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北方的狼煙:平定突厥

在古代傳說中,突厥人是狼的後代。

相傳,在距今N多年前的西北大草原上,生活著一個遊牧民族部落。當時,各草原部落之間經常爆發戰爭。有一次,這個部落在一場戰爭中被其他部落所滅,男女老少被屠殺殆盡,隻剩下一個小男孩,被砍斷雙腳,扔在草澤中。當這個小男孩奄奄一息的時候,一隻母狼忽然來到他的身邊。奇怪的是,母狼並沒有吃他,而是嗅一嗅之後就跑開了。過了一會兒,母狼不知從哪裏銜來了一塊肉,扔在了小男孩的身邊。快要餓死的小男孩抓起那塊肉,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從這天起,母狼每天都會銜一塊肉回來喂小男孩。慢慢地,小男孩長大了,並且和母狼建立了深厚的感情。

在母狼的多年養育之下,男孩終於長大成人,變成了青年,而他身上也分明帶有了幾分狼性。有一天,青年和母狼發生了關係,母狼也很快就有了身孕。不久,其他部落得知當年那個斷足的小男孩沒死,便發兵前來追殺。母狼馱起青年,一路向西狂奔,逃到了高昌(今新疆吐魯番東南)西北的大山中,躲進了一個洞穴。就在這個洞穴裏,母狼產下了十個男嬰。後來,這十個男嬰各自長大,各有姓氏,並娶妻生子,繁衍後代。其中一個姓阿史那,最為賢能,被推為君長,從此建立了自己的部落。

這個“人狼情未了”的故事,就是突厥的起源,而阿史那部落的旗幟,赫然就是一麵繡著狼頭的大纛!

北魏太武帝時,阿史那部落逐漸繁興,便走出大山,歸附柔然,定居於金山(今阿爾泰山)南麓,專門從事冶鐵工作,為柔然鍛造武器。因金山狀似兜鍪(dou mou,頭盔),民間又習慣稱兜鍪為“突厥”,從此,阿史那部落便以突厥為號。

北魏末年,突厥逐漸強大,第一任可汗伊利興兵攻擊鐵勒(匈奴後裔),對其實施了毀滅性打擊,收降五萬餘家,其後又率部進攻柔然,大獲全勝。伊利死後,第二任可汗又屢次擊破柔然,至第三任木杆可汗時,終於將一度強大的柔然消滅,此後大舉擴張,相繼降服北方各族,最終稱雄漠北,並將戰爭的矛頭指向了中原。

木杆可汗在位二十年而卒,其弟繼任為第四任佗缽可汗。因領土急劇擴張,為便於管轄,佗缽可汗自為總可汗,然後將轄境一分為二,以兒子攝圖為東麵可汗,以侄子為西麵可汗。當時,北魏已分裂為東魏和西魏,不久又演變為北齊和北周,二者一直互相攻伐,而突厥勢力則如日中天,不但疆域遼闊,而且兵強馬壯。史稱,“佗缽控弦數十萬,中國憚之,周、齊爭結姻好,傾府藏以事之。”故而佗缽可汗日益驕狂,常對左右說:“我在南兩兒常孝順,何患貧也!”突厥的傳位製度,一直是兄終弟及。佗缽臨終前,感念其兄木杆可汗傳位於他的恩情,便命其子菴羅不得爭位,應讓木杆長子大邏便即位。可是,佗缽死後,其子東麵可汗攝圖卻力挺兄弟菴羅,不讓大邏便繼任。因攝圖向來驍勇善戰,在族人中威望很高,所以眾人不敢違背,隻好立菴羅為可汗。大邏便不服,頻頻向菴羅叫囂。菴羅自感能力不足,怕製不住大邏便,引發內亂,遂將汗位讓給兄弟攝圖。攝圖當仁不讓,旋即繼位為第五任可汗,史稱沙缽略,牙帳設在都斤山(今蒙古杭愛山)。隨後,沙缽略把菴羅遷往獨洛水(今蒙古土拉河),以他為第二可汗。

大邏便見攝圖奪了汗位,便轉而跟他叫板,說:“我和你都是可汗之子,各承父業,可你今天貴為可汗,我卻什麽都沒有,這算哪門子事兒?!”沙缽略初登汗位,權力並不穩固,當然不希望激化矛盾,於是作出讓步,立大邏便為阿波可汗,讓他仍舊統領原有部眾,勢力範圍大致在都斤山和金山之間。

至此,突厥的汗位之爭雖然以和平方式解決,但可汗之位卻一分為三,顯然不利於其內部的長期穩定;加上當初佗缽所設立的西麵達頭可汗,此時的突厥相當於有了四個可汗,也就等於有了四股各自獨立、相互博弈的勢力。盡管沙缽略雄踞北方,領土最廣,兵力最強,威望最高,但他上位前後發生的這一切,已經為突厥日後的鬥爭和分裂埋下了伏筆。

差不多在沙缽略上位之際,楊堅也已顛覆北周,建立了隋朝。開國後,他一改此前北周、北齊對待突厥的卑躬屈膝之態,對突厥很冷淡,令沙缽略極為惱怒。同時,沙缽略的妻子又是北周的千金公主,她對顛覆北周並屠殺宇文宗室的楊堅更是恨之入骨,遂日夜向沙缽略吹枕頭風,要求他為北周複仇,消滅楊堅。沙缽略氣不打一處來,終於在隋開皇元年(公元581年)年底大舉發兵,入侵隋朝。

楊堅立即下詔,一邊命人鞏固邊防,修繕長城,一邊派遣精兵數萬,由陰壽和虞慶則率領,分別進駐幽州和並州嚴陣以待。

就在大戰一觸即發之時,楊堅意外地收到了一封來自突厥的密信。看完這封信,原本憂心忡忡的楊堅頓時轉憂為喜,戰勝突厥的信心大增。

寫這封密信的人,名叫長孫晟。如果有人覺得這個名字不太熟的話,那麽隻要提起他的一兒一女,相信所有人都不會陌生:他的兒子,就是日後大唐帝國的開國元勳、一代權相長孫無忌;而他的女兒,就是李世民之妻、曆史上以賢良淑德著稱的文德皇後長孫氏。

長孫晟,祖上是北魏顯宦,從小機敏過人,精於騎射。十八歲時,長孫晟進入北周宮廷,擔任禁軍低級軍官。由於禁軍中高手如雲,所以長孫晟在宮中當值幾年,一直默默無聞,很少有人認識他。有一天,他和一群官兵在校場上操練,楊堅偶然目睹,便找他談話,之後大為賞識,拉著他的手對左右說:“長孫郎武藝超群,適才一席話,又多有過人智略,假以時日,此子必為名將!”從此,長孫晟便在北周朝野聲名鵲起了。

宣帝年間,當時還隻是突厥東麵可汗的攝圖(即後來的沙缽略)請婚於北周,周室以趙王宇文招之女千金公主嫁之。長孫晟擔任和親副使,護送公主抵達攝圖王庭。當時,北周與突厥往來頻繁,攝圖見過的北周使臣不下數十個,從不把誰放在眼裏,惟獨一見長孫晟,便異常敬重,頗有相見恨晚之感。其原因,當然不是長孫晟給他送來了美女,而是因為長孫晟那一手漂亮的騎射功夫。

此後,攝圖便把長孫晟留了下來,經常讓他陪自己打獵。有一次,兩人並轡奔馳在獵場上,忽見上空有兩隻雕在爭搶一塊肉,攝圖當即遞給長孫晟兩支箭,讓他把兩隻雕分別射下來。長孫晟搭上一支箭,卻不急於射出,而是靜靜地看著那兩隻雕,直到它們搶著搶著糾纏到一塊,他才嗖地一箭射出。結果,應聲掉下的不是一隻雕,而是被一箭貫穿的兩隻!

當長孫晟把剩下的那支箭還給攝圖時,攝圖才知道,原來“一箭雙雕”這個成語就是這麽來的。攝圖大喜,當場命部落的所有貴族子弟都跟長孫晟拜師學藝。在向長孫晟學藝的人中,有一個叫處羅侯,是攝圖的弟弟,因深得眾心而遭攝圖猜忌,懼不自安,便私下與長孫晟結深交,最後還與他達成了一個生死同盟的協定。

長孫晟被攝圖強行留在突厥,雖然表麵上沒說什麽,心裏卻是很不爽的,所以,能夠結交處羅侯這樣一個有實力的盟友,對他來講當然不是什麽壞事。隨後的日子,長孫晟經常跟處羅侯四處遊獵,趁機暗中觀察各地的山川形勢,默記突厥各部的兵力部署和戰鬥力強弱,以備日後派上用場。

開皇元年,沙缽略大舉入侵隋朝,長孫晟掌握的軍事情報終於有了用武之地。他立刻給楊堅寫了一封密信,對突厥的內部形勢作了一番透徹的分析。他說:“突厥兵力強盛,但內部矛盾叢生,如果我們發兵征討,他們必定一致對外,所以不宜強力征討,而應用計離間。如今,突厥西麵的達頭可汗雖然位在沙缽略之下,但兵力強大,名義上是沙缽略的部屬,實則心懷異誌,若慫恿達頭奪位,必能令其自相殘殺。還有,沙缽略的弟弟處羅侯,勢力雖弱,但為人奸險,善於籠絡人心,頗受沙缽略猜忌,故而疑懼不安,盡管表麵上不敢跟沙缽略叫板,可內心極為不服,這就是我們可以利用的因素。此外,沙缽略的堂兄弟阿波可汗,目前雖受製於沙缽略,但其人首鼠兩端,誰強大就投靠誰,純屬沒有立場的牆頭草,也可加以充分利用。”分析完突厥內部的博弈形勢後,長孫晟提出了八個字的對突戰略:遠交近攻,離強合弱。具體的做法是:派遣密使,分別與達頭可汗和阿波可汗聯絡,讓他們聯手對抗沙缽略,迫使其分兵抵禦西麵之敵;然後再扶植處羅侯,讓他與奚、霫、契丹等部族聯兵,在東麵牽製沙缽略。若依此計而行,長孫晟最後得出結論說,突厥必將“首尾猜嫌,腹心離阻,十數年後,承釁討之,必可一舉而空其國矣。”(《隋書·長孫晟傳》)楊堅見信大悅,立刻派人暗中傳召長孫晟回國。

長孫晟入朝後,當麵向楊堅匯報,“口陳形勢,手畫山川,寫其虛實,皆如指掌”,令楊堅驚歎不已,遂全盤采納他的對突戰略。

隨後,楊堅立即行動,命大臣元暉秘密前往伊吾(今新疆哈密市),會見達頭可汗,表明隋朝將全力支持他,同時還賜給他一麵狼頭大纛。達頭大喜,當即遣使覲見楊堅。楊堅對達頭使節禮數甚周,甚至將其座次安排在沙缽略使節之上。與此同時,楊堅又任命長孫晟為車騎將軍,讓他攜帶大量金銀財寶,前往東北地區收買奚、霫、契丹等部族,然後又命他們派出代表,與長孫晟一道秘密潛入處羅侯轄地,與其締結同盟關係,並要求這支整合起來的勢力必須全體效忠隋朝,而隋朝也承諾作為他們的堅強後盾。

這一係列計謀的成功實施,使得突厥內部的矛盾和分裂不斷加深。“反間既行,果相猜貳”。隋朝未動一兵一卒,便已極大地削弱了突厥的整體實力。隨後的日子,長孫晟這個“遠交近攻,離強合弱”的對突戰略,就像插在沙缽略背上的一把刀一樣,令他痛不欲生卻又無計可施。

開皇二年(公元582年),沙缽略強令達頭與他聯兵,共發四十萬大軍,經蘭州入侵隋朝。隋朝大將達奚長儒僅率兩千兵馬,在周盤(今甘肅慶陽縣南)與突厥前鋒的十幾萬大軍展開了一場遭遇戰。雙方兵力雖然極為懸殊,但這場仗卻打得異常慘烈。麵對強敵,達奚長儒臨危不懼,率部眾且戰且退,一晝夜交戰十四次。將士們兵器盡毀,便與敵軍進行肉搏,仍殺敵一萬餘人。達奚長儒身中五傷,其中被刺透的就有兩處,卻仍堅持指揮,部眾陣亡十之八九,也沒有一人逃跑。

雖然達奚長儒打得極其頑強,但終究寡不敵眾,未能擋住突厥的兵鋒。隨後,突厥大軍兵分兩路,從木硤(今寧夏固原縣西南)、石門(今固原縣)大舉南下,殺入武威、天水、敷州(今陝西富縣)、弘化(今甘肅慶陽縣)、延安,將沿途所經城池的家畜擄掠一空。

眼看突厥大軍即將逼近關中,長孫晟的反間計終於發揮了重大作用。沙缽略本欲一鼓作氣,直逼長安,可達頭可汗與隋朝有密約在先,且此次南下已經搶了個缽滿盆滿,故堅決不從,旋即率本部兵馬打道回府。

緊接著,長孫晟又派人去找沙缽略的侄子染幹(處羅侯之子,早年便與長孫晟有私交,後繼位為啟民可汗,一心歸附隋朝的),讓他向沙缽略謊報軍情,稱鐵勒諸部造反,正欲偷襲可汗王庭。沙缽略大驚失色,遂匆忙引兵北還。

長孫晟的計策雖然不能從根本上打消沙缽略的南侵意圖,但卻為隋朝爭取了部署防禦的寶貴時間。開皇三年(公元583年)四月,沙缽略發現後方無虞,遂再度縱兵入寇。此時,隋朝早已完成戰略部署,楊堅即命衛王楊爽等人兵分八路,北上迎敵。

四月中旬,楊爽所部在白道(今內蒙古呼和浩特市北)與沙缽略親率的主力正麵遭遇。楊爽麾下大將李充獻計:“突厥自視常勝,必有輕我之心,若趁其不備以精兵襲之,必能破之。”楊爽隨即撥給李充五千精銳騎兵,於深夜對突厥大營發動奇襲。突厥果然毫無防備,被打得措手不及。從睡夢中驚醒的沙缽略連鎧甲都來不及穿,竄進深草中逃遁。隨後,沙缽略雖然重新集結了逃亡的部眾,但軍糧皆已落入隋軍之手,故餓死者甚眾,加之瘟疫流行,又倒斃了一大片,再也無力南侵,隻好黯然撤兵。

五月,隋軍一部由竇榮定、長孫晟率領,出涼州道(今甘肅武威市),在高越原(今甘肅民勤縣西)與阿波可汗會戰。阿波屢戰屢敗,隻好主動與隋軍言和,準備退兵。當時,雖然阿波早就上了隋朝的反間名單,但隋朝還沒來得及把工作做到他頭上。現在,長孫晟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他馬上派人去找阿波,說:“攝圖出兵,每戰必勝,你首次南來便遭大敗,回去如何向他交代?攝圖早就想吞並你,你現在帶著戰敗的恥辱回去,不是剛好給他一個滅你的借口嗎?”阿波一聽,覺得很有道理,趕緊派人去見長孫晟。長孫晟趁機對來使說:“達頭早已跟隋朝達成和平協定,所以攝圖拿他沒轍,你們可汗若依附大隋,與達頭聯手,便可保萬全,何苦回去束手就戮呢?”阿波深以為然,遂遣使隨同長孫晟入朝,表達歸附之意。

沙缽略風聞阿波投降了隋朝,勃然大怒,立即率兵攻擊阿波王庭,一舉吞並了他的留守部眾,並殺了他母親。阿波老巢被占、後路已絕,隻好率部投奔達頭可汗。

達頭聽說沙缽略血洗了阿波王庭,頓生同仇敵愾之心,遂撥給阿波數萬精兵,讓他回去報仇雪恨。隨後,阿波殺回老家,重新招集了流亡的部眾,麾下兵馬很快就達十萬騎,遂對沙缽略頻頻發起進攻。雙方數次大戰,沙缽略屢屢落敗。阿波旋即收複了所有被占領的地盤,兵勢日益強盛。原本便與沙缽略有隙的幾個部落首領,趁機紛紛倒戈,或投奔達頭,或依附阿波。

至此,突厥陷入了全麵內戰,長孫晟的對突戰略取得了預料之中的輝煌碩果。沙缽略的實力大為削弱,自顧尚且不暇,更無餘力南侵。隋朝隨即對其展開反攻,並屢屢獲勝。開皇四年(公元584年)九月,備感內憂外患的沙缽略不得不遣使朝貢,向隋朝求和。為表誠意,當初一心想報仇的千金公主也被迫捐棄前嫌,主動要求改姓楊氏,並把當初不共戴天的“仇人”楊堅認作義父。

在致楊堅的國書中,沙缽略異常謙卑地說,從今往後,自己跟楊堅就是翁婿的關係了,而女婿就跟兒子一樣,“兩境雖殊,情義如一”,並表示:“自今子子孫孫,乃至萬世,親好不絕,上天為證,終不違負!”(《資治通鑒》卷一七六)楊堅欣然接受了沙缽略的求和之議,當即改封千金公主為“大義公主”,並稱“既為沙缽略婦翁,今日視沙缽略與兒子不異”,然後派遣虞慶則和長孫晟出使突厥。

沙缽略迫於形勢當了楊堅的“女婿”,心裏當然很憋屈,於是就在迎接隋使的儀式上搞了很大陣仗,又是集合部隊炫耀兵威,又是陳列財寶炫富什麽的,一心想撈回點麵子。虞慶則和長孫晟到來後,沙缽略坐在榻上稱病不起,還說:“自從我父親去世,我就從沒向誰拜過,包括對我那些叔伯也一樣。”虞慶則當場就發飆了,指責沙缽略不遵禮節,毫無誠意。沙缽略麵含怒色,卻不敢輕易發作。一時間,現場的氣氛非常尷尬。千金公主連忙把虞慶則請到一旁,低聲說:“可汗性如豺狼,硬要讓他下不來台,他可是會吃人的。”表麵上,這話好像是替虞慶則著想,實際上無異於威脅恐嚇。虞慶則雖然不買她的賬,但心底已經有了三分懼意。就在雙方僵持不下之際,長孫晟站了出來,對沙缽略說:“突厥可汗與我大隋皇帝都是大國天子,可汗不起,我等豈敢違意?但是,可賀敦(可汗之妻,即千金公主)既然已經是大隋皇帝之女,那可汗就是大隋女婿,豈有女婿不拜丈人之理?”長孫晟這話就高明多了,既給了沙缽略麵子,又堅持了己方的立場。沙缽略無言以對,隻好幹笑著對左右說:“這話還有點道理,女婿是該拜丈人!”說完便起身迎拜,跪受詔書。

沙缽略雖然通過議和解除了來自隋朝的壓力,但是阿波和達頭卻始終不給他好日子過。尤其是阿波,自從與沙缽略撕破臉以來,便在戰場上接連獲勝,兵力迅速壯大,地盤不斷擴張,其勢力範圍東起都斤山(今蒙古杭愛山),西至金山(今新疆阿爾泰山),大有後來居上之勢;此外,龜茲、鐵勒、伊吾,以及西域其他小國也紛紛歸附。阿波躊躇滿誌,遂正式立國,與沙缽略分庭抗禮,國號西突厥。

開皇五年(公元584年)七月,在阿波、達頭、處羅侯、奚、契丹等多方勢力的聯合攻擊之下,沙缽略終於支撐不住,趕緊遣使向隋朝告急,並要求準許他的部落南遷,借居白道川(今內蒙古呼和浩特市北)。

時移勢易。當初最強大的沙缽略,現在已經岌岌可危,而曾經弱小的阿波、處羅侯等勢力,如今卻已強勢崛起。因此,從長孫晟“離強合弱”的戰略思想出發,此時隋朝最應該扶持的力量,無疑就是沙缽略了。楊堅當即下詔,同意他南遷,並派次子晉王楊廣出兵支援。沙缽略有了退路和援兵,頓時底氣大增,遂發兵反攻阿波,並取得了一次前所未有的勝利。然而,沙缽略萬萬沒想到,就在他與阿波大戰的同時,一個名叫阿拔國的部族(位於今蒙古東部),居然乘虛偷襲了他的王庭,並將其妻兒全部擄走。

楊堅聞訊,立刻派兵攻擊阿拔國,將其擄掠的突厥人口和牲畜又全部搶了回來,送還給沙缽略。沙缽略感激涕零,當即上表,說:“天無二日,土無二王,大隋皇帝真皇帝也,(我)豈敢阻兵恃險,偷竊名號!今感慕淳風,歸心有道,屈膝稽顙,永為藩附。”(《資治通鑒》卷一七六)並派遣其子庫合真入朝(實際上就是作為人質),以示真心歸附之意。

至此,沙缽略徹底向隋朝稱臣,並年年遣使入朝,“貢獻不絕”。

楊堅登基不過數年,就通過長孫晟“遠交近攻、離強合弱”的戰略,把曾經盛極一時的突厥搞得四分五裂、內訌不斷,徹底扭轉了中原王朝在北方遊牧民族麵前的弱勢局麵,誠可謂居功厥偉。這項功績的獲得,首先固然要歸功於長孫晟的過人謀略,但同時也與楊堅的知人善任密不可分。此後,雖然阿波、處羅侯等勢力也曾一度坐大,但終究沒能恢複過去的強勢,並且始終未能突破長孫晟給他們撒下的“反間之網”。

從沙缽略南遷內附,到他兒子阿史那染幹(啟民可汗)最終向隋朝舉國稱臣,其間雖因阿波、處羅侯等勢力的存在而有所反複,但隋朝卻一直牢牢掌握著戰場上和外交上的主動權,幾乎完全將突厥各部撥弄於股掌之中。

也正是由於對突戰略的極大成功,楊堅才得以從狼煙漸熄的北方轉過身來,把目光投向江南。那裏,有一個綺麗萎靡、苟延殘喘的偏安王朝——陳朝。

它,就是楊堅下一個要征服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