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調座位

藺熙臣裝作聽大夫的話,蹲了下去,他需要冷靜一下,回複常態。

“藺老師,你沒事吧?”林小放走到藺熙臣麵前問,因為藺熙臣一直低著頭蹲在那裏。

“哦,我沒事。”藺熙臣急忙站起來,上下打量了一遍林小放,掃了一眼她被繃帶吊起來的右手,疑問的目光停留在林小放的臉上。

“真沒事。”林小放為了讓藺熙臣放心,輕鬆的笑了笑。

“這次可不能亂動了。”藺熙臣叮囑說。

“知道了,咱們去看看安睦吧。”

“嗯。”

藺熙臣領著林小放來到安睦的病房,他們先從外麵瞧了一眼,害怕萬一安睦要是睡著了的話,就不打擾他了,沒想到安睦正在看書。

“安睦,怎麽沒睡覺?”藺熙臣走到床邊問。

“哎,藺老師,林小放!你們怎麽來了?”安睦放下書本驚喜地說,習慣性的就要坐起來,可是一動,又忍不住皺起了眉頭,疼。

“別動,別動。”藺熙臣趕緊過去扶住安睦。

林小放知道骨頭斷了有多疼,自己這骨頭沒斷都疼得不敢動,不覺又深深地內疚起來,就安睦這小體格,受了這麽大的傷,什麽時候才能養好啊,自己怎麽賠償他啊?

林小放皺著眉,一臉陰鬱,沒有說話。

“林小放,你受傷啦?厲害不厲害?”安睦看到林小放被吊起的手臂,不安地問。

“一點皮外傷,不礙事,你……很疼吧?”林小放不會安慰人,不知道說什麽好。

“沒事,大夫說了,我觀察兩天就能去上學了,肋骨又不是什麽重要的骨頭,不會耽誤學習的。”安睦知道林小放的心裏不好受,所以他故意談笑風聲的安慰她。

“好好養病,這個時間怎麽不休息?”藺熙臣責問。

“哦,剛才許幽幽來看我,她剛走,我媽去送她的了。”安睦解釋說。

“許幽幽?”藺熙臣問:“是咱們學校的許幽幽嗎?”

“是啊,我媽跟她媽挺熟,小的時候我們在一起玩過,長大後都不怎麽聯係了,聽說我住院了才過來看看。”安睦解釋,說完還裝作不經意的看了看林小放的臉。

畢竟還是一個少年,什麽事都寫在臉上,他的不經意在大人眼中又是那麽的稚嫩和刻意。

藺熙臣怎能不懂那小眼神,他也這般年紀過,心裏竟莫名的湧起一陣醋意。

正說著,安睦的媽媽回來了。

“媽,藺老師和林小放過來看我。”安睦歡快地說,情緒裏明顯帶著一絲興奮和喜悅。

安睦的媽媽雖說是四十多歲的人了,但是由於保養得好,打扮又得體,明顯要比實際年齡年輕許多。林小放默默打量著安睦的媽媽,她的臉上不像自己媽媽一樣,早早的就布滿了皺紋,應該是生活比較富足優越。

“藺老師來了,快坐吧。”安睦的媽媽微笑著和藺熙臣打了聲招呼,轉頭看向林小放。

“哦,過來和林小放包紮傷口,順便看看安睦。”藺熙臣有點局促的說。說實話,這是他畢業以後帶的第一批學生,經驗不足,尤其是和家長交流的時候,他都有點小局促。

林小放接受著安睦的媽媽的審視,明顯感覺到目光裏的敵視和嫌棄,不過無所謂,林小放又不是第一次接受這樣的目光,她習慣了。

“你就是林小放?”安睦的媽媽挑眉問。

“阿姨您好,我叫林小放。”林小放直視著安睦的媽媽,不卑不亢的說。

安睦的媽媽一愣,大概沒想到林小放會這般落落大方吧,嘴角輕扯了一下,似笑非笑的說:“我能單獨跟你聊聊嗎?”

“媽,你要幹什麽?有什麽話就在這裏說吧,幹嘛鬼鬼祟祟的。”安睦不顧自己的肋骨疼痛,硬坐了起來。

“你這孩子,怎麽說話呢,什麽叫鬼鬼祟祟?媽不是怕影響你休息嘛。”安睦的媽媽被說的臉上掛不住,輕斥道。

“我反正不睡覺,你有話就在這裏說吧,林小放還要回去上課呢。”安睦並沒有退縮,倔強的看著他的媽媽。

林小放看了看安睦,衝他安慰的笑了笑,想要告訴他,自己沒關係。

藺熙臣有種不好的預感,可是他不知道該怎麽阻止,隻好祈求的看著安睦的媽媽,希望她……

安睦的媽媽白了一眼安睦,歎口氣,無奈的說:“好吧,藺老師也在這,那我就直說了。我們家安睦從小一直很聽話,很懂事,學習也很好,他從小都沒跟人吵過架,這次卻被打成這樣……我心疼的一晚上都沒睡著。林小放同學,我知道你打架很厲害,不把這樣的事情當大事,可我們家安睦不一樣,他將來是要考一所好大學,讀研、讀博的。安睦心思單純,我們的家庭也很單純,所以我希望林小放同學以後離我們家安睦遠點,也請藺老師給我們家安睦重新調個座位……”

“媽,你胡說什麽,是不是許幽幽跟你說了什麽?我這次受傷與林小放沒有關係,我是正好碰見……”安睦看著林小放蒼白的臉,急切地打斷媽媽的話。

“路過?你回家會從那裏路過嗎?”

“那也與林小放沒有關係,是我故意跟蹤她的。”安睦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他也不知道自己哪裏來的勇氣,為林小放擋了一棍子,又為林小放跟媽媽頂嘴,這以前可都是沒有過的。就像媽媽說的,自己一直很乖,乖得就像一隻小綿羊,可是他不想那個樣子了,一點骨氣也沒有,懦弱得很,他要做個像林小放一樣的男子漢。

“你……這是要氣死我……”安睦的媽媽被兒子氣得說不出話,她沒有想到兒子會跟她頂嘴,這孩子變了。

“安睦媽媽,你先不要著急,關於這件事我會單獨跟您解釋一下,我也是過後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這裏麵可能有點誤會,我是他們的老師,主要責任肯定在我,林小放你先去車裏等我一下。”藺熙臣把車鑰匙遞給林小放,他怕林小放那暴脾氣萬一炸了怎麽辦?

奇怪的是林小放並沒有炸毛,接過鑰匙,畢恭畢敬的給安睦的媽媽行了個禮。

“阿姨,對不起,都是我不好,連累安睦。”林小放的聲音很低、很溫柔、很乖順,說完她走了出去。

安睦和藺熙臣驚訝的望著林小放的背影,互相對看了一眼,有點不相信這是真的。

要是在以前林小放肯定是要炸毛的,誰都別想欺負她,欺負她的媽媽,可是今天不一樣,因為那麽疼的一棍子安睦都忍了,為了自己差點就送了性命,自己受這麽點委屈又算什麽呢。

“安睦媽媽,你先不要激動,坐下來,聽我說,事情呢是因為我們班的另外兩個女生引起的,她們倆被幾個小流氓欺負,被林小放撞見,林小放幫倆女生教訓了小流氓,結果他們懷恨在心,一直伺機報複。我不知道安睦是怎麽知道這件事的,我猜他是怕林小放吃虧,才每天晚上跟蹤林小放的,結果還真碰上了,就發生了這件事情。”藺熙臣讓安睦的媽媽坐下來,慢慢聽他說這件事。

“就算這件事不是因她而起,安睦也不能和她來往,我聽幽幽說了,她家庭背景那麽複雜,我們家安睦太單純,別給帶壞了,你看,現在就學會頂嘴了。”

“媽,你要是讓我換座位我就不上學了。”

“你……”

“好了,好了,咱先不說這個問題,目前最重要的是養好傷,趕緊回來上學,安睦媽媽你說的問題我會認真考慮的,我還要趕著回去上課,就不多說了,這些錢你先拿著給安睦看病,出院我還會再過來,到時缺多少我再拿來。”藺熙臣說著放下了一摞錢。

“藺老師,不行。”安睦叫起來。

“藺老師,錢我是不會要的,你趕緊拿走,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主要是擔心安睦,怕他學壞了,影響他學習。”安睦的媽媽反應過來,急忙把錢塞進藺熙臣的手裏。

“全當我的一點心意,給安睦買點營養品。”藺熙臣堅持說。

“不行,我堅決不收,藺老師的心意我領了,我不是不懂道理的媽媽,我隻是太擔心安睦,你說好好的就躺在了醫院,我能不著急嗎?”

“我理解,可是這錢您務必要收下……”

“這錢你拿走,我是堅決不會要的,時間不早了,你趕快回學校吧,安睦養幾天就能去上學的了。”

“那……行,先這樣,回去我把老師講的課和作業發給安睦。”

“藺老師,你放心吧,我沒事的。”安睦同藺熙臣笑了笑,藺熙臣點點頭,走了出去。

藺熙臣急匆匆的下樓,不知道林小放怎麽樣,他知道林小放堅強的外表下,有一顆敏感脆弱的心。

林小放真的是安靜地坐在車裏等,看到藺熙臣來了,露出一個難得的微笑。

藺熙臣打開車門,把車鑰匙插上,準備開車,卻又不放心的回頭,看向坐在後排的林小放:“你沒事吧,林小放?”

“我沒事,藺老師,安睦的媽媽沒有錯,是我連累了安睦,我不會怪她說那樣的話的。”林小放平靜的說,真的是一點也不像生氣的樣子。

“哦,也不能怪你,你不要太自責了,還有,以後有什麽事告訴我,不要自己逞能。”說這句話的時候,藺熙臣不知為什麽有點心虛,急忙回過身來去發動車子,卻不敢看林小放的眼睛。

林小放盯著藺熙臣的背影,良久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