,對紀小可來說,實在太短暫,她想了很多種方法,希望繼續隱瞞下去,可是每一種方法都被自己否定。她心裏十分著急,但麵上還要裝得若無其事。
她每天給張敬業送飯,自己卻無論如何也吃不下,晚上也睡不著,她對張敬業的思念,越來越盛,對張敬業的擔憂,也越來越深。
一個月的擔心、三天的失眠,她臉色已憔悴下去。
三天時間將盡,這是她最後一次到張敬業房間送飯,明天,她就要向大師哥、向各位師兄弟坦白,並且將接受無情的懲罰。
她抱著最後的希望,她幾乎已絕望,但她依舊提著飯籃,麵露笑容地推開張敬業的房門,門關上後,她的精神便萎靡下來。
她坐在椅子上,眼淚已流了下來,她原本想靜靜地流淚,卻忍不住發出聲音,但她還是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得太大聲,她輕聲啜泣,全身已顫抖起來。
她哭了好一會兒,才站起來,用衣袖擦幹眼淚,將一盤盤飯菜依次重重放到桌上,道:“小師哥,吃飯了。”接著模仿張敬業的聲音道:“師妹,你自己吃過了嗎?”
紀小可又道:“我吃過了,你快吃吧。”
當她正要模仿張敬業的聲音回答自己的話時,突然身後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好的,師妹,謝謝你。”
紀小可一驚,猛然回頭,驚得待在原地,眼前赫然竟是張敬業!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眼前這個人,就是她熟悉的小師哥,無論他化成灰,她都能一眼認出來,何況他還是原來的模樣!雖然換了身衣衫,但仍是那個自己日夜思念、翹首期盼的小師哥,仍是那個自己既淳樸又聰慧、既敬重又喜愛的小師哥!
她興奮得什麽都忘了,猛地向他撲了過去,撲入他的懷裏,終於放聲哭了出來。
張敬業左手輕輕掩住她的嘴,不讓她哭得太大聲,右手緊緊抱住她,眼淚也忍不住流了下來。
張敬業什麽都明白,這一個月來,五師妹為了自己,每天都在演戲,隻希望他離島的事不被其他人發現,隻希望他平安歸來。這份關懷、這份付出、這份堅持、這份恩情,他該如何報答?
他忽然捧起她的臉,輕輕為她擦拭眼淚,輕輕道:“好了師妹,不哭了,難為你了,我……
她已不再哭泣,靜靜地聽著他有些急促的呼吸聲,眼睛餘光已看到他的臉和唇正向自己靠近,她忙閉上眼睛,心撲通直跳。
她感到張敬業的唇碰到了她的唇,然後他整個人就站立不穩,向她身上倒去。
她反應靈敏,一把將他抱住,扶著他躺在**。此刻借著燭光,她才留意到張敬業臉色蒼白,他身上的衣服已不是島上的衣服,那是一套淺灰色的粗布衣裳,那料子,跟自己父母平時在廚房裏常穿的衣服一樣,他的手上、腿上、後背,各有一個被利刃割開的傷口,傷口並不深,血卻已染紅了他的衣服。血早已幹了!
多麽熟悉的經曆!二師哥陳永貴和三師哥曲藍天也曾離島歸來後,身受重傷,倒地不起!
她跑回夥食房,取了一瓶外傷藥、一壺酒、一把刀以及一套幹淨的衣服。用刀將張敬業的衣服割開,用酒清洗他身上的傷口,再用外傷藥敷在他傷口處……
張敬業沉沉睡去。
外麵月色皎潔,屋內燭光掩映。紀小可坐在床邊守護著他。
待張敬業醒來,夜已深。
突然敲門聲響起,紀小可打開門,見是啞嬸,手語道:“小師哥已回來了。”
啞嬸一陣驚喜,手語道:“他沒事吧?”
紀小可道:“他受了點傷。我晚點再回去。”
啞嬸點頭,轉身離去。
張敬業醒來後,仍昏昏沉沉,紀小可喂他吃了點粥,見他又入睡,才輕輕掩門離開。
第二天早上,眾人吃完早餐,大師哥站起來,道:“眾人到大廳議事。”說著大步走出。
紀小可昨夜檢查張敬業的傷口,發現傷口並不深,並無大礙,可是早上卻沒有見他到夥食房來,估計還未睡醒。大師哥突然讓眾人到大廳議事,如此鄭重其事,想必是關於之前那個狐狸麵具男的事,心想:既然小師哥已回來,那麽這樣的事應該讓他知道,或許他有辦法。
她走到張敬業屋前,敲了敲門,屋內沒人回應,她推門進去,房內空無一人,桌上的新衣服已不見蹤影。
她心存疑惑,退出張敬業的房間,大步走向大廳。
她一進大廳,便看到張敬業的身影背對著大門。跟著聽到郭威龍道:“你自己承認最好,其實我早就知道你盜取我的金丹,擅自離島。”紀小可心頭一震,腦袋嗡嗡作響,知道已東窗事發。
張敬業道:“我知道島上的規矩,擅自離島者,剁其雙足。”說著將手中長劍向武功不弱的八師弟嚴億雄扔去,道:“八師弟,勞你動手。”那把劍,便是張敬業離島時,紀小可拿給他的那把破舊的鐵劍。
陳永貴道:“不會吧,老四不是一直在房裏嗎?”
郭威龍道:“一個月前,老四曾主動請求離島,三天前,我發現那避毒金丹不見了,當時就懷疑老四擅自離島,大家都已經一個月沒見到他了。後來我過問老五,看出了破綻了,原來她一直在欺騙大家。”
郭威龍滿臉通紅,怒道:“嚴億雄,還不動手。”
八師弟嚴億雄,六歲來到仙鶴島,大眼睛,大耳朵,年齡雖隻有十四歲,但身材很高大,和二師哥關係較好,平時遇到問題喜歡請教二師哥,為人忠厚老實,有“傻大個”的別稱,在較小的五個師弟師妹中,他年紀最大,武功最高,每次比武他都取得第一。
他手中握著劍,聽著大師哥怒喝,望著一向敬重的四師哥,頭皮發麻、不知所措,他幾乎已快跪下來,卻見五師姐紀小可突然跪了下來,道:“大師哥,是我不好,我沒有攔住小師哥,我還替他隱瞞,欺騙了大家,我願代小師哥受罰,請大師哥繞了小師哥吧。”
陳永貴替張敬業求情道:“大師哥,老四跟咱們相處多年,他為人正直,此次取了大師哥的金丹,想必是迫於無奈,或許他在島外有什麽親人,需要去探望一番。”
郭威龍正要怒喝,一向穩重冷靜的曲藍天忙拱手道:“大師哥,老四擅自離島,按島上規定,實在應該承擔斷足的刑罰,但看在師傅的麵上,我覺得此刑可以緩一緩。”
郭威龍怒道:“難道師傅會饒恕他不成?”
曲藍天恭敬道:“師傅雖未必會饒他,但師傅一向最疼愛老四,縱然要罰,最好還是由師傅親自處理。再過一個月,師傅就要出關了。”
眾人均覺得此話十分有理。
郭威龍怒哼一聲,道:“那就先將他關到南山寒光洞裏,等師傅出關再作處置。”
曲藍天走過去扶起紀小可,陳永貴走過去扶起張敬業。
仙鶴島上大大小小的洞穴有上千個,寒光洞在南麵一座小山上,洞口一丈方圓,芳草萋萋。
洞深和洞寬約三丈,洞內石壁光滑,森森然有寒氣透出,外麵是炎炎夏日,洞內則是無比陰涼。
左右兩邊光禿禿的石壁上,儼然各伸出三排鐵鏈。 左側每排有三條鐵鏈,共九條鐵鏈,每條長達三丈,一直伸向洞口處。
右側每排五條鐵鏈,共十五條鐵鏈,每條僅有一丈長。
張敬業小的時候,有段時間陳永貴和曲藍天從森林中捕來的獵物,怕被紀小可發現放走,便將獵物偷偷存在寒光洞中。由於洞內溫度較低,死的獵物堆在洞內,獵物不易發臭,活的獵物則用鐵鏈鎖住。
洞外長滿青草,那些長鐵鏈通到洞外,通常用來鎖住食草的動物,比如山羊、麋鹿等。而那些短鐵鏈,則用來鎖住食肉的動物,比如鬣狗、野狼。
後來這個洞也被紀小可發現了,洞內的動物又被她放的放,埋的埋,從此這個洞就一直空著。
張敬業被長鐵鏈鎖住,每天由紀小可上山送飯。
一個月不見,紀小可心裏實在有許多話要跟他說,隻是目前最擔心的,還是他的刑罰。
所以紀小可安慰張敬業道:“等師傅出關,我們向他老人家求情,他那麽喜歡你,一定不會處罰你的。”她不僅在安慰張敬業,更是在安慰自己。
張敬業道:“但願如此。”
紀小可將島上出現狐狸臉麵具男的事告訴張敬業,問他怎麽看。張敬業道:“我出島前,也曾出現一個戴著狐狸麵具的男子,我出島時用的地圖,就是他給的。”
紀小可道:“這麽說應該是同一個人,你可知道他是誰?”
張敬業搖搖頭,道:“不知道。”
紀小可道:“他為什麽要幫你出島?”
張敬業道:“我也不知道,不過這次出島,我發現了一個極大的秘密。”
紀小可好奇道:“什麽秘密?”
張敬業深深歎了口氣,一時不知道從何說起。
紀小可道:“你慢慢說,說詳細一點,我用心聽著。”她正想知道張敬業離島後的情況,關於他的一切,她都想知道,不願意放過任何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