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平滅陳朝,一統海內(中)

賀若弼在北線初戰告捷,韓擒虎在南線也同時奏凱。

正月初七,韓擒虎進攻故孰,僅用半天時間便將其攻克。當地守將樊巡(樊猛之子)及其家屬全部被俘。皋文奏帶著殘部逃回建康。江南父老素聞韓擒虎威名,每天來軍營拜見他的人絡繹不絕。稍後,陳朝新蔡(今湖北黃梅縣西南)守將魯世真、魯世雄兄弟(魯廣達之子)也率部向韓擒虎投降,並主動寫信給其父魯廣達,勸他早日棄暗投明。

魯廣達見信後,又恨又懼,趕緊上疏自劾,並前往廷尉(司法部長)處請罪。陳叔寶雖然對其兩個兒子的叛逃行為極度不爽,可如今還忠於他的大將已經沒幾個了,要是再把魯廣達逮捕治罪,誰來幫他禦敵守城?

無奈,陳叔寶隻好強作笑顏,好言勸慰,並賜給魯廣達黃金,還親自送他回營。

此時,樊猛正率領青龍艦八十艘,在建康城北的江麵上與隋軍楊廣主力對峙。陳叔寶得知樊猛的老婆、兒子和其他家眷都已被隋軍俘虜,所以對他能否盡力死戰深感懷疑,就動了心思,準備派鎮東大將軍任忠(時駐吳興郡,今浙江湖州市)去接替樊猛。隨後,蕭摩訶奉命去找樊猛,婉轉地傳達皇帝的意思,樊猛聞言大為不滿,狠狠發了一通牢騷。蕭摩訶據實回稟。陳叔寶猶豫良久,擔心把樊猛逼急了連他都跳槽,不得不打消了換防的主意。

隋軍北南二部幾乎同時拿下長江南岸的橋頭堡後,便以驚人的速度向建康推進。賀若弼由北向南,韓擒虎自南向北,兩軍無形中展開了競爭,都想在對方之前攻進建康,奪一個首功。麵對誌在必得、來勢洶洶的隋軍,陳朝長江沿線的各個衛戍基地無不望風披靡——還沒等隋軍殺到,陳朝守軍便丟盔棄甲,紛紛逃散。

賀若弼攻克京口後,派出一部南下攻擊曲阿(今江蘇丹陽市),切斷了陳朝東麵援軍(太湖、錢塘江一帶的隋軍)馳援建康的交通線,解除了後顧之憂,然後親率主力直逼建康,並迅速拿下鍾山,推進到建康城下,在白土岡(今江蘇江寧縣東)東麵紮營。

與此同時,韓擒虎也已快速北上,在建康的西南麵與楊廣派出的杜彥部會師,兩軍共計步騎二萬人,進駐新林(今江蘇江寧縣西),與賀若弼遙相呼應,完成了對建康的戰略合圍。

當時,建康的作戰部隊還有十幾萬人,至少兵力上比城外的兩支隋軍加起來還多,可很多時候,戰爭的勝負並不是取決於兵力,而是取決於統帥的意誌、智慧和謀略。遺憾的是,此刻的陳叔寶別說智慧和謀略,光意誌這一條就遠遠不能達標。史稱隋軍兵臨建康城下後,生性怯懦、不懂軍事的陳叔寶“唯晝夜啼泣”,“台內處分,一以委施文慶”。

在此性命攸關的危急時刻,陳叔寶居然還把決策權交給施文慶,這當然隻能加速他的滅亡。施文慶深知自己不得人心,更知道軍界的人早就對他恨之入骨,一旦將領們得勝立功,絕對會對他構成很大的威脅。所以,凡是軍方呈上來的關於防禦部署、軍隊調動及後勤補給的所有奏章,大部分都被施文慶否決了。他還對陳叔寶說:“這些大老粗一肚子牢騷,平常對朝廷就有很多不滿,如今這個危急關頭,朝廷更不能隨便聽信他們的意見。”世界上最堅固的堡壘都是從內部攻破的。此刻,不要說陳朝這座堡壘本身就很不堅固,即便其固若金湯,也經不住施文慶這個比隋朝間諜還更有破壞力的家夥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地自毀長城。

賀若弼剛剛攻下京口時,蕭摩訶就曾向陳叔寶請戰,表示要率部迎擊隋軍,陳叔寶擔心守衛京師的兵力不足,就拒絕了他的提議。此後,賀若弼推進到鍾山,蕭摩訶再次請戰:“賀若弼孤軍深入,立足未穩,若我軍發動奇襲,定可一戰破敵。”可陳叔寶卻再度否決。直到賀若弼兵臨城下,陳叔寶才慌了神,趕緊召集蕭摩訶、任忠(此時已率部進京勤王)等人,商討應對之策。

任忠的意見是固守京城。他說:“兵法有雲:客貴速戰,主貴持重(客場作戰利在速戰速決,主場作戰最好穩紮穩打)。如今我們是主場作戰,兵力充足,糧餉無缺,應該固守堅城,並沿秦淮河一線構築防禦工事,不主動與隋軍交戰,同時分兵切斷敵人的長江交通線,讓他們一封信都過不來。然後,請皇上撥給我精兵一萬、金翅艦三百艘,渡江北上,直攻六合,隋軍主力一定認為南岸部隊已經潰敗,士氣自然喪失。而淮南一帶的士民很多都是臣的舊識,聽說我來了,一定會起兵響應。臣再放出消息,說準備收複京口,斷其後路,隋軍必定驚恐,不戰而退。等到春天一來,江水上漲,再命長江上遊的周羅睺率大軍順流而下,增援京師,此乃上上之策。”應該說,任忠的計策還是比較穩妥的。若陳叔寶采納,就算不能挽回敗局,至少也能多撐一段時間。而隻要能多堅持一陣子,陳朝廣大的後方還是可能會有一些軍隊入京勤王的,就算隋軍最後還是贏了,但也會贏得很辛苦,付出很大的代價。

隻可惜,陳叔寶沒有聽從任忠的建議。他滿麵憂色地說:“戰事久拖不決,令人心煩意亂,不如讓蕭摩訶出兵幹他一下!”隋軍剛打過長江時,他不敢派兵出戰,怕削弱京師的守備力量;可當隋軍兵臨城下時,他又討厭這種被圍困的感覺,希望主動出擊,一戰擊退強敵。可以說從頭到尾,陳叔寶的決策沒有一條是正確的。

任忠聞言,連忙磕頭苦諫,極言不可。然而,他的聲音很快就被另外一個人蓋過去了。這個人就是講話一貫很大炮的孔範。他說:“臣願意決一死戰,為國家勒石燕然(東漢竇憲擊破匈奴,在燕然山勒石記功)。”孔大炮當然知道,即便上戰場,皇帝也不會讓他這個文官打前站,所以大可以把牛皮吹上天去。

陳叔寶很滿意,轉頭對蕭摩訶說:“公願意為朕決一死戰嗎?”蕭摩訶慷慨激昂地說:“自古以來行軍打仗,都是為了國家社稷,今天臣奉命出征,更是為了妻子兒女。”乍一聽,蕭摩訶這話很有一種悲壯的力量,因為敵人都打到眼皮底下了,現在打仗當然是上保國家下保妻兒,可謂責無旁貸義不容辭。在場的所有人聽了,包括陳叔寶在內,都不禁為蕭摩訶的深明大義感動不已。然而,他們都沒聽出來,摩訶兄這話是充滿了弦外之音的。不過,這層弦外之音,大夥要等到上了戰場才能回味過來。

決戰計劃就此敲定。陳叔寶當即命人打開國庫,取出大量金帛交給各軍,準備等打完勝仗作賞賜之用。

正月二十,陳叔寶正式下令,命各軍相繼出發,與賀若弼進行決戰:蕭摩訶為左前鋒,魯廣達為右前鋒,樊毅為左軍,孔範為中軍,任忠為右軍;各軍南北魚貫相接,首尾長達二十裏,軍容不可謂不壯觀。然而,各軍既沒有一個共同的主帥,進退也沒有一套統一的號令,所以,戰線拉得越長,混亂越是不可避免。

陳軍擺出這麽大的陣仗,賀若弼不敢掉以輕心,立刻率輕騎登山眺望,隨後立刻命部眾在山下列陣,嚴陣以待。此時,賀若弼的部眾隻有區區八千人,而陳軍的兵力至少是隋軍的十倍。

雙方擺好陣勢後,按照原定計劃,應該是由左前鋒蕭摩訶率先發起進攻。可是,陳朝各軍坐等右等,卻始終不見他出兵。至此,反應快的人終於回過味來了——蕭摩訶那句“今日之事,兼為妻子”絕不是說他要為國為家血濺沙場,而是說他今天要幹的事情,和他老婆有關。

蕭摩訶在關鍵時刻按兵不動,又關他老婆什麽事呢?

原因很簡單,色狼陳叔寶坐擁後宮三千佳麗還嫌不夠,又暗中搞上了蕭摩訶的老婆。蕭摩訶被皇帝戴了綠帽,自然是敢怒不敢言,但心裏總想找機會報複。因此自從隋軍南來,他便頻頻請戰,實際上就是故意想打敗仗,耗光陳叔寶最後的本錢,以便他早日完蛋!

眾人弄明白蕭摩訶的真實意圖後,也就不指望他能英勇衝鋒了。右前鋒魯廣達不得不主動出擊,率部直撲隋軍軍陣。

隋軍這一路南下,一直打得相當輕鬆,沒料到陳軍的精銳還是有一些戰鬥力的,所以剛開始被打得步步後退,前鋒頃刻之間就被陳軍砍倒了二百多人。魯廣達乘勝而進,很快殺到了賀若弼麵前。

賀若弼萬沒料到陳軍還有這麽猛的人物,慌忙命人燃起濃煙,以此阻擋陳軍視線。濃煙一起,孤軍突入隋軍軍陣的魯廣達顯然是吃虧了,攻勢立刻受挫。趁此時機,賀若弼馬上組織兵力發起反撲。

陳軍出發前,所有人都看到了皇帝發給各軍的金帛,如今魯廣達的部下們剛一開戰就把隋軍前鋒打得落花流水,每個人腰間也都係了一兩顆隋軍人頭,心裏自然記掛著那些金帛。所以隋軍一發起反攻,魯廣達的部眾便紛紛腳底抹油,急著要回大營領賞去了。

在反攻的間隙,賀若弼很冷靜地觀察了一下陳朝各軍的陣勢,發現孔範的中軍陣形最亂,遂親率主力直撲孔範。

孔大炮向來是個嘴上英雄,一看賀若弼居然直接就衝他來了,嚇得麵無人色,慌忙拍馬而逃。手下一看主將逃跑,也都跟著四散逃命。其他各軍一見中軍潰退,更是無心戀戰,人人奪路而逃。

陳朝大軍就此全線崩潰,被砍殺五千餘人。蕭摩訶被生擒,賀若弼下令將他斬首。蕭摩訶本來就是為了打敗仗而來的,現在的結果不出他的意料,所以麵不改色,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賀若弼感到此人還有幾分膽色,便親自上前解開他的繩索,以禮相待。

任忠一路狂奔,逃回宮城,向陳叔寶報告戰敗的消息,最後說:“陛下好好保重,臣已無能為力了!”陳叔寶大恐,急忙拿出兩袋黃金,顫抖著塞進任忠懷裏,用一種央求的口吻,請他出城招兵買馬,繼續保衛京師。任忠深長地看了一眼懷裏的黃金,說:“陛下最好趕緊上船,往上遊投奔大軍(周羅睺軍),臣自當拚死保衛!”陳叔寶大喜,讓任忠趕快去安排船隻,接著匆匆回到內宮,命嬪妃宮女們收拾金銀細軟,然後在宮裏踱來踱去,焦急地等候任忠來接他上船。

可是,陳叔寶最終並沒有等來任忠,而是等來了韓擒虎。

任忠出宮後,並沒有去碼頭,而是帶著幾個親兵徑直出城,向南狂奔。

很顯然,他是要帶著那兩袋沉甸甸的黃金跑路了。可是,跑出沒幾裏路,他就撞上了從新林殺過來的韓擒虎軍。任忠乖乖投降,並自告奮勇充當隋軍的向導。

當時,駐守朱雀橋(建康城南正門外)的是禁軍大將蔡征。他一聽任忠領著隋軍過來了,二話不說就帶著部眾跑了。

韓擒虎軍如入無人之境,在任忠的引領下直趨朱雀門。守門的陳軍正準備抵抗,任忠一馬當先來到城下,對士兵們喊話:“連老夫我都投降了,你們還想打什麽?”眾人一聽,當即一哄而散。

至此,陳朝的軍隊和百官基本上已經逃得一幹二淨,隻剩下仆射袁憲、江總等少數幾個高官,還堅守在各自的崗位上,大有與國共存亡的意思。當時袁憲在內殿當值,陳叔寶愧悔難當地對他說:“我平常待你不比別人好,今日才知誰是忠臣,心裏唯有愧疚而已。隻是今日之事,不僅僅是朕無德,更是江東士人喪失了為臣之道啊!”(《資治通鑒》卷一七七:“非唯朕無德,亦是江東衣冠道盡!”)一千年後,當李自成的農民軍殺進北京城的時候,絕望而悲憤的崇禎也曾在禦案上寫下這六個字:“文臣人人可殺。”盡管崇禎是個勤政的皇帝,陳叔寶是個荒**的皇帝,但最終都一樣亡國了,這至少可以說明一點,那就是——負責打理這個國家的官員集團都很操蛋!

江東衣冠道盡。文臣人人可殺。

這是兩個亡國之君跨越千年的相同悲鳴。

把祖宗的江山弄丟了,身為皇帝的陳叔寶和崇禎固然要負主要責任,但是,就像我們在前文說過的,當一個國家的權力階層普遍可以為了個人利益而犧牲國家利益和公眾利益的時候,這個國家的前景是絕對不會美妙的。

當宮外的喊殺聲漸漸逼近的時候,陳叔寶驚惶無措,準備跑路,袁憲一臉正色地向他呈上了最後一句諫言:“隋軍入宮,絕對不敢有何暴行。大勢既已如此,陛下還能躲到哪去?臣願陛下正衣冠,禦正殿,以當初梁武帝麵對侯景之亂的表現為榜樣。”陳叔寶不聽他的,從禦榻上跳了起來,連連擺手說:“鋒刃之下,什麽都可能發生,可不敢亂碰運氣,我自有妙計。”然後帶著十幾個宦官宮女一溜煙跑進後宮,打算藏到井下。袁憲一路跟著他,苦苦勸諫,一個姓夏侯的內閣舍人幹脆擋在井口,不讓他下去。陳叔寶急得跳腳,走過去推他,夏侯硬是不讓。兩個人推搡了好一會兒,夏侯才萬般無奈地讓開身子。陳叔寶趕緊命宦官幫他綁上繩子,然後縋進了井底。

韓擒虎軍進入皇宮後,到處搜索陳叔寶。幾個士兵最後找到後宮的這口深井,料定陳叔寶躲在裏頭,便向井裏喊話。井下無聲無息。幾個士兵冷笑,就對著井口大喊:“再不吱聲,咱可要扔石頭了!”這一喊,井裏果然傳出聲音。士兵拋下繩子,然後往上拉,奇怪的是,繩子居然重得半死,幾個士兵險些沒拉住。

陳叔寶有那麽胖嗎?

士兵滿腹狐疑,到最後拉上來一看,不禁哭笑不得。原來繩子一共綁了三個人,除了陳叔寶,赫然還有兩個披頭散發的女人:張麗華和孔貴嬪。

當韓擒虎輕而易舉地進入建康並抓獲陳叔寶時,賀若弼還在城北跟強悍的魯廣達苦戰。魯廣達帶著殘部力戰不休,又砍殺了數百名隋軍,但畢竟寡不敵眾,隻好且戰且退,一路退到了禁苑。此時天已黃昏,魯廣達身邊的將士越打越少,他意識到再抵抗下去已經毫無意義,遂放下武器,麵向宮城叩首痛哭,然後對部眾說:“我不能拯救國家,罪責深重!”將士們無不隨之落淚。

最後,魯廣達和幸存的將士被隋軍俘虜。三個月後,魯廣達因國亡而哀傷成疾,但他卻拒絕醫治,終於“憤慨而卒”。

很顯然,陳朝的官員和士兵若有一半像魯廣達一樣,力戰到最後一刻,那陳朝絕對不會這麽快就亡國。隻可惜,古往今來,像魯廣達這樣的人終究是少數,所以幾千年來,中國才會屢屢淪於異族之手:先有五胡亂華,後有蒙元滿清,再後來還有半個國土飄著膏藥旗。

所幸,像魯廣達這樣的人雖然少,但終究不是沒有。所以,中國才能屢屢擺脫亡國滅種的危險;所以,今天的我們才能依舊使用中文說話和寫字。但是,也是在今天,當釣魚島爭端和南海爭端越演越烈的時候,當大洋彼岸的那個霸權主義國家屢屢叫囂著“重返亞太”的時候,我們似乎應該從曆史中學到一點東西:如果有一天,有人再度把刀架上中國人的脖子,那我們一定要想起曾經戰至最後一刻的魯廣達,甚至可以做得比他更好——寧可力戰而死也不力竭而降!就算我們做不到這一點,至少可以不做那個自毀長城的施文慶,不做那個一見敵人撒丫子就跑的孔大炮,更不做那個揣著黃金引敵人進城的任忠……是日深夜,滿身血汙的賀若弼才帶著精疲力竭的部眾從北掖門進入建康。他得知韓擒虎已經捷足先登抓了陳叔寶,心裏大為不甘,就命人把陳叔寶帶來見他。

陳叔寶戰戰兢兢地被人押過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渾身顫抖,汗流浹背。賀若弼冷冷瞟了他一眼,說:“小國之君相當於大國之卿,今天你拜我,固然是亡國之君該有的禮節,不過,入朝以後,你也不失為歸命侯,不必過於恐懼。”想自己拚死拚活還是沒撈到頭功,賀若弼越想越窩火,就去找韓擒虎,言辭極為不遜。韓擒虎當然不買他的賬,於是兩個人當場就拔了刀子。兩邊的部下拚命阻攔,才算避免了一場自相殘殺的鬧劇。

隨後,賀若弼又挖空心思地想了一招,命蔡征幫陳叔寶寫一封投降書,然後把陳叔寶押上騾車帶進自己軍營,仿佛這樣一來首功就是他的。

這麽幹顯然很不靠譜,韓擒虎和他的部下們當然不答應,賀若弼自己的部下也覺得這麽做不妥。最後,賀若弼隻好悻悻作罷,但仍堅持把陳叔寶單獨關押,以示他是整個隋軍的戰俘,而不是哪個人的戰俘。韓擒虎苦笑不已,但也不好再堅持,隻能依他。

隋軍打進建康的當天,高熲也到了。此時,作為南征主帥的晉王楊廣還沒來得及渡江,仍在北岸的大營中。得知陳叔寶已被搞定,他當然很高興。但是,這位風流倜儻的隋朝二皇子,此刻心頭最惦念的除了陳叔寶,還有一個人。

準確地說,這是一個女人,一個美豔動天下的女人。

她就是張麗華。

高熲有個兒子高德弘在楊廣帳下當機要秘書(記室),於是楊廣命他趕緊先過江,告訴高熲務必留下張麗華。高德弘不敢拖延,立刻過江找到了他父親。高熲一聽,鼻子裏重重哼了一聲,說:“古時薑太公斬妲己,今天我豈能留張麗華?”隨後便命人把張麗華拉到玄武湖邊,一刀砍下了她的腦袋。

高德弘大為沮喪,隻好回去複命。

聽到自己日思夜想的大美人已然香消玉殞,楊廣悵然良久,然後靜靜地看著高德弘,忽然咧嘴一笑,說:“古人雲:‘無德不報’,我將來必有報答高公的時候!”高德弘一聽,頓時如釋重負。

看來,晉王也是深識大體的,不但不怪罪我父,還知道我父這麽做是為了他好。高德弘這麽想著,不禁對楊廣肅然起敬。

然而,高德弘還是太單純了。他並不知道,楊廣從這一刻開始,就已經把他老爸恨入骨髓了。若幹年後,已經登上皇位的楊廣終於給了高熲一份遲來的報答——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