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本來米妮賭氣不陪同林昱一起去找柳煙塵的家，可是林昱打算出發的時候，米妮又臨時改變了主意，非得跟林昱一起上路不可。這下林昱又不願意了，他擔心柳煙塵家裏真的正在遭受麻煩，米妮跟去的話，會受到連累。可米妮鐵了心，沒好氣地說：

“官人，你怎麽不識抬舉？我跟著你去，還不是為了當你的保鏢保護你？”她揚了揚尖尖的手指，惡狠狠地說，“哼，誰敢欺負我的官人，我就用九陰白骨爪抓得他屁滾尿流！”

林昱苦笑著說：“你那九陰白骨爪欺負欺負我還行，除了我，誰還怕你呀？”

米妮氣得揚起手爪：“你說什麽？”

林昱趕緊作躲閃狀：“不不，我是說，你怕你，我怕你還不成嗎？我怕你，那是因為我愛你。不過，不過，這次我不會聽你的，我要一個人去。”

米妮轉了轉眼珠，說：“官人，我想跟你一起去，其實還有兩個原因，第一個原因呢，是我的好奇心太重，寫作的人好奇心不重才怪呢。”她撅著嘴，用調侃的語氣繼續說，“還有呢，我得防著一手，若萱娘臨終時說，千年以後，要與林大詞人再牽手。現在一千年過去了，雖說柳家已經無後了，可萬一若萱娘娘重新投胎，降臨在柳煙塵的街坊鄰居家，那麽林大官人到了柳煙塵家以後，那重新投胎的若萱娘娘隻需從鄰居家探出脖子一看，哇塞，千年緣終於來了，那我的林大官人此去同樣是自投羅網，黃鶴一去不複返呀！”

林昱簡直哭笑不得：“妮妮，你都想哪兒去了？照你這麽推理下去，若萱娘娘非得滿世界投胎去不可！”

米妮出其不意地斷喝一聲，把林昱嚇得一縮腦袋，“咄！我可告訴你，好話跟你說盡了，你要是不帶著我去，你也別想去。”

這樣一來，林昱無話可說了。

柳煙塵寄來的包裹上，落款地址是“蘇州市莊子路339號”。蘇杭之間距離不算遠，乘高鐵也就一個半小時的事情。當天下午，林昱就和米妮到了蘇州。可趕到莊子路339號一看，兩個人都傻了眼，那裏是個垃圾中轉站，也根本沒有什麽左鄰右舍，左邊是條河，右邊也是河，前麵是一條路大馬路，後麵是一片樹林。誰要是跟臭烘烘的垃圾場做朋友，腦子非出了毛病不可。林昱還不死心，對米妮說，說不定柳煙塵曾經是這裏的職工呢。他還真跑去門衛那兒打聽了一下，門衛說：

“我們這兒從領導到職工總共十三個人，姓周吳鄭王的都有，可就是沒有姓柳的。”

站在垃圾中轉站的大門口，望著進進出出的垃圾運載車，熏著陣陣濃烈的臭氣，林昱一臉失落。米妮卻是一臉幸災樂禍，她掩著鼻子說：

“叫你別來別來，你偏不聽。你看看，除了聞一鼻子臭氣，見著什麽了？瞧這熏的，一輩子都不想吃臭豆腐了。”

她又故意裝出一副傷感的腔調，幽幽地歎了口氣，說：

“唉，來生再續緣，千年共枕眠，美麗的愛情，止步於異味撲鼻的垃圾場，官人，好傷心啊。”

林昱自嘲地說：“誰想續緣了？柳煙塵不是說柳家無後了嗎？這個垃圾站也沒有街坊鄰居，我隻是來看看這裏究竟發了什麽，了個心願罷了。這樣也好，這樣索性死心了。哎，妮妮，你不是沒遊過蘇州園林嗎？咱們今天索性痛痛快快玩一回。”

米妮拍著巴掌說：“好，這話我愛聽。不過，我可不領你的情，我得感謝若萱娘娘，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她老人家，我們才有了這趟姑蘇之旅。小女子多麽可憐啊，跟乞丐似的！”

林昱有點狼狽，陪著笑臉說：“哪兒呀，其實我早就想陪你好好玩兒了。這樣，將來咱們就來個旅行結婚，環球旅行，從南極一直玩到北極。”他抑製不住心頭的沮喪，“妮妮，你說，柳先生為什麽要故意寫上一個假的收件人地址呢？”

米妮不屑地哼了一聲：“哼，你也不想一想，柳煙塵故意把包裹上的寄發地址寫錯，這說明了什麽？這說明，他也不希望你找到他們家，不希望把他所遇到的麻煩嫁接到你的頭上，這實際上是在保護你啊。”

林昱連聲說：“是是是，是是是，還是妮妮想得明白。”他挽起米妮的胳膊，招停一輛過路的出租車，“進軍拙政園，出發！”

對於沒能找柳煙塵的家，林昱總覺得深深的遺憾。他隻能相信，這也是命運的安排。千年以前，那一對生離死別的戀人相約來世，千年以後，兩家人總算是相見了，男方的後人是個大老爺們也就算了，女方的後人卻也是個大老爺們，還隻見了一麵就命歸黃泉。就算柳煙塵不出事兒，也沒算遵循先祖的意願兩家再續前緣。

唉，愛情，很多時候隻是個美麗的童話，包括林逋與若萱的愛情。其實若萱過世之日，這個美麗童話就已經劃上句號了，後人卻用自己美好的幻想，把這個句號變成了彩虹。可悲的是，偏偏有無數可愛的愛情傻子，把一條虛幻的彩虹，當成了通往愛情天堂的鵲橋，爭先恐後往上踏。他林昱不就當了一回可愛的愛情傻子嗎？一想起這點，林昱就禁不住啞然失笑；一想起這點，林昱就覺得小母夜叉米妮特別可愛，撇開其他的不談，小母夜叉是多麽真實啊，她可絕不是虛幻的愛情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