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針鋒相對
從電梯間到總裁辦公室的這一小段距離，宋特助如履薄冰。
他一直低頭跟在葉恒身後，小心翼翼，連呼吸都不敢太重。
這段路程，葉恒始終沒有說過一句話，渾身仿佛籠罩著冰冷而無形的低氣壓，令人窒息。
辦公室的自動門感應到有人，主動往兩旁退開。
葉恒一言不發地走進辦公室。
他停在落地玻璃窗前，看著窗前的簾幕慢慢地升起，緩緩地吐出了一口鬱氣。
陽光透過玻璃窗灑進來，照到他的身上，讓他側臉的線條顯得更加鋒利和冷漠。
“葉總……”宋特助大氣不敢出，試探著開口。
他跟在葉恒身邊也有好幾年了，自然熟知葉恒的脾性。
到現在一句話也沒有說。
這是發怒的前兆啊。
“宋特助。”葉恒突然開口，音色宛如薄冰片般冷冽。
宋特助嚇得一個激靈，趕緊道：“是，葉總，您有什麽吩咐？”
葉恒抬步走向辦公桌，坐下，冷聲道：“通知下去，以後技術部那邊提交上來的報告，我都要親自審核一遍。”
“可是葉總，技術部那邊不是一直由李總監……”但看著葉恒那雙宛若結了寒冰的黑眸，宋特助又把話咽了回去，“是，我明白了。”
反駁了葉恒的無理取鬧，葉萌萌覺得神清氣爽。
想到葉恒吃癟的模樣，她忍不住嘴角上揚。
葉萌萌懷著愉快的心情走進辦公室，孫夢楠正在自己的位置上喝豆漿。看到葉萌萌，孫夢楠立刻抬手跟她打招呼。
“萌萌，早上好啊。”
“早上好。”葉萌萌走到自己的座位，將單肩包放到桌上。
孫夢楠好奇地問：“你今天心情好像很不錯啊，遇到什麽好事了嗎？”
葉萌萌嘴角微勾：“沒什麽，就是今天上班的路上，教了一個無理取鬧的人做人的道理。”
“哦，是嗎？”孫夢楠卻一下子想歪了，頓時嚇了一跳，“無理取鬧？萌萌，你不會是在路上遇到碰瓷的了吧？”
碰瓷？
葉萌萌愣了下，反應過來後，不由得為孫夢楠豐富的想象力感到好笑。
她失笑道：“碰瓷嗎？其實性質嘛……也差不多吧。”
“那你沒事吧？”孫夢楠關切地問。
葉萌萌說：“沒有，群眾的眼睛是明亮的，一眼就識破了他的真麵目，所以沒有讓他得逞。”
“那就好，那就好。”
葉萌萌轉移話題道：“對了，夢楠，這周的工作任務發布了嗎？”
“我看看啊。”
孫夢楠咬著吸管，單手在虛擬鍵盤上戳了一下，工作記事簿立刻彈跳出來，工作清單一項項地在虛擬屏幕上羅列出來。
剛剛轉正的員工還不能參與到大型的項目中，一般是由組長將工作清單下發，組員再將各自或協作完成分到的任務。
葉萌萌和孫夢楠是同一個小組的成員，按理說組任務是需要共同完成的。
但葉萌萌是一個例外，她因為拯救了恒天集團的核心技術，已經被技術部的核心成員熟知，這在技術部核心組是一個公開的秘密。
因此，她可以直接參與到核心組的工作裏。隻不過，葉萌萌並不想太高調。
在她的堅持下，李士傑也同意她先從最基礎的工作開始做起，如果核心組有需要，就讓她過來幫忙。
“這周的任務……”
葉萌萌探過頭，跟孫夢楠一同看向工作清單。
技術部X-R小組本周工作清單：
1.遊戲《雲行天下》最新的UI（User Interface用戶界麵）設計；
2.公司廣告和宣傳海報的內容；
3.即將上線的小程序的測試；
4.本周技術部的工作報告和記錄整理……
……
葉萌萌略略掃了一眼：“任務看起來不是很重，我們跟其他人商量一下，然後分工完成吧。”
“沒問題！”孫夢楠愉快地答應下來。
到了周四，技術部已經完成的工作報告和工作記錄單都提交到了總裁辦公室。
葉恒修長的手指滑過虛擬屏幕，點開其中一個文件，飛快地瀏覽起來。
所謂術業有專攻，葉恒在國外攻讀的是工商管理類的專業，精通的是企業管理，對技術類的知識是一竅不通。
所以，對技術部提交上來的代碼文件，他自然是——
看不懂。
葉恒隨手打開的這份報告是孫夢楠做的，雖然文檔裏那一行行猶如天書的代碼字符，他一點也看不懂，但上麵參差不齊的字體和格式，還是讓他不適應地皺了一下眉。
葉恒略略將內容看了一遍，便不動聲色地將文檔關掉了。
他自動將其他人提交上來的文件都過濾了，唯獨將葉萌萌撰寫的報告都篩選出來，一份份點開看了一遍。
但令他不滿的是，葉萌萌撰寫的報告，無論是行文還是格式排版，都比孫夢楠提交上來的文件更好。
“……”
葉恒眉心緊蹙，眼底的陰霾仿佛更濃了。
她的工作完成得十分完美，他竟然挑不出任何的錯處和毛病來！
站在辦公桌一側的宋特助卻發現，在看了技術部提交上來的文件後，葉總的臉色好像更難看了。
莫非……技術部的工作完成得十分馬虎？
他咽了口唾沫，小心謹慎地開口：“葉總，技術部提交的工作報告……”
葉恒抬起頭，冷冷地打斷道：“把這些文件，全部打回去。”
宋特助愣住了，一瞬間懷疑自己的聽力出了問題：“全部？”
葉恒靠著椅背，麵無表情地說道：“全部。”
“葉總，技術部的工作，完成得很糟糕嗎？”宋特助下意識地問了一句。
葉恒沒有說話，隻抬頭，冷冷地向他瞥去。
“我明白了，葉總。”
宋特助被盯得冷汗直冒，也不敢多問，趕緊退出辦公室，將葉恒的命令發布下去。
他心裏卻忍不住嘀咕：不是千叮萬囑了要重視嗎？技術部是怎麽搞的？怎麽完成得這麽馬虎？
那李總監還跟他吹噓說他們技術部是全公司最好的部門，這下好了，牛皮吹破了吧？
技術部。
“總算幹完活了。”
孫夢楠伸了一個懶腰，又轉頭高興地跟旁邊的葉萌萌說：“萌萌，為了慶祝我們把工作和大魔王幹掉了，下班後，我們一起去涮火鍋吧！”
“好啊，反正我今天晚上也……”
葉萌萌正要說話，就看見他們小組的組長一臉沉重地走了進來。
組長拍了拍手，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去。
“組長，怎麽了？”剛完成了本周任務的組員們正七嘴八舌地議論晚上要去哪裏娛樂，突然被打斷了，都不由得感到奇怪。
組長一臉凝重地說：“各位，有個壞消息。新上任的葉總對公司的部門進行了抽查，剛好抽中了我們部門，總裁辦那邊剛給我們返了審核的結果，結果……很不樂觀。我們交上去的成果，都被退回來了。”
孫夢楠臉上的表情僵了僵：“什麽？都……退回來了？可我們已經對程序進行了幾次測試，並沒有任何的問題啊。”
一位老員工皺眉道：“對啊，葉總怎麽就抽中我們技術部？我聽說他是M國商學院畢業的，去抽查商務部之類的不是更好嗎？難道他還看得懂代碼？”
“組長，我們是哪裏做得不好？”
組員們接二連三地發問。
組長的表情有些一言難盡，他欲言又止，又深吸了一口氣，才開口說道：“總裁辦那邊的意見都發到你們的工作計劃簿裏去了，具體的修改方案，你們自己看吧。”
帶著疑惑，小組的成員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打開了自己的工作計劃簿。
孫夢楠負責的是遊戲界麵的新UI設計這一塊內容，當她看到總裁辦反饋回來的意見時，整個人都驚呆了：“什麽？說我設計的UI美術功底差？這……不是美術部那邊通過審核交過來的素材嗎？我隻是根據他們提供的素材弄上去的呀？
“還說我寫的代碼排版淩亂？這是什麽奇葩意見？”
不僅是孫夢楠，小組的其他成員也收到了或多或少的整改意見，就連葉萌萌也無法避免。
葉萌萌負責的是代碼部分的任務，還有一周總結報告的書寫。
總裁辦那邊給的評價隻有四個字——
“狗屁不通。”
葉萌萌看著虛擬屏幕，半晌無語。
“萌萌，你得到的意見是什麽？你做得那麽完美，應該——”孫夢楠探過頭來，下一刻不由得瞪圓了眼睛，“什麽？狗……”
她一句話也說不上來了，隻能和葉萌萌四目相對，相顧無言。
葉萌萌冷靜下來：“算了，既然上頭對我們的工作不滿意，那我們就好好修改吧。”
孫夢楠發出一聲哀號：“要重做？啊啊啊，那晚上的火鍋豈不是要泡湯了？”
盡管有諸多不滿，葉萌萌等人還是隻能按照上麵給的命令對文件和代碼進行修改。
技術部整體的氣氛一時變得沉重和壓抑，格子間裏安靜得隻能聽見敲打鍵盤時發出的劈裏啪啦的聲音。
孫夢楠苦兮兮地敲著代碼，還是忍不住小聲地抱怨了一句：“總裁辦那邊到底是怎麽了？莫非負責審核的人還有強迫症？連代碼都要堆砌得整整齊齊、方方正正的才看得順眼？”
葉萌萌接話：“我們快點修改完吧，還有兩個小時就要下班了。”她看著屏幕，淡定地將寫好的架構推翻重建。
孫夢楠被她提醒，趕緊打起精神來：“沒錯，你說得對。為了火鍋，我們都要加油！”
恒天集團是不鼓勵員工加班的，這是為了讓員工提高工作效率，不把工作留在下班後。
但是，一周的工作量實在太大了。
直到下班，技術部的修改任務也沒有完成，大家隻好將工作帶回家裏繼續做。
饒是葉萌萌，也用了五個小時，才將代碼和報告重新寫了一遍。
敲下最後一個字符，葉萌萌舒了一口氣，停下手上的工作。
已是深夜，房間裏靜悄悄的，隻有葉萌萌的書桌上亮著一盞小小的台燈，橘黃色的燈光照著房間的一角。
她看著屏幕上令人眼花繚亂的代碼，不知不覺陷入了沉思中。
這部新的筆記本電腦，才買了不到幾個月。葉萌萌下意識地看向桌子底下，那部被魔王用魔焰打爛還沒來得及處理的電腦。
葉恒……
算了，明天還要上班，還是不要胡思亂想了。
她按下保存的按鈕，關掉台燈。
一天的生活結束了。
第二天，葉萌萌回到公司，發現技術部裏的同事都是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
孫夢楠帶著兩個黑眼圈從洗手間出來，困倦地趴到桌子上，有氣無力地說：“我昨天為了重做那個UI頁麵，做到深夜一兩點才做完，我爸和我媽第二天看到我這模樣，都嚇了一跳，還以為我去做賊了。
“嗚嗚，本來還打算昨天下班後去吃火鍋的。我的火鍋……不行，今天下班後一定要去吃！”
但是，孫夢楠的計劃還沒來得及實現，很快就泡湯了。
早上，技術部剛將修改完的內容提交上去審核，不到一個小時，審核結果便返了回來。
技術類和本周公司網頁和遊戲要更新的內容倒是通過的，但是，總結報告卻都被毫不留情地打了回來。
“字體不能用五號字，請用小四號字。”
“這總結為什麽寫得如此簡單？請詳細展開寫，不少於5000字。”
“為什麽隻有一份總結？請每一位同事對自己的工作負責，每個人都必須上交一份本周總結。”
給葉萌萌的評價更是離譜——
“不知所雲！”
最後，還附了一份來自其他部門的總結樣稿。
技術部裏又再次響起一片哀號。
“我們隻是一群搞技術的，怎麽還要寫部門總結這種東西？”
“公司的要求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嚴格了？”
“葉總這是抽查畢業論文嗎？”孫夢楠吐槽說，“天啊，為什麽又要讓我想起寫畢業論文那時候的噩夢？這要求，簡直比我的導師給我的畢業論文修改意見還要變態！”
說著，她看向葉萌萌：“萌萌，你說呢？”
葉萌萌沒有說話，隻是一言不發地看著屏幕上的評價。
技術部的總結報告向來簡潔、清晰，相對比漂亮的書麵說明，技術部的員工更喜歡用簡單的語句說明問題。
太過注重形象工程，這真不是一件好事。
這兩天部門裏收到的反常的評價，到底是怎麽了？
突然，一個念頭冒了出來。
葉萌萌皺了一下眉。
這……
不太可能吧？
技術部的總監李士傑和部長秦嶼剛好有項目要談，整整一周都不在公司裏。
技術部的各組組長隻得召開一個臨時的會議。但直到中午，他們仍沒有討論出一個好的解決方法來。
沒有辦法，葉萌萌等人隻能按照總裁辦那邊傳達的命令，開始寫個人總結。
很快，一個上午的時間就過去了。
恒天集團員工餐廳裏。
葉萌萌取了餐回來，看見孫夢楠正握著筷子，心不在焉地戳著自己那份飯菜。
她悶悶不樂地說：“上麵這是怎麽了？是要給我們一個下馬威，殺雞取卵嗎？”
葉萌萌接話：“是殺雞儆猴。”
“對對對，是殺雞儆猴。”孫夢楠連忙點頭應和，但轉念一想，又問，“不對啊，葉總為什麽要拿我們部門開刀？我們這種程序員，也沒什麽地方好被……是因為我們好欺負，還是我們上次說了他的壞話……啊！葉總！”
孫夢楠突然驚慌失措地往後一靠，將椅子弄出了響聲。
似是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她趕緊低下頭去，裝作賣力吃飯的模樣。
葉萌萌轉過頭去，果然看見葉恒正從不遠處的過道走過。
但他似乎沒有發現葉萌萌和孫夢楠，隻是目不斜視地走了過去，很快消失在餐廳的轉角。
直到看不見他，孫夢楠這才鬆了一口氣，但仍然有些忐忑不安。
“萌萌，葉總他不會……又聽到我們的話了吧？”她往葉恒離開的方向張望了一眼，緊張地咽了一口唾沫。
葉萌萌收回目光，冷靜地說：“他剛剛離我們挺遠的，這裏人這麽多，應該聽不見……”
等等——
殺雞儆猴？
突然，葉萌萌腦中靈光一閃，停止了說話。
像是想到什麽一樣，她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站了起來。
“萌萌？”孫夢楠疑惑地看向她。
葉萌萌說：“夢楠，我好像明白了，葉總為什麽要一直針對我們部門了。”
孫夢楠一愣：“什麽？”
“等我一下。”剛邁出腳步，葉萌萌忽地想到什麽，又回過頭說，“夢楠，你用完餐就先回辦公室吧，不用等我了，我去下就回。”
說完，葉萌萌轉身離開。
“哎，萌萌，你要去哪裏？”
孫夢楠站起來喊了葉萌萌一聲，但她已經跑進了電梯，轉眼間電梯門已經關上了。
“奇怪，萌萌是怎麽了？”
孫夢楠滿頭霧水，看著葉萌萌離開的方向不解地嘟囔。
葉萌萌乘坐電梯來到33層。
33層，這個位於恒天集團大廈最頂端的地方，葉萌萌隻來過一次。
那是在入職之前，李士傑帶她來的。
那時候，李士傑將她介紹給剛回國的葉恒。回想起來，那也是她第一次見到葉恒。
恒天集團每一層樓的麵積都是一樣大的，像技術部所在的21層，一層裏劃分了幾個部門，技術部隻占了其中的五分之一。
葉萌萌去過另外幾個工作樓層，也是差不多的格局。
但33層隻是被簡單粗暴地劃分成兩個區域——總裁辦公室和總裁特助區。
現在是午休時間，33層的總裁特助區空無一人。
特助區是一片開放的區域，靠近電梯那端的是一麵落地玻璃窗，能將大廈外的風景盡收眼底。
雖然都是一樣的景色，但是從33樓看到的風景，果然截然不同。
葉萌萌也沒有停留，她穿過特助區，直接朝總裁辦公室走去。
葉恒是因為宋特助的緊急來電而回到辦公室的。
總裁辦公室裏。
宋特助正在給葉恒匯報工作上的事情。
“葉總，您否決了東方集團的合作議案，高層那邊似乎對您的決策十分不滿，特別是高副總那邊，因為東方集團的合作案，是他負責洽談的……”
葉恒開口：“我認為，我們公司的全息網遊的研發已經十分成熟了，還有遊戲裏涉及的一些核心技術，不適合對別的公司開放，因此沒有必要再與東方集團進行合作研發。”
“但高副總那邊……”宋特助猶豫了下，“他認為，這份合作案是經過好幾次高層會議，好不容易才敲定下來的。要是您就這樣否決了，會讓高層們產生不滿和消極的情緒，很可能會影響集團的正常運作。”
“高副總？他這是在威脅我嗎？”他諷笑一聲，“宋特助，你替我反問他一句，恒天集團什麽時候淪落到以情緒辦事的？將情緒帶入到工作中，也難怪他們之前的管理會捅出了這麽大的婁子……”
辦公室的自動門突然向兩邊退開了。
葉恒和宋特助停止了談話，不約而同地看向了門口。
一道身影出現在辦公室的門口。
在看到來人的那一刻，葉恒不由得皺起了眉。
“我記得，我好像沒有允許你進來。”他看向葉萌萌，語氣冷漠地說道，“出去！”
葉萌萌似是早料到他的反應。她深吸了一口氣，開口道：“葉總，我有事情想跟你談談。”
葉恒麵無表情：“我不想說第二次，出去！”
葉萌萌毫不退讓：“葉總，請給我十分鍾，我隻需要十分鍾的時間。你現在沒空的話，那我等會兒再來，直到你有空為止。”
宋特助被她的大膽嚇了一跳，正想出聲阻止，就被葉恒打斷。
“你就不怕被解雇嗎？”葉恒不怒反笑。
葉萌萌說：“現在是午休時間，我來找你也沒有占用你的任何工作時間，而且，我也是為了工作的事情才過來的。那請問葉總，我違反了公司的哪一條規章製度，你想以什麽理由解雇我呢？”
夾在兩人的修羅場之中，宋特助大氣都不敢出。
他不明所以。
好端端的，葉總怎麽會跟一個普通小職員針鋒相對起來。
麵對態度堅決而強硬的葉萌萌，葉恒沉默了下來，眸中似有洶湧的巨浪在翻騰。最終，他隱忍下了怒氣說：“進來吧。”
葉恒轉過身背對著二人，煩躁地走向辦公桌。
宋特助見狀，十分有眼色地道：“那葉總，我先出去了。”
他趕緊退了出去。
辦公室的門自動關上了。
偌大的室內隻剩下葉萌萌和葉恒兩人。
“你想跟我談什麽？”葉恒在辦公桌前停下，回頭看向她，身上寒冷刺骨的氣息依然不減。
葉萌萌麵不改色道：“葉總，我想跟你談有關你最近對技術部工作審核的事情。”
“審核？這有什麽問題？”葉恒的眼神冰冷得仿佛沒有溫度，“審核結果裏不是說得很清楚嗎？”
“不，很有問題。”葉萌萌毫不畏懼地與他對視，“我想知道，葉總到底是對我們哪裏不滿？我們是哪個地方做得不好？”
“我們都是按照葉總下發的審核意見進行修改的，可是葉總卻一次次駁回了我們提交的工作內容。”
葉恒挑眉：“駁回是因為我對你們提交的內容很不滿意。身為恒天集團的員工，在遇到問題時，你是應該自我反省，而不是跑來質問你的上司。難道你連這個道理都不懂嗎？”
葉萌萌直截了當地說：“不，我不懂。葉總到底是對我們的工作內容不滿意，還是對我們部門的人不滿意？我知道，因為之前的事情，葉總要是對我有意見，可以直接跟我說，不必在私底下搞這些小動作，也請不要為難部門的其他同事。”
葉恒一時無言。
他似乎也沒想到葉萌萌如此直接。
過一會兒，他沉聲道：“你過來。”
“什麽？”葉萌萌一愣。
葉恒挑眉：“不是想要知道我對你什麽地方不滿意，你過來，我一條條地告訴你。”
葉萌萌遲疑片刻後，走上前去。
葉恒的手指在虛空一劃，點開了虛擬屏幕，緊接著找出了葉萌萌提交上來的文件，一份份打開。
當著她的麵，他毫不客氣地點評。
“這份文件的字體為什麽要用宋體，我要的是微軟雅黑！”
沒等葉萌萌細看，他將文件滑過，點開下一份。
“誰讓你給我交PDF了？我要WORD原版。”
“還有，這幾封郵件為什麽沒抄送給我？”
“還有這個……”
葉萌萌聽得目瞪口呆！
即使她再遲鈍，這下也明白過來了——
葉恒這麽做，分明就是故意挑刺！
葉萌萌簡直要被氣壞了。
但沒等她說話，葉恒又看向她，溢出了一聲帶著譏諷的冷笑：“你說我針對你？沒錯，我就是在針對你。身為技術部的成員，做出來的文件竟然無法讓它根據我想要的東西隨心所欲地變化，根本就是不及格！”
葉恒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字句裏暗藏刻薄：“如果連這個都辦不到，那就主動辭職吧！”
原來這才是他的目的嗎？
他暗地裏搞這些小動作的原因，就是為了讓自己主動辭職？
嗬！
找不到正當的理由解雇她，就弄出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來逼迫她辭職嗎？
葉萌萌卻是笑了：“那葉總，你的意思是，隻要我能做到，我做出來的工作文件或者軟件能夠按照你的要求隨心所欲地變化，你就不再為難技術部和我？”
葉恒下意識回答道：“沒錯！”
話音落下的那一刻，他也愣了一下。
他顯然沒想到，葉萌萌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但話已經出口，不能再收回了。而且要達到他的要求，恐怕是天方夜譚。收起眼中的嘲諷，葉恒冷著一張臉補充道：“隻要你能做到。”
葉萌萌保持著微笑：“好，我明白了，謝謝葉總的教導，我這就回去修改我的文件，絕對不會讓葉總失望。”
說完，她轉身離開了葉恒的辦公室。
返回技術部的路上，葉萌萌目光如炬，腳步如風。
她穿著的隻是普通的帆布鞋，硬是被她踩出了穿高跟鞋的氣勢。
嗬……
以為這樣就能打敗她嗎？真是幼稚。
真是和魔王一模一……
不對，怎麽又想起魔王。
他和魔王，根本沒有可比的地方。
魔王多可愛，他是可恨。
葉萌萌對葉恒的挑釁不以為然，在心裏狠狠地唾棄了葉恒一番，她大步流星地回到技術部。
“萌萌，你剛剛去哪裏了？”
看到葉萌萌回來，孫夢楠立刻拉過她，小聲地問：“你在餐廳的時候，連打的飯都沒吃完就走掉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葉萌萌笑了笑，心情輕鬆地說：“沒什麽，我就是去給技術部討了個公道。”
“啊？什麽？”孫夢楠怔了怔，卻是想歪了，“你是在擔心審核沒通過的事情嗎？放心吧，我們剛剛將最近發生的事情告訴了秦部長……”
葉萌萌疑惑：“秦學長？他不是出差了嗎？之前聽說需要一周才回來，怎麽……”
隻是，說曹操，曹操到。
她們剛說起秦嶼，葉萌萌就聽見他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萌萌。”
葉萌萌回過頭，驚訝出聲：“學長？你提前回來了？”
秦嶼走了過來，朝二人點了點頭：“我剛回來，就聽說了技術部最近發生的事情。很抱歉，我不知道，在我和李總監離開的這段時間，部門裏出了這麽大的岔子。”
“李總監知道這件事了嗎？”葉萌萌問。
秦嶼搖頭：“李總監目前正在G市參加交流會，那個交流會是封閉式的，我暫時聯係不上他。”
孫夢楠似是想到什麽，吃驚地捂住嘴巴：“所以葉總是趁著部長和李總監不在，故意找我們部門麻煩的嗎？”
秦嶼解釋道：“別這麽想，葉總剛來，不太熟悉部門運作的流程，加上他對下屬的要求一貫嚴格，才鬧出了這麽大的誤會。”
孫夢楠若有所思：“這樣啊……”
葉萌萌撇了撇嘴，但也沒有揭穿葉恒的“真麵目”。
秦嶼又道：“你們放心吧，關於項目審核這件事，我會和葉總進行溝通的。”
葉萌萌趕緊說：“學長，不用了，我已經想到解決的辦法了。”
秦嶼有些意外：“你想到了什麽辦法？”
葉萌萌說：“我想，我可以滿足BOSS的要求。”
孫夢楠十分驚訝：“啊？滿足他的要求？可葉總的要求不是很……”無理取鬧嗎？
最後那句話，她沒敢說出口。
葉萌萌沒有仔細解釋，隻是說：“學長，夢楠，你們可以讓技術部的各位，先不用急著對被返工的工作內容進行修改，我來想辦法解決。”
“好，我這就去跟他們說。”孫夢楠點了下頭。她對葉萌萌的話深信不疑，立刻將葉萌萌的話轉達給部門的其他同事。
葉萌萌回過頭，手在虛擬界麵一滑，喚醒了睡眠的界麵，然後打開了編程的軟件。
秦嶼看著她麻利的動作，動了動唇，神情有些晦暗不明：“萌萌，其實……你不必這樣，這件事，本身就不是你的責任，你不必把所有的責任都扛到自己的身上。”
“不，學長，我是認真的。”葉萌萌目不斜視地看著屏幕，“夢楠和其他人或許看不出來，但是我明白。就算你這次跟葉總談判成功，下次他還會在其他的事情上做文章的。所以，與其反反複複地折騰，不如一次性解決麻煩。”
“萌萌，其實葉總並不是……”
秦嶼欲言又止了半晌，最後還是說：“那你不要太為難自己，要是遇到什麽問題，一定要告訴我。”
“好的，學長，謝謝你。”
聽著秦嶼關切的話，葉萌萌隻覺得心裏暖暖的。
她提起精神，手指靈活地在虛擬鍵盤上飛舞，一行行代碼出現在編輯器上。
很快，一個小軟件在葉萌萌的手下誕生了。
“好了。”
她又測試了幾遍，才將小軟件裝入了移動數據盤中。
一切準備妥當後，葉萌萌帶著它離開技術部，再次前往33層的總裁辦公室。
葉恒看到葉萌萌如此迅速地去而複返，也有些意外。
不過，當葉萌萌拿出所謂的“成果”時，他卻忍不住嘲諷：“快兩個小時，你就給我拿出這種東西來？這是什麽？”
他有些不耐地敲了敲桌麵，看著葉萌萌給他展示的小軟件，一臉嫌棄的神色。
葉萌萌說：“葉總打開不就知道了？葉總想要的東西，都在這個軟件裏。”
葉恒一臉懷疑：“都在這個軟件裏？這種無聊的東西，就是你口中的所謂的工作文件能根據我的要求隨心所欲地變化的軟件？”
他隨手打開一個文檔，但是上麵的內容並沒有任何的變化。
葉恒不由得輕嗤出聲，挑起半邊眉毛，輕蔑地說：“你有折騰這些毫無作用的玩意的時間，還不如快點按照我的要求，將文檔的字體全部改成微軟雅黑，而不是——”
但下一刻，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葉恒驚訝地看見，文檔上的宋體字體竟然變成了微軟雅黑字體。
他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僵硬，但轉瞬即逝。他很快平複了心情，冷笑道：“隻是改變字體，又有什麽用？能變成小四號字……”
不過下一秒，文檔上的字體大小變成了小四號字。
“……也沒有什麽稀奇的。”葉恒表情僵了僵，及時改變了話題的方向，“我要的可是WORD文檔，而不是……”
咻！
幾乎是話音剛落，文檔便自動關閉了，飛快地跑進了軟件，然後又自動打開，再打開時，PDF文檔已經變成了WORD文檔，整個過程不過幾秒。
葉恒：“……”
葉萌萌欣賞著葉恒精彩的表情，微笑著道：“我回去反思了下，突然覺得葉總教訓得很對，剛才的確是我衝動了。葉總大概是想教導我們，恒天集團的員工不應該將時間浪費在這些瑣碎的事情上，所以我就製作了這款軟件，可以根據各人的要求對文檔自動處理。要是大家都使用這款軟件，就不用把寶貴的時間浪費在無關緊要的事情上。說起來，這款軟件的誕生真要感謝葉總。葉總，你說是吧？”
葉恒的胸膛劇烈地起伏，看起來氣得不輕。
“投機取巧！”
聽著葉恒磨著後槽牙的聲音，葉萌萌嘴角勾起一個無懈可擊的微笑：“謝謝誇獎。”
第一輪PK，葉萌萌完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