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刀
21 借 刀 25 拒 婚
洋教士進了宮,問清康熙的病情,對眾人說,康熙的病是瘧疾,在他們那裏有種藥,叫金雞納霜,隻需服用就能完全康複。
眾人將信將疑,可事到如今也隻得死馬當活馬醫。
康熙服了藥,又養了一兩天,果然漸漸好轉,不僅退了燒,臉色也好看許多。
消息傳出,太後在佛堂裏隻念阿彌陀佛,德妃等人心裏更是暗鬆了一口氣。
大阿哥更是喜不自禁,自己在這件事上的功勞,那是任何人也抹殺不掉的。
朝堂上因為康熙之前一病不起,前線又還在激戰,很是忙亂了一陣,如今雨過天晴,康熙病好,又都將各人心中的小九九給壓了下去。
胤禩被召去鍾粹宮,便看見惠妃地坐在那裏,旁邊坐著春風滿麵的大阿哥胤褆。
他心知為了什麽,也不點破,一一行禮。
惠妃笑眯眯地讓他快些免禮,又喊他近前,看了好一陣,才道:“你這孩子,就是禮數太多了,來我這還用得著行這麽多禮嘛?”
胤禩道:“禮不可廢,再說惠額娘對胤禩的養育之恩,也當湧泉相報。”
惠妃望了大阿哥一眼,又轉回來,滿意地點點頭,卻笑道:“行了,知你孝順,若不是你,皇上也不能這麽快康複。”
胤禩肅容道:“皇阿瑪洪福齊天,自然有神靈庇佑,何況要不是大哥禦前進言,也沒有今天的結果了,胤禩年輕輕輕,哪裏有什麽功勞?”
惠妃更滿意了,忙握住他的手,將他拉到一旁坐下,胤褆也難得耐心地與他說起話。
“你怎麽想到要用洋人的?”惠妃聽了胤褆的描述,有些好奇。
胤禩看起來似乎有點羞赧。“四哥來看我,我們都在擔心皇阿瑪的病情,那會跟四哥一起想出來的,四哥說大哥跟隨皇阿瑪已久,對於西學最是了解,不如來問問大哥。”
三言兩語,將功勞都推到別人身上。
胤褆點點頭,心裏很是受用,對這出身不好的弟弟,倒也高看了幾分。
“多虧了你。”場麵話還是要說兩句的。“以後有什麽難處,短了什麽用度,隻管到這裏來說,大哥怎麽都會幫你想辦法的。”
“謝謝大哥。”胤禩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
“怎麽,有事就和你大哥說說。”惠妃輕拍著他的臂膀道。
“那天我與四哥從上書房回來,途中碰見二哥的隨身太監呂有功,我不小心撞了他一下,現在想起來還是有些不安。”
胤褆心說我還道是什麽事,當下不以為意地揮揮手。“一個奴才,你在意什麽,撞了就撞了。”
“畢竟是二哥的人。”胤禩為難道,“那天看他臉色青白的,好似受了很大的驚嚇,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我撞倒的緣故。”
胤褆心中一動,道:“你將那日的情形詳細說說。”
胤禛踏入屋子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麽一幕:胤禩趴在桌子旁邊,數著桌上的金銀錁子和其他一些零碎的寶石珠子,不由好氣又好笑。
“這是在做什麽,堂堂一個皇阿哥成了守財奴了?”
胤禩抬頭笑道:“今日去鍾粹宮一趟,惠妃娘娘賞賜了不少東西給我,說是多謝我們在大哥麵前進言,想必四哥也收到了吧?”
胤禛點頭道:“我剛從那兒回來。”
胤禩興致勃勃:“四哥,惠妃娘娘給的另一些東西,像鼻煙壺,折扇一類,我拿來與你兌換些銀錢吧?”
胤禛哭笑不得:“真成守財奴了?這裏短了你的用度?要那麽多銀錢做什麽?”
“我想著日後出去獨立了,開一兩個鋪子,做點小買賣的。”
胤禛皺起眉頭,不知道他這種想法從何而來。“你是皇阿哥,要注意身份。”
胤禩笑道:“四哥莫惱,先聽我說完。你知道我向來沒什麽大誌,隻想安分守己地過日子,我早就想好了,上次在宮外買下的那兩個奴婢,到時候正好派上用場,開鋪子也算不上什麽大事,許多大臣私底下不都做這樣的事情。”
胤禛定定看了他半晌,道:“無論你做什麽,我總是支持的。”心底想的卻是:這八弟怕是見多了宮裏的勾心鬥角,小小年紀就想好了退路,無論如何,將來自己若有能力,總要護他一方周全的。
胤禩不知他在想什麽,隻當對方答應了與他兌換,笑逐顏開,便喊他一起來數銀錢。
自重生以來,雖說波瀾迭起,但都有驚無險,加之他謹慎小心,日子倒也平安順心,眼看再過兩年,自己也要開府獨立了,胤禩心中高興,又是在胤禛麵前,行事不免隨意一些。
也許連他自己也沒有察覺,自己對胤禛的觀感,已經在不知不覺之間慢慢改變,連帶著也影響了一些行為。
胤禛難得見他有這般似正常孩童的舉動,啼笑皆非,隻得按住他的手道:“莫胡鬧了,我有件事要與你說。”
康熙喝了藥,背後墊著軟枕,正半靠著看奏折,梁九功掀簾而入,道:“萬歲爺,大阿哥求見。”
“讓他進來吧。”
“嗻。”梁九功垂著頭退出去,不一會兒,胤褆進來了。
康熙放下奏折,看著這個已經十八歲的兒子,神情緩和下來,待他行禮之後,便道:“坐吧,看著瘦了,這陣子你也辛苦了。”
“兒臣不敢當皇阿瑪讚,侍奉皇阿瑪是兒臣的分內事。”說著,胤褆聲音裏帶了些激動和哽咽。“看到皇阿瑪無恙,兒臣心裏就萬分高興。”
康熙帶了些慈色,溫言道:“這幾天你便回府去好好休息吧。”
孰料胤褆卻突然站起來,跪倒在地,咚咚咚連嗑了好幾個響頭,方道:“兒臣心裏有一事,不知當說不當說。”
康熙怔了怔。“說罷。”
“兒臣也想了數日,可覺得若是不說,怕皇阿瑪一旦被小人所趁,兒臣就萬死不辭了。”胤褆先想好鋪墊,見康熙並沒有不悅之色,便道:“此事事關重大,還請皇阿瑪聽完,千萬不要動氣。”
康熙淡道:“但說無妨。”
“皇阿瑪親征噶爾丹,為國平叛,可卻有人在後麵,意圖斷了大軍糧草,讓您……隻是他們萬萬沒想到,您卻因患病折返,讓他們的陰謀落空。”
康熙沉默片刻,道:“證據呢?”
胤褆深吸口氣,從袖中掏出幾張紙,膝行著呈了上去,待康熙接過去,便一邊道:“這還是毓慶宮的近侍呂有功露了破綻,讓兒臣起疑,又去勘察一番,這才發現,索額圖竟然膽大包天,意圖犯上作亂!他……”
“朕知道了,你下去吧。”康熙看了一會,把紙放在一旁,麵色淡淡,不置可否。
胤褆愣了一下,有點不甘心。“皇阿瑪……”
“朕累了,跪安吧。”康熙閉上眼,不再看他。
胤褆咬咬牙。“嗻,兒臣告退。”
待胤褆走了,康熙這才睜開眼,拿起剛才的紙張,又看了幾遍,隨手拿起一個火折子,點燃起來。
看著紙張在火焰中一點點化作灰燼,康熙歎了口氣,眼神有些疲憊。
這邊兒子謀害老子,大哥算計弟弟,阿哥所那邊,卻是因為另一件事。
胤禩見胤禛說得鄭重,放下戲謔的心情,笑道:“四哥要說什麽,洗耳恭聽便是。”
胤禛望著這個弟弟日益肖似良嬪,愈發溫雅的五官和氣質,忽然想起上次他醉酒自己情不自禁親了他的事情,心中五味雜陳,不由轉開視線,淡淡道:“皇阿瑪身子好了之後,前些日子,額娘找我去,說明年就要給我指婚了,問我有哪家中意的格格。”
胤禩愣了一下,隨即笑道:“敢情好,四哥終於要成婚開府了,以後我便可去你那兒打打秋風,隻要別嫌我煩就行。”
胤禛要的,壓根不是這種反應,可他也不知道究竟希望對方出現什麽反應,見他渾然沒心沒肺似的為自己高興,明明是應該的,看在眼裏,又覺得莫名煩躁。
縱是胤禩多了四十年的閱曆,也猜不出他突然變臉的原因。“四哥可是有什麽煩心的事?”
胤禛強壓下心頭不快,撇過頭去。“沒什麽。”
胤禩被他喜怒無常的性子弄得愈發奇怪,伸手往他額頭探去。“是身體不適?”
胤禛看到他關心的神情,心底又酸又甜,隻恨恨想道:我要成婚,以後不常見到我了,就這麽讓你高興?
這個念頭浮起來,便愈發心煩氣躁,就在此時,身後的門被推開,卻沒聽見通報聲。
胤禛頭也不回地斥道:“哪個不懂規矩的奴才,滾出去!”
伴隨著他的叱喝,傳來一陣瓷壇子落地開花的聲音。
“小十三?”胤禩有點愕然,也沒想過進來的會是他。
胤禛轉過身,隻見十三阿哥胤祥呆呆地站在門口,腳下躺了一地碎片,看那模樣,顯然是被胤禛的吼聲嚇到了。
兩隻蛤蟆在滿地碎片中鼓著腮子跳來跳去,呱咕呱咕地叫。
蛐蛐
兩人俱都愣了一下,望向門口。
胤祥臉上殘留著驚嚇,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
眼看洪災就要泛濫,胤禩趕緊道:“十三弟莫哭,不就一個壇子麽,八哥這裏多得是,你願拿幾個就拿幾個。”
胤禛站在那裏,心頭卻是一片混亂,也不知道自己為何突然就發了那麽大的火。
胤祥癟著嘴,怯怯道:“我捉了蛤蟆來,一隻是我的,一隻送給八哥。”
送蛤蟆……胤禩哭笑不得,忙道:“你去找高明要個壇子,八哥幫你把蛤蟆撿起來。”
胤祥很聽話地點點頭,收了眼淚,轉身出門找人。
他彎下腰想去抓那兩隻蛤蟆,卻聽那蛤蟆呱咕一聲,跳得沒影了。
胤禩傻眼了。
縱是胤禛心頭再鬱悶,此時也忍不住笑出聲來。
胤禩苦笑:“四哥別淨站那裏看戲,快來幫忙捉蛤蟆,一會小十三回來看到,又該哭鼻子了。”
胤禛想想也是,隻好挽起袖子,跟胤禩滿屋子找蛤蟆。
待胤祥興高采烈地捧著壇子回來,便看到兩人抄家似地翻東西,後麵跟著張大了嘴巴的高明。
“爺在找什麽,跟奴才們說一聲就是了,不用自己動手啊!”高明喊道,忙讓人拿了濕毛巾讓兩人擦汗。
“八哥找到了?”胤祥蹦蹦跳跳地跑過來,孰料腳底不小心滑了一下。
旁人動作再快也來不及扶住他,胤祥手中的壇子順勢飛了出去,砸在地上,整個人跟著往前撲倒。
幾人連忙上前將他扶起來,胤祥小手從身下掏出一樣物事。
細瞧之下,居然是剛才遍尋不到的其中一隻蛤蟆。
蛤蟆兄被那一壓,已經雙眼翻白,斷氣了。
胤祥原本強忍著的眼淚,這下再也止不住,哇哇大哭起來。
四阿哥胤禛哪裏學過哄人,唯一交好的胤禩早熟懂事,更是壓根不需要他哄,此時哭聲貫耳,手足無措,憋了半天也隻說得出一句:“再哭的話要被惡人捉去吃掉的。”
於是十三阿哥哭得更厲害了,那哭聲估計出了阿哥所幾裏外都還聽得見。
胤禩將他身上灰塵輕輕拍去,笑道:“哪有皇阿哥老是哭鼻子的道理,要被笑話的,蛐蛐可比蛤蟆好玩多了,八哥帶你捉蛐蛐去?”
說到哄小孩,他完全是駕輕就熟,早年膝下子嗣單薄,八福晉多年未出,後來納了個張氏為妾,這才有了弘旺,全家寶貝得跟什麽似的,所以弘旺小時候沒少被嬌慣,動輒不滿意就大哭,誰也鎮不住,隻有他這個阿瑪出馬,才能讓他乖乖消停下來。
想起這一遭,也不知今生重來,跟弘旺是不是能再見,胤禩心下歎息,麵上卻依舊笑著哄胤祥。
四歲的小孩被胤禩畫的大餅吸引住了,漸漸止了哭聲,眨巴著濕潤的大眼睛望著他。“八哥,我要蛐蛐兒。”
“走。”胤禩牽著他的手就要出門,見胤禛還站著不動,便笑道:“四哥,人是你弄哭的,捉蛐蛐可也有你的份,就當哄哄弟弟吧。”
胤禛早就被胤祥折磨得沒脾氣了,見一大一小兩個弟弟都看著他,隻好苦笑:“豈敢不去。”
說是帶胤祥去捉蛐蛐,其實具體執行還是由太監們去做的,否則上頭怪罪下來,說堂堂皇阿哥居然趴石頭縫裏挖蛐蛐,下麵的人便都要吃不完兜著走了。
一個時辰後,胤祥捧著罐子裏的兩隻蛐蛐,看著它們相鬥正歡,總算眉開眼笑。
三人坐在樹蔭底下乘涼,頭頂著滿樹蟬聲。
“四哥剛才,是不是心情不痛快了?”胤禩想起方才一幕,似乎是因說到指婚的事情而讓胤禛臉色突變的,他卻不知原因。
胤禛搖搖頭。“沒什麽。”他冷靜下來,也覺得自己脾氣發得有點可笑,自己要被指婚開府,弟弟替他高興,有什麽不對的。
胤禩見他不說,也不再問,心說這四哥的脾氣喜怒不定,還真是三歲看老,從現在到幾十年後,一點都沒改變過。
除了懵懵懂懂的小十三,兩人一時陷入沉默。
忽有清脆童音響起:“四哥,八哥。”
兩人抬眼,十四阿哥胤禎正站在樹旁,看著胤祥手中的瓷罐。
“胤禎,你過來。”胤祥與他年紀相仿,兩人感情甚好,一看是他,馬上招招手。
胤禎看了看胤禛,猶豫一下,還是走到胤祥身邊,兩個腦袋湊在一塊,喜滋滋地看著罐子裏的蛐蛐。
胤禩注意到胤禎過來的那一刻,胤禛臉上閃過一絲僵硬,隨即又恢複常態,隻是看著他這同母弟弟,表情有些冷淡,便伸過手去,輕輕捏了捏他的臂膀,又鬆開。
胤禛的視線轉過來,似乎看懂他的安慰,眼中浮起淡淡暖意,神色也放鬆了些。
胤禩見狀暗自歎息,不由又想到康熙身上。他從來也沒弄明白過這皇父的想法是什麽,給兒子們起名字,還起了個同音的,一個是胤禛,一個是胤禎,兩人一母同胞,長大之後鬥得你死我活,至死不相見,這究竟是巧合,還是注定?
大阿哥滿腹怨氣地從養心殿出來,觸目所及,連兩旁樹木也覺得礙眼。
好不容易找到太子的把柄,還罪證確鑿,結果康熙一句輕描淡寫,就將他遣出來了。
看來在皇阿瑪心裏頭,太子的份量確實不輕,胤褆暗自咬牙,就連意圖謀反這樣的罪名,都激不起他的任何怒氣。
偏生舅舅明珠又被派往前方,如今戰事吃緊,連半點消息也沒有,更別說為他出謀劃策。
難道自己注定這輩子就要低人一頭嗎?
幾天過去,康熙那邊,並沒有任何動靜,每天照常召大臣們去,也不過是商議軍務。
康熙二十九年由於這場戰事,加上康熙的病,整個朝廷上下彌漫著一股緊張的氣氛,連帶著宮中也並不好過,大家小心翼翼,都唯恐觸犯了主子們的忌諱,胤禩他們除了那日出來捉蛐蛐,每天從上書房下學之後,至多也隻是聚在一塊聊一會,就各自回去了。
然而大阿哥這邊還沒腹誹完,緊接著又出了件事,如同晴天霹靂,幾乎將所有人砸暈。
清軍與噶爾丹在烏蘭布通激戰,右翼內大臣佟國綱奮勇衝殺敵陣,中槍身亡。
消息傳來,康熙大為震怒,嚴斥裕親王福全殆誤戰機,連帶在他回來之後才被派出去參讚軍務的索額圖和明珠,也一應受到嚴厲斥責,被連降四級留任。
佟國綱是佟國維的大哥,同樣也是佟家這一代的實力派人物,他一死,就隻剩下一個同樣在前線奮戰的弟弟佟國維。
佟家雖然是康熙生母孝康章皇後,和康熙皇後孝懿皇後的母家,集尊榮於一身,但是一個失去實權人物的家族,也僅僅隻是一個空殼子而已,佟國綱這一死,是不是也意味著朝廷上的權力分布,要重新洗牌了?
不同於前線的戰火紛飛,京城的政局,也同樣波濤暗湧,詭譎莫測。
恩惠
佟府縞素漫天,連門口石獅子上頭的兩個燈籠,都已換成白色的。
一個老爺去了,另一個老爺還在前線激戰,生死不明,消息傳來,整個佟府上下都懵了,老太太當即昏死過去,女眷那邊哭聲一片。
隆科多揉揉眉心,隻覺得腦袋嗡嗡作響,頭重腳輕,差點沒一跤往前摔倒。
“三爺當心!”身邊一隻手及時伸出來,將他扶住。
自己從內院匆匆出來,身邊人俱都吩咐下去做事了,一時沒帶侍從。
佟老太太還健在,佟府沒有分家,佟國綱與佟國維兩邊的家眷一大家子都住在一起。
佟國綱有三個兒子,長子鄂倫岱,從父征噶爾丹,現在也還在前線,次子法海,是家中賤婢所生,受盡白眼,這種家中大事,他是沒有資格出麵的,三子誇岱年紀尚幼。
所以喪事料理主持,就全落在他們這個二房的幾個兄弟身上,幾天下來,隆科多早已是筋疲力盡,恨不得倒頭便睡。
隆科多站穩腳跟,轉頭一看,是個眼生的。
“你叫什麽名字?”
“小的叫陳平。”少年看他站穩了,便放開手,跪倒回話。
隆科多唔了一聲。“什麽時候進府的?”
“小的與姐姐是去年進府的。”
隆科多想了想。“你就是那個被八阿哥救下的兩姐弟之一?”
“回三爺話,是的。”陳平恭恭敬敬。
隆科多心中一動。“收拾收拾,到我身邊伺候著吧,管家那邊我會去說的。”
“是。”
少女正捧著衣服在縫補,神情專注,若不是右臉上那道疤痕,倒不失清秀可人。
小屋的門被推開,陳平提著籃子走進來。
“姐!”
少女抬起頭,臉上露出笑容,忙放下手中活計,起身給他倒水。
“累了吧,喝口水。”
“姐,今天在花園裏撞到三爺,我扶了他一把,他讓我去他身邊伺候,以後月錢漲了,就可以給你買些胭脂水粉了。”陳平畢竟還小,臉上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陳穎蹙了蹙眉頭。“哪位三爺?”
“就是佟二老爺的三兒子隆科多啊,”陳平仰頭灌了一大口水,袖子一抹嘴巴道:“姐,你以後多歇著吧,別老做活了,等我有了錢……”
“平兒!”
陳平正說得高興,被她打斷,有些不高興地鼓起嘴巴。“姐!”
“你要記得,我們是八阿哥救下的,人家讓我們先在這府裏做事,已經是莫大的恩惠,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就是做牛做馬也是應該,我們應該安守本分,主子給什麽,我們接下就是,莫要過於貪心。”陳穎慢慢道,一派安靜寧和。
陳平被姐姐澄澈的目光看得有點不自在,聲音不由低了一些。“我知道了,姐,我一直都聽你的話,在外人麵前從來都是小心翼翼的,再說八阿哥雖然救了我們,但是我們都在這裏這麽久了,也沒見他來過問一聲,指不定是把我們給忘了。”
“平兒,”陳穎有點無奈,“八阿哥身份高貴,他忘了也好,沒忘也罷,都不是我們能惦記的,你切不可在外人麵前流露出這樣的情緒,我們一天是佟府下人,一天就要安分做事,佟府主人看在八阿哥的麵子上,沒讓我們簽賣身契,就已經是莫大的恩惠了。”
陳平點點頭,湊到陳穎身邊,帶了些撒嬌的意味。“我知道了,姐,你說什麽,我聽著就是了。”
陳穎撫摸著他的頭發,心中歎息一聲,沒再說什麽。
康熙二十九年八月四日,噶爾丹自烏蘭布通北部撤軍,沿途火焚草地,以阻追兵。
康熙二十九年八月十五日,噶爾丹派喇嘛的弟子濟隆攜誓書呈見裕親王福全,表示不敢再犯喀爾喀,彼時兩方對戰曠日持久,清軍損失不小,康熙也不想再繼續打下去,便敕諭“若再違誓言,妄行劫奪生事,朕厲兵秣馬,現俱整備,必務窮討,斷不中止。”,一邊開始部署撤軍的事宜。
康熙二十九年九月七日,派皇長子胤褆前往親迎佟國綱靈柩,賜銀五千兩,祭四壇,諡忠勇。
到了十一月左右,大軍俱都撤回來了,康熙下令,裕親王福全、恭親王常寧等因延誤戰機,罷議政,罰俸三年,而佟國維、索額圖、明珠等人俱罷議政,各降四級留任。
聽聞這個消息,胤禩惟有歎服而已:老爺子可真是高明,趁機各打五十大板,把幾方勢力一下子都給壓製住了。
這下好了,你們不是喜歡黨爭嗎,把你們的領頭人物都給摘了,看你們拿什麽爭,都消停消停吧。
隻是他也知道,自己因為多活了四十多年,又是冷眼旁觀,才能看清形勢,像太子與大阿哥等人,就算他們兩人想罷手,旁邊的人也不會讓他們罷手的。
有時候身份擺在那裏,就已經是一種爭端了。
就是在這樣的形勢下,宮中迎來了康熙三十年的選秀。
秀女
清朝選秀有自己獨立的一套製度,一年一小選,三年一大選。
小選由內務府主持,選的是包衣三旗的秀女,這種秀女選進去,做的多是後宮雜役,也不是沒有升至妃嬪的,但數量相對少很多,身份也不高,像良嬪就是一例。而她因為是辛者庫罪籍出身,比一般的包衣還要再低一等,胤禩之所以從小受盡冷落,這是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大選由戶部主持,選的是八旗秀女,這些秀女中不乏出身高貴者,有備選皇後嬪妃的,也有最後被賜婚宗室皇親的。
今年該輪到大選了,清朝製度,凡是八旗人家年滿十三至十六歲的女子,除非身有殘疾,都必須參加選秀,就算是公主下嫁宗室所生的女兒,也需要通過選秀這一個流程,才能進行婚配。
削尖了腦袋把女兒往宮裏送的人家,不一定就是想讓她們當皇帝的嬪妃,很多是打著把女兒嫁給皇阿哥們或宗室子弟的主意的。
隻要上頭有個相熟的娘娘,把話先說好,到時候再由後妃跟皇帝說一聲,隻要身份相當,那秀女又不是皇帝特別喜歡的,想配給哪位看中了的宗室,並不是難事。
康熙年方三十八,正是年華正盛,如日中天的時候,他手段強勢,能力出眾,又不是長得奇醜無比,自然有不少女兒家暗自傾心,加上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也都到了賜婚的年紀,而七阿哥,八阿哥雖然還小,但也並不妨礙皇帝一個心血**,往他們那裏塞個側福晉,到時候隻要先生下一男半女,地位馬上就水漲船高,到時候就算指個嫡福晉進府,也撼動不了先來者的地位了。
所以今年的選秀異常熱鬧。
胤禩被惠妃召去的時候,心頭正琢磨著胤禛近日脾氣越來越古怪的原因。
隻是想來想去,不得其解。胤禛快大婚了,也逐漸參與政事,大阿哥顧著跟太子死磕,沒人注意到他,一切都很順利,還有什麽事情能讓他不高興?
難道是在德妃那裏不痛快了?
進了鍾粹宮,才發現自己的額娘也在那裏。
“給惠額娘請安,給額娘請安。”
“胤禩啊,”惠妃和顏悅色,“眼看選閱日期都定下來了,你心中,有沒有看中的女子,隻管與我們說說,隻要我能幫上忙的,都會盡力幫你。”
胤禩一愣,萬萬沒有想到惠妃要說的是這檔子事。
他隻想著胤禛今年大婚,卻忘了自己今年虛歲十一,卻也到了外人眼裏也可以挑選側福晉或庶福晉的年紀了。
這麽一想,不由有些哭笑不得,忙道:“胤禩年紀尚幼,一心隻想讀書,並沒有旁的心思。”
他知道惠妃想為大阿哥拉攏自己,自然要為他挑選幾個娘家的女子,隻是最後如何,還是皇阿瑪說了算。
自己前世在娶毓秀為嫡福晉之前,並沒有其他側室或妾室,所以惠妃的打算,是注定要落空的。
惠妃見他這麽一說,並不以為意,隻當是小孩子害羞,轉頭朝良嬪笑道:“妹妹教的好兒子,這般守禮知規矩,可是這賜婚指婚,也是人倫大事,拘謹不得,妹妹是親額娘,少不得要多操心一些。”
良嬪溫婉道:“胤禩喜歡怎樣的女子,我這個做額娘的平日也沒多問,隻要他自己喜歡就好,就是姐姐這邊得多勞煩了。”
惠妃心底搖搖頭,覺得這良嬪柔弱得太過了,連兒子的終生大事也不過問,若日後胤禩的福晉身份高些,性子又不太好相處的,怕是要爬到這婆婆頭上去了,麵上卻仍是笑道:“妹妹說的哪裏話,我這裏倒有幾個秀女,家世人品都是不錯的,正要與妹妹參詳一下。”又轉頭嗔了胤禩一眼:“既是你沒有人選,那我就與你額娘再看看了,左右不讓你吃虧便是。”
胤禩謝過惠妃,又拜別良嬪,就退了出來。
高明正等在外頭,見胤禩出來,連忙迎了上去:“爺,皇上那邊使人來傳,讓您過去一趟。”
“有沒有說是什麽事兒?”
高明搖搖頭。“沒說,隻道不是什麽要緊事,賞錢奴才剛已經給了。”
胤禩點點頭:“這便過去吧。”
路過禦花園的時候,遠遠的見七八個旗裝少女站作一堆說話,旗頭花團錦簇的,顯然是今年入選的秀女。
高明見胤禩多看了幾眼,便笑道:“爺別心急,有皇上在,定會給您指給好的嫡福晉。”
他與胤禩相處日久,雖然名為主仆,但情份非比尋常,私底下也有說玩笑話的,此刻語出調侃,因此胤禩隻是橫了他一眼:“你八爺我還小,沒這個心思,你就別跟著瞎嚷嚷了。”
兩人正說笑著,那邊的秀女們也朝這裏走來,此地開闊,又有樹木蔥蔥,她們並沒有注意到胤禩主仆二人。
其中一名秀女從眾人中走出來,甩著帕子走步子,似乎在演示給其他人看。
她見眾人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心中得意,走得愈發起勁。
“姐姐這步子走得真好,有句話怎麽說來著,搖曳生姿。”一名秀女嬌笑道。
“我也是在家學了一年,被嬤嬤逼著,才走得出這步子來。”
“說得也是,選秀前日日被額娘念叨著,雖說府裏本來規矩就多,但到了皇宮,才知什麽叫天外有天,真是一刻也不敢懈怠。”
眾女子七嘴八舌的聊起來,鶯聲嚦嚦,滿懷天真爛漫,胤禩聽得莞爾。
繞過樹叢,胤禩二人正好與秀女們對上。
眾人冷不防從樹後出來一個半大不小的少年,都吃了一驚。
剛才那個演示步子的秀女,正背對著他,見眾人神色,忙也轉過身來,但那花盆底卻實在跟不上速度,隻聽得哎喲一聲,人跟著摔倒在地。
胤禩隻好停下腳步,離了個不遠不近的距離,溫言問道:“你沒事吧?”
他的年齡與穿著,就算不是皇子阿哥,也可能是哪家宗室公子,秀女們不敢僭越,連忙蹲了一蹲身子,那摔倒的秀女也忍著淚,在眾人的攙扶下勉強站起來,低低道:“多謝,無妨。”
胤禩搖搖頭,看著她那不自然的站姿,道:“喊個太醫看看吧,耽誤了選秀日期就不好了。”
他年紀不大,說話卻老成穩重,惹得不少秀女都多看了他一眼,這一看之下,便有人低呼了一聲:“應八?”
自從一年多前在街上偶遇胤禩三兄弟,烏喇那拉氏對這小少年的談吐印象十分深刻,一直頗有好感,此刻見到,盡管對方身量已高了一截,她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胤禩循聲望去,看到那說話的女子,也微微一怔,一句四嫂到了嘴邊又趕緊咽下,笑道:“原來是烏喇那拉家的格格,幸會了。”
烏喇那拉氏沒想到會在這裏碰見他,大吃一驚,半晌卻隻說了一句:“你長高了。”
這種情景之下相遇,她心頭原本就有些慌亂,更忘了去問對方身份,隻是她家教素好,很快便反應過來,看起來依舊是一派落落大方。
胤禩沒注意到對方的異樣,隻笑著點頭招呼,因康熙召見,他沒敢多逗留,喊來兩個小太監將那扭傷的秀女扶去休息,便匆匆走了。
烏喇那拉氏看著他的背影,心中浮起一絲悵然。
一年多不見,原本半大不小的孩童,如今也隱約有了俊秀少年的影子,然而眉眼談吐,卻依舊是一派少年老成的模樣,似乎根本沒有改變過。
應八明顯是個化名,他能出現在這裏,身份定然非同一般,隻是她剛才沒有詢問,以後再見的機會恐怕也微乎其微。
罷了,她已是待選之身,萬事不由己,何必多想這些。
拒婚
胤禩到了養心殿門口,正巧與也是匆匆趕來的胤禛碰了個照麵。
“四哥!”
胤禛顯然走得急了一些,額上都冒出汗來,胤禩見狀打趣道:“四哥走得這麽急,想是看上了哪家格格,來求皇阿瑪指婚的?”
近幾日秀女大選,宮內不時可以看見那些十三四歲的娉婷身影,各位適齡阿哥的指婚人選,也正是後妃娘娘們口中的談資。
胤禛瞪了他一眼,胤禩笑著從袖中摸出一條汗巾,遞給他。
“快擦擦,免得殿前失儀。”
胤禛接過汗巾擦了半天,才發現這是一條繡了蘭花的汗巾,臉色頓時不太好看。
“這是誰給你的?”
心想難道八弟才這點年紀,便有不知好歹的宮女假意接近了,若是真的,那實在是罪該萬死了。
胤禩看出他的不悅,卻不知原因,便笑道:“這是額娘前幾日繡了給我的,我嫌太女氣了,又不好不收,一直塞在袖子裏,今日正好借花獻佛了。”
胤禛這才覺得自己有點反應過度了,饒是他麵上再冷淡,也不由有點訕訕的。
兩人正說這話,梁九功從裏麵走出來,對兩人道:“兩位阿哥,皇上在裏麵等著呢,請吧。”
看他笑容滿麵,神色輕鬆,想來皇阿瑪的心情也不錯,兩人對望一眼,心裏都有了底。
進了西暖閣,康熙正在批閱奏折,文華殿大學士張英正侍立一旁。
“胤禛、胤禩給皇阿瑪請安。”
“兩位阿哥吉祥。”
“張大人好。”
見了他們,康熙放下手中朱筆,臉上露出一絲慈靄。
“起來,坐吧。”
“謝皇阿瑪。”
兩人分頭坐下,康熙道:“胤禩,聽說你近來功課不錯,也很努力。”
“兒臣不敢當,有些微進步,都有賴於皇阿瑪與師傅們的教導。”
康熙看不慣他這副小心翼翼的模樣,手一揮道:“行了,別拘拘謹謹的,你才十歲,跟其他兄弟比起來,倒跟個小老頭兒一樣,不知情的,還以為朕成天虐待你似的。”
話雖這麽說,但康熙語氣裏並沒有不高興的意味,胤禩也就沒有跪下請罪,隻露出赧然的笑容道:“兒子習慣了,小時候聽師傅說三思而後行,所以現在每做一件事情,都要想了再想。”
康熙點點頭,方才板著的臉微微一笑:“小心謹慎是對的,但不可過了,過猶不及,懂嗎?”
胤禩一副恭謙受教的模樣。“兒臣受教了。”
康熙又道:“今年秀女大選,雖說你年紀還小,可惠妃也在朕麵前念叨不少次了,說要給你留意個好的,先指著側福晉或庶福晉也行,你自己怎麽想的?”
怎麽又提這檔子事,胤禩有點愕然,看了看康熙和胤禛,卻見兩人正望著自己,似乎都在等著他的回答。想了一想,便道:“兒臣方才來之前,惠額娘已經提過一回了,隻是兒子年紀還小,從來沒有想過這些事情,隻想用心讀書。”
康熙頷首,眼中露出讚許。“難得你心裏頭明白,雖說我們滿人這麽早指婚也不是沒有前例,但朕希望你們能先把書讀好,至於婚娶這些事情,兩三年後再來考慮也不遲。”
轉首又朝胤禛道:“你跟你八弟又不同,你今年已有十四,該是到了成婚開府的年紀了,朕想問問你,心裏頭有沒有喜歡的人選?”
胤禛看了胤禩一眼,忽而從椅子上起身,跪倒在地。
“兒臣也覺得自己還小,不想那麽快成婚,能否請皇阿瑪讓兒子再緩兩年?”
一時間,西暖閣內靜得仿佛連呼吸聲也聽得到。
胤禩不知道胤禛怎麽會突然來上這一句的,望向他的眼光便多了幾分意味不明。
在他的記憶裏,這位四哥於康熙三十年成親,似乎並沒有發生什麽波折,怎麽會突然來上這麽一出?
康熙驚奇過後,必然要發問:“你怎麽會有這種想法的?”
胤禛伏倒在地。“古人雲,先立業,後成家,兒子現在一事無成,正打算好好學習,將來能幫皇阿瑪盡一分綿薄之力,現在成親,隻怕分心擾神。”
康熙又好氣又好笑,不知道他哪來這種想法:“朕還是第一次聽說有人不願成婚的,你立業歸立業,關成親什麽事,成了親才是大人,行事才愈發穩重,這事可不能由得你,你若有合適的人選,朕倒還可以為你籌謀一二,若是沒有,就由得朕來挑了。”
“兒臣……”胤禛還待再說,胤禩怕他再說下去,便要惹得康熙不快,忙跟著跪下,打斷他的話。
“兒子知道四哥為什麽不想成親。”
“哦?”康熙來了興趣,看著這個素來老成,沒有發問便不會主動說話的兒子。“為什麽?”
“聽說皇阿瑪四月就要去多倫諾爾與蒙古諸部會盟,四哥定是怕成婚日期與會盟時間相撞,沒法跟著皇阿瑪前去看熱鬧。”
康熙看著胤禩溫潤清和的眉眼,又看了看胤禛欲言又止的神情,心下好笑,故意不作答,拿起桌上□啜了一口,方慢慢悠悠地道:“誰說趕不上熱鬧了,朕有說過不帶你們去麽?就算指了婚,也要等禮部和宮中的重重流程,到時候回來再擇吉日完婚也就是了。”
“謝皇阿瑪。”胤禩又露出一副大喜過望的模樣。“皇阿瑪,兒子跟四哥感情好,等四哥成婚之後,兒臣可不可以經常出宮去看四哥?”
康熙笑罵一聲:“朕看你是想出宮去玩吧,還拿你四哥當借口,想出便出罷,到時候拿了宮牌,與惠妃說一聲便是了,隻是不可荒廢了功課。”
他又說了幾句,便讓兩人退出去。
出了養心殿,胤禩這才放開胤禛的手,道:“四哥剛才怎的出言拒絕?”
胤禛看著他認真的模樣,半晌方道:“我一旦成婚,你在宮裏就無人照拂了,有些奴才慣是狗眼看人低的,怕你這性子被人欺負了還不吭聲。”
胤禩萬沒想到他之所以當著康熙的麵拒婚,卻原來是這種理由,心頭一震,立時湧起莫名滋味,幾乎要衝上眼眶,強笑道:“四哥也太看不起我了,惹不起,我還躲不起麽,再說你開了府,我也多一個去處,以後到你那裏蹭飯,可不許嫌我煩。”
胤禛看著他,伸出手去,拂去他肩上的輕塵,淡淡道:“我就算嫌什麽人,也不可能嫌你。”
康熙看著他們並肩出去,狀似不經意地道:“敦複,你看他們如何?”
張英躬身道:“四阿哥與八阿哥,手足情深,實在令臣欣羨。”
“是啊,手足情深……最難得的是,剛才胤禩怕胤禛說話惹朕生氣,還連忙幫著圓場。”康熙麵上似帶著喟歎,隨手將一本奏折丟至另一疊上。“可惜朕最得意的兩個兒子,卻偏偏不理解朕的苦心!”
耳邊傳來帝王的冷哼,張英隻能維持緘默,心頭卻想著剛才康熙遞給自己看的奏折,微微暗歎。
大阿哥年方十九,而太子十七,就已經隱露傾軋的苗頭,等將來後頭諸位阿哥都大了,各有各的心思,又該如何收場?
這尋常人家,嫡庶之爭,家產之爭,尚且鬥得你死我活,煌煌天家,至尊皇位,那把耀眼的龍椅,又有多少人搶著要坐上去呢???7×24小時不間斷快速更新小說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