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救姐妹噩夢連連

C H A P T E R

“快點,趕緊的!”一條長鞭狠狠的抽在張保仔瘦弱的背脊上,頓時血肉模糊。

“保仔?”石香姑驚呼了一聲,可下一秒,長鞭又高高的落在了來福的身上。

“來福!”就在她以為長鞭會落在自己身上的時候,沒想到長鞭一轉卻抽在了身側另外一個女孩的身上,一聲慘叫,石香姑的心也跟著擰了一下,趕忙上前扶起她。

女孩的眼底盛滿了淚水,卻不敢哭出聲來,隻看了石香姑一眼,便哆哆嗦嗦的向前走去了。後麵的人更不敢片刻停留,在長鞭一下一下嵌入皮肉的聲音當中,一行行衣衫襤褸的俘虜走向了甲板。

她轉過頭看到從他們所在的艙底走出來的人們大都麵黃肌肉,皮包著骨頭,經過長時間的海上漂泊,一個個腳步虛浮,臉上流露出被豔陽照射後因為不適應兒痛苦的表情。

再抬頭望去,四層的巨艦每一層都放下了通往甲板的長梯,最高層的天梯上每一個都像淩駕在雲朵之間,看不清人們的麵容和身形,隻覺得他們離自己好遠,好像另一個世界,與自己身處的地方永遠都不可能有所交集。

她不由自主的看向最頂端的長梯的盡頭,可是才一抬眼就徹底的驚呆了。

“香姑,你看什麽呢?”來福呲牙咧嘴的捂著血淋淋的後背,爆了一句粗口,順著石香姑的目光方向看去,驚訝的長大了嘴巴,“那那那…那是什麽地方?真是仙境嗎?”

海的盡頭一座高山巍巍聳立在雲霧之中,重重疊疊的瓊樓玉宇若隱若現,宛如天空寶鏡、海市蜃樓,飄渺中給人以無限震撼的感覺。

“那就是大嶼山上的棲梧宮,是紅旗幫幫主的居所。”張保仔也在看著雲霧間如仙境一般的微微宮殿,清亮的眼眸中流露出深思的神情。

“想不到海盜也這麽會享受,不知道韓子君那混蛋在裏麵養了多少個小老婆?”

張保仔看到石香姑的臉上沒有半絲血色,嘴唇竟瞬間變得像白紙一樣,“香姑?”

石香姑低下頭沒有理會他,匆匆的往前走去。張保仔看著石香姑的背影,臉上流露出的擔憂的表情。一炷香的功夫,甲板上隻剩下了從艙底放出來的俘虜們,男的一排,女的一排分列而立。石香姑跟紅櫻不得不跟張保仔和來福分開,隻看著他們被一眾侍衛押著走向了遠處,來福不時的回頭眼巴巴的瞅著她,鞭子就一下一下的落在他的身上。

“看什麽看,想挨鞭子是不是?”說著就真有一條細細的鞭子抽了下來。

石香姑疼得站不穩倒在了地上,惱怒的抬起頭看著麵前的女子。她大概十七八歲的年紀,一身紅衣,烏黑的頭發梳得很漂亮,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正冷漠的俯視著自己。

“你就是那個一路上都沒挨過鞭子的石香姑吧?可今天到了本姑娘的手裏,你的好日子到頭了。”說著,她的鞭子再次就要朝著石香姑的手臂落了下來。

“賽花姑娘,老身還要給這些丫頭們驗身,打花了她們,如何向幫主交代?”

“哼!不過是一群下賤的貓狗,難道還真能得了二爺的眼?”紅衣女子的目光在這群女人的身上劃過,長長的脖頸揚起了優美的弧度。

石香姑看著和紅衣少女講話的老婦人,她從發式到服飾連腰間的絲帶都一絲不苟服帖的垂著,臉上帶著一絲端莊肅穆的威嚴,正冷冷的看著她們這些人。

“這個可難說。二爺此次歸來,棲梧宮中自然要補充侍女,上次東穎國和羅刹國送來的兩批女子都入不了大宮主的眼,所以吩咐老身來這裏看一眼有沒有能挑得出來的女子。賽花姑娘,老身可以幹活了嗎?”

常賽花臉色一變,為難的說:“鄭媽媽,是爹讓我來安排這些女人!你就把她們交給我吧!”

“常爺?”鄭媽媽嚴肅的臉上終於流露出了一絲笑意:“所有人都知道常爺對幫主最忠心,若是知道這些是為二爺選的人,自然是讚成還來不及呢!”

常賽花恨恨的瞪了石香姑一眼,咬牙道:“鄭媽媽你先挑吧,剩下留給本姑娘法做偶人。”

鄭媽媽點點頭,第一個就走向了石香姑的麵前。一雙冰冷帶著薄繭利落的撩開了她的頭發,然後一路向下順著她的兩側肩胛骨摸到了她的手腕。石香姑想掙脫那雙手,卻感到像是蛇一樣纏住她根本動彈不了。

鄭夫人嘖嘖兩聲仿佛對石香姑的這具身體產生了巨大的興趣。

“真是難得一見的軟嫩柔韌,老身此次是撿到寶了。”

石香姑的肩膀抖得厲害,男子低沉的聲音再次回響至她的耳邊:“明年我帶著你踏雪尋梅,一起到皇城郊外的梅香庵內許願,望來年五穀豐登,百姓安居樂業。我與你把臂同遊江南塞外,隻有你我在一處,無人來打擾我們的生活!”

這個聲音好像魔咒一樣,仿佛就像禁錮在她身上這雙冰冷的手,狠狠的掐住了他的脖子。

“跟我走吧!”鄭夫人刻板的麵龐上難得的露出了喜色,當即揮手,站在一旁的兩個侍衛過來要帶走石香姑。

“且慢!”常賽花嬌喝一聲,幾步走了過來,“鄭夫人,二爺是什麽脾氣難得你不知道嗎?觀看臉蛋骨骼不驗明正身,到時二爺要是知道你把個爛貨送到了他近前伺候,幾十年的體麵可就沒有了。”

鄭夫人臉色一變,手腕一翻,石香姑的袖子已經撩到了肩膀上,白皙柔韌的手臂上空無一物,在豔陽下瑩潤著皎潔的光芒。

“沒有守宮砂?”

“果然是個爛貨!哈哈哈……”崔寶珠的聲音在豔陽下響起,臉上流露出得意的表情。

看著常賽花得意的笑臉,鄭夫人躊躇難斷:“這次二爺身邊的薛護法並沒有要求老身替她們驗身,或許……”

常賽花幾步走過來,臉上流露出一抹狠色:“我看鄭夫人是想邀功想到不要命了。棲梧宮是什麽地方,哪一個不是冰清玉潔的女兒身,那都沒有人能入了二爺的眼。此次要你來選侍婢,自然是覺得你老成穩重,難道有些話還需要二爺親自吩咐,我看你真是有些倚老賣老了。”

鄭夫人臉色更難看了,看了石香姑一眼,歎了口氣道:“也罷!既然已經被破了身自然是沒有資格再入棲梧宮,此女就留給賽花姑娘安置吧!”

之後,鄭夫人又將剩下的一眾女子逐一查看驗明正身,等最後一個紅櫻驗完後,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可她卻再也找不出令她滿意的女子,隻能無功而返。

接下來由崔明珠帶人給她們分配去處。因為是第一個被鄭夫人驗身過的身的,此時石香姑站在隊伍的最後一個,其他的人都已經被分配過了,偌大的空地上隻有石香姑和崔明珠兩個人。

“你可知道那些人都去了哪裏?”夕陽的殘光中,常賽花身上的紅衣妖嬈的隨風擺動,精致的眉眼,豔麗的姿容渾身充滿了嫵媚的妖嬈。

石香姑剛才聽得很清楚,她們有的被分配去了地礦做工,有的被分配去了懸崖采藥,還有的被送到了草場為妓…那麽等待她的去處又會是哪裏呢?

常賽花得意的說:“真是可惜了,如果你剛才去了棲梧宮,哪怕是被分為最低等的侍女,也算是不枉此生了。可惜啊,一步之遙,你就從天堂落入了地獄。本護法原來是想讓你們這些女人都用來給我修煉的,可現在我改變主意了,隻讓你做我的偶人,就用你一個人修煉,不給你喘氣的機會,你說你會活多久呢?”

石香姑下意識的後退幾步,偶人這個字眼她不是第一次聽到,可這一次卻是從沒有過的恐懼。

“什麽是偶人?”

“偶人就是我養著你,然後用你的身體試毒修煉,吸取你的人氣精華,直到你的身體成為一尊廢物再無他用才放了你,感覺如何?”

石香姑嚇得臉色慘白。她曾經在古書上看過這種修煉的方法,卻沒想到世上真有人用這種殘忍的方式提高武功靈力,別說她隻是一個普通人,就算是修煉多年的武功奇才,也活不了多久。

“你長得不錯卻生了一顆黑心腸,就算修煉也隻能是墜入魔道最後被打入十八層地獄,你不得好死!”

石香姑罵完突然頭也不回撒腿的往海邊跑去。她要遊回內陸去,就算是死了也不要給她做偶人,身後聽不到崔明珠的腳步聲,隻聽到她銀鈴般的笑聲像催命的戰鼓一聲聲的傳來。

“看你往哪兒跑?”

常賽花一皮鞭抽過去,石香姑隻覺得後背一陣火辣辣的疼,早已皮開肉綻。

鄭氏百年經營實力雄厚,富可敵國。大嶼山中宛如世外桃源自成天地。雲端之上的棲梧宮實為上重天,石香姑每次漿洗完衣服後,累得奄奄一息時總是忍不住向那個方向遙遙仰望。

如今已是初冬,大嶼山雖然氣候潮濕,但是這個時候一雙手長時間浸泡在水裏,本來一雙水蔥般細嫩的柔荑,此時已經變得粗糲不堪。紅櫻不知分到了哪裏,來福爺跟張保仔也下落不明,每日裏都要漿洗大量的衣物,若是幹活稍稍慢了些,便連沒甚油水的兩頓飯也要趕不上了。

與她同屋的有七個女子。除了一個十五歲臉右臉上長了胎記的小丫頭春曉外,其餘的六個都比石香姑的年紀大,其中最大的一個綠蘿今年已經二十三了,之前被丈夫抵債給了別人,逃跑的路上又遇上海盜被虜上了大嶼山。石榴隻比石香姑大一歲,兩人又同姓,比別人都親近不少。

夜深人靜,這姑娘總是哀婉的瞅著石香姑歎氣:“生成這個樣子,以後可怎麽好啊?”

石香姑累得已經是眼皮打顫,半昏半睡中堅定的說:“離開這兒。”說完這句話,她自己也頓時驚醒了,可比她更快的是石榴的一隻手已經捂住了嘴巴。

破舊的茅屋外傳來女子痛苦的呻吟聲和男子的調小聲。石香姑的一雙大眼睛滴溜溜亂轉,顯然是受了不小的刺激。石榴指著靠門的最外的鋪蓋,本該睡著的墨芝不知道去了哪裏。

石香姑嗖的一聲坐了起來,這十來天大家的脾氣秉性也都清楚了,墨芝性子老實,一天隻有兩頓沒油水的飯菜被人克扣了也不敢吱聲。這會子被人糟蹋,竟然連喊都不敢了?

石榴拚命拉住了石香姑低聲哀求:“香姑你老實在這兒呆著。”

睡在一旁的綠蘿冷聲開口:“咱們是大嶼山上最卑賤的洗衣奴,幹不動了就要去做人偶,哪個爺們想要來爽一下,誰還能管。你若此時出去,怕是明天也回不來了。

石榴見石香姑氣得眼都紅了,趕忙說:“外麵這男子是大宮主手下的人,不知怎麽就看上了老實巴交的墨芝,最近來的可頻了。”

“大宮主?”石香姑的手指深深陷進掌心。

石榴語氣裏帶著些許興奮:“大宮主就是之前的二爺,是這大嶼山上長得最好看的男人。我還是好多年前小時候見過遠遠的見過一次。”

墨芝在**一躺便是一天,石香姑和大家無聲的幫她把活計都做了,到了晚上這丫頭才勉勉強強喝了一碗米湯。不想半夜的時候,石香姑聽到一聲慘叫,爬起來的時候見墨芝的床又空了。外麵女子痛苦的聲音分明就是墨芝。

墨芝先開始是求饒,後來竟是大呼救命。石香姑再也顧不得阻攔就衝了出去。

男人正在得趣沒顧上許多,一塊石頭死命的砸在後腦海上頓時血流不止。疼痛難忍之際看得自己麵前站著一個俏生生的小丫頭,磨著牙想要起身,摸向了身邊的大刀,可眼前一陣眩暈,整個人暈了過去。

“香姑,你殺人了!”

石香姑當時怒火衝天,可當看到一個大活人真真死在自己麵前時,她頓時也嚇傻了,瘦弱的肩膀止不住的抖動起來。

月光冷冷的照在山巒之上,雲橫間傳來鼓樂之聲,宛如仙音若隱若現。待聽清之時,墨芝第一個哭了起來,“香姑,是我害了你!”

“香姑,你殺人了!”春曉悲戚戚的抹著眼淚,“香姑,你害死大家了!明日便是新幫主即位大典,這裏今日鬧出了人命,我們這些人都要陪葬。”

綠蘿冷聲道:“我們這些洗衣婢就像是一隻隨便被捏死的螞蟻,就算今天沒有死人,哪天也是累死惡死,被糟蹋死的命。事情既然已經出了,就別再說別的了。”

眾人早就沒了主意,聽到綠蘿的話才稍稍回神。

“大家放心,事情由我而起,我不會連累大家。”石香姑看著麵前漆黑的山林,已經下定了決心,“如果我們走在這兒,最多明早就全都會被處死,可如果我跑了,你們大可把責任推到我身上。就說這人要的人是我,我失手殺人後逃走了。”

石榴忍不住心底誇獎石香姑的聰慧果斷,怕是沒有比這個主意更能保全大家的了,“可香姑,你能跑到哪裏去呢?用不了多久就會被找到,到時隻能死得更慘。”

石香姑做了一個夢,夢裏有一個聲音在不停的呼喚她:“香姑,香姑….”

那是父親的聲音。她還在石家大宅裏,母親守在她的身邊,用勺子喂她燕窩粥。父親在一旁焦急的看著她,生怕她一直醒不過來。

“爹,娘,香姑再也不貪玩了,再也不隨便跑出去了,香姑一生一世都要和爹娘在一起。”

這樣想著,石香姑隻覺得每個毛孔都透著舒適,多久沒有這種感覺了?可是很快,一片喊殺聲就回**在了自己的耳邊,成群的海盜刀上帶血,像一群野獸把她和家人圍在中間。忽然間,天地一片黑暗,爹娘不見了,隻有一個英俊偉岸的男子居高臨下的站在她的麵前。

“香姑,你來了?”

“不要去,不要去…”爹娘的聲音再次傳來,石香姑猛然驚醒。

麵前是一間破敗的茅屋。一股雨後的清新撲麵而來,再看身上蓋著一張破舊的單子。這不是洗衣奴住的小茅屋,這是哪裏?

“香姑,你可算醒了!”說話的竟然是石榴。

昨天石香姑離去的時候,綠蘿幾個姐妹不放心趁著夜色追了出去,見石香姑草蛇咬了腿,暈倒在了小溪旁。

“綠蘿姐姐說,大家既然有緣在一處了,那就是一輩子的姐妹,不能讓你一個人在山裏自生自滅。早上,殺人的事情就被發現了,賽花姑娘把大家都關了起來。說是等晌午時刻,一齊祭旗!”

“祭天?”

“你忘了嗎,今天是新幫主繼任的日子。”

石香姑心底悲喜交替。喜的是在這大嶼山上也能遇到這樣一群有情有義的姐妹,悲的是自己終究無力改變她們的命運,甚至因為她自己讓大家死亡的日期提前到來。

烈日當空,石香姑和所有洗衣奴被綁在樹上。她們抬頭所在之處,便是大嶼山的上重天棲梧宮。

巨大的山呼聲在整個山海間回**,石香姑的雙目已經被汗水遮住,眩暈中,她仿佛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