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末 春 致命交易（下）
“我叫齊越，很高興認識你！”齊越握住菲菲，哦不，應該是蘇雪的手，笑道。
“不早了，你送我回去吧。”蘇雪說。
“那你總得告訴我你住哪兒啊！”
蘇雪神秘一笑，挽起齊越的手臂說：“你跟這我走就是了。”
被蘇雪拉著的齊越一頭霧水。
“其實，我也是R城大學的學生。”
“啊？”蘇雪的話令齊越震驚不已。
“就知道你會這樣，”蘇雪瞥了一眼齊越吃驚的樣子，笑道，“難道你看我不像是學生嗎？”
“不是，”震驚過後，齊越搖頭，“隻有覺得有些……意外。”
蘇雪隻是一笑，沒有接話。
兩人默默走著，忽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後來，還是蘇雪先開口，講述了自己的身世。
“我是個孤兒，一出生就被遺棄，是R城福利院的院長蘇阿姨把我抱了回去。蘇阿姨說，她撿到我的那天，正好下著大雪，所以她就給我起名叫蘇雪……”
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回到了學校。可由於時間太晚，女生大院的大門已經鎖住了。
“進不去了啊……”望著那已經掛上鎖的大門，齊越說道。
“沒關係的。”說著，蘇雪已經走到了大門旁邊的欄杆下，仰頭看了看，然後很熟練地爬上欄杆，身姿輕盈地一躍而過，沒等齊越反應過來就已進入了院子。
“怎麽？愣住了？”翻過欄杆後，蘇雪轉身，望著目瞪口呆的齊越，笑道。
齊越回過神來，說道：“你真的很……厲害！”
“多謝誇獎！”蘇雪笑盈盈地說，“不早了，你也快回去吧。都在一個學校，以後可以常聯係啊！”
齊越點頭，然而，他並沒有她的聯係方式，一直都沒有。
“那麽，再見。”蘇雪揮手告別。
“再見。”齊越注視著蘇雪的背影漸漸遠去，直至最終消失在黑暗中。
再見……齊越在原地佇立了好久，才轉身融入無盡的夜色。
他們沒有再見。
枝頭的綠意愈濃，這預示著春日已經接近尾聲。
齊越以為他們永遠也不會再見，可現實卻偏偏和他開了一個玩笑，一個天大的玩笑。
這天，齊越難得回一次家，家中沒人早已在他的預料之中。父母工作都非常忙，從小到大，齊越都很少見到他們。
偌大的家中隻有他一個人，無事可做，於是腦中不自覺想起了蘇雪。現在她在做什麽呢？她會不會想起自己呢？
門鈴聲打斷了齊越的思緒。
是父親或母親回來了？不，不會的，現在才下午，他們如果要回來，至少要在晚上，盡管今天是周末。
齊越起身去開門，門口站著的是一個快遞員。
“您好，是齊先生吧，有您的快遞。”
齊越並不記得自己買過東西，難道是父親買的？齊越接過快遞員手中的那個紙袋，很輕，用手摸摸，裏麵似乎並沒有什麽東西。
快遞單上的收貨地址寫的就是自己家，但奇怪的是，收貨人隻寫著“齊先生”三個字，並沒有具體的姓名，而且也沒有收貨人的聯係方式。
真正引起齊越注意的並不是這些，而是寄貨地址與寄貨人。
“R城福利院……蘇尚賢。”
齊越猛然想起了蘇雪，她不就是在R城福利院長大的麽？蘇尚賢……應該就是她口中所說的蘇阿姨吧。
自己並不認識這位福利院的院長，很顯然，這東西是寄給他父親的。可是，父親怎麽會和R城福利院有關係，而且對方還給他寄來東西？
齊越越想越覺得奇怪，如果這東西是從別的地方寄來的，他根本不會想那麽多，可偏偏這是從R城福利院寄來的，而福利院又和蘇雪有關係……
猶豫了許久，齊越最終決定把這個袋子拆開，看看裏麵到底有什麽！
大不了被罵一頓，也沒什麽。齊越心裏想著，將袋子拆開。裏麵隻有一張紙和一張照片。
“親子鑒定……”當齊越看到紙上所寫的內容時，瞬間就愣住了。
這竟然是一份親子鑒定書！齊越從頭看到尾，雙手竟不由得顫抖起來。
“怎麽會這樣……”他不敢相信上麵的內容，如果這是真的，那麽……
他拿起了那張照片，當他看清照片上的那個人時，頓時感覺頭暈目眩。他一下子癱倒在地板上，一手抓著親子鑒定書，一手抓著那張照片，然後兩隻手漸漸握成了拳。
“不可能……這不可能！”他瞪大眼睛盯著前方，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著。
過了好久，他才從這種狀態中回過神來。看著手中已被自己揉得不成樣子的這兩樣東西，齊越決定暫時不把這件事告訴父親。
第二天是周日，齊越查了一些關於R城福利院的資料，然後在下午的時候前往那裏。
福利院已經有些年頭了，房屋看起來有些破舊。剛走到門口，他就聽到裏麵傳出孩子們的嬉笑聲。
院子裏有一群小孩在玩，和他們一起玩的，就是齊越這些天來時常會想起的蘇雪。今天天氣很好，所以蘇雪穿了一件白色的連衣裙。她被那些孩子們圍著，身姿輕盈，裙袂飄揚，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在陽光下，如同一個從天而降的天使一般。
齊越看得有些呆了，直至蘇雪發現他的到來。
“你怎麽來啦？”蘇雪俯身和孩子們說了些什麽後，來到齊越麵前。
蘇雪近在咫尺的笑靨令齊越心頭一顫，他微微張嘴，竟說不出話來。
“怎麽回事啊？”見齊越愣在原地不說話，蘇雪打趣道，“難道是因為我今天的樣子和那晚翻牆時的差別太大，被嚇到了？”
齊越深吸一口氣，露出笑容道：“還好啦……你每周都回來這裏嗎？”
“是啊，”蘇雪的目光轉向那些孩子，“這些孩子大都是因為天生有殘疾才被父母遺棄的，他們都很可憐，而我能做的，就是盡力幫助他們，讓他們快心快樂地成長。”
“那你……”齊越望著蘇雪的側臉，猶豫下麵的話要不要說出口。
“我怎麽了？”蘇雪扭頭問道。
“沒，沒什麽……”在看到蘇雪那明亮清靈的雙眸時，齊越硬生生把自己想說的話咽了回去。
“我猜，你一定想說，我身體這麽健康，長得又這麽漂亮，我的父母當初為什麽要拋棄我，對吧？”
“你不僅健康漂亮，還很聰明。”
蘇雪笑了笑說：“我覺得我現在挺好的，真的。蘇阿姨一向都對我特別好，就像自己的親生女兒一樣，而且，我可以陪著這麽多孩子玩，看著他們長大，多好啊！我不知道我的父母當初為什麽拋棄我，我也不想知道。既然他們選擇放棄我，那麽我也就沒有必要去糾結這些問題。沒有他們，我照樣活得很好，不是嗎？”
燦爛的陽光撒在蘇雪的側臉上，那樣柔和溫暖。齊越本想去尋找真相，然後用自己的手去揭開真相。可是這一刻，他猶豫了。真相，真的那麽重要嗎？如果一個真相所帶來的隻有痛苦，那麽，揭開它又有什麽意義？
“在想什麽呢？”
“啊，沒，沒什麽，”齊越說，“我覺得你說的有道理，與其去自尋煩惱，倒不如什麽也不知道，高高興興過好每一天。”
這天下午，齊越一直都和蘇雪待在福利院，歡樂的氣氛始終圍繞著他。期間，他見到了蘇雪口中的蘇阿姨，也就是給父親寄快遞的福利院院長蘇尚賢。她看起來有五六十歲，然而蘇雪告訴他，蘇阿姨今年還不到五十歲。
“蘇阿姨為了福利院，真的付出了很多，她甚至一直都沒有結婚……”
齊越真的很佩服蘇院長，如今像她這樣的人不多了。
他的計劃在看到蘇雪的那一刻就完全被打破了。
回到家，看著手裏皺巴巴的親子鑒定書和照片，齊越無論如何也平靜不下來。
原本，齊越對這份鑒定書的真實性有所懷疑，所以他今天去福利院，就是想找蘇院長求證，可蘇雪的出現讓他的想法產生了動搖。
如果是假的還好，可如果是真的，那他又該如何去麵對蘇雪？
齊越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愣愣地盯著鑒定書看了好久，齊越最終決定有時間再去一趟福利院。
周三下午，齊越再次前往福利院，還好蘇雪不在。
見到蘇院長，齊越和她閑聊了一會兒，然後不知不覺把話題引到蘇雪身上。
“蘇院長，你有沒有試圖去尋找這些孩子的親生父母呢？”
“怎麽沒有？”蘇院長輕歎一聲說道，“可是人海茫茫，想要找人又豈是那麽容易？”
“盡管不容易，不過蘇院長還是找到了。”
“嗯？”蘇院長一臉疑惑。
“我聽蘇雪說，你一直都很喜歡她，對她很好，所以，幫她找到親生父母這件事，你一定很用心。”
“幫她找親生父母？”蘇院長更加疑惑了。
“是啊，尋找的結果你已經寄給了她的親生父親。”
“什麽？”蘇院長臉色微變，眼神中帶著一絲慌亂，“這，這不可能？你在胡說什麽？”齊越猜想到蘇院長可能會不承認，但卻沒想到她的反應會這麽大。
“這是你寄來的親子鑒定書，還有蘇雪的照片。”說著，齊越把那皺巴巴的鑒定書和照片拿了出來。
蘇院長雙手有些顫抖地接過鑒定書，上麵很清楚地寫著，蘇雪和齊文茂擁有父女關係！
“不！”隻看了幾秒鍾，蘇院長就把這兩樣東西重新塞回齊越手裏，十分堅定地說，“一定是你弄錯了！我從來都不認識齊文茂，更沒有寄過這些東西！”
“可寄件地址和寄件人明明就是……”
“我說了不是我！”一向溫和的蘇院長此刻變得很煩躁，“我還有事，你請便吧！”
為什麽會這樣？如果這件事和蘇院長沒有關係，那麽她的反應絕對不正常；如果和她有關係，她為什麽否認？
這背後，一定隱藏著什麽不為人知的秘密！
齊越滿懷心事地離開福利院，準備把這件事好好調查清楚。
關於當年父母為什麽要遺棄自己的親身女兒，齊越怎麽也想不明白。不是因為家庭條件，也不是因為孩子有什麽先天缺陷，那又為什麽……
不，也許不是這樣，是自己想錯了，完全想錯了！如果蘇雪的父親是齊文茂，而母親另有其人……這樣或許就能說通了！當初父親和除了母親以外的女人生了一個女兒，父親無法相認，而那個女人又不想撫養，於是就把剛出生的女人送到福利院。
回想起蘇院長當時的反應，齊越心想，難道她就是蘇雪的母親？蘇雪說過，蘇院長一直對她非常好，就像對待新生女兒一樣……這樣一切就都能說得通了！
可是，這麽多年都相安無事，為什麽蘇院長會突然寄一份親子鑒定書給父親？她到底想幹什麽？
齊越覺得自己有必要再去一次福利院。
周五晚上，齊越吃過晚飯，回到了家中，令他意外的是，父親竟然已經回來了！
父親這麽早回家，著實讓齊越感到驚訝。
“原來是你回來了……”正躺在沙發上休息的父親聽到開門聲後，抬頭看了一眼，低聲說道。
“嗯。”齊越應了一聲，脫下外套，換了鞋，也坐到沙發上。
父親看起來有些疲憊，一雙眼睛盯著黑著屏幕的電視機，不知在想些什麽。
“爸……”齊越開口向說些什麽，可又不知道說什麽。細細想來，他們父子倆已經好久都沒有像今天這樣安靜的坐在一起了。“你今天下班挺早啊！”
“是啊，事情都忙完了，所以就早點回來。”父親的目光從電視機移開，落在了齊越身上，“其實，我……”
父親似乎想說什麽，卻欲言又止。
“爸，你想說什麽就直說吧。”齊越有些奇怪，父親以前從未像現在這樣說話吞吞吐吐。這完全不像他的風格啊！
“以前我總是在忙著賺錢，沒時間陪你，等你長大了，又總是把自己的想法強加於你。我一直以為這樣就是為你好，可是現在發現，我錯了……”
齊越萬萬沒想到父親會說出這樣一番話！
“爸，你……”
“以後，你喜歡做什麽，喜歡什麽人，我都不會過多幹涉……”
直到父親起身走開，齊越依舊一頭霧水。今天父親到底怎麽了，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第二天上午，齊越按照計劃前往福利院，可他並沒有見到蘇院長。
“蘇阿姨生病了！”詢問時，有孩子這樣回答。
“生病？”
“是啊，前天蘇阿姨突然吐血，把我們嚇壞了……”
“那她現在是在醫院嗎？”
問清楚蘇院長所在的醫院以及病房後，齊越立刻前往。
感到醫院時，齊越剛好遇上蘇雪。
“你怎麽來了？”蘇雪剛從病房中出來，看到齊越，一臉的驚訝。
“我……聽說蘇院長住院了，所以來看看。”現在，齊越最不想見到的，就是蘇雪，因為一見到她，他就會不由自主想到那張親子鑒定書，想到自己和她其實是……
“你的消息可真靈通！”蘇雪勉強一笑，說，“我剛和蘇阿姨聊了一會兒，她現在正在休息。”
“那我就不進去打擾了。”齊越見蘇雪眉宇間帶著那麽一絲愁容，於是問道，“你怎麽了？”
“我……唉，”蘇雪歎息道，“蘇阿姨的病情很不好，聽醫生說，很可能是癌症……”
“癌症……你也別太擔心，現在不是還沒確診嘛。”
“嗯……”蘇雪低低應了一聲，沒再說什麽。
從前，齊越很享受和蘇雪在一起的時光，可是現在，兩人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對他來說都是煎熬。他們是兄妹，或是姐弟，可他們卻……每每想到此處，齊越的心就無法平靜下來。如果，如果蘇雪還有父親知道這件事，他……
齊越越想越亂，以至於和蘇雪說了些什麽都不記得了。
“我得走了，”蘇雪看看時間，說道，“你呢？”
“既然來了，總要進去看看吧。”齊越說。
“好吧，那我就不進去了，你和蘇阿姨說一聲。”
齊越點頭，目送著蘇雪離開，然後走進病房。
蘇院長正躺在**，側著頭望向窗外，聽到有人進來，便緩緩扭頭。
“是你……”
“蘇雪剛走，讓我和你說一聲。”齊越來到床邊道。
“你來是想……”
“我原本的確想追問你那天的事情，可畢竟你現在是病人，所以……我今天隻是單純來看望一下你。”
蘇院長默默望著齊越，沉默好久，終於開口道：“這都是報應啊……我如今躺在這兒，都是老天對我的懲罰！”
“你……”
“那些東西真的不是我寄的，我也不知道小雪的親生父母是什麽人，不過……”蘇院長深深吸了口氣，繼續道，“這一切，都是我的錯……”
“有一個秘密，已經藏在我心裏快二十年了，我以為它會永遠爛在心裏，沒有重見天日的那天，嗬，”說著，蘇院長發出一聲低沉的慘笑，“可老天是公平的，善惡終有報啊！”
“你說的秘密，是關於蘇雪的？”齊越猜測道。
蘇院長輕輕點了點頭說：“不僅和她有關，可能和你也有些關係。”
“和我？”齊越愕然。
“那是十九年前的冬天，那天早晨，我在福利院大門口發現了一個剛出生不久的男嬰。當時天氣很冷，於是我趕快把孩子抱回屋裏。孩子的身上沒有證明身份的東西，他看起來很健康，我實在想不通他的父母為什麽遺棄他。
“當時我以為這隻是一個普通的棄嬰，可沒想到……到了下午的時候，一個男人突然來找我，他戴著帽子和口罩，就算進了屋也不脫掉；手裏還提著一個黑色小箱子，不知道裏麵裝了什麽。總之，這個男人很神秘。
“這個神秘的男人說，他想和我做一個交易，用一個女嬰換我早晨撿到的那個男嬰。這種要求簡直太荒唐了，我想都沒想就直接拒絕，可是他之後說的話，卻讓我徹底亂了陣腳。他說，那個男嬰其實是他偷來的，如果我不答應他的要求，他會讓我背上這個罪名。接著他又說，如果我答應他的要求，不僅他會保密，而且還會給我一筆錢。”
聽到這兒，齊越原本輕鬆的表情漸漸變得僵硬，雙手也不由自主握成拳，微微顫抖起來。
“他沒有給我考慮的時間，如果同意，他立刻抱走男嬰，並且把一部分錢留下，第二天就把女嬰和剩下的錢送來；如果不同意，他立刻會去報警。當時我一聽報警，心就慌了，其實我根本不必害怕，畢竟孩子又不是我偷的，該報警的那個人是我，可那時心裏真的很亂，就稀裏糊塗答應了男人的要求。
“男人抱著男嬰離開後我就後悔了，可就算後悔也已經晚了，所以我隻能在心裏安慰自己，既然錯已鑄成，那就隻好將錯就錯，明天等男人送來女嬰後，就徹底忘掉這件事，當做從來都沒有發生過。
“那天晚上，我一夜都沒睡，直到第二天天亮，到了約定的時間，我立刻起床。一出門，我才發現，天上竟然下雪了。我們約定是這樣的，早上八點，我出去，會在門口看到紙箱，紙箱中有要交換的女嬰。我一看到下雪，心立馬就慌了，天本來就冷，一下雪就更冷，萬一孩子被凍出什麽毛病可怎麽辦。我慌慌張張跑出去，果然看見門口放著一個紙箱，我打開一看，裏麵是一個剛出生沒多久的女嬰……”
“然後你就給這個女嬰起名叫蘇雪？”
蘇院長緩緩閉上眼，點頭。
“那麽那個男嬰呢？他去了哪兒？”
蘇院長搖頭：“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不過我記得，那個男嬰左肩後麵有一塊胎記，你……”她本想問一下齊越身上是否有同樣一塊胎記，因為她已對他的身份有所懷疑，不過齊越的反應已經說明了一切。
齊越下意識把自己的右手搭在左肩上，愣愣地看著蘇院長。
“唉，都怪我的一念之差，改變了你們兩個孩子的人生，如果我當時不答應那個男人，如果我立刻報警，或許事情就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這十九年來，我無時無刻不在自責、悔恨，可是我也知道，無論再做什麽，過去的，都已過去，無法挽回……”
說話間，蘇院長的臉上流下兩行淚水。
原來蘇雪才是父親的親生女兒，而自己，竟是被人換來的！可是，交換他們兩個的人是誰？除了父親，還會有其他人嗎？
齊越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出病房的，當他意識過來時，已經站在了門口。然而，他第一眼看到的竟是蘇雪！
“你，你不是已經走了？”
“包忘拿了，我回來拿一下。”蘇雪紅著眼，勉強一笑說道。
齊越愣愣看著蘇雪進入病房，不由得後退了兩步。
她，她也聽到了……
突然，蘇雪從病房中跑了出來，手裏提著包，由於跑得太急，揚起的包打在了齊越的手臂上。
齊越沒有看到蘇雪的臉，但他分明聽到了低聲的嗚咽。
“蘇雪……”齊越喊了一聲，可是蘇雪仿佛沒有聽到，一直跑到走廊的拐角處，從他的視線中迅速消失。
齊越無法料到事情的真相會是如此，更想不到蘇雪會在門外聽到所有的一切。
但還好。齊越在心中安慰自己，至少他和蘇雪沒有血緣關係，他不必再為此而糾結。
他現在該擔心的是蘇雪，她聽到了有關自己身世的秘密，情緒難免激動，會不會想不開，會不會……
齊越不敢再想下去，他必須去找她！可是他對她的了解太少，甚至都不知道她的聯係方式，直到晚上，還是一無所獲。
回到家時，父母都在，於是齊越把那份親子鑒定書拿了出來。
“爸，媽，我給你們看樣東西。”說著，齊越把鑒定書放在父母麵前。
“這是……親子鑒定書？蘇雪……我？”當看到自己的名字時，齊文茂一臉的不可思議。
“你這是從哪兒來的？”齊文茂猛然抬頭，盯著齊越，眼中帶著一絲怒氣。
“這……蘇雪是誰？”母親梁虹盯著鑒定書上的名字，皺起了眉。
“她是你們的女兒啊！當初你們把她送出去的時候，難道就沒想到會有這麽一天嗎？”齊越思來想去，覺得當年換孩子的不可能是別人，隻能是孩子的父親！所以，他一回家，就決定把這件事情弄清楚！
“我們的女兒？”梁虹一臉的疑惑，“你是不是糊塗了，我們明明隻有……”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就在這時，齊文茂打斷了梁虹的話，“原來是這樣……”
“是什麽啊？”看到丈夫一個人在那裏喃喃，梁虹忍不住晃了晃他的手臂問道。
“報應，都是報應啊！”齊文茂抓住妻子的手，一臉頹然，“當年我坐下了錯事，現在卻讓孩子們……”
就在這個晚上，齊越知道了事情全部的真相。原來，事情根本就不是他想的那樣……
他要找到蘇雪，必須找到！他要親口告訴她真相！
接下來的幾天，齊越到處打聽蘇雪，後來才發現，林凱女朋友李夢晴竟然就是蘇雪的舍友！李夢晴說，蘇雪已經請假好幾天了，沒人知道她去了哪裏。
齊越向李夢晴要了蘇雪的手機號碼，然後一遍一遍地打。
終於，功夫不負有心人，電話通了。
“你在哪兒呢？”電話一通，齊越就迫不及待地問道。
“我在學校外麵的燒烤攤。”沉默了好一陣，蘇雪才開口。
“我現在就過去找你……”
齊越找到蘇雪的時候，她正一個人坐在煙熏火燎的燒烤攤喝酒。
“你來了，陪我一起喝吧……”蘇雪揚起紅撲撲的臉頰，笑著說。
“你這是在幹什麽？”齊越一把奪下蘇雪手裏的酒瓶，“我這幾天到處在找你，你知不知道？你心情不好，我理解，可你也不能……這樣傷害自己啊！”
抬頭望著齊越，蘇雪的眼圈一下子就紅了：“我一直把蘇阿姨當成我最親近的人，可是，可是……”說著，哽咽了起來。
齊越攬過蘇雪的頭，將其靠在自己懷中，安慰道：“不要難過了，你還有我，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等到蘇雪的情緒漸漸穩定下來後，齊越坐在她旁邊，拉起她的雙手說：“其實，那天你聽到的，並不是事情的全部。”
蘇雪紅著眼，等待齊越的下文。
“二十多年前，你的親生父親和一個朋友一起做生意，他們合作很成功，生意也越做越大。可是後來，他卻一個人獨占了兩人的合作成果，背叛了他的朋友。為了報複，他的那位朋友精心策劃，在他的孩子出生後，用另一個孩子換了出來，讓他撫養一個與他完全沒有血緣關係的人。這麽多年，那人一直在暗中準備，直到前段時間，利用蘇院長的名字將你和他的親子鑒定書寄給了他，同時對他的公司開始攻擊，想要用這雙重打擊來擊垮他。可是沒想到，那份鑒定書他並沒有第一時間拿到，反而到了我手裏。所以，蘇雪，你的父母並沒有拋棄你，從來都沒有！”
“你說的，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我怎麽會騙你呢？”
蘇雪吸吸鼻子，垂著頭，眼中的淚水又溢了出來。
齊越把蘇雪攬入自己的懷中。
“他們已經為自己的錯誤付出了慘痛的代價，你……願意去見見他們嗎？”
蘇雪沒有回答，而是伸出雙臂抱住齊越的腰。
她現在什麽也不想想，隻想就這樣靜靜地抱著他。
“我說過我要讓你討厭我……”蘇雪口中沒頭沒尾地喃喃道。
“不會的，我永遠都不會討厭你！”
“那就去努力，我們一起努力……”
因為隻有這樣，他們才能逃脫這場愛情的交易，才能獲得他們彼此追求的自由！
中場休息
夢晴的故事講完了，看起來似乎沒有結局，但我想這已經夠了。
“我發現，許多悲劇的產生，都是因為人心中沒有底線、沒有窮盡的欲望！”夢晴說。
我忽然想起了當年的那場審判。每個人的內心深處，總有一片不為人知的陰暗之地，而一旦這個地方被欲望所侵占，那麽悲劇也就隨之而至。
“而且，往往一個人犯下了錯，會牽扯到許多無辜的人。”我說。
當年的審判是如此，剛才的那個故事同樣如此。
“是啊，我就是那個無辜的人。”夢晴說，“他們的事情完了沒多久，我……就和林凱分手了。”
夢晴的臉色很平靜，可誰又能想到，在這平靜的外表下，隱藏著不為人知的傷痛。
“從那年的夏末，到第二年的夏初，我們的緣分終究還是走到了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