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件編號003:長生樓白骨事件 1
“趙文簡的案子?”
吳凱看著成秀莉。
蔡騰正與文彬也看著她。
“難道你有什麽新線索嗎?”
吳凱這麽問的時候,蔡騰正跟文彬都坐著把椅子滑到了他們這邊。
“因為我發現了一個疑點。”成秀莉道。
“你說。”
於是,成秀莉把她從趙興明那裏打聽到的消息,說了一遍。
從茶水間過來的俞阿遲,聽到了成秀莉正跟吳凱講述事情緣由的經過,沒踏進去,停在了角落一邊。
“嗯。”吳凱表示深思。
蔡騰正與文彬互相看了一眼。
“趙興明是趙文簡的姑媽,他們原本就有親緣關係,再加上,你也說了,趙文簡是趙興明一手撫養長大的,那她的感情自然就偏向趙文簡了,就像兒子犯了錯殺了人,許多家長也會辯解他們的兒子是無辜的,一樣的道理,不能偏信趙興明的一家之言。”吳凱做了決定。
“吳隊!”
“別說了,除非有新的線索能證明趙文簡不是凶手,不然,僅憑這個疑點是沒辦法讓我找張副局重開這個案子的。”吳凱說著,把一份文件遞到了成秀莉手上,“你跟俞阿遲配合得很好,一搭檔就破案了,以後好好幹。”
成秀莉瞪了吳凱一眼,不得不接過了那個案子。
蔡騰正籲了一口氣,文彬吹著口哨,雙雙把椅子滑回了自己的座位前麵。
俞阿遲皺了下眉毛,大踏步走了進去。
“阿遲,案子。”成秀莉高舉起了那份文件。
俞阿遲一下把文件拿了過去,翻了開來。
成秀莉走到了他跟前,俯身下去,低聲道:“可別說我沒幫你啊,我盡力了,你想重開這案子,拿更多的線索過來。”
俞阿遲抬頭,看著成秀莉拎包離開。
更多的線索嗎?
俞阿遲皺起了眉頭。
蔡騰正滑轉椅子,腳一撐,滑到了文彬的座位上,看著俞阿遲:“知道秀莉為什麽想查趙文簡的案子嗎?”
“對啊,怎麽那麽奇怪?從來沒聽秀莉姐說過。”文彬也滑轉了椅子,跟蔡騰正一起看著俞阿遲。
“我怎麽知道?”俞阿遲低頭,翻開了卷宗,看了一眼,愣了。
這案子是長聲樓白骨案。
長聲樓?
不就是之前那個案子裏,陳關川出事的那棟樓嗎?
是了,他去荔香樓的時候,曾經聽說過,長聲樓拆遷的時候,不僅出了陳關川那起意外事故,還在七樓發現了白骨,長聲樓白骨案就是這起懸案了?
長聲樓白骨案一開始就是成秀莉跟駱輝負責的。
兩年前,長聲樓拆遷現場的施工人員發現了人類的骸骨後,馬上通知了警方。
骨骸,是嵌入在702住戶房內一麵隔斷牆體內的。
現場勘驗小組根據骨骸當時的放置狀態以及當時的環境,鑒定出那具骨骸至少在一年以前就被嵌進了牆內,由於牆體沒有留下生前掙紮的痕跡,估計骨骸主人在放進牆體之內就已經死亡。
在將所有殘骸收集後,法醫鑒定結論也出來了。
骨骸的表麵沒有發現明顯的傷痕,但在頭骨處,發現了顱骨破裂,疑似被重物撞擊後留下的傷口,造成了致命傷害。
也就是說,骨骸的主人,有被謀殺的嫌疑。
隨後,針對這具骸骨,成秀莉以及駱輝主持了對長聲樓原來的住戶的探訪與排查工作,並想要確定骨骸的主人的身份。
他們一開始就找到了702住戶。
原本住在長聲樓702的住戶,是一名叫做林惠的女人,四十二歲,丈夫因病身亡,與自己的六十歲的母親一起撫養著兩個孩子,一個是年滿十二歲的兒子,一個是剛滿四歲的女兒。
在丈夫死後,林惠獨自經營著一家皮包專賣店,以及負責相關的皮包出口貿易的商業來往,所以經常在皮包製造工廠,店鋪,以及海外客戶之間奔波,很少呆在家裏,當問及家中的牆體內出現骨骸一事,震驚之餘是後怕。
在排除了林惠一家的嫌疑後,警方得知了,發現骨骸的牆體,是在林惠改造房子格局的時候,由施工隊伍新建的。
當時是2013年六七月份的事了,丈夫去世後過了一年,女兒已經三歲,考慮到要準備一間房間給兒子,還有預備一間房間給未來的女兒,所以打算隔出一個房間。
隊伍施工期間,林惠一家暫時分開來住——兒子住到了林惠的妹妹家裏,老人跟林惠就臨時住在了店鋪裏,隻有空閑的時候,林惠才會回家,檢查一下工程進度,那個時候也並沒有發現施工隊伍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
於是成秀莉與駱輝找到了幫林惠施工的裝修公司,對當時負責林惠家的房子改造的工作人員逐一進行調查,也排除了建築工人的嫌疑。
那麽,會不會是有人利用了林惠家正在改建房子的便利,殺人後,趁人不備藏屍於此呢?
林惠聲稱當時自己家房子改建是整棟大廈都知道的,還有一些在白天工作時間留在家裏的住戶,曾經投訴過施工造成的噪音,而林惠也因為工作繁忙,曾經拜托同一棟樓的住戶,幫忙不時地監督一下裝修隊伍的工作。
被林惠拜托的那戶人家,是住在801的石振琴。
石振琴是家庭主婦,所以大多數時間都呆在家裏,石振琴算是大樓裏跟跟林惠關係要好的,起因是石振琴曾經到過林惠的皮包店鋪買包,無意中發現老板竟然是跟自己住同一棟樓的鄰居,於是石振琴以相當優惠的價格,買下了自己心儀的包包。
後來,石振琴成為了林惠店鋪裏的常客,兩人的關係於是也漸漸熟絡起來。
石振琴聽說了林惠家的牆體出現骨骸的事後,也大吃一驚。
根據石振琴提供的情況,在裝修隊施工期間,她確實有幫林惠去過查看裝修情況,但因為她本身對裝修就不熟悉,看不出來施工的好壞,隻有林惠沒空回來的時候,才去702看看裝修隊伍有沒有怠工,對於工作的驗收,也就是做做樣子,根本不會想到居然有人利用裝修工作當做藏屍的最佳場所。
通過對石振琴的背景以及社會關係調查,似乎,石振琴也沒有作案動機。
於是,嫌疑人範圍擴大,針對或許是施工隊伍某個成員得知702裝修情況的關係人,或者是長聲樓知道這一情況的其他住戶當中的一人,利用這一點進行藏屍的可能性,調查的對象變成了整棟大樓的住戶以及施工隊伍成員的所有關係人,進而擴大到周邊小區可能知道702裝修情況的居民。
搜索範圍擴大,意味著加大了案件調查的艱難與時間擴度。
耗時兩年多,直到最近,吳凱才告訴成秀莉,骨骸的身份或許有線索了,負責排查的警員找到了當時住在長聲樓二樓的一戶人家,告知了長聲樓出現無名骨骸的事情,當詢問在長聲樓居住期間的情況,有沒有聽聞過誰無端不見或失蹤的時候,這戶203的老人提供的情報,引起了他們的關注。
老人在2010年前後退休,之後就一直在家享受生活。
早起晨跑,順帶遛鳥,而後去茶樓歎早茶,回來與老伴一起上街買菜,做飯,午休,而後跟三兩知己在公園下棋,直至暮歸,夜晚則享受下班放學回來的兒子孫子一家人齊聚的融洽和樂。
他住的203房門口側對著雙向的樓梯,所以進出的時候很容易撞見上樓的人。根據老人的回憶,在樓上702裝修的那段時間——他就是跟林惠投訴過的住戶之一,因為午休時間,經常被樓上的發動機聲音吵醒,睡不安寧,老人經常見到過一個外來的男人經常在樓上出入。
看年紀大約40來歲的樣子,很矮,大約一米五五到一米六的樣子,不是樓上的住戶,因為老人遛鳥的時候,曾經跟他聊過幾句話,隻知道男人姓劉,單字一個祐,是來拜訪朋友的。
但如果是拜訪朋友的話,以他那樣每隔兩天就來的頻率,似乎也有點奇怪,讓人猜測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要讓他這麽急著找他朋友的。
而劉祐,老人叫他劉先生,劉先生在那段時間頻繁出入長聲樓,但後來就沒見他露過麵了。
在被警方詢問的時候,老人回想往事,才猛然驚覺似乎是在702裝修後期,才開始沒碰見過劉先生的,不知道是不是劉先生就是那具骨骸的身份。
老人對劉祐的描述符合骨骸的情況,在根據老人的回憶,勉強得出劉祐的畫像後,吳凱才通知讓成秀莉繼續跟蹤這條線索,查明這個劉祐究竟是什麽人,以及到底是不是屍骸的主人。
一家芋香源開在了這條商業街的中間。
不過十來平方米的店鋪,長椅搭配著長桌,大概能同時容納二十個客人的空間,此刻也坐得滿滿的。
有在看著甜品單在做選擇的,有已經在享受著送上來的甜品的,還有吃完了甜點,考慮是離開,還是繼續多叫幾個小吃的。
而在前台,掛滿了優惠宣傳小旗子,櫃台上顯示著從1號到10號甜品的圖片,顏色鮮豔飽和,一看就令人食指大動。
鄭白萍此刻就在店麵幫忙。
她在這家芋香源已經幹了五年多了,可以說,是這家店的老員工了。
她靠著勤懇耐勞,獲得了店主的倚重,從一開始收拾盤子,到今天,跟店主一起采購,烹調,販賣。
也正因為如此,五年下來,關於店鋪的經營,比如說貨源,以及甜品的種類,做法,還有針對顧客層麵,鄭白萍都已經有了相當的了解,她打從心底裏感激店主對她的提攜與重點培養,但她沒敢告訴店主的是,她已經有了辭職,自己開店的打算。
不過一開始,鄭白萍也從來不曾有過這個念頭,來這家店鋪工作的時候,她隻是想要有一份工作維持家裏的生計。
那個時候她瘦骨嶙峋的,渾身也散發著疲憊困頓的氣息,一看就是陷入了困境的女人——她的丈夫,席卷了家裏大部分的存款,離家出走了。
她的丈夫,名字叫劉祐。
鄭白萍是通過父母的朋友介紹,才認識劉祐的。兩人因為都到了結婚的年齡,相親後沒多久就在雙方父母的同意下舉行了婚禮,有了兒子劉義鹿。
隨著兒子漸漸長大,兩人在經濟上日漸捉襟見肘,雖然鄭白萍與劉祐都是家中的獨子,但他們家裏並不富裕,劉祐家在花城郊外,父母是僅存的從事種植業的農民,而鄭白萍家境雖然比劉祐好一點,但也無法無節製地給予金錢幫助——年事已高的父母身體不好,一直進出醫院,在不麻煩女婿一家子之餘,不倚靠他們就是最大的幫助了。
劉祐與鄭白萍跟自己父母同住郊區一套三房兩廳的自建房。
在房價高速提升,許多人期望靠房產致富的時候,劉祐做了跟其他人一樣的選擇——他動用父母用於種植的田地,拿出全部積蓄,東拚四湊,勉強集齊了資金自建了一套四層的民居,而後把自建房裏一層四居的房子全部租給了從全國各處來花城的打工仔打工妹,靠收取房租,終於暫時解決了家裏的經濟危機。
但這套自建房卻是劉祐沒有通過申請,私自建立的違章建築,亦沒有告知村委會的同時,也沒有獲得某些人的通融,沒辦法從劉祐的樓房獲得好處的某些人,這些所有的某些人眼紅之餘,自然是把劉祐私自建房的事情捅到了相關部門,於是,勒令限期拆除的一紙通知下來了。
看著那紙通知,劉祐愁的眉頭都白了,這個時候才想起來要去村委會走動,並許諾分出收入的百分之多少。
但已經遲了。
房子被推倒的那一天,劉祐的父母哭暈在了田邊。
劉祐並沒有像父母那般感到過於悲哀。
房子從建立到推倒,僅僅不到兩年,出租獲得的收益,抵消了他借來的款項之外,還有富餘。
難怪現在這個世道,所有人都瘋了一般在房子上麵賭命折騰。
如果一開始,沒有使用種植用地,而是在自己家房子的地基上,建高幾層,而後出租就好了。
劉祐用自己學到的經驗教訓,通過村委會,遞交了再次建房的申請。
紅包先行,分紅在後,好酒好飯伺候,申請很快下來了。
劉祐從銀行貸款,在自家房子上麵加蓋了三層,而後把三層以上的房子全租了出去,再次解決了家裏嚴峻的經濟問題。
經過兩次折騰,劉祐知道了不少套路,自信心也更足了。在不愁生計的情況下,他開始尋找新的投資機會。
但劉祐的好運,似乎用盡了,那之後進行的每次投資,不是折戩而歸,就是賠了個精光。
最後一次,就是劉祐拿走了家裏的幾乎全部存款,而後下落不明。
一開始,鄭白萍並沒有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因為劉祐有說要去找投資項目,接連幾天夜不歸宿的情況,甚至有一次,遠走遼寧,三個月音訊全無。
而最後一次,鄭白萍也以為如此,直到發現家裏的存折、大麵額的現金,都被劉祐帶走的時候,才隱隱感到不安,到後來,兒子上學,收到的房租還沒辦法繳納足夠的學費的時候,打電話給劉祐,卻一直聯係不上,才慌了手腳。
雖然鄭白萍報過案,但依照劉祐臨離家時的舉動,比如,卷走大量資金,警察方麵傾向於劉祐是有意地離家出走,於是也沒按失蹤性質看待劉祐的行蹤不明。
等於被丈夫拋棄的鄭白萍那個時候才傻了眼,不得不想辦法自救。
於是,才有了她外出求職,最終被芋香源招聘的事情。
俞阿遲吃了一口牛奶芋圓,皺了下眉頭。
“怎麽,不好吃嗎?”成秀莉大口地吃了一羹白雪芋圓,津津有味。
“不好意思。”鄭白萍摘下了圍裙,坐到了他們對麵,“是說,你們找到我丈夫的下落了嗎?”
“還不能確定。”俞阿遲道,“你跟你丈夫,有孩子嗎?”
“你是說小鹿?”鄭白萍愣住了,“跟小鹿有什麽關係嗎?”
“我們需要他的DNA,才能鑒定我們找到的人,是不是你丈夫。”
鄭白萍的眼神先時迷惑,而後震驚,最後捂住了嘴巴:“他,不能說話了?還是?”
成秀莉點點頭。
唯一能鑒定屍骸是不是這個劉祐的辦法,隻剩下DNA鑒定了。
劉義鹿已經15歲了。
自父親不告而別後,已經過去了5年,劉義鹿與母親的關係則非常親昵,而對於父親的印象已經開始模糊,聽說父親可能被找到後,也沒引起多大的情緒波動。
拿到劉義鹿的頭發後,成秀莉與俞阿遲馬上交給了鑒證科。
鑒定結果在一周後出來了。
屍骸,確實是屬於劉義鹿的父親,劉祐的。
就是說,五年前,在劉祐卷走家裏的金錢後就被害了。
是有誰見錢生惡,殺害了劉祐嗎?
向鄭白萍詢問劉祐臨走前,是否跟她提過什麽投資項目的時候,有一個名字,再度引起了他們的注意。
“那個時候,隻要是聽說賺錢的,劉祐都想去摻一腳。”鄭白萍擦了擦泛紅的眼睛,“學人家炒股票,投資黃金,入股廣告策劃公司,還有什麽留學谘詢機構。”
“他都是從哪裏拉來的項目?是有誰介紹的?還是找過什麽投資顧問?”
“我也不清楚,他在外麵的事情,都沒跟我談過,不過,他走之前兩個月,好像做的是藥材買賣。”
“單幹嗎?”
“不,似乎是,跟一個姓嚴的一起做的,他還特意跑到四川那些藥農的鄉縣去收購藥材,曾經拉回一批,叫什麽,烏鞘蛇的,當時嚇了小鹿一跳,堆放在家裏的那段時間,那味道,熏得我們都不想在屋子裏呆著。”
“嚴什麽?”成秀莉問,“好好想想,還記得他的名字嗎?”
“嚴什麽,什麽元?”鄭白萍艱難地回憶。
“嚴在元?”俞阿遲脫口而出一個名字。
“啊,對的,嚴在元,是叫嚴在元。”鄭白萍點頭,然後有點狐疑,“你們,也認識他?”
成秀莉似乎沒想到俞阿遲竟然叫出了這個名字,更沒想到竟然就是這個名字,也顯得有點驚訝。
“不,我們曾經聽說過有個叫這個名字的人,也做過藥材買賣的生意,剛好你說那人姓嚴,叫什麽元,我就誤打誤撞,結果說對了。”俞阿遲看了一眼成秀莉,解釋。
嚴在元,曾經在調查陳三胡的前科時,曾經出現過的名字。
原來,嚴在元曾經跟劉祐一起做過藥材買賣的生意?
聽說,嚴在元也是失蹤了,下落不明,而同樣下落不明的劉祐,現在找到了,變成了一具骨骸,那嚴在元,難道也?
俞阿遲跟成秀莉交換了個眼神,離開了劉家。
“媽媽。”劉義鹿從房間走了出來,站在胡亂抹著雙頰的鄭白萍的麵前。
“小鹿,餓了吧?我現在馬上給你做飯去。”鄭白萍勉強笑了笑,起身。
“爸爸,是死了嗎?”
鄭白萍怔了,好一會兒,才道:“小鹿,別擔心……”
“我不擔心,我還有媽媽你呢!”劉義鹿抱住了身子單薄的母親。
正是長個子的時候,少年劉義鹿比鄭白萍高了一個頭,他抱住了母親,笨拙地撫摸了一下母親的後背:“媽媽,你也還有我呀。”
鄭白萍的眼睛一下就紅了,伏在兒子的肩膀上便哽咽著哭了起來。
“不怕,媽媽,我們好好攢錢,將來,等你開店了,我放學後會天天去店裏幫忙的。”
劉義鹿說著,眼神很堅毅地,一直看著,門口外,兩個刑警的身影,越走越遠。
“嚴在元?”
在一家港式茶餐廳吃飯的時候,成秀莉邊拌著咖喱抹到米飯上,邊道,“真是沒有想到啊,你是怎麽把兩者聯係起來的?”
俞阿遲看著餐盤上的食物,皺了下眉頭。
注意到俞阿遲這輕微舉動的成秀莉,道,“怎麽,不好吃嗎?”說著就把筷子伸到了他的餐盤上,夾起了一塊酸甜菠蘿骨放進嘴裏嚐了嚐,“挺好吃的呀,這家茶餐廳一直保持著水準。”
俞阿遲看成秀莉吃得津津有味,嚐試著點了點汁,舔了舔。
“怎麽?你在家是大少爺啊?”
“可以這麽說,這是我第一次吃快餐。”俞阿遲感覺到味道還行,開始慢慢就著汁開始吃飯。
“哈!矯情。”成秀莉吞下嘴裏的食物,用紙巾擦了擦唇沿,“這年頭,像我們這些加班族,還有誰沒吃過一頓半頓快餐啊?”
俞阿遲不吭聲。
“這案子可巧了,查了半天,線索又繞了回去。”成秀莉想了想,覺得有點奇怪,“哎,我是不是在哪裏還聽說過這個名字?”
“從喬江平還有陳三胡嘴裏?”
“不不,好像我在這之前,在什麽地方還出現過類似的名字似的,就是一下想不起來在哪裏聽說過了。”
俞阿遲吃著飯,看了成秀莉一眼,沒有吭聲。
“待會呢,我們再去找找陳三胡,看看能不能通過他聯係上他的那個哥們,嚴在清。”成秀莉繼續埋頭吃飯,“然後我們再問問嚴在清他大哥失蹤是怎麽一回事。”
石振琴拎著手提袋走進了花城第二人民醫院。
從進入醫院以後,她就一直往前走,直到住院部的大樓,搭電梯上去,四樓,出電梯的時候,她還特意對著電梯裏的金屬光麵,理了理自己的衣服。
石振琴輕車熟路地走到了一間病房,敲了敲門,探進半個身子,剛要笑著說什麽的時候,笑容凝滯了,隨即走了出來,抬頭看了看房號,確定自己沒有弄錯之後,愣了半晌,而後看護士把一個病人推進來的時候,抓住了護士的胳膊。
“什麽事?”
“我說,你知道2號床的病人,轉移到哪裏了嗎?”
“這就是2號床的病人。”護士這麽說著的時候,輪椅上坐著的病人抬頭,看著她。
石振琴看了一眼輪椅上的病人,“不是,我是說,2號床原來的病人?他,他去哪兒了?是病好了嗎?”
“啊,是他啊,那位先生早在一個月前出院了,你不知道嗎?”護士奇怪,“你是她什麽人?”
石振琴的臉色一下變了,急匆匆地離開了醫院,邊走進電梯,邊掏出手機,飛快地按下一串數字,撥了出去。
然而,電話那頭一直是忙音,而後傳來了用戶不在服務區的提示語音。
石振琴關了手機,不甘心地咬了咬下唇。
這家夥,別以為能逃得了。
她石振琴就不信沒辦法找他出來。
靜婆婆提著菜,慢慢走到了人行道的休憩長椅上,坐下,把手裏的菜放到一邊,輕輕捶著自己的膝蓋。
歲數上來了,身體的狀態不複青年,一把老骨頭,像是用久耗損過多的舊機器,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停止運作。
靜婆婆看著行人道上,牽著媽媽的手走過的小女孩子,眼裏露出了豔羨的神情。
如果,兒媳婦,還能帶著孫女回來,跟兒子團圓,就好了。
雖然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靜婆婆站了起來,繼續向前走著。
那個狠心的女人,趁著自己兒子住院的期間,就賣掉了兒子的家,賣掉了那間房子,把那錢,當成是嫁妝,跟別的男人跑了。
到今天,對他們還是避而不見,怎麽可能還會回來呢。
難得兒子出院了,但他的家,卻沒了。
他們兩個老家夥,也沒什麽辦法能幫得上忙的,就怕……
靜婆婆歎了口氣。
好不容易才痊愈的,卻不知道跑哪裏去了,那個傻兒子。
就怕他看不開,會做出什麽傻事來。
靜婆婆走上樓梯,看到自己家門口有兩個穿著警服的男人,而她的老伴,正摸著頭對他們說著什麽。
“怎麽了?”靜婆婆的心一下揪住了,擔心是兒子發生了什麽事,趕緊地問。
“沒什麽!”老伴搖頭。
“啊,婆婆。”那兩位民警看到靜婆婆,笑著打招呼,“對了,聽說,以前你們住長聲樓的時候,靜婆婆你做的酸蘿卜最好吃了?”
靜婆婆想了想,點頭,笑,“啊,是啊,我們住那邊兒的時候,我經常做點醃菜酸菜什麽的,做得多,就送左鄰右舍了,你們是?”
靜婆婆說著,進了屋子,那兩個民警也跟了進去。
“我們是因為長聲樓那幢樓的白骨案來的,你們聽說過這新聞吧?”
“啊,聽說過,這事兒挺久的了吧?”靜婆婆把菜放進廚房,聽老伴兒答。
“是的,我們當時呼籲過在2012到2013年曾經住在長聲樓的居民,或者是知情人提供線索,你們也不知道嗎?”
靜婆婆端著兩杯水出來,給兩個民警遞上。
“嗐,我們能知道些啥啊!”靜婆婆答。
“在2012到2013年那段時間,你們不是住在長聲樓嘛?”
“是住在長聲樓,可我們什麽都不知道啊,有什麽好說的?”老伴搖頭。
“當時,你們住在,802嗎?”
“對,那樓可高了,設計不合理,特別是一層啊,一看就是過時的建築,這年頭誰還用那麽小的柴房啊?沒人用,一到晚上就黑森森的,不吉利。”說其長聲樓,靜婆婆有話說,“還有啊,那樓梯,也設計得一點不人性,那麽高,那麽多,對我們老人家一點不照顧,所以,我兒子買了新房子以後,就搬走了。”
“你兒子?當時也是跟你們一起住長聲樓嗎?”
“啊,不不,我兒子大學畢業就搬出去住了,結婚自己買了房子,後來賺錢了,就給我們買了這一套小房子。”老伴兒一臉驕傲。
“而且啊,我們好像,是那一年,四川地震那一年,是那年春節過後,我們就搬走了。”
“那是,2013年?”
“對對,2013年,我們原來就不住那兒了。”
“可是,房子是登記在你們名字下的,你們不住了之後,那房子裏住的是誰?”
“啊,原本我們是打算租出去的,不過,那地方,就像我說的,不吉利,房租高了也沒什麽人願意租,所以大部分時間都是空置著的,偶爾有人願意租的,都是短期的租客。”
“那,你們還保留著那些租客的信息嗎?”
靜婆婆看老伴搖頭。
“我們不摻和,當時都是讓中介幫忙放盤的,啊,也有,鄰居給介紹的租客。”
“還記得當時中介的名字嗎?”
“一家叫親民地產的,也是那幢樓裏的一個熟人開的。”
“有你這熟人的聯係方式嗎?”
“啊,我找找,他最近還有找我們,說有放盤需要的時候記得聯係他。”
“那真是謝謝你了,還有,你還記得介紹租客的鄰居,叫什麽名字嗎?”
“那個鄰居啊!”老伴把頭轉向靜婆婆,“你記得嗎?”
“啊,樓下的老張,還有隔壁的小蘭媽媽。”
“靜婆婆,最好是名字,還記得清楚嗎?”
“我哪記得那麽清楚?大家都這麽叫,老張老張,小蘭媽媽小蘭媽媽,所以我們就都跟著這麽稱呼了?”靜婆婆睜大了眼睛,不滿,“我又不查別人家戶口,知道那麽詳細幹嘛啊?”
“那,你們知道他們是哪一樓哪一戶的?”
“老張,是樓下,405的,小蘭媽媽,就住我們隔壁,是801的。”
“好,我們記下了,真是謝謝你們了。”
由陳三胡聯係上嚴在清,俞阿遲與成秀莉跟他在一家咖啡廳見了麵。
嚴在清是個白白淨淨的青年,架著一副眼鏡,當知道俞阿遲與成秀莉的身份,再聽說是跟他打聽大哥嚴在元的事情,顯得有點著急:“我大哥他,是不是惹上什麽麻煩了?”
“為什麽這麽說?”
“因為,一個月前,我那失蹤的大哥回來過,一聲招呼都不跟我打,然後又走了。”嚴在清很懊惱地說。
嚴在清是一家私人公司的小職員,朝九晚五,但在嚴在元回家那一天,嚴在清加班,徹夜未歸,第二天回到家的時候,發現有人用過盥洗室,又發現大哥的車沒了,問小區保安,才知道自己一直下落不明的哥哥回過家。
“可是,他沒有給我留下電話號碼,也沒有給我留下隻言片語,根本連跟我解釋的打算也沒有,這些年來他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嚴在清激動之餘,是焦慮,“我哥從來沒有這麽對我,他現在這樣,害我快擔心死了,我想找他,也不知道怎麽才能聯係上她,現在你們找上門問我哥的事,難道不是因為他出事了嗎?”
俞阿遲皺了皺眉頭,“不,我們是基於一件刑事案件,有話要問他的。”
成秀莉一把抓住了俞阿遲的胳膊,製止他繼續說下去,“你哥他,是什麽時候失蹤的?”
“大約是在,五年前,被那個女騙子,就是喬安娜騙走了180萬之後,為了追回那筆錢,找喬安娜的下落,然後就沒有回來過了。”
那180萬,就是已經替喬江平的房子交的首付,俞阿遲與成秀莉一早在喬江平聽說過了,明白是怎麽回事。
“可是,你們跟喬江平兄妹發生衝突後,你哥不是跟喬江平達成協議,緩和一年的還款期,而喬江平就不以故意傷害他人罪起訴你嗎?為什麽你哥還有去找喬安娜?”
“話是這麽說,隻是,你們以為以喬江平以及喬安娜的能力,還得起那180萬嗎?”嚴在清沒有想到警方似乎已經調查過他們跟喬氏兄妹的過節,有點意外,“我哥同意這個協議的前提,是喬安娜必須跟我哥同居一年。”
“喬安娜肯?”
“不肯也得肯,厚臉皮的女人,以為仗著幾分姿色,我哥就會白送那麽多錢給他們家了。又不是做慈善,憑什麽我們得吃這個啞巴虧啊?”提起喬氏兄妹,嚴在清一臉鄙視,“想錢想瘋了吧?不想給我哥好處就想拿走那麽大一筆錢,我哥是因為喬安娜那女人說會嫁給他所以才給錢他們家的,180萬,當做是聘禮也綽綽有餘了吧?我還跟我哥提過,他們喬家就是賣女兒,喬安娜也未必能賣到這個價錢啊,可我哥當時就被她迷昏頭了,我沒辦法阻止他,幸好等喬阿娜一變卦,我哥就清醒過來了。”
“可是,後來,喬江平不是還清了嗎?”
“確實還清了,但在那之前,我哥就失蹤了。”
“但他已經露麵了,還回來過,就不算失蹤了吧?”俞阿遲覺得多餘的話說太多了,“你確定不知道嚴在元的下落?”
“我真的不知道,不然我不會每個一個月就去一次公安局催你們找人吧?”嚴在清喊冤,“我還指望你們能把他找回來呢!我多擔心自己有一天得,得去申請我哥失蹤死亡呢!”
“現在你哥他既然露麵了,就意味著他起碼人還活著!”成秀莉安慰。
“但你必須幫助我們找到他的下落。”俞阿遲補充。
“我當然想找到他。從小,我大哥就最疼我了,我的事情,大哥總是幫我安排得妥妥帖帖的,也從來不會不辭而別,怕我擔心,但是,四年前他失蹤那一次,還有最近這一次……”嚴在清束手無策,“真不像我哥的作風。”
“或許,他是因為卷進了什麽麻煩的事情裏,怕連累了你?”
聯係到大概死於四年前的劉祐,成秀莉這麽安慰。
“我也是這麽想的,所以,我一見你們,就怕你們是因為我哥出事了才來找我的。”嚴在清點頭。
“那麽,你認識劉祐嗎?”俞阿遲問,“不,確切地說是,你知道你哥認不認識一個叫劉祐的人?”
“劉祐?”
“對,他是做藥材買賣的。”成秀莉說著,把劉祐的一張相片遞給了嚴在清。
“我哥也是做藥材買賣的。”嚴在清看著相片,“可能是他的合夥人。”
“你不認識他?”
“我哥從來不讓我碰他生意上的東西,也很少往家裏帶他的生意朋友。”嚴在清再認真地看了看,搖頭,“我沒有印象。”
“那麽,你能帶我們去你大哥家裏看看嗎?”成秀莉問。
“為什麽?”嚴在清警覺。
“因為這個劉祐的案子,我們必須找到你大哥,問清楚一些事情的。而且,你說你擔心你大哥可能出事了,那讓我們掌握多一點關於你哥的信息,盡快找到他的下落,不是壞事,對吧?”成秀莉問,“除非,你在你哥屋子裏藏了什麽不見得人的秘密?”
“才沒有,看就看,我帶你們去。”
在成秀莉與嚴在清先後起身的時候,俞阿遲忽然問了一個問題:“嚴在明是你什麽人?”
“嚴在明?”成秀莉回頭,看著俞阿遲,愣了。
嚴在清也顯得有點吃驚,他以為這兩個警察應該把他一家的情況都弄清楚了的。
“那是我二哥。”
嚴家有三個兒子,嚴在元出生後的第二年,他們的母親就誕下了嚴在明,而後過了四年,才有了嚴在清。
嚴家原本是做小本生意的,家裏開了個雜貨鋪,倚靠小小的鋪子撫養三個兒子,生活得很艱難,直到後來,高中沒畢業就輟學的嚴在元出來工作,在社會上折騰了幾年後,跟著別人學習藥材買賣,收購藥材,囤積壓貨,再趁市麵上價格上揚的時候高價倒賣,一來二去,很快就暴富了。
家境雖然富裕了,但父母卻沒有享受多少,因為多年來勞累困頓,積勞成疾,很快就去世了。
嚴家三兄弟的關係一直不怎麽融洽,嚴在元身為長子,與弟弟嚴在明隻有一歲的差距,兩人在智力,為人處世上都有著明顯的分別,因為家裏的狀況是靠自己的勤奮與投機扭轉的,所以嚴在元對於這個與自己年齡相仿的弟弟頗有點看不起的意味,反而是對於小自己五歲有多的小弟弟嚴在清疼愛有加。
嚴在明讀完高中後,參加高考,原本是考上了本市一家211大學的,但一開始,嚴在元不讚成嚴在明繼續升學,覺得讀書沒用,還不如讓嚴在明跟自己一樣出來工作——那個時候嚴在元在珠三角的一間工廠裏做車間的計件工人,工作環境惡劣,薪水也低,單靠父母的積蓄是供不起嚴在明上大學的,那嚴在明上大學就意味著必須要嚴在元資助。
大概在嚴在元的眼裏,輟學的自己,能早早地意識到上學是家裏最沉重的經濟負擔,於是自知之明地選擇減輕父母的壓力,出來賺錢養活自己,僅僅比自己小一歲的嚴在明不可能沒有這個覺悟,所以他反對嚴在明繼續上大學。
最後,嚴在元將要妥協的時候,嚴在明已經進入了大學校門,並以勤工儉學,補回了學費的空缺,他匯給嚴在明的款項被原路打回去的時候,嚴在元覺得自己的好意被不識好歹的弟弟拒絕了,是在打他的臉,帶著羞愧跟報複心理,疏遠了嚴在明。
而在嚴在清身上,嚴在元則體現了濃濃的兄弟之情。其中有在自己的兄弟之情被嚴在明破壞後,賭氣寵溺嚴在清,刺激嚴在明的原因,也有因為那個時候,嚴在元開始踏入藥材販賣這一塊,手頭漸漸闊綽。
在嚴在清考大學的時候,因為三分之差沒能上本科線的時候,嚴在元花大手筆,出錢補上這三分的空缺,把嚴在清送進了大學校門。
不用說,嚴在元涇渭分明地表達了自己對兩個弟弟的差別對待,大學畢業以後的嚴在明就再也沒有恢複跟嚴在元的關係了。
而嚴在清,在嚴在元的影響下,對二哥的印象,也沒有好到哪裏去。
他跟嚴在明的交集,也就是在過年過節,二哥回來探望父母的時候,平時不會主動找嚴在明說話,更不用說去探望嚴在明了。
在父母去世以後,嚴在明就再也沒有回過家——其實也就是嚴在元的家,而嚴在清就很少有機會見到這個二哥了。
“那,嚴在明兩年前被捕入獄,判處死刑,緩期執行的新聞傳出來的時候,你也不知道?”
站在嚴在元的房子裏,打量著屋子的陳設的時候,成秀莉問。
“知道,那不正證明了他不配做我的二哥嗎?”嚴在清一臉嫌棄。
兩年前,盤龍峽的殺人凶手被當場逮捕之後,針對凶手的身份,新聞媒體做了一係列的采訪,而嚴在清是嚴在明弟弟的事情也被揭露報道出來,他遭受了不少冷眼跟側目,讓一直在保護傘下的他的生活帶來了諸多不便,更讓嚴在清對二哥反感了。
“但是,最近也有澄清報道,那件案子不是他犯的,那是警方被人混淆了是非的誤判,你又怎麽看?”
“反正他坐不坐牢,都是他自己的事情,他要想聯係我們,早在兩年前被抓的時候,就應該通知我們了,結果呢,他根本沒想過要我們幫忙,我曾經跑到監獄去見他,他還拒絕會麵呢。”嚴在清有點憤憤然,“既然是誤判,那好了,他沒事,我們更沒事了。”
“啊!”成秀莉一臉恍然,不忍地覺得同情。
“很正常,兄弟也就是這麽回事,說到底,除了身體裏流著同樣的血,其實還是陌生人。”俞阿遲道,“就像同一個母親生下來的羊羔,被拿來做羔羊肉,也沒有其他同一血係的羊羔會感到同情的。”
俞阿遲走到了嚴在元房間的電腦前麵:“嚴在元他,平時跟生意上的合夥人一定有來往的,難道半點痕跡都沒留下嗎?”
“有有。”嚴在清說著,讓俞阿遲走開,自己打開了手提電腦,登錄進去,“我大哥他雖然頭腦很好,做生意厲害,但對於電腦啊,網絡之類的東西一竅不通,他有需要的時候,都是我給他弄的……”
電腦登錄進去以後,連上網絡打開網頁,默認的是一個充斥著大量**女人相片跟視頻的網站,跳出來的是幾個彈窗,也是類似的廣告,呻吟蘼穢之聲從開著的音頻傳了出來。
成秀莉抬頭盯著天花板,俞阿遲皺起了眉頭。
嚴在清手忙腳亂地把網頁全部關了,重新登錄,幹咳:“我哥做這個的時候,我曾經建議他開個網店,因為現在很多人都在網上開店嘛,所以,開個網店的話,就算賣不出去,也可以拓寬客源,這個網店是我幫他經營的,裏麵有介紹他的進貨來源,誠信合夥人。”
俞阿遲和成秀莉湊過去,看到了網頁上的店鋪介紹,以及下麵展示的嚴在元與他的一些供應商,以及商業合作公司的相片。
一張張相片滑了過去,沒有嚴在元與劉祐合作的相片。
成秀莉臉上的失望之色外溢,看來,還是必須找嚴在元本人問個明白了。
俞阿遲則在一邊開口,“把相片重播一次。”
嚴在清點頭,在重放一次相片的時候,彈出其中一張時,俞阿遲叫了聲,“停。”
“他是?”看著那張相片的成秀莉驚異。
“是他。”俞阿遲的眉頭皺了起來。
相片裏,嚴在元與一位男人互握著手,站在一家製藥公司門麵前麵。
那個男人,是不久前他們才探訪過的男人。
陳關川。
為何東航做證的人。
也是在發現屍骨的同一年,在骨骸發現地——長聲樓,發生意外事故,昏迷了兩年的陳關川。
這就,有點耐人尋味了。
被謀殺死去的劉祐在長聲樓發現骨骸,劉祐生前是跟嚴在元一起投資做藥材買賣生意的,嚴在元是陳關川的收購商,下落不明將近四年,最近匆匆露了一臉又失蹤了,而陳關川,在發現劉祐骨骸的同一時間,出現在長聲樓。
是不是,有點,太巧合了?
陳關川為什麽會在那一天出現在長聲樓?
那個時候,長聲樓明明已經是拆遷危地,一般人不會輕易靠近,但他卻……
按照當時的意外事故報告,陳關川是在樓頂有挖掘機作業的情況下,還私自爬上了四樓。
如果,其實當時陳關川的目的地,並不是四樓,而是七樓的話,那他?
“能聯係上陳關川嗎?”
在第二人民醫院發現陳關川早已經康複出院,回到局裏的俞阿遲問。
曹真在文具店裏,看著自己八歲的女兒圓圓認真看著一個又一個書包,微微笑了笑,把自己手上拎的那個拉杆書包收了起來。
不日前,她才接到學校的通知,這個學期起,不允許學生繼續使用拉杆書包。因為使用拉杆書包存在太多安全隱患,一是按照現在學校的書桌設計,拉杆書包無法放進課桌,隻能放在座位旁邊,占用通道影響通行,更會有可能絆倒其他學生,二是在發生可能的突發事件時,拉杆書包增加了加劇踐踏的危害性。
早在圓圓抱怨書包太重,要求自己買一個跟其他學生一樣的拉杆書包的時候,她就耐心地告訴過女兒了,其實拉杆書包並沒有減少多少重量,跟肩背式的書包差不到哪裏去。而且,拉杆書包最主要在用的,是那些每天上學放學,有家裏的爺爺奶奶護送的學生,方麵他們上下地鐵的時候,減負。而圓圓有媽媽每天開車接送,並不需要。
圓圓偏不信,一定要跟她的同學一樣。
沒辦法之餘,曹真隻好給圓圓挑了個拉杆書包,滿足她的從眾心理。
結果才背一個學期,學校就下了禁令,這天接女兒放學的時候,曹真聽著女兒與同學之間對於學校這種因為容易損壞地板發出的書包封殺令紛紛表示不滿,啼笑皆非,但最終,還是牽著圓圓來到了文具店,重新購置一個新的雙肩書包。
“媽媽,這個好看嗎?”圓圓挑了一個。
“好看,你喜歡嗎?”
圓圓點點頭。
“背上試試看,舒不舒服?”曹真把拉杆書包放到了一邊,替女兒背上書包,讓女兒試著走了幾步,“舒服嗎?”
圓圓點點頭。
“那,就要這個了?”
“嗯。”
回到家,圓圓把拉杆書包裏的東西全放進新買的雙肩書包的時候,曹真在廚房裏擇菜做飯。
門鈴響的時候,曹真叫了一聲:“圓圓,去看看是不是爸爸回來了?”
“好的。”圓圓放下手裏的課本,走了出去。
嬰兒房裏的保姆也走了出來:“尤先生回來了?那我是到點也能下班了!”
“甜甜還好嗎?”
“還好,剛喂過奶,小家夥正坐在學步車裏蹬著小腿轉來轉去的,可歡了。”保姆笑。
“那你……”
“媽媽,不是爸爸,他們說是警察。”
保姆的臉色一下變了,曹真也愣了。
“警察?警察找你們是,什麽事?”
“陳姨,你下班吧,甜甜我自己看著就好了。”曹真打發走保姆的時候,在門口看到了成秀莉跟俞阿遲,保姆疑惑地看著曹真把他們迎進門。
得知在陳關川在昏迷期間,曹真就辦理了離婚手續,帶著她與陳關川的女兒圓圓改嫁給了一名姓尤的公司職員,在原本兩人的房子撲了個空後,他們幾經周折,終於找到了曹真的新家。
按照他們的推斷,昏迷期間,陳關川臥病兩年,康複後應該會去見自己的妻子才對,即便不關心妻子,但總不至於連自己的女兒也不惦記。
“他,是來找過我。”曹真點頭,沒有否認。
那是,半個月前,曹真去女兒的學校接圓圓下班,在校門口等候的時候,見到了陳關川。
當時,她是嚇了一跳,甚至有點防備。
畢竟,自己趁他昏迷期間,辦理的離婚手續,不太像是一般恩愛夫妻的做法。
按照那個時候,她遭受的那麽多非議的說法,她應該任勞任怨,伺候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醒過來的植物人丈夫,才算得上是個好女人的。
但是,曹真那個時候,單憑一個人的力量撫養著圓圓,而丈夫,卻不知道還有沒有醒過來的可能。
原本,她跟婆婆——陳關川的母親的關係就不怎麽友好,一開始,她就不是婆婆理想的媳婦人選——她跟陳關川是奉子成婚的,原本就沒想嫁過去,但陳家看在她懷了子嗣的份上,強行說服了兒子娶她過門,而後來,她生下來的孩子,是個女兒,婆婆就更顯得微詞多多了,所以,在陳關川出事以後,被婆婆遷怒,說自己是掃把入門,多災多難的那刻起,她就決定無論如何都要離開陳家——不管別人背地裏會說自己有多冷血,多不守婦道。
她遇見現在的丈夫後,就背著公公跟婆婆賣掉了陳關川的房子,改嫁之後就一直跟陳家斷絕來往,乍見陳關川,她還以為他是來責罵自己的。
“他沒怪你?”
曹真搖搖頭。
陳關川隻言不提她擅自離婚的事,也不提她擅自賣掉房子的事情,隻是問了曹真這些年來的生活,以及女兒過得好不好。
曹真對於陳關川如此冷靜,如此友善,也有過納悶,特別是知道陳關川不是來責難自己的,也不是來跟自己爭奪女兒的撫養權的時候,鬆了口氣,看著女兒從學校裏出來,提議跟陳關川一起吃個飯的時候,陳關川卻拒絕了。
“他不願意跟自己的女兒見麵?為什麽?”成秀莉問。
“我也不太清楚,總之,按照他的說法,是覺得,圓圓一直不知道她的親生父親來找過她,比較好。”曹真苦笑了笑,“或者,我們兩母女跟他沒有了關係,他更落得輕鬆吧!”
“才不是呢。以前啊,我們母女倆,可以說一直是他的負擔呢!”曹真道,“他外麵還有女人。”
“什麽?”
“對,他外麵還有女人,所以,我擅自離婚的事,其實,對他是好事。”曹真淡淡地道,“你們知道他是製藥公司的銷售吧?”
成秀莉點點頭。
“他在替公司做銷售之餘,還跟人一起買賣藥材,是根據他在公司獲得的消息的便利,跟那些藥材商販投機做的副業,隻能說,他很精明。”
陳關川畢業那一年是2008年,當時的藥材市場供不應求,各類藥材都飛速升漲,正是揪準這個時機,陳關川投身了製藥行業。
事實證明,陳關川沒有選錯行業。
利用自己工作的便利關係,陳關川跟嚴在元合作,談成的買賣,抽成利潤可觀之餘,陳關川自己也投資進去,買進賣出,在2013年一年,光三七一味就賺了上千萬。
“因為有錢,所以,他覺得自己應該有權力在外麵再多找一個女人。”曹真的神情依然很平淡,“況且,跟他媽一樣,他也想有個兒子,而我生了圓圓後,跟他就怎麽也懷不上了,估計,他也想找外麵的女人替他生個兒子吧。”
所以,這就是曹真與陳關川感情破裂的緣故了。
“你知道那女人是誰嗎?”
“他外麵的女人又不是隻有一個,我隻知道一個叫石振琴……”曹真正要說下去,一陣孩子的啼哭打斷了她的話。
“媽媽媽媽,甜甜發脾氣了,我怎麽都哄不好。”圓圓在嬰兒房裏焦急地大叫。
“抱歉,麻煩你們等一下。”
曹真快步走進了嬰兒房,抱起了學步車裏的女嬰兒,熟練地拍了拍:“甜甜,乖,不哭啊!是餓了嗎?”
成秀莉看著曹真哄著女兒,眼睛裏滿是愛意地笑了笑。
等女兒不哭後,曹真讓圓圓抱著小女兒,才走了出來,看著成秀莉:“你們如果想知道他外麵的女人都是誰?最好去問陳關川的父母,他們一直清楚陳關川外麵有女人的事情。”
離開曹真的新家,開門上車的時候,成秀莉唉了一聲。
做進駕駛室的俞阿遲看了她一眼,開車。
“真沒想到啊,還以為陳關川是好人呢!”
“他是好人嗎?”俞阿遲隨口答。
“你想想啊,他在醫院昏迷了兩年,醒過來後就做證讓何東航洗清了殺人嫌疑,你說,這不是好人嗎?”成秀莉搖頭,“結果呢,他自己本身就是個嫌疑人,而且,他竟然這麽對待自己的妻子,太不男人了。”
俞阿遲沒有吭聲。
“是誰說,風流意味著男人有魅力的?”成秀莉盯著俞阿遲,“是你嗎?”
“你看,陳關川就是活脫脫風流男人的教材,所以說,多情不是壞事,但如果沒辦法承擔後果,一開始就別想著跟人家結婚嘛!”成秀莉替曹真心疼,“幸虧跟他離了,不然這日子沒法過了。”
俞阿遲轉頭看了成秀莉一眼。
“你跟你前夫離了,不也是能活嗎?”
“我跟這情況不一樣。我沒經曆過婚後生活。”成秀莉搖頭。
“你沒結婚?”俞阿遲一怔,“那你孩子怎麽來的?”
“我生的,我一個人生的。”成秀莉驕傲。
俞阿遲皺了下眉頭。
“哎,是真的。”成秀莉把頭晃了晃,捋了一把自己的劉海,似乎不太願意談下去,但頓了頓,還是說了開來,“我呢,跟我男朋友是扯了證,他也是做公安的,但是呢,還沒來得及擺酒他就出任務去了,而後在任務中犧牲了。”
俞阿遲怔住了。
“那個時候我不知道,在發現我懷孕的時候,就把我男人——啊,現在應該叫亡夫了,我把亡夫叫到餐廳,吃飯的時候我跟他報喜了,但是呢,他說事業為重,所以暫時不想要這個孩子。”成秀莉從口袋抽出一根充饑備用的牛肉幹,撕開包裝,遞給俞阿遲,俞阿遲搖頭,成秀莉咬了一口,才繼續說:“可是我想要啊!寶貝就在我身上懷著,怎麽能不要呢,所以我那天呢,就跟他說,我現在有了,所以目前他有兩條路可以選擇:一條是做孩子的爸爸,一條是不做孩子的爸爸。”
“你是逼他離婚的節奏了?”
“沒啊,我跟他說了,他不想做孩子的爸爸呢,孩子就是我一個人的事情,等我生下來後,咱們可以好聚好散。”
“然後呢?”
“然後,他出任務去了,結果就出事了。”成秀莉咬著牛肉條,嚼得起勁,“他離開那天,我把離婚協議書還有放棄孩子監護權的同意書拿出來讓他簽名了,說,以後孩子生下來是死是活都與他無關,我一個人承擔所有後果。”
“他簽了?”
“簽了。”
成秀莉說完,車裏有片刻的沉默。
俞阿遲看了一眼成秀莉,許久,才問:“餓嗎?我們去哪裏吃宵夜?”
“不了,今天加了班,太晚了,我還要趕著回家見小毅。”成秀莉看了看手表,“都這個點了,在前麵那個地鐵口把我放下吧!”
俞阿遲停下了車子:“真不用我送你嗎?”
成秀莉鑽出車子,朝他招了招手,轉身鑽進了地鐵口。
俞阿遲看成秀莉的身影在地鐵口消失,才慢慢發動車子,開走了。
回到家後,俞阿遲先喝了一杯紅酒,而後起身,把客廳裏的一塊偌大的展示白板揭開了遮幕,拿起一邊的黑色油性筆,飛快地寫了出來。
最後,他在趙文約的名字底下,重重地劃上了兩道橫杠。
他把筆扔到了一邊,拿起紅酒,再抿了一口,拿起外套,走了出去。
不大一會兒,車停在了某個住宅區外麵。
天麟園。
透過窗口,他看著裏麵璀璨的燈火,一下靠在了座位上的靠背上。
趙文約,就住在裏麵其中的某幢別墅裏。
大約是停留的時間有點久了,引起了保安處的注意,某個穿著保安製服的人過來敲了敲他的車窗。
他打下了車窗,把自己的警員證打了開來。
那保安看了兩眼,退了下去。
他關上車窗,駛離了天麟園。
靜婆婆與老伴看著兩個自稱是警察的人再次登門拜訪,有點詫異。
“這是你兒子吧?”成秀莉問。
通過負責排查的民警的幫忙,陸續有人認出了陳關川,據說是居住在長聲樓802的一對老夫婦的兒子。
於是,得知地址的成秀莉跟俞阿遲即日登門造訪。
靜婆婆看了看相片,“對啊,是我兒子,這是他朋友,我家還有同樣一模一樣的相片呢,他怎麽了?”
“他在家嗎?”
“不在,他出院後倒是跟我們住過一段時間,不過後來,就出去了。”靜婆婆說,“你們找他有事嗎?”
“有,他有說什麽時候回家嗎?”
“不清楚,他啊,心情不好。”靜婆婆唉聲歎氣,“從他出事之前,他心情就不好!”靜婆婆看了他們一眼,問,“你們知道吧?我們家關川,兩年前,被石頭砸得住進醫院的事情?他可是住了足足兩年多呢,我還以為這個兒子要沒了!誰曾想,他又活過來了,老天保佑!”
“那,他醒來以後,有說過當時他為什麽會去那裏嗎?”成秀莉問。
“啊,有啊。”靜婆婆點頭,“說是長聲樓要拆了,他最後去看兩眼。”
“一棟舊樓房,有什麽好看的?”
“你們不知道哇,我們家關川從小在長聲樓長大的,關川有出息,所以賺了大錢,買了新房子,可他念舊啊,聽說從小長大的地方要沒了,心裏有感情了,所以就去看看了唄!”靜婆婆道。
“那,他心情不好又是怎麽回事?”
“他做的買賣,行情不好唄,那拆遷補償的房款都貼進去了,也沒能止住虧損,結果想去看看老房子嘛,又被砸成了植物人,昏迷了兩年,然後等他醒來了,老婆孩子,都跑了。”靜婆婆叨嘮開來,心裏來氣,“我家兒媳婦啊,跟人跑了不打緊,還把我兒子的房子都給賣了,你說,氣人不氣人?”
“你埋怨媳婦做啥啊這是?”靜婆婆的老伴一直沒作聲,這個時候發話了,“人家賣房子,不也是為了替關川補那個窟窿嗎?要不是她,我們的這小房子都得賣了,哪裏還輪到我們住?”
“那,這個人,你們認識嗎?”成秀莉拿出了劉祐的相片,問。
“他啊,就是想入股我們家關川買賣的人,叫什麽來著?”靜婆婆問老伴。
“叫,叫劉祐。”
“對對,劉祐。”靜婆婆嚷,“關川曾經帶他到我們這兒吃過飯呢!”
總算,把兩個人聯係上了。
陳關川是認識劉祐的。
劉祐的屍骸在發現的時候,是在2014年,已經確定了埋藏屍體的住戶,對房子進行改造是在2013年六七月份,就是說,劉祐是在2013年六七月份之間被砌進牆體的。
那個時候,陳關川的夫婦雖然搬出了長聲樓,房子用於出租,但陳關川也有802的鑰匙,不排除他在那段時間曾經出入過長聲樓的可能。
這樣,陳關川殺害劉祐的嫌疑就大了。
陳關川可以自由出入長聲樓而不引起懷疑,唯一見過劉祐的老人說,劉祐在那段時間也經常去拜訪朋友,那這個朋友,毫無疑問,應該是陳關川了。
那陳關川就有了殺害劉祐的時機。
但,動機呢?
“劉祐入股了陳關川的藥材買賣生意,靜婆婆說那一年陳關川的買賣虧損了,是因為這樣嗎?”成秀莉問。
“不,2013年,陳關川的前妻,曹真說,2013年他賣三七賺了上千萬,不可能虧損,靜婆婆說的虧損,是陳關川出意外那一年,是2014年。”
“對呢,賺那麽多錢還殺人?就是說,有可能是陳關川,劉祐分贓不均導致的?”成秀莉點頭。
“或者是,陳關川,劉祐,還要加上嚴在元。”
“問題是,我們怎麽才能找到陳關川呢?”成秀莉問,“你說,他會不會覺得事情遲早會敗露,所以一能跑動就潛逃了?”
“有這個可能。”
“早知道,就在之前他給何東航做證的時候,扣押住他了。”成秀莉懊悔。
俞阿遲想了想,“先去盤查陳關川做買賣的時候,經常落腳的那幾個地方,亳州,鄂州,宕昌,文山,看看有沒有他的行蹤,然後我們去找那個801的女人,叫什麽?”
“石振琴?”
“對。”
“啊!”成秀莉恍然大悟,“靜婆婆他們住的房子在802,石振琴就住他們隔壁的801,而骨骸埋藏所在地的住戶林惠,曾經拜托石振琴去監察施工隊的裝修進展,曹真說,石振琴是陳關川的情人,那麽陳關川有可能,曾經找石振琴借用過702的鑰匙,那樣,陳關川殺死劉祐後,就能把屍體拖到樓下,打開702的門,把劉祐砌進正在改裝當中的牆體裏,而神不知鬼不覺?”
“沒錯。”俞阿遲點頭,“不過陳關川沒想到2014年長聲樓就要拆了,他那天估計是要借拆遷的現場,趁亂轉移屍體的,結果被他發現了對麵荔香樓的盜竊事件,無意中成為了何東航沒有殺死王蓉蓉的證人,而他本人,更因為被石頭砸中,昏迷了兩年。”
陳關川看著鄉村升起的嫋嫋炊煙,躺在山坡上的草地上,閉上了眼睛,嗅著空氣裏包含著的絲絲草木的方向,似乎還帶著點新鮮的藥材味道。
是他熟悉的味道。
那股味道,代表著自然,也代表著金錢。
他曾經一年四季,都挑了幾天特意在這個鄉村裏度過,體味南方從來無法感受到的四季分明,也體味金錢,從深林子裏長出來的旅程。
隻有在這裏,他才感受到,那種,大自然贈予給人們的,按幾何級遞增的消遣韻味。
三月覆積雪,七月降早霜。
冬季這裏有雪,積雪甚至可以堆積到四月。
鋪得滿山滿穀的雪,如同這的村民的生活一般,簡單,平靜,卻又不減活力。有許多不甘寂寞的綠芽嫩葉紛紛在雪中嶄露頭角,隻等雪消去那一刻的漫山樹綠,遍山花開。而天麻接菌,也就在這當時,而冰雪覆蓋的山巒之間,野生的獨活頭,貫眾,也在蓄勢待發。
春夏兩季,林子間藥材菌菇瘋長,幽冷山高的氣候,成為了萬物生長的催化劑,正適合天麻的培植,黨參的養護,更有七葉一枝花的間苗補缺,花開莖肥。
秋來之時紅葉遍山,碩果遍野,正當豐收黃金期。收成的藥材,曬製的藥材,均等待入庫收藏,經由藥商之手,運往全國各地。
陳關川是在進入製藥廠工作兩年後,認識的嚴在元。
那個時候,他需要一個可靠的藥材供應商,建立誠信的貿易關係,而嚴在元需要一個向導,指引自己收購藥材的方向。
一開始,不過是在每一單談成的生意裏,收受一點回扣,隨後抽成。
眼看嚴在元囤積藥材後,在他的指點下,適時地傾銷而盡,賺錢了極大的暴利,他再不滿足於製藥廠銷售經理的位置,他開始動起了合資從事藥材販賣的念頭,與嚴在元合作,並投錢進嚴在元的買賣裏。
一開始,事情是非常順利的。
早在2002年非典時期,藥材市場便透露了它的商機,而從2008年開始,各類藥材價格就飛漲,也正因為看準了製藥業大有可為,他才早早地在學校就通過了藥監局的培訓和考試,拿到了藥品從業人員資格證,進入製藥公司工作的。
隨後的兩年,各類藥材價格雖然劇烈波動,表麵看是一地雞毛,但卻在平緩的走勢中,潛藏著莫大的商機,更別說在2012年底,中藥產業的“十二五規劃”開局,國家加大中藥材產業扶持力度,工信部、商務部等相關部門再次出台政策,重點扶持80多種大宗或瀕危中藥材生產基地,建設中藥材原料保障供應體係,加強對中藥材流通渠道追溯等。
他大膽預測,國內健康經濟時代初步來臨,在市民收入水平提高和國家政策推動下,中藥材剛性需求會繼續增長,至少,在短期內,絕對會有至少一次,能複製2008年的高攀升。
因為他的預測,早在2010年就已經驗證成功了一次——他指示嚴在元大量收購的桔梗,在那一年兩人總共獲利超過八百萬。
對自己的分析以及預測能力有了信心,在再一次價格頂點高峰到來之前,他跟嚴在元,還有後來被嚴在元拉進來的劉祐,開始在全國各藥材基地,或是大山農家,有針對性的收買藥材——大宗藥材,如黨參,茱萸,射幹等,以勤進快銷為主,以銷定購為主,至於經濟價值高卻從來沒有頻繁爆發價格增幅的藥材,比如說,三七,冬蟲夏草等,白術等,則以囤貨為主,適時地根據具體情況調整地產藥材跟冷品種。
2013年,憑借這一策略,他與嚴在元一年,減去成本費用,盈利多達兩千萬:他們囤積的大量三七,在這一年價格暴漲,即便是統貨,也飆升到900元每公斤,他們之前進的所有三七,不管是60頭、40頭、20頭,還是無數頭,都傾銷一空。
那一年是他們收獲最大的一年,在紅利的刺激下,獲得巨大成功的他有點飄飄然地,再接再厲,入了大量的黨參,當歸。
然而好景不長,2014年開始,藥材市場開始陰跌,隨後一路跌落,他們存儲起來的黨參,與藥農新植的濕貨競爭市場,原本正常價格60元每公斤,降低到了20元每公斤,原本以為能獲利的當歸,大黃等其他藥材,同期比降了90%,他們從來沒有預料到,最好的行情,不過僅僅幾個月,稍縱即逝。
但他們囤積起來的藥材,確是無法隨著行情結束,也能隨便出售出去的。
2014年,他們虧損了上一年收益的八成,有許多像他們一樣,以為行情見好,將運氣壓在藥材身上的藥材商,傾家**產。
他那個時候也如所有即將破產的藥商一般,時刻如坐針氈。每天早上醒來,第一件事就是去查看藥材市場的價格,看著市價曲線在一直斷崖般下落,他的心也涼透了。
然後,長聲樓拆遷,他在施工現場被砸至重傷,昏迷了兩年。
等他醒過來之後,從父親嘴裏,得知可藥材市場的低迷,持續到了2016年,他不在的兩年間,積壓的藥材被妻子曹真低價賣出,並用拆遷獲得的款項,以及賣掉了他們的大房子金錢,補償了虧空,剩下的尾款,在2016年藥材市場上揚時,以市價賣掉了積壓的剩餘藥材,總算不至於顆粒無收。
物是人非。
他仿佛是做了一個長長的夢。
因為昏迷,他躲過了眼睜睜看著藥市崩盤時的絕境,沒有切膚感受到沮喪跟毫無起色的絕望,以及在絕望的沉重壓力下,精神崩潰的遭遇——曾經與他有過生意往來的許多藥商,在那兩年裏,損失慘重,甚至有因背上巨額債務不堪負荷者,自我了斷。
醒來後得知妻子為自己所做的一切,他對自己曾經的無恥與輕怠慢,心生歉意。
他無法責備為自己收拾殘局後,決定與自己分道揚鑣的妻子。
更何況,他的罪惡,自己想要隱藏起來的事實,已經昭然天下。
那一天,他想要隱瞞的事實,卻被碎石砸中成為植物人的那一天,簡直就是冥冥中注定的。
上天,讓他止步於此,卻又讓他目睹另一樁罪行,是對,自己的考驗嗎?
他本可以不挺身而出,挽救那個何東航的。
可是,心裏卻有,救了何東航,或許,就能彌補自己的罪過的念頭。
或許,這樣,至少在某天東窗事發時,自己給父母,妻子,還有女兒留下的,不僅僅是殺人凶手的印象。
他救了何東航,至少,他良心未泯。
心底深處,他還是一個善良的人。
人們,會這麽看待他的,對吧?
陳關川睜開了眼,看到群山環抱連綿起伏,如線勾勒的輪廓蒙朧在如筆掃過的黛色雲霧中,顯得有點虛幻縹緲。
就在迷漫的白霧中,他聽到了一聲哞哞的叫聲。
不知道怎麽的,他的心頭惆悵起來,起身,順著叫聲,往山上走去。
在一樹尚未完全紅透的葉子上麵,那處大山懸崖,他看到了一隻正當壯年的耕牛。
那是,在高山上開辟了田地,但因山勢險峻,這裏的人們隻能靠靠攀附樹枝搭成的藤梯上去,才能展開耕種,而為了耕種,而抱上去的在高山上飼養的牛。
還是很小的時候,小牛犢就被抱上了山崖去,牛犢在山上慢慢長大,卻無法下山,於是,隻能夠一年又一年地,呆在高山上,直到老死。
一輩子,看不見同類,看不到其他的風景,除了,守著上麵的那塊田地,一年又一年,獨自地,耕種。
所以,這種牛,每當見到跟自己不同的生物,總會顯得格外的興奮。
因為,一生的寂寞,隻有間或,遇見人的時候,才能抒發孤廖。
他看著那頭牛。
那頭牛,揚了揚頭,看到他的時候,定住了,一雙晶瑩的眼睛,直直地看著他。
他仰頭,與那頭居高臨下看著自己的牛,凝視著。
恍惚間,他覺得,他就是那頭孤獨的牛,站在高高的山崖上,沒有去路,沒有退路,隻等待著,某個時機,一個縱身,就粉身碎骨,告別紅塵。
他掉過頭,往山下走去。
此時萬霞落下,群山、村落一片祥和。
他看到了那個石柱岩,兩座高高的,直直的,尖尖的山峰,並排而立。
而後,他見到了一個熟麵孔。
是在他還在南方的城市,康複中時,遇見的那個男人。
俞阿遲。
“陳關川。”俞阿遲叫。
“俞阿遲。”陳關川看著他,也看到了他身後的另一個女人。
陳關川記得,是,那個追查何東航案子的女警。
果然,那個時辰,到了。
俞阿遲與成秀莉找到了石振琴。
石振琴一開始還否認自己與陳關川的關係,當得知了陳關川與樓下702發現的屍骸有關後,馬上如實交代了她與陳關川的事情,根據她的了解給出的地址,俞阿遲與成秀莉找了幾個地方,最終,在牛莊找到了陳關川。
“才幾個月沒見,你竟然當上刑警了。”陳關川一副真沒想到的模樣。
“那還是因為你跟我說了何東航的線索,我才能夠這麽快升職的。”俞阿遲沒有廢話,直接問,“是你殺了劉祐嗎?”
陳關川沉默了許久,點點頭。
劉祐,是嚴在元在13年的時候,找到的合資人。
三個人在前一年,合資購買了一大批藥材,在市價攀升的當兒,陸續賣出,獲得的暴利,是常人無法想象的。
“不光是我們,那一年,種植藥材的農民,也賺了很多錢,基本上,種什麽都值錢。”陳關川道,數著,“那一年,當歸每一畝田能買到一萬到一萬五的樣子,黨參每畝能賣到三萬元,至於三七,那可是漲了百分之250的樣子,一千塊錢左右,一畝田能產多少公斤?還有玉竹,幾塊錢的東西,那一年也能賣到幾十塊錢一公斤。基本上,每個藥農,那一年的純收入,最低也有15萬,你們想想,像一般的農民,有哪一年能一口氣賺那麽多錢的?”
“既然你們都賺了那麽多?那你為什麽會殺了劉祐呢?”成秀莉問,“是你們打算不分錢給他?”
“那當然不是。”陳關川搖頭,“原本,我們的利潤是按照每個人投資的數額,按比例分配最終的收益的,我那一份,嚴在元分了給我後,我就馬上投入了下一輪的藥材收買的資金,但劉祐的那一份,在劉祐拿到他的分成之前,嚴在元失蹤了。”
“什麽?”成秀莉不太相信。
“是真的,我記得,嚴在元一直喜歡一個叫喬安娜的女人,平時對喬安娜就很舍得花錢,2013年的時候,我們不是賺了一大筆錢嗎?所以嚴在雲闊綽地給了200萬的樣子給喬安娜,但是,喬安娜似乎是沒有意思跟嚴在元走到一起的,嚴在元知道這一點後,跟喬安娜翻麵了,不但限時要求喬安娜把錢拿回來,還扣押過喬安娜一段時間,那之後,我就再找不到嚴在元的下落了。”
俞阿遲皺起了眉頭。
“嚴在元是卷款潛逃了?”成秀莉問。
“不至於吧?我們三個人的投資,劉祐的份額是最少的,原本我們打算勸服劉祐,把賺的錢在投入下一輪的買賣當中,但劉祐不願意,他找不到嚴在元,就三番兩次地來糾纏我了。而我們關於做買賣的事情,都是在我家老房子裏進行的。”
所以,劉祐去找陳關川,會被人發現。
“這也沒有殺死劉祐的必要吧?”
“那是,意外。”陳關川苦笑。
劉祐在跟陳關川糾纏的時候,劉祐指責陳關川與嚴在元一起騙了他的錢,破口大罵,激動之餘,兩人在屋子裏動起手來,結果,陳關川防衛過度,把劉祐撞在牆壁上的時候,劉祐的腦袋摔破,當場死亡。
“那個時候我賺了那麽多,怎麽可能想到自己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呢?我也不絕對不會讓劉祐的死,妨礙到我以後的事業跟生活的,所以……”
那個時候,樓下林惠的房子正在改建裝修,他是知道的,因為鄰居石振琴跟他有過一段關係,所以他也知道林惠把備用鑰匙留給了石振琴的事情。
他很快有了決定,趁石振琴不注意,把林惠的那套鑰匙拿到了手,等那天深夜,偷偷把劉祐的屍體搬到了702的房子裏,選擇了裝修隊正在施工的隔斷牆體作為藏屍地點,把劉祐嵌進去後,還多加了幾層水泥跟磚板,以免施工人員看出破綻,或是重拆二度施工。
如他所料,事情就這樣隱瞞了過去。
嚴在元失蹤後,陳關川少了合夥人,但他還是趁著藥市繁榮,把賺來的錢,大部分地用於下一輪的收購。
然而,花無百日好。
如果說2013年的藥市是昂首闊步的一年,那麽,2014年的藥市是疲軟甚至蕭條的一年。
進入2014年的第一個月,藥材市場各類藥材的跌勢就如塔羅牌般一倒再倒,持續不斷。
而藥材不同黃金,可以長時間囤積,特別是國家禁止藥草使用硫磺熏蒸任何中藥材後,有些藥材的存放時間隻能持續在一兩年內,甚至更短。
很多他囤積的藥材,在那個時候,如果不賤價賣出去,那在藥材變質後,就成為了一文不值的垃圾,至於那些處理後可以儲存起來的藥材,如果不賣,等下一個風口,忽略大概還需要多少年,即便等到了風口,那競爭力也大大不如新收的品種了。
在這樣,眼見自己的財富一天比一天減少的絕境中,卻傳來了長聲樓要拆遷的消息。
雨天偏逢瓦漏。
陳關川在那樣的情況下,斷不能讓自己殺死人的事情曝光,於是,他趕到了長聲樓。
不料……
“以後的事情,你都知道了。”陳關川看著自己的雙手,喃喃。
那一年,賺到大筆財富的滿足感,似乎又湧了上來。
興奮,激動,自豪,以及,大筆大筆的貨款在指尖滑過的感覺,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
正因為忘乎所以,所以他才以為這樣的輝煌,會持續下去,才會頭腦發熱地,把那麽多錢賭了下去。
他以為自己會迎來另一個黃金期。
誰能料到,藥市如此迅疾地變幻風雲。
“你說,劉祐那筆利潤,是嚴在元負責分配給他的?”俞阿遲問。
陳關川點頭。
“那麽,你在2014年虧損的那筆投資裏,包括了嚴在元的盈利所得嗎?”
“那是,我們設立的共同賬號,裏麵存放的是收買藥材的貨款,隻有我跟他有權力使用裏麵的資金。”陳關川點頭。
“既然如此,你把劉祐應得的利潤,從貨款裏劃出來給他,不就行了嗎?”
“可是,那錢,應該是……”
“說到底,不過是因為劉祐想見好就收,不想再拿錢去賭下一輪了,所以想要拿到實際的投資分成,而你們,不,是你,執意想貪了劉祐的那筆錢變作貨款,打算繼續滾錢,所以利用諸多借口不給罷了。否則,劃個帳的事情,舉手之勞而已。”俞阿遲鄙視。
原以為能很快回籠的,那樣,即便拿了劉祐的分成當成投資,那第二輪的盈利,也用不著分出劉祐的那部分,他們到手的錢,就更可觀了。
誰能料到,形勢會急劇轉變得那麽不可收拾呢?
陳關川張了張嘴,低下頭去,不再辯解。
“Cheers!”
成秀莉在一家餐館與俞阿遲碰杯。
“我說,那個陳關川也太不知足了吧?他們一年就賺了足足兩千萬耶,兩千萬,就算是三個人平分,一人也有七百多萬吧?像我們這些平民老百姓,一輩子能賺上個四五百萬就到頭了,他們可是一年就賺了我一輩子的錢了,啊,還不滿足?”成秀莉邊夾菜進口裏,邊羨慕嫉妒恨,“貪心不足蛇吞象說的就是他們了。”
俞阿遲吃著菜,沒吭聲。
“啊,真是,原來炒藥材那麽賺錢的呀,你說,我現在入市,可以不可以賺一點點零頭花花?”成秀莉問。
“藥材市場從2016年就開始回暖了。”俞阿遲喝了一口啤酒,皺了下眉頭,繼續喝了下去,“旱半夏統貨交易價格回升到95—100元之間;防風2016年市場秧苗統貨售價在26元上下,統片售價在31元,目前統片維持在50元;白術種子在2016年秋行情一路直奔200元一斤,甚至有的商家交易價格在240—260元/斤,目前白術的年產新價為10到20元每千克,遠誌統貨價格為 110~120 元/千克,上等貨價格為160~170 元每千克;至於三七,產地剪口報價345—355元,無數頭175—210元,40頭330—340元,60頭286—295元,80頭250—260元,120頭220—230元,兩年花330—340元,三年花375—385元。近期各地市場行情波動不大,剪口上升至330元左右,80頭的穩定在290元左右,60頭的回落至320元左右。”俞阿遲答,“還有藥材種植,天花粉擴種、防風擴種、白術擴種,你想入市,先想想打算下手哪種藥材?”
“你怎麽那麽熟悉啊?你家誰也是藥材商?”
“啊,也是。”成秀莉也抓起了拎包,上車,“就在第三個路口,把我放下來。”
車子很快駛過了第三個路口。
成秀莉看著遠去的地鐵口,扒著窗口,“我說,阿遲,路口過了,過了。”
俞阿遲沒有吭聲。
“啊,你!”
成秀莉看著車子經過主幹道,下天橋,駛進了她熟悉的街道,在她居住的小區外停了下來。
“你居然知道開車回我住的地方啊?”成秀莉驚訝。
“下車。”俞阿遲沒跟她廢話,不耐煩地道。
“嘖,你這人。”
成秀莉才剛滿心歡喜,此刻心情又不快起來,她瞪了俞阿遲一眼,動作慢了,俞阿遲自己伸手探過去把車門打開,做了個請下車的姿勢。
成秀莉跳下了車。
“謝——”
成秀莉的謝謝沒說完,車門一關,俞阿遲就開著車走了。
“這個俞阿遲真的是,我可沒讓你送我回家啊?什麽態度?”成秀莉在小區門口揚起了手,一甩之餘,晃了晃,做了個再見的姿勢。
車裏,握著方向盤的俞阿遲從後視鏡看到了張牙舞爪的成秀莉,嘴角一揚,車子越開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