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件編號001:薄情家族 楔子
花城。
一棟高約十三層的空樓房,從樓頂開始,已經被挖掘機拆除了五層。
這是名字叫做長聲樓的舊式樓房,看建築規格可以推斷出當初負責設計的工程師並不擅長空間結構的安排。
樓房的第一層是各戶的便利用房,原本是可以用作柴房,儲藏室,甚至是停車庫。
然而,這些便利用房的空間卻不大,僅有五六平方米的樣子,無論是做柴房或者是儲藏室,都沒多大的用處,要是說停車庫,除了地方狹小,樓房外麵,還有兩段窄窄的石階,根本不適用於車輛出入。
便利用房跟住戶是分開的,二樓的住戶還好,三樓以上的住戶若是適用這些便利用房,就得每次下樓來取放在便利用房的東西,如此便變得不便利了,再加上,一層的建築很容易遭竊被盜,所以不能夠存放稍微貴重的東西,於是這些便利用房都被住戶放棄不用了,被棄用的便利用房的照明跟維修都很馬虎,加上門戶又多,以致於進進出出的住戶,都能感受到一股幽暗的氛圍,令人心生懼意。
另外擯除一層12戶的格局不說,這幢樓房還有一個明顯的缺點,就是開放式的雙向樓梯。
雖然說樓梯各通向不同方位,在一定程度上疏通了人流,保護了住戶的隱私,但問題出在開放式的樓梯是沒有牆壁隔斷的,向上走在樓梯上的時候,稍微探頭,就可以看到樓上或樓下,甚至是對麵的樓梯有沒有人,而且,樓梯的階梯設置也有問題,長,高,且數量多。
或許是當時設計建築的時候,優於現在空間不足的短板,但深高的空間浪費在樓梯上,一則讓人不便於上下樓梯,二則,每上下樓一次,相當於在運動場跑200到800米的運動量,很少活動的現代社會人,以及行動不便的老年人,非常地嫌棄這種設計,所有,在這棟到期限拆遷之前,長聲樓的住戶早就紛紛遷走了,剩下的幾戶也隻是暫時居住在樓裏的租戶。
此時是休息時間,樓房裏看不到一個工作人員。
腳步聲響了起來。
是個年約三十的男人。
他走得很急,樓房裏卻很空曠,也很安靜,於是樓梯口都是他的腳步聲。
在上了四樓延伸出去的展台時,他的腳步慢了下來。
有別的聲音傳進了他的耳朵。
是機器運作的聲音,還有重物墜落的聲音。
他循聲找了個陽台,探出頭去,看到了頭頂上,第八層樓的上麵,那輛挖掘機又開始了作業。
一般現代的樓房拆遷,采用的方式一是爆破,整棟樓推倒,二是使用挖掘機拆樓,在附近是密集的樓房區無法爆破的情況下,采用挖掘機拆遷的方式更多。
如果樓層不是很高的情況下,挖掘機要從一層開始挖,把挖下的廢水泥,鋼筋,墊在挖掘機下麵,順著樓旋轉著,以此挖掘機借助自身的力量爬到樓頂;或者需要挖掘機爬上樓頂,從頂樓開始拆樓施工,而把挖掘機送上頂樓,常見的方法就是使用卷揚機和升降機了,其操作原理和吊車的相似,可以直接把挖掘機舉起放到樓層最上麵一層。
長聲樓的拆除方式,用的是後麵一種,把挖掘機送上頂樓開始施工作業。
現在不是慣例的午休時間嗎?
為什麽還會有建築工人在這作業?
他正這麽想著的時候,看到天空上有個影子墜落了下來。
那是什麽?
在他看清楚掉落下來的東西之前,那東西已經重重地朝他身上壓了下來。
感覺到危險的他一下趴到了展台的角邊,險險地避過了一劫——掉下來的,應該是挖掘機拆除的地板水泥塊,如果是砸在他身上,或許此刻已經沒了性命,但現在,因為他蜷縮在了角落,命是保住了,但護著腦袋的手,承受住了一般水泥板的力量,壓得當即紅腫起來。
“喂,有人嗎?”
他忍著痛,衝外麵喊。
但聲音卻被挖掘機轟隆隆的機器聲,以及牆體倒塌的聲音蓋住了。
他推了推水泥板,發現水泥板牢固地把展台的這個角,遮擋起來。
怎麽才能出去呢?
在他趴到地麵上去,想要從縫隙裏鑽出去的時候,外麵有另一個影子衝他掉了下來,他往回猛地一縮,卻遲了半拍——他的頭,被另一塊小的碎磚生生地砸中,當時他就覺得腦袋嗡地一聲,似乎有什麽在裏麵膨脹開來,即將撕裂般的痛。
他失去了力量,就這麽半邊頭露在外麵,半邊頭連帶身體被水泥板遮蔽著,躺在了那裏。
如果,再來一塊碎磚或碎石砸中他的話,必死無疑了。
所幸掉下來的,都是紛紛揚揚的塵土跟砂礫。
他覺得自己的身體在發冷,下意識地摸了摸腦袋上被砸中的地方,摸出了一手的血。
難怪。
他嚐試了幾次,想爬起來,渾身的力氣卻在飛速地流失。
他隻好放棄。
媽的,早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他就不來了。
他擦了擦眼睛,朝左邊看了一眼——那邊,是隔壁的一棟住宅樓。
他不看還好,這一看,讓他忍著劇痛睜大了眼睛。
隔壁那棟住宅樓,正對著這個展台的房間裏,他看到了有個行跡可疑的人,似乎是上了點歲數的老人,身子有點佝僂,正慌慌張張地在房間裏翻找著什麽,隨後,從什麽地方拿出了個什麽,把裏麵的東西都倒進了隨身帶著的包裏。
是,小偷?
就在他這麽想的時候,他的眼睛忽然睜大了。
房間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一個女人。
那女人跟那個老人廝打起來,不大一會兒,那女人被老人按在了**,脖子,被那老人死死地扼住了。
一開始,那女人的手還使勁地捶打那雙掐住自己命脈的手,隨後,手漸漸無力地垂了下去,再也不掙紮了。
那老人鬆開了手,一把抓起自己的包,連滾帶爬地離開了。
是,死人了?
那個小偷,殺死人了。
他心裏驚恐,而後冷笑,這個時候還有閑情管別人的什麽事啊,再不離開這裏,或許自己也要死了。
他感覺到一陣眩暈,眼睛慢慢合上去的時候,眼睛裏,看到的對麵的房間,又有了動靜。
咦,她?
沒死?
映在他瞳孔裏最後的影像,是那個女人從**爬起來,看著失竊的房間,走動著的重影。
像是電視機失去了信號一般,重影模糊了,變成了黑白的點閃爍著,最後一片空白。
“嘀——嘀——”
這是,他聽到的第一個聲音。
“嘀——嘀——”
很刺耳。
他睜開了眼睛,看到一片空白。
許久,他才認出來,他看到的,是天花板。
他讓眼睛適應了一下,才移動視線,發現在躺在病**,嘴巴上戴著氧氣罩。
他動了動顯得有點麻木的手,動作遲鈍地把氧氣罩拿了下來。
頭又痛了。
他捂著頭,啊了一聲,有什麽影像在腦子裏一晃而過。
“病人——陳先生?你,你醒了?”
有個護士走了進來,似乎是巡房的,看到他坐起來,吃驚不小。
“天啊,陳先生,你居然,蘇,蘇醒了?”
他看著護士,臉色有點茫然。
“快,快叫醫生過來。”
其中一個護士催促,然後走到了他麵前:“陳先生,你還好吧?感覺怎麽樣?”
“我是在哪裏?”他遲疑著,問。
他當然知道,自己是在醫院,但他還不明白,自己發生了什麽事。
“這裏是花城第二人民醫院。你是在拆遷工地被人發現,送到這裏來的。”護士解釋,“你從送進醫院來那一天起就一直昏迷不醒,都快兩年了。”
兩年?
時間,已經過去了兩年?
他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