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初 夏 再不可能遇到你這樣的人
最近這幾天，蘇雪似乎心情不太好，都好幾天沒回宿舍，也沒去上課了。就在昨天，林凱的舍友齊越向夢晴要了蘇雪的聯係方式，似乎很關心蘇雪的去向。
這天早上，夢晴和大家一起去上課，走在路上，突然發現前方一陣騷亂。
“發生什麽事了？”三人滿懷疑惑地前往人群聚集的地方。
“有人要跳樓啊，而且還是個女的！”
“這是誰啊，這麽想不開……”
周圍人的議論聲讓夢晴心中一緊，有人要跳樓，還是女的，該不會是蘇雪吧？她這幾天神神秘秘的，萬一……
實驗樓樓頂站著一個人，長長的頭發在風中飄揚，由於距離過遠，夢晴無法判斷那究竟是不是蘇雪。
“都好幾天不見蘇雪了，那該不會是她吧？”夏秋望著樓頂，突然說道。
“是啊！”經夏秋這麽一提醒，伊依也想到了這個問題，“我現在就給她打電話！”
伊依立刻拿出手機給蘇雪打電話，打了好幾個才打通。
“你現在在哪兒呢？沒事吧？”電話一通，伊依迫不及待地問道。
“我能有什麽事啊……”
樓頂上的人依舊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唯有衣服和長發在風中飄**。蘇雪的電話通了，確認了要跳樓的人不是她，大家都鬆了一口氣。
這座實驗樓是今年年初蓋好的，剛剛投入使用，或許正是因為是新樓，才讓那個姑娘有了偷偷爬上樓頂的機會。
因為要去上課，所以事情的後續發展，他們隻能從別人口中得知。
學校的相關負責人知道這件事後，第一時間趕到現場，試圖安撫那姑娘的情緒。最後，跳樓事件自然是以那個女孩安全下樓而結束，但隨之而來的，是各種各樣的傳言。
傳言雖多，但大致內容都相差無幾。
那個女生是外院大一的學生，和一個男老師有不正當的關係，並且這種關係持續的時間已經不短。後來，這個女生突然發現自己懷孕了，而那個男老師不僅不管她，甚至還要和她斷絕來往。她憤怒之下爬上了實驗樓樓頂，倒不是想真的跳樓，隻是想揭露那個老師的卑鄙行徑。
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在輿論的壓迫下，學校相關負責人對那個男老師進行了調查，調查的結果是，他不僅和這個女生有染，還和其他的女學生保持不正當關係。他敢如此猖狂，或許就是因為他肯定這些女學生就算被玩弄，也沒有勇氣說出來。
當網上曝出那個女生的照片後，夢晴認出了她。去年，那座實驗樓還在修建過程中時，夢晴曾見過她，她就是那個穿白裙的女生。可是，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麽，夢晴無從得知。
四年前，徐徹的姐姐徐芸就是因為這個男老師才自殺的，可是當時這件事被壓了下去，他什麽事也沒有。當然，這些是夢晴後來才知道的。
這個男老師不會像四年前那樣幸運了，他必須要為他的所作所為付出應有的代價！
六月初，人們對這個事情的議論才漸漸消退。蘇雪已經回到了宿舍，也開始繼續上課，隻是她前幾天到底經曆了什麽，沒有人知道。
夢晴想在周末和林凱出去玩，可實在想不到去什麽地方，這時，蘇雪給她推薦了學校附近新開的那家遊樂園。
夢晴和林凱經過商議後，決定周末就去那裏。
兩人玩得很開心，夢晴還讓林凱給自己拍了許多照片。
“你快把照片都發給我吧，我看看拍得怎麽樣！”坐下休息時候，夢晴催促林凱把照片發給自己。
“好好……”說著，林凱拿出手機，給夢晴傳照片。
“嗯，嗯，不錯，”夢晴一邊看，一邊讚賞道，“看來你的拍照水平有所提高嘛！”
“那必須的啊！”林凱笑著說。
“嗯？”翻看過程中，夢晴突然發現了一張很陌生的照片，這明顯不是她手機裏的照片，也不是今天拍的。照片上有三個人，夢晴認得其中有一人是林凱。
“這張照片是……”夢晴把手機屏幕轉向林凱。
“哦，是我和我爸媽的照片，不小心給你發出去了。”
照片上的林凱大概有十六七歲，不過，夢晴的注意力並不在林凱身上，而是在林凱旁邊的那個男人，也就是他父親身上。
“怎麽了？”夢晴一隻盯著這張照片在看，於是林凱問道。
“沒，沒事，我們去那邊玩吧！”夢晴迅速收起手機，一手拉住林凱的手腕，一手指著前方的一處設施。
“你休息好了？”
“走吧走吧……”
夢晴記得林凱說過，他的父親在他高一那年，因為一場意外去世了。那時，他父親去外地出差，因為急著要見一個女人，酒後駕駛，出了車禍。
毫無疑問，那個女人就是他父親的情人。夢晴曾問林凱恨不恨那個女人，他說，怎麽可能不恨，那個女人不僅破壞了他的家庭，還間接讓他失去了父親！
當時知道這個事情時，夢晴並沒有多想，可是在看到那張照片後，她的思緒一下就飄回了幾年前。
她以為，過去的就永遠過去了，那些往事可以不再憶起，然而，這並不是她所決定的。
那個男人，竟然是林凱的父親！
那是夢晴剛上高一的時候，有一次，她發現除了王永華之外，母親還和另外一個男人關係曖昧。對於這樣的事情，她早已習以為常，所以並沒有太在意。
有一天晚上，母親回家很晚，回來時她已經睡下。她隱隱聽到外麵有一些聲音，似乎母親並不是一個人回來的。於是她偷偷從門縫裏往外看，剛好看到母親扶著一個喝得醉醺醺的男人走進家門。那個男人摟著母親，手掌不時在母親身上摸索，母親眉頭微皺，嘴角卻掛著笑容。
看著外麵的兩人，夢晴緊緊攥住雙拳，卻什麽也做不了。
夢晴記住了那個男人的麵孔。他就是林凱的父親！
所以說，她的母親就是林凱父親的情人，當年林凱父親到龍城出差，就是為了去見她的母親，所以才發生了意外。
為什麽會這樣？夢晴也希望是自己弄錯了，可所有的一切都吻合，事實就是她母親害死了林凱的父親！
過去的記憶一旦打開，就像洪水一般湧來，怎麽也阻擋不住。
握著林凱的手，望著他燦爛的笑容，夢晴的心卻一點點沉了下去。他不知道自己就是當初勾引他父親的那個女人的女兒，如果他知道了……
夢晴想象不到，也不敢去想。
“你怎麽了？”從過山車上下來後，林凱晃晃夢晴的肩膀問道。自從休息過後，他就發現她有些心不在焉。
“可能是有些暈吧……”
“那我們去那邊坐會兒。”林凱提議。
夢晴默默點了點頭。
林凱買了兩瓶飲料，一瓶遞給夢晴，夢晴捧在手裏，沒有喝。
“怎麽不喝？”林凱擰開自己手裏的那瓶，然後遞給夢晴，“給，喝這個吧。”
腦中那個男人的樣子與林凱的笑臉交織在一起，夢晴忽然有種想哭的感覺。
她到底該怎麽辦？
她後悔自己當初為什麽要記住那個男人的樣子，如果自己不認識他，就不會知道他是林凱的父親，不會像現在這樣糾結。
可是，事實就是事實，不會因為她的意誌而改變，就算她不知道，那依舊是已經發生的事情。
這就是報應！母親犯下的錯，最終要由她的女兒來承受懲罰所帶來的痛苦！
夢晴無法告訴林凱真相，也無法每天麵對著他，卻隱瞞真相。
回想起過去與林凱相處的點點滴滴，夢晴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和他在一起，多好啊！她想，這也就夠了，不論以後他們的結果如何，至少他們曾經有過這樣一段值得回憶的過往。
真的夠了，夢晴已不奢望更多。
所以，第二天，同樣的時間，夢晴向林凱提出了分手。
“為什麽？”林凱一臉愕然，這對他來說實在是太突然了。
“我其實並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麽好……”
“我知道，”林凱凝視著夢晴，“可我就是喜歡你！”
“但你也要知道，愛情並不隻是兩人的事情，並不是說兩個人彼此喜歡就一定可以在一起！”
“究竟發生什麽事了？”林凱有些激動地抓住夢晴的肩膀，“你可以告訴我啊！”
“不，”夢晴搖頭，將林凱的雙臂推開，“沒有事！是我自己的問題，對不起！”
夢晴轉身，急著離開，因為她害怕她再待下去，淚水會忍不住落下來。
“夢晴！”林凱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不要走好不好？如果你離開，我真的不可能再遇到你這樣的可以讓我心動的女孩！我不想讓我就這樣錯過！”
淚水還是沒有忍住，不過好在林凱看不到。
任由淚水從自己的臉頰滑落，夢晴沒有任何回答，頭也不回地離開。
我也一樣，從此以後，再不可能遇到你這樣的人。
結束
“其實，最大的錯不在你母親身上，而是在那些男人身上。”
“現在說誰錯誰對，早就已經沒有什麽意義了，”夢晴淡然一笑道，“時間永遠都是往前走的，它永遠不會倒退，更不會給人後悔的機會。”
“如果讓你重新選擇一次，你還會做出那樣的決定嗎？”我問。
夢晴衝我笑了笑：“你說呢。”
下了近一天的雪終於停了，整個大地都披上一層銀裝。盡管天還沒黑，街邊有些店鋪已經開了燈，絢麗的霓虹在銀白色雪花裝點的世界中閃爍，宛如那愛情，鮮活美麗。
人行道中間的部分由於行人不斷經過，雪已經所剩無幾。我拉著夢晴走到旁邊，踩在那完全沒有被動過的雪上，每走一步，就會留下一個淺淺的腳印。
“你都這麽大人了，還和小孩子一樣。”夢晴忍不住笑著搖了搖頭。
“你說對了，我寧願永遠都隻當一個孩子，這樣多好啊！”
“是呀……”
我低著頭，腳下每走一步，都會揚起些許雪花。
忽然，我感覺夢晴停了下來，於是抬頭一看，發現她的目光正凝視著前方。
那是一個年輕的男人，大概二十出頭，就站在前麵，與夢晴對視著。
“好久不見。”就在我疑惑萬分之時，那個男人開口了。
“好久不見。”夢晴也回了這麽一句。她臉色雖然平靜，但她的眼神卻出賣了她。
這樣的眼神，隻有在夢晴講她與林凱的故事的時候才出現過。
我忽然明白了什麽，於是悄悄鬆開夢晴的手臂。她似乎沒有察覺。
在霓虹閃爍的街邊，兩人默然對視，相隔不過幾米。
然而就是這短短的幾米，卻阻隔了他們當年那未能走到仲夏的愛情。
——寫於2019.6.14
——改於2019.7.5
再改於2019.9.1
定稿於2019.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