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秘密·米小蕾
1
米小蕾拿著剛才遲月給她的書，邊走邊看。
遲月說是有人讓她把書交給米小蕾，但又不肯說那個人是誰。雖然遲月一見到米小蕾就怕得不行，可是這次雖然米小蕾冷冷地盯著她，她還是沒有告訴米小蕾書是誰托她給的。
米小蕾也懶得再問了。
雖然不知道是誰這麽無聊讓一個見到自己都會怕得發抖的人來送書，而且她剛才翻了翻，發現居然是一本講什麽魔王複活的無聊透頂的漫畫書，真不知道那個送書的人腦子是不是進水了。
一邊這樣想，米小蕾一邊隨手把那書一丟。
書沒有落到地上，而是被忽然出現的米小蕾身邊的一個人接住了。
米小蕾忽然停了下來，戒備地看著這個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的男生。
“你是誰？”
米小蕾的聲音雖然冰冷，卻很好聽，那個男人看著她微笑起來。
“米小蕾同學，亂扔垃圾是破壞公共環境的行為，你下次一定要注意哦！”說著，那個人一揚手，把那本倒黴的漫畫書丟進了一旁的垃圾桶。
“你是誰？”米小蕾稍稍後退了一點兒，這個男人身上有種奇怪的氣息，讓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她也感到了一絲莫名的壓力。
“你居然不認識我？”男生愕然，“你到底算不算是月舞的學生啊？”
月舞的學生？
米小蕾這才注意到，男生跟她一樣穿著月舞的校服，隻是在他胸前的領帶的下端，繡著三條金線。
學生會會長。
總算想起了這個特殊符號所代表的意義，米小蕾抬起頭看著男生。
溫和的笑容，精致白皙的麵孔，陳逸梁全身都透露著一種優雅和溫和，他黑色的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苟，挺直的鼻梁下，薄薄的雙唇正勾起一個淺淺的弧度。
他的目光也仿佛是下午四點鍾的太陽，柔和而溫暖。
可是不知為什麽，米小蕾就是覺得被他盯著的自己像是被蛇盯上的青蛙一樣。
“會長，您有事找我嗎？”米小蕾不知道學生會的會長為什麽會出現在自己麵前，她不記得自己跟這個人有何聯係。
陳逸梁向前走了一步，米小蕾幾乎是同時向後退了一步。
陳逸梁微笑著，站定了。
“米小蕾，你不記得我了嗎？”他靜靜地看著米小蕾，問道。
記得？
米小蕾輕輕皺了下眉，幾乎是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真是個善忘的孩子啊。”陳逸梁仿佛歎息似的說著，“需要我為你打開記憶的鎖嗎？”他向前走了半步，米小蕾突然覺得一陣寒意撲麵而來，她飛快地退了三步，警惕地盯著陳逸梁。
她的手指已經繃緊了，就好像一隻豎起毛的刺蝟，她的指尖已經浮起細微的光暈。
陳逸梁笑了。
那是一種仿佛看到獵物落入陷阱時才會有的笑容。
“你想把我怎麽樣呢？”他盯著米小蕾，聲音很輕，“那麽快就緊張起來了，實在太過神經質了。”
後麵這句話，更像是陳逸梁的自言自語。
他沒有再往前走，而是跟米小蕾保持著一定的距離，緩緩地抬起手。
“米小蕾，你應該想起來的，那段記憶非常重要，你必須想起來！”
陳逸梁的聲音依舊很柔和，就好像一大團柔柔軟軟的羊毛一樣把人包裹起來。米小蕾的雙眼不知道什麽時候有些睜不開了，她的身體似乎像是有自己的意識一樣抗拒著什麽，但最終還是變得柔軟和放鬆。
她指尖的光暈已經消失了，現在的她失去了平時冷冽的感覺，倒好像是一隻剛出生的小貓一樣乖順。
陳逸梁一步一步朝她走過來，最後站到了米小蕾麵前。
他的視線始終盯著米小蕾的眼鏡。
“要想起來，乖孩子。”陳逸梁抬起手，輕輕觸了下米小蕾的額頭，隨即像被燙到一樣迅速抽了回來。
他皺起了眉，喃喃自語著什麽，但最終還是歎了口氣，向後退了兩步。
米小蕾猛地一顫。
她呆呆地看著陳逸梁，目光從茫然漸漸變成了疑惑。
陳逸梁倒好像剛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笑著朝米小蕾招了招手：“米小蕾，我有個問題想問你一下。”
“什麽問題？”米小蕾覺得自己有些奇怪，如果在平常，這樣的問題她根本不會回答，也根本不會跟一個陌生人說話。
可陳逸梁讓她覺得不應該拒絕。
“聽說你加入了靈異現象研究會，有什麽收獲嗎？”陳逸梁很小心地跟米小蕾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仍舊笑得溫和無害。
米小蕾卻遲疑了，靈異現象研究會到目前為止隻舉辦過一次活動，而那一次她從頭到尾都是一言未發的旁觀者，這要讓她如何回答。
見她一直不出聲，陳逸梁似乎感覺到了什麽，哈哈一笑，擺了擺手：“算了，如果你覺得沒什麽可說的就不用勉強。”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抱歉地朝米小蕾笑笑說道：“我等的朋友快來了，我要先走了。再見！”
匆匆跟米小蕾告別之後，陳逸梁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米小蕾的視線裏。
米小蕾皺起了眉。
剛剛發生的事情太奇怪了，讓她覺得自己是做了一場夢。
她真的見過陳逸梁嗎？米小蕾按著一跳一跳的太陽穴，開始絞盡腦汁回憶自己的過去。
或者說，從十年前開始回憶。
畢竟，如果沒有十年前那場意外，她也絕對不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米小蕾並不是一個喜歡回憶過去的人，她始終認為過去就已經過去，既不值得懷念也不值得浪費時間去回憶。
通常隻有遭遇過不幸的人才會這樣認為，因為她們沒有得到過，沒有留下什麽幸福快樂的記憶，所以他們寧肯放棄，並且把過去當作可有可無的垃圾，隨時準備拋棄。
2
米小蕾關於自己過去的記憶很混亂。
她依稀記得爸爸高大英俊，而媽媽總是溫柔地笑，可是不管她怎麽想，都想不起來爸爸到底長什麽樣子，也想不起來媽媽有沒有對她笑過。
她隻知道從十年前開始她就再也沒有見過爸爸和媽媽。
有人告訴她他們離開了，去了一個很遙遠的地方，要過很久很久，米小蕾才能再次見到他們。
米小蕾知道那些人是在騙她。
她知道他們去的那個地方叫作天堂。
她好像還記得爸爸原本英俊的臉扭曲得不成樣子，嘴巴張得能塞下去好幾個雞蛋，而媽媽在一旁似乎發出了尖叫，那叫聲比她看過的卡通片裏的巫婆的笑聲還可怕，一點兒也不溫柔。
然後……
然後她就不記得了。
後來她就被人送到了聖羅蘭孤兒院裏。
米小蕾從來不去努力回想那段她記不起來的事情，似乎有個聲音在提醒她不能想，又似乎是那些其實根本都沒有發生過，不過是她自己的一個噩夢。
但是陳逸梁的出現改變了這一切。
米小蕾覺得自己的頭越來越疼了，頭頂上明亮耀眼的陽光似乎過於明亮了，讓她覺得一陣陣眩暈。
她頭一次這樣失魂落魄。
陳逸梁……他為什麽要跟她說那些話？他為什麽說那段記憶很重要？
米小蕾覺得自己仿佛掉進了一個巨大的旋渦裏，有種不知道的力量拖動著她，她完全沒辦法抗拒也沒辦法掙紮。
十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
米小蕾停下了腳步，她抬頭看著這條路的盡頭，仿佛那裏有什麽東西正在呼喚她。
這是一條很長很長的馬路，並不寬闊，也沒有很多車輛經過，從米小蕾現在站立的地方抬頭望去，路的那一頭是一片鬱鬱蔥蔥的綠色。
那是，中心公園。
米小蕾呆呆地望著中心公園的方向，她的身體不知不覺地輕輕顫抖起來，而且越抖越厲害。
她看到了！
十年前。
那天是一個好得讓人覺得不出去玩一下實在對不起老天的好天氣，陽光透過薄薄的雲層灑下來，曬得人暖洋洋的，不時有細細的風拂過，清爽宜人。
正是因為這樣的天氣在三月裏實在很少見，所以那天中心公園裏是人滿為患，大家爭先恐後地想要在初春裏享受一下大自然的美好。
中心公園的區域規劃做得很好，以一條貫穿公園南北的鮮花大道為中軸線，左邊是風光瀏覽區，這裏有一座不太高的月牙形的山丘，遍布各種樹木花草，間或點綴著一些人工搭建的涼亭、花圃、長廊，一條小小的瀑布從山頂飛瀉而下，瀑布的底部是天然形成的一個小湖，景色很是秀麗。
而鮮花大道的右邊，則從南到北被分成運動區、燒烤區、遊樂區三個部分，運動區麵積最大，有網球場、籃球場、遊泳池；燒烤區則是中心公園的一大特色：這裏有十幾個燒烤台，遊人可以自帶食物、木炭、叉子等燒烤用具，隻要付一點兒租金就可以享受在草坪上藍天下野炊的樂趣；遊樂區占地麵積最小，但卻是小孩子們最喜歡的地方，這裏有木馬、秋千、摩天輪、海盜船、宇宙飛車等遊樂設施，每一項都很受小朋友的歡迎。
米小蕾早就嚷著要去中心公園玩，她爸爸媽媽經不起她軟磨硬泡，終於還是帶她來了。一家人先是去風光區散步拍照，然後又到燒烤區享受了一頓豐盛美味的大餐，最後，迫不及待的米小蕾拉著爸爸媽媽來到了遊樂區。
“我要坐摩天輪！摩天輪！”米小蕾拉著爸爸的手搖晃著，媽媽在一旁寵溺地拍拍她的頭說：“好了好了，我們去排隊買票。”
摩天輪售票處那裏排隊的人很多，米小蕾急得不得了，恨不得擠到前麵。
大約等了十五分鍾，終於輪到了米小蕾，看著爸爸買了三張票，米小蕾高興得跳了起來。
當他們上了摩天輪的時候，米小蕾忽然“咦”了一聲。
原來晴朗的天空不知什麽時候變得有些陰沉，太陽不知道躲到哪裏去了，灰蒙蒙的天空仿佛被一層厚厚的灰色的紗布蓋了起來，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有些模糊了。
“怎麽會突然起霧了？”米小蕾的爸爸也有些奇怪。
米小蕾倒沒在意天氣的變化，她隻盼著摩天輪趕緊開始轉動。
可是等了好久，摩天輪都沒啟動，米小蕾的媽媽看著有些不耐煩的米小蕾，輕聲安慰道：“別急啊小蕾，可能還有人沒有上來，馬上就會開始轉了。”
米小蕾有些不高興地嘟起嘴巴，就在她心裏抱怨的時候，摩天輪終於開始緩緩轉動了。
“噢噢，轉起來嘍！”米小蕾在小小的空間裏手舞足蹈，差點兒因為站不穩而摔倒。
她一直渴望在摩天輪轉到最高的地方時，看得更遠、更廣闊，她無數次想象過那將會是多麽壯觀。
可霧氣卻越來越濃了，以至於窗子外麵的景色都變得朦朦朧朧，根本看不清楚。
摩天輪慢慢轉動著，米小蕾雖然看不清外麵的景致，但她知道自己已經升得越來越高，越來越高。
就在她覺得自己已經到達了頂點的時候，一聲巨響幾乎是在她頭頂上炸開。
米小蕾被嚇得“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米小蕾的爸爸緊緊抱住了放聲大哭的女兒和緊張得發抖的妻子，在小小的密閉空間裏一家三口縮成一團，驚恐地望著外麵。
他們似乎來到了另一個世界！
轟隆隆的雷聲仿佛就在頭頂一次次炸響，每一次都震得這個小小的“房子”劇烈地搖晃，天空在轉眼之間黑得好像被誰潑了一大盆墨水，無數道閃電像是要撕裂這一切一樣劃過漆黑的天宇。
米小蕾漸漸不哭了，她已經嚇得哭不出來了。
外麵已經變成了童話中描述過的魔鬼世界，藍紫色、白色、金色的光芒不停地閃耀著，交錯著，仿佛是她看到的圖畫書上惡魔與天使的戰爭。
摩天輪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停了下來，米小蕾眼睜睜地看著那些奇怪的光芒纏繞在一起，像是一個巨大的球體。
是外星人在進攻地球嗎？
米小蕾一瞬間想到侏羅紀公園、變形金剛還有各種各樣恐怖的東西。
然後，她猛然間張大了嘴巴，尖叫卻被憋在喉嚨裏。
那團詭異的光芒猛地爆炸了，巨大的轟鳴仿佛一千個禮花同時燃放，刺目的光芒讓米小蕾來不及閉上眼睛就眼前一白，隨即就變成一團漆黑。
視網膜上隻留下一個鮮紅的點，隨即米小蕾就失去了意識。
最後的一瞬間，她覺得自己仿佛被什麽東西貫穿了。
接下來發生的一切，米小蕾都以為是在做夢。她似乎覺得自己在飄浮，又似乎覺得她一下子被高高拋起又重重扔下，耳邊傳來奇怪的聲音，仿佛有人在狂笑、呼喊，有人在哀號哭泣。
她很害怕，努力想要睜大眼睛但什麽都看不見，她忍不住尖叫起來：“爸爸媽媽，我好怕，救救我！”
她似乎聽到爸爸媽媽的聲音，離她好遠好遠。
她更加恐懼，幾乎用了吃奶的力氣想要抬起她重若千斤的眼皮。
忽然，有隻手抓住了她。
就在那一瞬間米小蕾終於睜開了眼睛。
一張不成人形的臉就在離她麵孔不到三厘米的地方，撕裂的肌肉和皮膚詭異得沒有一滴血流出來，但是那種無法形容的痛苦卻從那雙已經脫離了眼眶的眼球裏傾瀉出來。
米小蕾不知道自己叫出來沒有，她想要掙開那隻手，但那隻手抓得極其用力，指甲似乎已經掐進了她的皮膚裏。
幸好這時候有個人猛地跌了過來，他一路揮舞著手臂，似乎想要抓住什麽。
他撞上了米小蕾麵前那不知是什麽的東西，那張恐怖至極的臉和那隻冰涼的手一下子碎裂開來。
禁錮著米小蕾的力量似乎忽然消失了，她再一次覺得自己飄浮了起來，她感激地看著那個突然出現的幫她撞開那個怪物的人，是他救了她！
那個人還在朝不知名的黑暗中墜落，米小蕾想去拉住他卻無能為力，她覺得自己越飄越高，也就越來越安全，直到一道奇異的黑色的光芒從她下方猛地噴射出來。
是的，很奇怪的，黑色的光芒……
米小蕾在那一瞬間看清了剛才那個人，他似乎是個跟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孩子，他的眼睛裏寫滿了恐懼，讓他本來清秀的麵孔有了幾分猙獰。
那張臉……似乎很熟悉……在哪裏見過呢？
3
米小蕾猛然間“啊”的一聲大叫。
幾個正巧經過她身邊的行人用詫異的眼神盯著這個渾身抖動、臉色蒼白、眼神渙散的女孩子。
低低的說話聲傳進米小蕾的耳朵裏：
“挺漂亮的小姑娘，這是怎麽了？”
“看著有點兒嚇人……”
“她樣子很怪，快走吧！”
米小蕾纖細的眉狠狠皺成了一團，她的眼神仿佛是刀子一樣鋒利，朝那幾個快步往前走去的行人身上狠狠地剜了兩眼。
嚇人？怪物？
米小蕾冷笑起來。
狂跳的心慢慢平靜下來，她的臉色漸漸恢複了正常，不帶一絲表情的淡漠，仿佛這個世界於她都不存在。
隻有米小蕾自己知道她剛剛看到了什麽。
那是她竭力想要忘記而且也的確淡忘的記憶。
當一件事情超過了一個人的承受能力，人往往會選擇性失憶，把那些自己不願意回想的事情當作沒有發生過。
可是就在剛才，米小蕾仿佛看到那一幕在自己眼前重演，盡管遠遠望去，馬路盡頭的中心公園仍舊是一片迷人的青翠，可米小蕾眼前看到的卻似乎是那天的濃霧、雷電、奇怪的光芒……還有她那仿佛是噩夢一般可怕的經曆。
是的，經曆。
米小蕾抬起手，她仿佛欣賞一件藝術品一樣，目光流連在她晶瑩得仿佛玉石雕琢的修長的手指上，指尖圓潤，指甲上泛著淡淡的光澤。
很漂亮的手。
米小蕾的唇邊掛上了一個淡淡的冷笑。
她的指尖上驟然**起一層瑩白色的光，轉瞬即逝。
米小蕾抬起頭來，笑容更加冰冷。
十年前就已經知道，自己的命運和未來必須由自己來掌握，她有這樣的力量，任何人也無法勉強她做她不喜歡的事情。
那一次突如其來的意外，帶給她米小蕾的絕不是恐怖和陰影，而是珍貴的寶物！
這是她的幸運，就好像當年那個突然出現，在無意中救了她的男孩子……
那張臉真的很熟悉！
米小蕾忽然一愣。
她想起剛剛見過的那個人。
會是他嗎？那個跟自己說了一堆似乎很奇怪的話的學生會會長，陳逸梁。
米小蕾嘴角的冷笑變成了意味深長的笑容。
看來，事情變得越來越有趣了呢！
如果現在謝淩菲能夠看到米小蕾的話，她一定會驚訝於那個冷若冰霜的女孩子居然還會露出這樣別有意味的笑容。但現在的謝淩菲看到的隻是笑得陽光燦爛，活像抱著一串大大的、黃黃的香蕉的猴子似的駱燁。
於是謝淩菲的頭開始疼了。
“社長大人，你幹嗎愁眉苦臉的啊？你不是很擔心我老哥嗎？難道你不想跟我去看他？”
比起謝淩菲的頭疼，駱燁現在算得上是春風得意，心花朵朵開。
當然了，一個大帥哥和一位個性美女並肩走在繁華的街道上，回頭率直衝百分之二百。駱燁幾乎想大叫，我這個主意真是英明神武！
“當然不是。”謝淩菲忍不住抬起手揉了揉太陽穴，“不過駱燁，你可以不可以解釋一下為什麽我們要跑來逛街？”
謝淩菲從剛剛就想問這個問題了。
她身為班長，對每個班級成員的情況都很熟悉，包括他們的家庭住址也都大概有印象，駱捷的家雖然她沒有去過，可還是能夠記得方位，絕不是要繞一個大彎子跑來商業街的！
“哎呀，社長大人，不要用‘逛街’這個詞嘛！”駱燁很無辜地眨眨眼睛，“你既然是去‘探望’我老哥的，總要帶點兒禮物吧？難道兩手空空去看他？”他一邊說一邊笑嘻嘻地觀察著謝淩菲的臉色，“當然啦，其實你就算什麽都不買我老哥也一樣會受寵若驚，所以……”
“好了好了……”謝淩菲本來覺得自己的頭隻不過比平時大了一圈，可是聽著駱燁這些滔滔不絕的廢話，她覺得她的頭立刻又大了一圈，這樣下去的話她的脖子大概很快就要撐不住了。她無奈地看了看駱燁，“駱捷好像比較喜歡吃甜食，剛才我看到有賣新烤出來的紅豆栗子蛋糕，買給他好了。”
一邊說著，謝淩菲一邊朝剛才經過的一個蛋糕店走過去。
駱燁愣在原地。
他沒想到自己的一句玩笑話，謝淩菲居然當真了。
而且……而且她竟然知道駱捷的喜好……
“喂喂！”駱燁三步並作兩步追上了謝淩菲，“是駱捷告訴你他喜歡吃甜食的嗎？”
誰知道，謝淩菲卻搖了搖頭。
“駱捷那個人啊就像個悶葫蘆似的，怎麽會說這些事情啊！我是有注意到他經常會帶一些甜食來當下午茶。”說著，謝淩菲微笑起來，薄薄的紅唇勾起一個柔和的弧度，笑意讓她的眼眸如同陽光下波光粼粼的湖水，她一邊抬手隨意地撩開一縷擋住她眼睛的頭發，一邊繼續說道，“他帶的最多的就是紅豆栗子蛋糕，我跟著吃過幾次，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他喜歡吃的啦。”
駱燁有些瞠目結舌地看著謝淩菲，哇，這麽細小的地方也能注意到，還能記下來……
“社長大人……你對我哥還真細心關照啊……”
謝淩菲斜了駱燁一眼，她已經決定凡是從這個人嘴裏說出來的她理解不了的話統統無視，不然早晚會被他氣死。
謝淩菲的沉默使駱燁變得更加小孩子氣了，從小到大，他一直都以為他比那家夥更受歡迎才對！以前每年的聖誕節啊，生日啊，他收禮物都收到手軟的！比駱捷那個兩手空空的強不知道多少倍！
不過話又說回來，就算謝淩菲對駱捷比對自己好，也沒什麽不對的吧？她是班長，駱捷是學習委員，兩個人本來就是需要配合，而且駱捷那個軟綿綿的好脾氣一定讓謝淩菲很滿意，所以當然會覺得駱捷比較好……
等一下！
思緒在這裏戛然而止，駱燁茫然了。
他今天真的有點兒不對勁呢！為什麽一直要拿自己和駱捷比？而且還是因為謝淩菲？
“你在那裏發什麽呆啊！”謝淩菲走了一會兒，一回頭才發現駱燁居然還站在剛才的位置一動不動，又好氣又好笑地叫了他一聲。
像是驟然解除了什麽魔法，駱燁忽然就笑了，大步朝謝淩菲跑了過來。
他跑到謝淩菲身邊，出手如電，一把搶過謝淩菲拎著的紙袋，晶瑩如玉的手指靈巧地一挑一伸，飛快地從裏邊掏出一個紅豆栗子蛋糕，手一抬就丟進了嘴裏。
謝淩菲根本沒提防駱燁居然會這麽光明正大地“打劫”。雖然她的身手絕對在駱燁之上，但還是沒來得及搶回蛋糕，隻能惡狠狠地對駱燁質問道：“你幹什麽啊？”
駱燁恢複了他的嬉皮笑臉，嘿嘿地笑著說道：“社長大人，別生氣啊，我絕對給你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
饞嘴偷吃還能找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
謝淩菲看著嘴角邊還沾著蛋糕屑的駱燁，再一次覺得哭笑不得。
不過兩分種之後謝淩菲就發現“哭笑不得”這個詞用早了，因為駱燁給出了一個“堂而皇之”的理由：
“我和駱捷是雙胞胎對吧？你也知道雙胞胎之間會有心靈感應對吧？這個紅豆栗子蛋糕剛烤出來的時候味道最好，拿到家裏已經過了最佳品嚐期，所以我要趁著它還在最美味的時候吃一個，這樣駱捷也能感受到它的美味了！”
駱燁說得理直氣壯，還拍了拍胸脯仰仰頭，一副“道理在我這裏”的樣子。
謝淩菲的嘴角實在忍不住抽搐了兩下，她幾乎是把她的全部涵養都調動起來，才沒有讓自己順手把裝蛋糕的紙袋兜頭砸過去！
這什麽破理由啊！
4
經過一路的“盜竊”和“反盜竊”的鬥爭，謝淩菲總算沒有讓駱燁再次得逞，當她到達目的地時，謝淩菲竟然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天啊，讓她再參加一次精英特訓，大概都要比跟駱燁“鬥智鬥勇”來得輕鬆。
駱捷沒想到駱燁會把謝淩菲帶回來，當他看到謝淩菲那一刻，驚訝明明白白地寫在他的臉上。
“你……你怎麽來了？”勉強從**坐起來，駱捷驚喜地問道。
謝淩菲看著駱捷失去了血色的臉龐，以及他微微顫抖的肩膀，死死咬住了牙關。
都是因為她！
謝淩菲在那一刻發出的異能之強烈，即使是和她同樣的異能者也會承受不住，如果是一個普通人被她那樣襲擊，至少要有三天全身高熱，非常痛苦。
謝淩菲忍得很辛苦才沒有直接脫口說出“對不起”三個字，她盡量讓自己保持平靜，朝駱捷笑了笑說道：“學習委員無故缺課，我身為班長當然有義務來探望一下啊。”
駱捷的目光一直沒有從謝淩菲的臉上移開，他靜靜地聽謝淩菲說完，也淡淡地笑了，回答道：“那還真是辛苦你了。”
“不會啊，哦，對了……”謝淩菲遞過紙袋，“你應該會喜歡的，打開看看吧。”
“不用打開我也知道！”駱捷這次得開心了很多，“紅豆栗子蛋糕，真是太感謝你了！”
駱燁從剛開始就有種自己被冷落在一邊的感覺，這時候終於忍不住插話進來：“喂，你別光顧著吃啊！告訴你，這個禮物我也有功勞的……”
“有搶來吃的功勞嗎？”謝淩菲毫不客氣地搶白道。
駱燁“哼”了一聲，一伸手又拿過一個蛋糕咬了一大口。
“握猜補是槍賴池！”由於嘴裏塞滿了蛋糕，“我才不是搶來吃”這句話駱燁說得含含糊糊，謝淩菲根本沒聽清楚，還是駱捷好心做了翻譯：“他說他不是搶來吃……”
那你現在在幹嗎……謝淩菲很無語。
駱捷見駱燁吃得很香，幹脆把整個袋子都遞給他，駱燁感激地看了看他，繼續埋頭苦吃。
謝淩菲有些訝然地看著他們倆，她原本以為駱捷和駱燁的感情並不好，畢竟她和兩個都相處過了一段時間，深知他們的性格是截然不同，而且因為沉穩的駱捷經常管教駱燁，以至於駱燁對他有些反感，可是現在看到的，好像根本不是那麽回事啊！
謝淩菲在發呆的時候，駱捷的腦子也在高速運轉。
謝淩菲會來探望他，其實是在駱捷的預料之中的。他是學習委員，突然請假缺席，班長來看看他是很平常的事情，不足為奇。讓駱捷真正覺得擔心的是，他越來越感覺到駱燁對謝淩菲的興趣。
自己說的那些話對駱燁來說根本是耳旁風……不，或許還讓他變本加厲了。
畢竟是雙胞胎兄弟，心靈相通，就如同駱燁知道駱捷的一個眼神的含意，駱捷也猜得出來駱燁看著謝淩菲時，目光深處恐怕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東西。
不過對於駱捷來說，那是一個非常危險的信號。
駱捷不討厭謝淩菲，他是欣賞這個女孩子的。她有著同齡女孩子不同的特質：冷靜、沉著、善於溝通，盡管有著讓人豔羨的外表卻絲毫不自大驕傲，相反很平易近人，熱情可親。
在昨天之前，駱捷還是覺得駱燁加入靈異現象研究會，和謝淩菲多交流一下是件好事，但是經過昨天那個意外之後，駱捷不得不遺憾地把謝淩菲劃入了和自己對立的範圍。
就算不是對立，至少，和自己一樣隱瞞了真相的謝淩菲，也絕對不是表麵上看起來那樣簡單。
所以，駱捷會警告駱燁，不要再去招惹謝淩菲，不過顯然，一貫喜歡跟他作對的弟弟這次也沒有例外。
駱捷不說話，謝淩菲也不說話，剩下駱燁一個人，他左看看右看看，清了清嗓子開口：“那個……如果你們覺得我礙事的話，我保證在三秒鍾內消失！”
他這句話的效果很明顯，謝淩菲和駱捷同時轉頭，頗有共鳴地狠狠瞪了他一眼，就連那一眼的意思也一致得驚人：閉嘴！別多管閑事！
駱燁翻了個白眼，聳了聳肩。
他心裏再次有了剛才那種pH值（酸堿度）低於7的感覺。
雖然從小到大，駱燁一直被拿來和駱捷相比，而通常情況下，不管是親戚還是鄰居的大媽，也不管是老師還是同學，雖然有時候會恨鐵不成鋼地拍拍他的腦袋說，如果你有駱捷一半懂事就好了，可駱燁知道，其實他們是更喜歡他的。
比起沉默寡言的駱捷，活潑可愛的駱燁盡管淘氣了一點兒，還是得到了更多的寵愛和關注。
這似乎是第一次，有人把注意力放在駱捷身上而不是他身上。駱燁實在猜不透謝淩菲的想法，難道老哥比自己更有魅力？還是謝淩菲真的眼神不好？
駱燁不由得再次看向謝淩菲，整齊的短發掖在耳後，蓬鬆的發絲看上去光滑得像是剛剛拋光的大理石，幾乎可以當鏡子用；濃密的睫毛隨著她說話微微顫動著，不時忽閃兩下，讓駱燁想起自己曾經很喜歡的芭比娃娃，隻因為男孩子不可以玩隻有女孩子才玩的玩具，所以駱燁隻能趴在櫥窗外麵過過眼癮，卻從此對那個美麗的芭比娃娃念念不忘；謝淩菲的眼睛真的會說話，欣喜、快樂、焦慮、憂傷，統統都能從那藍寶石一樣的眸子裏流露出來，謝淩菲側著頭的時候，薄薄的耳垂下麵是仿佛白天鵝一般優雅的頸。
“……燁……駱燁……”連叫了幾聲都沒反應，駱捷抬頭看了看，駱燁正一副癡癡呆呆的樣子站在一邊，但駱捷知道他在看誰。
“時間不早了，我不妨礙你休息了，先告辭了。”謝淩菲站起身來，朝駱捷點了點頭準備離開。
駱捷的體質很好，謝淩菲剛剛仔細觀察了一下，確定駱捷並沒有受到什麽太嚴重的傷害，這要感謝當初她臨時起意要活捉目標所以下手的時候留了幾分力，不過就算如此，大概也還要休息三天五天才能康複。
對這次由她引起的烏龍事件，謝淩菲決定負責到底，她打算回去之後向上級報告，並且要求他們提供能夠盡快讓普通人恢複的藥物。
駱捷客氣地笑了笑：“哪裏，麻煩你特意跑這一趟，真是非常感謝。”
他原來想自己送謝淩菲，可是剛想要站起來，一陣猛烈的嘔逆感就讓他忍不住身子一晃坐了回去。
死死咬緊牙關才遏止了胃裏翻江倒海一般的感覺，汗珠迅速地從駱捷的額頭上沁了出來。
謝淩菲嚇了一大跳，駱捷稍稍緩過來一點兒的時候急忙朝她笑了笑，示意自己沒事。當然，他沒有錯過謝淩菲目光裏的關切和愧疚。
關切……即使是普通的同學也會這樣，而愧疚……駱捷在心裏暗暗地笑，雖然謝淩菲隱藏得非常好，但是瞞不過駱捷。
更何況，那天發生的所有事情，都仿佛刻進了記憶裏，就算駱捷什麽都不記得，也仍舊記得在謝淩菲的手抓住他的那一刹那，他眼前出現的無數景象。
這是他的“那種能力”第一次被外界的誘因催發，而不是他自己主觀意識的作用。
雖然駱捷看到的全部是零零散散的片斷，但這已經足夠讓他拚出一個粗略的圖樣，這也是讓他第一時間阻止駱燁繼續接近謝淩菲的原因。
駱燁自然不可能知道這一瞬間駱捷和謝淩菲百轉千回的心思，他看駱捷慘白的臉色，幹脆走過去硬是把他按倒在**。
“駱捷，你現在唯一的任務就是好好養病！老爸老媽昨天沒辦法數落你，我可是被他們足足嘮叨了兩個鍾頭，我可不想今天回來繼續看到他們倆一副苦瓜臉！你趕緊給我好起來！”駱燁大聲對駱捷下著命令，“宣判結果如上，不得有異議！”
“可以上訴嗎？”駱捷無奈地開了個玩笑。
“不可以！”駱燁雙手叉腰站在床前麵霸道地看著駱捷，“你再怎麽不爽，想跟我算賬的話，也等到你有力氣打得過我的時候再說吧！”他轉過身看了看謝淩菲，立刻又露出一副討好的笑容，“社長，辛苦您了，我送您下樓吧。”
本來以為謝淩菲又要丟他個白眼，可出乎駱燁的意料，這一次謝淩菲居然對他笑了。
“好，謝謝你。”謝淩菲笑得很真誠，漂亮的藍色眼眸眯了起來，紅潤飽滿的雙唇微微翹起，這個有點兒俏皮的笑容讓她一下子多了點兒天真。
駱燁呆了下：怎麽剛才還對他冷眼無視的人，一下子似乎就換了個人一樣，竟然會對自己笑了！
不過聰明如駱燁者是絕對不會放過這個大好機會的，於是他這一送，就一直送到了街口。
“喂，我的記性很好，不會迷路，你不用再送了，回去好好照顧駱捷吧。”謝淩菲停下腳步，看著駱燁說道。
她的眼睛裏仍舊帶著一抹笑意，駱燁也跟著笑了：“社長放心，凡是您交代的任務，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保證完成，何況隻是當老媽子！堅決執行！”
謝淩菲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這樣耍寶的駱燁實在是太可愛了。
“你啊……”她看著駱燁，笑容變得柔和，“嘴硬心軟，就連關心也那麽別扭！平時怎麽都看不出來的。”
謝淩菲承認，她再一次在駱燁身上發現他另外一麵：如果不是真的擔心駱捷，那種看上去凶巴巴實則滿是關懷的話是說不出來的。
剛剛知道這兩兄弟之間有點兒問題的時候，謝淩菲理所當然地認為是駱燁不對，可是現在，雖然到底誰對誰錯她還是不知道，可她卻知道，駱燁的內心裏，仍舊是無比牽掛著駱捷的。
雖然他的表達方式……呃……另類了一點兒……
駱燁看著謝淩菲的笑竟然又呆了。
他印象中謝淩菲從來沒有這樣對他笑過，他不是沒看到過這樣的微笑，帶著點兒肯定和鼓勵，在靈異現象研究會的第一次活動上，他好多次看到謝淩菲這樣笑著，隨便說幾句話，就讓緊張到結結巴巴的社員們冷靜下來。
他當時覺得有什麽大不了啊，換我駱大帥哥笑一笑，也足夠傾國傾城了！還怕迷不倒那些小妹妹們嗎？
但或許在他內心的深處，他也一直渴望著的謝淩菲能這樣對他笑一笑。
今天，他終於如願以償了！
駱捷生氣了，後果很嚴重。
所以……呃，想想，想想就好了。
看著駱燁呆呆地站在那裏，謝淩菲的笑容更大了，她朝駱燁擺擺手，說道：“再見。”
“等……等一下！”看著謝淩菲轉身要走，駱燁猛地大步追了上去。
“怎麽了？”停下來的謝淩菲疑惑地看著駱燁，後者抓了抓頭發，笑了起來，“那個……明天下午，協會有活動嗎？”
謝淩菲想了下，搖了搖頭。
“那……你……有沒有約朋友什麽的？”語氣越發小心翼翼又充滿期待。
謝淩菲看著駱燁閃亮的眼睛，心跳忽然快了幾分。
她再次搖了搖頭。
“老師……會不會找你有事？”
你到底想問什麽啊？謝淩菲很想這樣直接吼過去，可看到駱燁仿佛小狗一樣眼巴巴望過來的眼神，她還是選擇搖了搖頭。
駱燁長長出了口氣，咧開嘴笑了，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很像動畫片裏的鱷魚寶寶。
“那麽，你明天，放學之後，可以和我一塊出去玩嗎？”
鄭重的語氣不像是出自駱燁嘴裏，害得謝淩菲睜大眼睛上下打量了他半天，看著駱燁一臉斬釘截鐵的堅決，謝淩菲忽然又想笑了。
忍住，忍住，這時候笑駱燁一定會覺得自己是在嘲笑他。
想了想，謝淩菲點了點頭，補充了一句：“不過我要先回一趟家。”
“OK，沒問題！絕對沒問題！”得到肯定答案的駱燁立刻興奮得搖頭擺尾……啊，不對，他沒有尾巴，那麽……搖頭吧……反正是好像在街邊隨手買了張彩票結果刮出了一等獎一樣。
5
送走了謝淩菲，駱燁開心得一路哼著歌回了家。
走進自己的房間，駱燁見駱捷坐在**，手裏拿著裝紅豆栗子蛋糕的紙袋正在發呆，他心情大好，走過去拍了拍駱捷的肩膀，笑嘻嘻地說：“喂，人家都走啦，還這麽回味無窮啊？”
駱捷轉過頭，看著駱燁，那張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上笑得春光明媚，他不禁皺了皺眉，說道：“我看回味無窮的是你吧？我不是跟你說過，不要沒事就在她麵前玩你那些小把戲嗎？”
駱燁本來很好的心情被駱捷這一句話弄得消失大半，他也看著駱捷，心裏不斷地跟自己說這是病人，我不能跟病人計較……可是駱捷見他沒有回答，又繼續說道：“她跟一般的女孩子不同，你最好還是小心點兒！”
“有什麽不同？”駱燁終於還是忍不住，他霍地一下站了起來，看著駱捷，“拜托，你能不能別這麽多管閑事？我到底哪裏不對了？讓你天天這麽針對我？”
他越說越有氣，聲音也越來越大：“謝淩菲怎麽了？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在她麵前耍把戲了？她是靈異現象研究會的社長，我是社員，我找她有什麽不對了？至於你這樣天天念叨？駱捷，你如果看我不順眼可以直說！”
不說這個還好，一說這個，駱燁簡直是新仇舊恨一起湧上來。他哈哈地笑了兩聲，盯著駱捷，瞳孔中似乎有火焰在跳動：“又來了是吧？駱捷，我就知道你不管說什麽最後都會繞到這兒來！”
他聳了聳肩，攤開雙手：“駱捷，你最好別忘了，有就是有，我有那種能力，你也有！別說得自己好像聖人一樣，超能力不好嗎？你不喜歡與眾不同，你想要平淡的人生，那是你的事！你有什麽權力來規定我怎麽生活？既然我有了這種能力，我就可以用，這是命運安排好的，大哥！”
駱捷上身一挺，想要從**坐起來，但他隻要做劇烈動作，那種炙熱的感覺就會從胸腔裏翻湧而上，讓他失去全部力氣，隻能無力地靠回床頭。
但他注視著駱燁的目光卻不曾有一分一毫的示弱，他盯著駱燁說道：“有是一回事，用不用是另外一回事。況且你都用在了什麽地方？調皮搗蛋，闖禍惹事……駱燁，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拜托你對自己負責可以嗎？”
“我對自己很負責！”駱燁大聲吼了回去，“而且我也不需要你來負責！”
駱捷還想說什麽的時候，他們兄弟倆的房間的門忽然被輕輕推開了。陳雨漣小心翼翼地站在門口，看著房間裏對峙的兄弟倆，她彎彎的眉毛輕輕皺著，嘴唇翕動了兩下，想要露出一個安慰的笑容卻還是失敗了，隻能有些尷尬地說道：“小捷，小燁……你們……這是怎麽了？”
這兩個孩子一直讓陳雨漣放心不下，自從十年前那場意外開始，陳雨漣似乎永遠也無法擺脫那個噩夢一般的瞬間。她一直擔心著這兩個孩子，同時又懼怕著他們，雖然她知道作為一個母親不應該怕自己的孩子，可她就是控製不了自己。
駱捷在那件事以後沒有什麽變化，如果說有就是更加沉默，但讓陳雨漣感到安慰的是駱捷很能體會她和駱年為人父母的擔心過度，即使有的時候她或者駱年的反應有些怪，駱捷也從來不會多問什麽，仍舊和從前一樣。
但是駱燁就完全不同了，和駱捷的淡然相比，駱燁對自己的改變似乎很滿意。大概任何一個小孩子知道自己突然像電影和卡通片裏描繪的主角那樣有了不可思議的能力的時候都會想要炫耀，駱燁不但不隱藏自己的能力，反而會不分時間、地點、場合地秀給所有人看，不管別人的反應是驚詫莫名還是被嚇一大跳，他都會仿佛惡作劇成功般地開心很久。這讓陳雨漣和駱年很頭痛，想要教訓他，卻每每在想起那可怕的一幕時心生怯意，甚至連平時正常的家人之間的交流都變得過分客氣。
陳雨漣不是沒想過彌補，但是駱燁的年紀越大，“那種能力”也就隨之越來越強，每次看到自己的孩子，陳雨漣總是有一種無法克服的恐懼，這讓她和駱燁之間的距離變得越來越遙遠。
好在駱燁雖然愛玩愛鬧，但是也沒有幹出過什麽太出格的事情，駱捷又一直看著他，這麽多年居然也沒有大的意外。
但駱燁和駱捷吵得這麽厲害，陳雨漣還是第一次看到。
她的出現讓駱捷和駱燁都不說話了，沉默充斥著整個房間，讓人有種喘不過氣的錯覺。
“小燁……”陳雨漣終於還是忍不住低聲說道，“你哥哥還在生病，有什麽事非要現在說不可呢？等他好了再說也來得及啊。”
“行了！”駱燁有些不耐煩地打斷了陳雨漣的話，抬頭看看她因為自己粗暴的語氣而後退了一步，幾乎想冷笑。
“駱燁，你怎麽跟媽媽說話的！”駱捷厲聲喝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駱燁忽然笑了起來，隻是笑聲聽起來很是淒涼。
他看了看駱捷又看了看陳雨漣，抬起手指著自己說道：“好了，好了，你們都沒錯，錯的是我，OK？”
一邊說著，駱燁一邊把雙手舉過頭頂，做出一副“我投降”的架勢：“反正，十年前我不應該說要去公園玩，更不應該吵著要去坐摩天輪，所以這一切都是我的問題，你們是都為我好，我有罪，罪該萬死，可以了吧！”
“小燁……”陳雨漣的眼圈紅了，她遲疑著，想走過去把駱燁摟住，就像十年以前，委屈的駱燁撒嬌時她會做的那樣。
可她的腿仿佛是灌滿了鉛，怎樣也無法挪動一步，十年前，中心公園，摩天輪……那些可怕的景象跟了她整整十年，隻要一想起來陳雨漣就會感到從骨子裏散發出來的寒意。
“媽，我們沒事，你放心吧。”駱捷看了看陳雨漣又看了看駱燁，歎了口氣說道。
陳雨漣點了點頭，走開了。
駱捷勉強從**坐了起來，一點點地挪動自己的身體，直到他的腳觸到有些涼的地麵。他深吸了一口氣，坐了一會兒，攢夠了力氣慢慢站了起來，再慢慢走到垂著頭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的駱燁麵前。
“駱燁，我剛才的語氣不太好，你別生氣。”湊近駱燁的耳邊，駱捷小聲說道，“我本來不想告訴你，我不希望你和謝淩菲走得太近，是因為我覺得她是有意要接近你的。”
“你開什麽玩笑？”駱燁猛地抬頭，一臉的“你吃錯藥了”的表情，“她對我一直愛理不理的，我好不容易才讓她對我有了點兒改觀，你就來拆台，現在居然還這麽說！”
“我怎麽知道？我們是雙胞胎沒錯，不過我可不是你肚子裏的蛔蟲！”
駱捷猶豫了片刻，還是說道：“那天我去找你的時候，謝淩菲把我當成了你，她抓住了我……”
駱燁換了個姿勢，雙手抱胸，抬抬下巴示意駱捷繼續。
“……她抓住我的那一刻，我覺得自己好像被丟進了一個巨大的火爐裏，熱得好像要把我熔化掉。”駱捷看著駱燁的眼睛，語氣平靜卻認真，“直到現在，我的身體裏仿佛還是有一團火，不停地燒著。”
駱燁的眼睛越睜越大，嘴巴也不知不覺張大得能塞下一個蘋果。
“你……你真的吃錯藥了吧？駱捷？”駱燁抬手摸了摸駱捷的額頭，“很熱哎，你燒糊塗了嗎？哎呀算了，是我不好，明知道你病得這麽厲害，不應該跟你吵架……不過你也別欺人太甚了……”駱燁一邊說著，一邊把駱捷推回**，“你別再說胡話了，趕快好好休息吧！”
“駱燁！”駱捷拉住了駱燁的手腕，“我不是胡說，謝淩菲很奇怪，我看不到她的過去，她和你接觸，或許有什麽其他的目的也說不定，所以我才會讓你不要跟她在一起……”
駱燁拉開駱捷的手，敷衍地胡亂點點頭：“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休息吧。我去跟老媽道歉還不行嗎？”
駱捷還想再多說幾句，可那種強烈的炙熱又一次侵襲而來，他終於無力開口，隻能躺回去。
駱燁溜出房間，對天翻了個白眼。
沒想到駱捷這家夥平時一句話不說，編起故事來居然也頭頭是道！
謝淩菲……駱燁一想到她就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我管你到底是什麽人呢，反正，我就是對你有興趣！
6
第二天。
放學的時候，謝淩菲在校門口看到了駱燁，他朝她揮了揮手，笑得非常開心。
謝淩菲朝駱燁走過去，在他麵前停了下來，問道：“昨天不是說過了嗎？我要先回家一趟。”
“我知道我知道。”駱燁笑嘻嘻地回答，“我知道你要先回家。”
謝淩菲斜了他一眼：“那你在這裏幹嗎？你別告訴我你是打算一路跟著我回去吧？”
“哎呀，社長你竟然這麽冰雪聰明！”駱燁誇張地用崇拜的眼神看著謝淩菲，“一眼就能看穿我的心思，你太了解我了！”
謝淩菲皺起眉來說道：“駱燁，你至於這麽興奮嗎？我可沒打算讓你送我回家！”
駱燁早就猜到謝淩菲會這麽說，他故意驚訝地眨眨眼睛回答道：“不是吧……我們都約好了，難道你要我就站在這裏一直等你？”
謝淩菲的頭又開始疼了，她看了看一副“你別拋棄我”的可憐巴巴的神情的駱燁，無奈地翻了翻眼睛說道：“算了，你喜歡跟著就跟著吧。”
駱燁看著走在前麵的謝淩菲，不由自主地微笑起來。
這個感覺真好，在綠樹成蔭的小路上，跟這麽漂亮的女孩子一起散步……比回家麵對駱捷那個家夥好多了！
他的白日夢剛開始做就被謝淩菲打斷了。
“駱燁，你怎麽走得比蝸牛還慢？”謝淩菲停下來看著自己身後的駱燁一臉不解，“麻煩你走快點兒好不好？”
喂喂！駱燁還想為自己辯解兩句，可謝淩菲根本沒有打算一直等他，說完話就繼續轉身大踏步往前走去。
垂頭喪氣的駱燁隻好加快腳步追了上去。
“社長……你一直都這麽雷厲風行的嗎？”側頭看著謝淩菲筆挺的鼻梁在她秀麗的麵孔上勾勒出的英氣勃勃的線條，駱燁有些氣悶地問道。
謝淩菲一邊走，一邊隨意地說道：“也許吧。”
駱燁轉了轉眼睛，突然問道：“哎，想不想知道我們等一下去哪兒？”
謝淩菲抬手理了理頭發，漫不經意地答道：“想。”
“多說一個字又不會死……”駱燁小聲嘀咕了一句，隨即被謝淩菲橫過來的一眼嚇到了，急忙說道：“我們一起去遊戲廳吧！”
遊戲廳？
謝淩菲愣了一下，那是什麽？
駱燁敏銳地發現了謝淩菲的茫然，他有些驚訝地看著謝淩菲問道：“你以前沒有去過嗎？”
以前？
謝淩菲苦笑，以前她的世界裏隻有訓練、訓練、訓練，永無休止的訓練。偶爾有假期，她也一樣無處可去，難道要她去醫院對著那個永遠不會醒來的人發呆嗎？那樣隻會讓她更加痛恨“夜帝”，更加不要命地訓練。
“難怪你的成績這麽好……”駱燁崇拜地看著謝淩菲，不玩遊戲不逛街的女孩子還真是少見呢！
謝淩菲笑了笑，避開了這個話題，她一邊走一邊仿佛很隨意地問道：“駱燁，你為什麽要加入靈異現象研究會啊？你對這種事很感興趣？”
“當然啦！”提到這個，駱燁立刻來了興致，“社長，你不知道我看到這個社團成立的通告的時候，那簡直感動得涕淚交流啊！總算有個人能夠體會我找不到知音的痛苦了！”
看著他眉飛色舞的樣子，謝淩菲不動聲色地笑笑：“是嗎？不過像你這麽熱情的人也不多見呢，哎，你是不是真的遇到過什麽靈異事件啊？”
駱燁聽謝淩菲這麽問，更加地興致勃**來。
“社長，你還真的猜對了！你真是太了解我了！”駱燁說著，眼神忽然有些暗淡，“我確實遇到過一次靈異事件，那已經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十年前？
謝淩菲心裏一動，她想起了上次在圖書館翻找資料時，看到關於十年前發生在中心公園的怪異天象的報道摘要，難道駱燁所說的靈異事件就是指這個？
駱燁點了點頭，隨即驚訝地看著謝淩菲：“你也知道啊？”
謝淩菲點點頭：“聽人說過啊，據說當時天象很壯觀，可惜我沒有親眼看到。”
“你最好不要親眼看到！”駱燁忽然提高了聲音，神色也變得有些不安，“真的，幸好你沒有親眼看到……”
那真的是很恐怖的回憶，雖然駱燁始終慶幸自己因此而獲得的能力，但他卻不想再一次經曆那樣的恐懼和絕望。
他的不安出乎謝淩菲的意料，她急忙笑著點點頭：“應該很可怕是吧？嗬嗬，我也是好奇才想要看到，不知道那個時候電視台有沒有錄像什麽的。”
駱燁幾乎是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有啊，那麽難得一見的天象當然會有人拍照錄像，不過很奇怪，似乎那天所有的照相機攝像機都不能用了，拍回來後看到的隻是一團漆黑。”
原來如此，謝淩菲總算明白為什麽無論她怎麽查找，卻始終找不到關於十年前那場雷暴的照片或者是視頻。
“別光是說我啊。”駱燁很快甩掉了那些讓他不爽的情緒，笑著問道，“社長你呢？你能建立這樣一個社團，應該是我們之中對靈異現象最感興趣的人了吧？”
謝淩菲微笑，卻沒有回答。
她不喜歡說謊，但她真實的目的卻不能告訴駱燁。
駱燁倒沒有再追問，反而自顧自地繼續發起了感慨：“社長，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人有非凡的能力，那應該是件好事吧？”
好事？
謝淩菲冷笑了一下。
“駱燁，你該知道‘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吧？有這樣能力的人如果是壞人，那就是災難了！”
不知不覺，謝淩菲的語氣嚴厲得讓駱燁有些驚訝。
他看了看謝淩菲，對方那雙仿佛深海一樣幽藍色的眼睛裏，有種凜冽的光。
駱燁愣了愣。
他從來沒想過謝淩菲會有這樣的目光，似乎充滿了……仇恨？
隨即他就開始笑自己被駱捷附體了，竟然會想這麽多有的沒的，謝淩菲本來就跟駱捷一樣是個正義感爆棚的家夥，會有這樣的目光有什麽好奇怪的。
駱燁在心裏吐了吐舌頭，也許駱捷的忠告是對的，要是讓謝淩菲知道自己憑借“那種能力”胡鬧的話，估計會一氣之下把自己清出靈異現象研究會吧。
他正滿腦子胡思亂想的時候，謝淩菲在一棟公寓樓前停下了腳步。
“我到家了。”斜睨了駱燁一眼，謝淩菲半開玩笑地說，“你別告訴我，你還打算跟我一起上去。”
可惜這種挖苦對駱燁的超厚臉皮來說完全沒有作用，他笑嘻嘻地點點頭：“如果社長你不介意的話，我當然想參觀一下你的閨房啦！”
謝淩菲惡狠狠地吐出三個字：“我、介、意！”
謝淩菲的唇角勾了起來，駱燁這家夥……其實，似乎也不那麽討厭呢……
推開房門的一刹那，謝淩菲就聽到了房間裏傳來的電話鈴聲。
她飛快地跑了過去，一把抓起了話筒。
還是一陣刺刺啦啦的雜音，雜音之後，從電話機上方的旋渦裏，小小的透明屏幕浮現出來。
“教官！”下意識地雙腿一並立正站好，謝淩菲看著屏幕上的周啟，聲音微微有些激動。
周啟的神情居然也不似往日那樣平靜，他看著謝淩菲，眉宇間似乎有些猶豫。
“教官？”謝淩菲發現了周啟的不對勁，平時的話教官會直接詢問自己任務的進展，而今天卻似乎是有話想對自己說。
周啟終於還是開口了：
“謝淩菲，我有個消息想要告訴你……”
周啟沉重的聲音讓謝淩菲有了種不好的預感。
“你母親的情況……開始惡化……”周啟似乎也有些不知如何措辭，每說一個字仿佛都十分艱難，“我們已經盡力控製，但是……我想……你應該做好心理準備。”
仿佛一個炸雷在腦門上響起，謝淩菲木然地呆立在那裏，被她死死咬住的嘴唇轉眼失去了血色。
周啟看著她：“我知道……這種情況下應該讓你回來，但是目前沒有人能夠代替你，而你剛剛找到第二名目標，任務有了重大的進展，也不適合在這個時候回來。”
“我明白。”謝淩菲的聲音幹澀無比。
周啟望著自己最得意、最優秀的學生，她雖然是最出色的，可她畢竟是一個隻有十六歲的女孩子啊。
“如果……”周啟斟酌著，但謝淩菲很快打斷了他的話。
“教官。”盡管臉色白得嚇人，但謝淩菲的語氣還是很平靜，平靜得甚至讓人覺得恐懼，“謝謝你告訴我這個消息，不過下麵我們是否按例進行任務匯報？”
周啟啞然。
隔了幾秒種，他沉重地點了點頭。
謝淩菲死死握著拳頭，隻有指甲刺進肌肉的痛苦才讓她保持冷靜和理智，把最新的情況向周啟匯報，包括十年前那場雷暴。
周啟給出的指示是繼續追蹤調查那場雷暴。
穿越了時間的通話終止了。
謝淩菲覺得自己仿佛是被丟到了南極，在冰冷的海水裏浸泡著，水漸漸結成了冰，將她整個人包裹起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走到床邊一頭栽上去的。
她隻知道有一個畫麵在她眼前漸漸清晰——
那是一個美麗的女人，雖然她現在像浸泡在福爾馬林裏的標本一樣被浸泡在一個裝滿營養劑的玻璃罐子裏，但她的長發在溶液中輕輕擺動的樣子，仍然讓她顯得飄逸動人。
女人好像斷臂的維納斯一樣，聖潔而美麗，但她的右臂卻不見了，斷裂部分的肌膚已經愈合，蒼白而光滑的皮膚上隻能看到隱隱約約的疤痕。
謝淩菲還記得自己小的時候，每天都會站在罐子麵前，跟裏麵的女人說好多好多話。
她一直相信有一天女人會從罐子裏走出來，然後用她那條修長纖細的左臂摟住她。
但是直到她回到一百年之前的世界，女人始終沒有睜開過眼睛。
謝淩菲茫然地看著天花板上一個又一個的旋渦，那些旋渦似乎開始旋轉起來，漸漸變成一個巨大的黑洞，她看著那個女人慢慢地被黑洞吞噬。
“不……”
“不要……”
她伸出手去，明明知道是徒勞。
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讓謝淩菲猛然清醒過來。
她抓過手機按下接聽鍵，駱燁有些急切還有些催促的聲音就傳進了她的耳朵：“社長，你到底在幹嗎？我等了你快一個鍾頭了耶！”
“我不去了。”
謝淩菲冷冷地吐出四個字，隨即掛掉電話，關機。
她翻過身，把自己埋進軟軟的枕頭裏。
這樣，就沒有人會看到她流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