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上天恩賜的禮物

得知己如此,此生無憾。

恒盛的Case由周揚與謝飛飛親自負責,南風以設計助理的身份參與。雖然一起共事了一段時間,但南風與周揚很少接觸,因為謝飛飛,她心裏對他有點喜歡不上來,也不想過多交際。這次一起做事,她終於有點明白為什麽謝飛飛這麽多年來對他如此癡迷,他真的是個非常溫柔體貼的人,很會照顧人,也特別會顧及他人的感受,專業知識很厲害,但卻不驕矜。有這樣的朋友,會很幸福,但當你對他懷有幻想而他又無意時,那便成了一種災難。

很多次他們一起加班熬夜做方案,南風看見謝飛飛又歡喜又哀傷的眼神投射到專注工作的周揚身上,她便移開視線,不忍再看,心底泛起微微苦澀。

有一種距離,分明近在咫尺,卻如隔天涯。

一個月後,謝飛飛帶著一份詳盡的方案上恒盛開會,這也是合作後雙方的第一次會議。

當林小柔在會議室看到南風時,素來在職場處驚不變的她忍不住微微張大嘴,看了看南風,又看了看桌首的傅希境。然後嘴角牽出一抹了然又嘲諷的笑,原來如此,她一直不明白為什麽傅希境會將精品公寓的案子交給一個剛剛成立的小事務所,原來如此!

她又看了眼傅希境,眼神裏帶了點不讚同與淡淡失望,她沒想到,在圈內有著“冷麵戰神”之稱的老板竟這樣私心。

但當謝飛飛的方案通過PPT與她詳細的講解一點點呈現在大眾麵前時,林小柔眼中那點失望漸漸被驚喜所取代。她望向一直靜靜聽著的傅希境,心裏忍不住歎服,到底是傅希境啊!

“啪——啪——啪!”清脆的掌聲從桌首響起,接著更多的掌聲附和而來,站在大屏幕下方的謝飛飛眼角帶笑,衝南風眨了眨眼。

傅希境站起來:“很不錯的方案,有部分細節還需要修改,請與工程部接洽。”他朝謝飛飛伸出手,“謝小姐,合作愉快!”

謝飛飛嫣然一笑:“傅總,多謝。”

傅希境抬腕看表,“到午餐時間了,一起吃飯吧。”

謝飛飛瞟了眼南風,見她沒有反對,便笑說:“好。”一邊想著,待會是不是找個機會先撤,把空間留給他們兩個人。

可這頓飯到底沒吃成,半路上南風接到醫院打過來的電話,是趙芸的主治醫生。

“季小姐,你現在有時間來一趟醫院嗎,我想跟你談談你媽媽的狀況。”

南風一驚,這些年來,媽媽的情況一直是這樣,主治醫生幾乎很少主動給她打電話,她急問:“怎麽了?”

醫生沉吟了下,才說:“今天做例查時,發覺病人的腎髒已開始出現衰竭現象。具體的你過來我們再詳談。”

南風手指一抖,手機便掉落車廂裏。

謝飛飛轉頭問她:“怎麽了?誰打來的電話。”

南風卻是呆了一樣,久久不言,手指止不住地微顫。謝飛飛一個轉彎,將車停到路邊,握住南風的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南風的手指冰涼,用力反握住謝飛飛的掌心,“飛飛,送我去醫院,我媽媽她……”哽咽著再也說不下去。

車窗外,傅希境俯身正敲玻璃,謝飛飛放下車窗,抱歉地說:“對不起啊,傅總,突然出了點事,不能一起吃飯了,下次我請你。”

傅希境沒接話,隻是看著焦急的南風,問:“發生了什麽事?”

“飛飛。”南風微微搖了搖頭,謝飛飛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歉意地對傅希境說:“傅總,我們先走了,再聯係。”說著,將車窗關上,發動引擎。

傅希境望著車子轉彎掉頭,匯入車流,他迅速上車,立即跟了過去。

醫院裏。

“季小姐,病人的腎髒已經開始出現衰竭,怕隻怕,這隻是開始,其他的器官也會跟著慢慢衰竭。我建議你,放棄治療。”醫生歎了口氣,“你媽媽昏睡了這麽多年,就算醒過來,隻怕……何不讓她安詳地走……”

“你在胡說什麽!”南風激動地站起,吼叫著打斷醫生。

謝飛飛拉了拉她的手,“南風,先別激動。”

南風不理會,尖聲說:“有你這麽做醫生的嗎,有病就要治啊,哪有勸家屬放棄的!你有沒有一點職業道德啊!”

醫生微微蹙眉,但因為理解她的心情也沒有生氣,依舊心平氣和地說:“季小姐,我是為你著想,以你媽媽這樣的狀況,就算找到了合適的腎髒源,先不說手術的危險,就算成功換了腎髒,能否醒過來,依舊是個未知,就算奇跡地醒來,存活期限也不會太久。而換腎髒的醫療費,非常非常龐大。”

“我不需要你為我著想!你隻要告訴我,我媽媽還有救對不對?對不對?”說著眼淚掉下來,尖銳的聲音也低下去,她伸手抓住醫生的手臂,懇求地望著他:“求你,救救她!救救她!哪怕隻有半年,不,一個月,不不,哪怕隻能活一天,隻要還有希望,我都不能放棄,我都不要放棄!”

南風的眼淚大顆大顆地砸下來,“她是我唯一的親人啊,我怎麽可以不管她。”她拽著醫生的手臂,身體緩緩滑下去,幾乎半跪在醫生的腳邊,淚眼朦朧裏全是祈求。

“季小姐,你別這樣……”

“南風……”謝飛飛抱著她,想忍,眼淚卻沒忍住,也跟著她一起哭了起來。“醫生,你不用擔心錢的問題,我們會想辦法,你救救阿姨!求你了!”

“我們不會放棄的。”清冷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傅希境走進來,對醫生說:“請立即尋找合適的腎髒源,不管是國內還是國外,請務必找到。不用擔心醫療費。如果你們這邊不能做手術,我會安排轉到更專業的醫院。”

醫生起身,說:“好。我會立即讓院方與國內外所有對口醫院聯係。建議病人暫時不要轉移,等腎源確定,再送入專業醫院進行手術。”

傅希境蹲下身,伸手幫南風擦拭掉滿臉的淚痕,輕聲說:“先別太著急,一定會找到合適的腎源,現在醫學這麽發達,一定會沒事的。”

南風怔怔地望著他,眼淚又落下來。

“來,我們先去看看你媽媽。”他朝她伸出手。

南風看了看他,最終扶著謝飛飛的手站起身來。

走到病房門口時,南風忽然頓住腳步,說:“你走。”她沒有回頭,但傅希境知道是對他說的。

“南風。”他無奈歎氣。“這個時候,我們能不能暫時先拋開那些顧忌。”

謝飛飛也拉了拉她的衣袖。

她卻堅持,聲音冷了幾分:“請你離開。”媽媽不會想看到你的。

謝飛飛歎口氣,輕說:“傅總,你還是先走吧,我會在這裏陪著南風。”她抬手,對他做了個打電話的動作。

傅希境無奈轉身離去。

進了病房,南風讓寧大姐先下班,又對謝飛飛說:“飛飛,你也去忙吧,我沒事,先前我太著急了,所以很激動,但是現在平靜了下來,我知道的,這事急也沒用。”

謝飛飛知道她想獨自陪伴趙芸,所以也沒再堅持,轉身離開了。

病房裏靜悄悄的,南風伏在媽媽的身上,握著她幹瘦的手,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淚,又汩汩地落下來。但很快,她抬手擦去眼淚,對自己說,不能哭,不能哭,這個時候,你要堅強,否則媽媽怎麽能堅持得下去!

她伸手緊緊抱住媽媽,這是世間她唯一的親人了呀,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哪怕她昏睡不醒,不能言語,不能同她說話,不能對她笑,但隻要她一息尚存,她便會有一絲安心。如果連她也離開,那麽她真的就成了徹徹底底的孤兒。

所以,無論如何,隻要有一絲希望,她都不會放棄,絕不!

南風在病房裏一直待到天黑,謝飛飛打來電話問她吃飯沒有,可她哪有胃口吃東西。

謝飛飛勸她:“南風,我求你了,你去吃點東西好嗎,你這樣,哪裏還有力氣照顧阿姨?”

“嗯,我就去,飛飛,你別擔心我了。今晚我留在醫院。”掛掉電話,她又發了會呆,才起身出去。

走到樓梯口,她腳步忽地頓住,望著長椅上的那個身影,她眼眶發脹,心底又酸又軟。

她走過去,輕輕開口:“你一直等在這裏?”

傅希境轉頭,將手中煙蒂掐滅,他的腳邊已累積了很多個煙頭,他站起來,點點頭:“我不放心你。”

“餓了吧,我請你吃飯。”南風說。

傅希境的眼睛一亮,“好。我想吃牛肉麵。”

醫院附近就有一家味道非常好的牛肉麵館,已經過了飯店,麵館裏人很少,南風要了一碗牛肉麵,一碗小餛飩。傅希境是真的餓了,中午那頓也沒吃,麵一上來,他三兩下便吃了個精光。南風卻沒有胃口,勺子在碗裏攪來攪去,逼迫自己吃了幾隻餛飩,便放下。

傅希境皺眉,拖過她的碗,舀了一隻餛飩送到她嘴邊:“吃不下也吃點,你有胃病。”他想起當初重逢時她胃出血,醫生嚴厲的警告猶在耳邊,想想就後怕。

南風推開他的手,索性將那碗餛飩拿走給老板,她回到座位上,眼睛定定地看著他,“傅希境,我知道你想做什麽,我很感謝你,可是,請允許我拒絕。你我都知道,我媽媽為什麽會變成如今這樣,你說,如果她神智清醒,她會接受你的幫助嗎?”這是第一次,他們坦白地談論橫亙在他們之間的問題。

那種深深的無力感又來了,傅希境幾乎快要被那種感覺打倒,他啞聲說:“南風,比起你媽媽的命,你心裏的負罪感真的更重要嗎?讓我幫你,好不好?”他已是哀求的語氣。長這麽大,他從未如此低微地祈求過人。他知道,趙芸在南風心裏有多重要,她是她唯一的親人,更是她生活裏的希望。如果她出事,他不敢想象,南風是否真的會瘋掉。

南風微微垂眸,喃喃:“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能怎麽辦呢?能怎麽辦呢?”

傅希境閉了閉眼,無力低歎:“南風,南風,你可惡的固執!”

南風再也說不下去了,猛地起身:“我先走了。”然後逃也似地離開了麵館,如果不離開,她怕自己下一秒便被他說服。她心裏也清楚,如果有他的幫助,一切都會更輕鬆,可是,如果這樣,媽媽一定會怪她的,她一定寧願就這樣永遠昏睡不醒。

推開病房,發現有人站在病床前。

“南風。”陸江川聽到聲響轉身。

南風朝他點點頭。

“你媽媽的情況,我剛剛聽說了,你還好嗎?”陸江川擔憂地望著她。

南風在他麵前也不想偽裝,說:“說實話,不太好。不過,我會打起精神的,媽媽需要我!”

陸江川舒展眉頭,拍拍她的肩膀:“這才是我認識的季南風。不要放棄,加油!”

南風點頭:“謝謝你,陸醫生。”

第二天南風如常去上班,謝飛飛本來讓她休假幾天,在醫院陪趙芸,周揚知道她的事情後,也是這個意思。可南風說,沒關係,就算留在病房也沒有什麽幫助,我要賺錢!

忙碌加班的日子總算告一段落,謝飛飛邀南風一起回父母家吃晚飯,南風欣然答應,她也好久沒有去看過羅素蓉了。

羅素蓉一見到南風,便嘮叨著說她又瘦了,語氣裏全是心疼,惹得謝飛飛狂吃醋,三個人嘻嘻笑作一團。南風真喜歡謝家的氣氛,每次來這裏,總能得到家庭的溫暖感。

快吃飯時,謝長明打了個電話回來,說臨時有飯局,不回家吃了。

謝飛飛抱怨說:“我爸真是比總理還忙啊,每次回家吃飯都見不到人的!”

羅素蓉端著湯出來,笑著說:“告訴你個好消息,你爸爸又快要升職了,所以最近是忙了點。”她語氣裏雖有開心,但卻也帶了點淡淡的失落。

她是家庭主婦,除了打理家務,每天很多閑暇時間,謝飛飛又不肯住家裏,隨著謝長明的應酬增多,她總是一個人吃飯的機會居多,不是不孤獨的。

謝飛飛夾了塊紅燒魚塊送到嘴裏,嘟囔著說:“升職賺錢就那麽重要嘛!”

羅素蓉瞪她一眼:“你這死丫頭,你爸爸不賺錢,你能有這麽舒服?就靠你那點工資,能養活自己就不錯嘍,我們可不敢指望你!”

謝飛飛扮了個鬼臉,招呼在廚房幫忙的南風,“開吃嘍!”

她們在謝家一直待到九點多,回去時謝長明還沒有回來,謝飛飛又忍不住怨念了兩句,惹得羅素蓉將她急急地推出門。

上了車,謝飛飛卻沒有立即發動引擎,南風好奇地看向她,她沉吟了片刻,才轉頭望著南風,說:“寶貝,同你說個事兒,我打算把現在我們住的那套房子賣掉,錢拿來給你媽媽做醫療費。”

“飛飛!”南風驚得站了起來,“嘭”地一聲,頭撞到了車頂,她痛得眼淚都快流出來。

“哎喲,你這麽激動幹嘛呀!”謝飛飛嗔怪道,伸手幫她揉著腦袋。

南風順手抓住她的手,語氣急切:“你在開什麽玩笑!”

謝飛飛說:“南風,我是認真的,剛剛我跟我媽媽說了,她也同意。哎,你別急,先聽我說完。”她阻止南風開口,“你別擔心我會沒地方住,我爸這兩年不是挺能賺嘛,上個月他就在幫我看新公寓,說是給我的嫁妝。是精裝現房公寓,都不用等裝修的。有新房子住幹嘛還住那種老房子嘛,趁現在房價還不錯,趕緊甩手。”

“飛飛……”南風眼淚落下來,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

“哎哎哎,你別這樣啊,我又不是白給,你借我多少錢我心裏可都記得清清楚楚哦,要還的!”謝飛飛伸手,幫她擦掉眼淚,輕說:“南風,你欠我,總比欠著傅希境好,對吧?”

南風抱著謝飛飛,痛哭出聲,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得知己如此,此生無憾。

謝飛飛是上天恩賜給她的最珍貴的禮物。

隔天是周末,謝長明帶謝飛飛去看了公寓,當天就訂了下來,交的是全款,簽了合約,領了鑰匙。房子已經放了一年時間通風,所以隻等買好家俬,便可入住。

晚上謝飛飛回來,對南風說起新公寓,眉飛色舞:“在二十五樓,有個超大的露台,坐北朝南,陽光特好,南風南風,以後我們周末哪兒都不去,就窩在露台上曬太陽!”

南風見她這樣高興,心底的愧疚終於淡了一點。

老房子雖然陳舊,但勝在地段好,交給中介公司掛出售沒幾天,便有人約了來看房。是一對中年夫妻,衣著打扮很普通,但對於謝飛飛開出的實際偏高的價格,談都沒談,就一口成交,而且是一次付清。

謝飛飛狐疑地看了他們一眼,沒說什麽,大筆一揮,合同搞定!

等購買者與房產經紀離開後,謝飛飛掏出手機,撥通了傅希境的電話,她開門見山地問:“傅總,我家的老房子,真正的購買者,是你吧?”

傅希境靜了靜,過了片刻,才開口:“謝小姐太聰明了。請你不要告訴南風。”

謝飛飛翻了個白眼,嘀咕:“我又不是傻子!”其實不是她聰明,隻怪他找來的假買主有點沉不住氣,女人趁著男人與她簽約合同時,躲到衛生間去給傅希境打電話報備,正好她去衛生間聽到了。

掛掉電話,她歎了口氣,罷了,就算日後被南風知道,也不會怪她吧,她事先也不知情,後來得知了真相,不過是順勢。一是她想賣個好價錢,趙芸的治療經費自然是越多越好,二呢,她心裏其實一直希望南風跟傅希境能放下心結,走到一起。所以,她也就樂得順便賣傅希境一個人情。

因為買方是傅希境,謝飛飛也就不急著搬家,再好的家具送到新房去,多少都有點味道,她可不想進去吸甲醛!

錢是有了,可適合趙芸的腎源卻始終沒有落實,南風幾乎每天都要去醫院,每天都要問一次主治醫生。

“季小姐,我們已經在積極尋找了,一旦有消息,會立即通知你。值得慶幸的是,你媽媽的情況暫時沒有再惡化,所以請你也別太著急。”主治醫生安撫南風,還有句話他沒說,傅希境也動用了一切關係,在國內外尋找合適的腎源,以他的關係網,一定會有好消息的。

南風聽到趙芸的情況暫時穩定住,稍稍鬆了口氣。

出了醫生辦公室,一眼看見陸江川站在走廊盡頭打電話,他側身倚在窗邊,說話一向溫和的他語氣提得很高,還有點不耐煩,似乎忽略了這是病房。

“……我還有事,先掛了!”說著,陸江川啪嗒將電話掛掉,而後關機,塞進口袋裏。他轉身,將身體整個靠在窗台上,雙手掩麵。

南風猶豫了下,還是走了過去。

“陸醫生。”

“哦,南風。”陸江川放下手,扯出一個笑,南風第一次見他笑得這樣苦澀。

南風忍不住問:“是不是有什麽為難的事?”

陸江川看了眼她,微皺了皺眉,似乎在猶豫,片刻,終是無奈地開口:“我媽媽又逼我相親,這個月已是第七次了。”

南風微微驚訝,第七次?天呐,這個月才過了十天啊!真可謂是炮彈式轟炸了!

陸江川苦笑:“上個月,我表弟表妹約好了似的先後結婚,我媽媽去喝了兩場喜酒,回來就開始逼我。她那個人,一直就愛跟我舅媽姑媽攀比,小時候比我跟表兄妹的成績,長大了就比我們的事業,現在竟然連結婚先後也拿來做比較。唉!”他沉沉地歎了口氣。

南風聽得一呆一呆的,她從小的生活環境很單純,父母沒有近親兄弟姐妹,所以趙芸從來也不會拿她跟別人家的小孩比。

南風朝他投去同情的目光。

陸江川望著南風,有些話他沒有說,比如陸母為什麽忽然逼得這樣緊,是因為他小姨把撞見他跟南風一起吃飯的事情添油加醋告訴了陸母,陸母很激動,以為他終於定心交了女朋友,催他帶南風回家見一麵。他卻說隻是普通朋友。陸母白激動了一番,所以才這樣折騰他。

兩人一起下了樓,南風已走到大門口,陸江川忽然叫住她。

“南風。”

南風回頭,他卻忽然又不說話了。

他從來不這樣吞吞吐吐的,南風走近他,笑問:“怎麽了?”

他猶豫了下,才說:“你可以幫我一個忙嗎?”

南風想也沒想就點頭:“當然,隻要我能做到。” 他幫了她很多次,她早就想有個機會還他的情。

陸江川摸了摸鼻尖,說:“是這樣的,我希望你假冒我女朋友,去見我媽媽一麵。”

“啊?”

“我知道挺為難你的,但是我真的厭煩了她沒完沒了的折騰。”陸江川無奈地說。

南風沉吟了片刻,說:“好。不過,就這一次!”

陸江川舒了口氣,“謝謝。後續問題我會處理好的。明晚好嗎?”

“好的。”南風點頭。

第二天晚上陸江川開車到公司接的南風,謝飛飛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們揚長而去,立即發了條短信追問南風:現在是個什麽情況?

南風很快回複過來:去演戲。

謝飛飛琢磨了好一會,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又發一條:哼哼,小心他假戲真做!

南風沒再回複。

她關掉短信,看向窗外,在心裏輕輕歎了口氣。她並非遲鈍的女子,陸江川看她的目光,對她的心思,她多少有點感知。可是,他是那樣坦**的一個人,他沒有言明,她自然也不會敏感小氣地回避他。

餐廳是陸母選的,是個粵式餐廳,燈光明亮,環境優雅,挺適合這樣的碰麵。

陸母已經先到了,南風跟在陸江川身邊走進餐廳時,她有些緊張,雖然是演戲,但總有一種見家長的壓迫感在心頭。

陸江川像是感覺到她的緊張,微微側頭,對她笑了笑,無言鼓勵:別擔心,有我在呢。

南風抬眸,回以一笑。

這一幕無聲落在座位上的陸母眼中,她快速將南風上下打量了一圈,眼中微露了笑意。這是兒子第一次主動提出帶女友見麵,她開始也懷疑過,是不是最近自己逼得緊,他隨便拉一個人來充數。但見兩人眉眼間的熟撚與默契,倒不像是裝的。

她放下心來。

這一幕除了落入了陸母眼中,還落入了另一個人的眼中。那人倚在二樓包廂門口的欄杆上接電話,話正講到一半,忽然沒了聲音,電話那端急切地“喂”了兩聲,再聽這邊已經掐斷了。

傅希境握著手機,霎也不霎地望著南風與陸江川走向一個五十多歲的女人,見南風一臉恭敬地與那女人打招呼,那女人笑容滿麵地回應,見陸江川溫柔地幫她拉開椅子,幫她把包掛在椅背上,又給她倒茶。一套動作做得輕車熟路。見南風微微側臉,笑著對他說謝謝。

傅希境眯了眯眼,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

“南風,你喜歡吃什麽菜,不要客氣,盡管點。”陸母將菜單遞給南風,“這裏的靚湯與甜點都非常不錯,你可得嚐嚐。”

陸江川微挑了挑眉,為陸母對南風的稱呼。以前那些相親的女孩子,陸母都是小李小張的叫,可見她對南風的第一眼是很滿意的。

“謝謝伯母。”南風接過。

點了單,等菜的間隙,陸母閑閑地問了幾句南風的情況,便將話題從她身上繞開了。她涵養好,不像別的母親,開口便問你哪兒畢業的,父母都幹嘛的,家庭情況等等。南風稍放下心來,就當這頓飯是陪一個長輩,先前那點局促感也就沒了。

老火靚湯都是事先熬好的,上的很快,南風喝了一口,誇道:“真的很好喝。”

陸母滿意地笑了,攪著湯勺說:“我在家也經常自己熬湯,喜歡喝湯的話,下次同江川一起回家,我煲給你喝,你太瘦了點,得多補補營養。”

“咳咳——”南風一口湯嗆住,咳嗽不止。

陸江川趕緊伸手拍她的背順氣,一邊端起水杯遞到她嘴邊。

陸母忍不住微微蹙眉。

南風順過氣,剛想開口說抱歉,手臂忽然被人拽住,一個用力,她整個人被拽了起來。

“你……”南風的話在看到來人時,驀地頓住,嘴巴微張,表情複雜。

陸江川站起來,皺眉道:“先生,你這是幹嗎?”

陸母也大聲說:“你誰啊?幹嘛拉人家的女朋友!”

傅希境看了眼他們,眼神冷冷,然後取過南風的包,拽著她就往外走。

南風大力掙紮,卻沒能掙脫。她回頭,望向陸江川,眼神裏的抱歉令追過來的陸江川止住了腳步。

他看明白了,他們分明認識。

他望著他們遠去的身影,無聲地笑了笑,那笑容裏幾分苦澀幾分落寞。

身後陸母陰沉著臉,語調裏隱忍著怒意:“陸江川,你給我解釋下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傅希境!你放開我!”南風咬牙低吼。

傅希境置若罔聞,一直拽著她走到地下停車場,將她推進他的路虎,才鬆開她的手。

南風撫著被他拽疼的手腕,怒瞪著他:“你在幹什麽!”

傅希境也瞪著她,眸中同樣怒意翻滾:“我倒想問問你在幹什麽!”

“我幹什麽,跟你有關嗎?你又不是我的誰!”南風深深呼吸,斂了怒氣,平靜而輕巧的話卻更挑起了傅希境的怒意,“你!”

南風毫不回避地迎視著他。

兩人相對無言。

車廂裏死寂般沉默,隻有彼此的呼吸聲此起彼伏,她的清淺,他的急促,全是隱忍壓抑的怒氣。

良久。

南風收回目光,伸手開車門:“放我下去。”

傅希境不理,反發動引擎,猛地一踩油門,路虎一個急拐彎,飛速飆出去。

“啊!”南風驚呼出聲,抬手抓住頭頂的把手,怒喝:“傅希境,你停車!”

車子很快就拐上了主道,這條路是八車道,特別寬敞,也不塞車,傅希境腳下用力,車速更快,已超出了限速範圍。

南風臉色微白,緊緊抓住保險杠,扭身對著傅希境急道:“傅希境,你發什麽瘋!我們都沒有係安全帶!你趕緊停車!!!”

他仿佛沒有聽到一樣,嘴唇緊抿,下巴繃得緊緊的,臉色鐵青,十分嚇人。南風從沒有見過他這個模樣,知道他是真的被她刺激到了,帶著點不顧一切的瘋狂意味。

車速越來越快,閃爍的街燈在極速裏連成一片光線帶,從眼前一閃而過。

南風心髒撲通撲通跳得飛快,仿佛要蹦出胸腔。她雙手緊緊吊住保險杠,死命咬住嘴唇。當年他們一起出過的那場小車禍在她心裏留下了小小陰影,她恐懼一切極速。

“傅希境,求求你,停車好不好?好不好?”她低低地哀求。

他依舊不理。

“不要這樣,我害怕……”她閉了閉眼,聲音裏已帶了哭腔。

“哧——”

一個急刹車,車子終於停靠到了路邊。南風的身子往前傾,又被反彈回座位,驚魂未定間,她整個人被扯入他懷裏,他的唇急切地落在她唇上,他惡狠狠地吻她,甚至用牙齒咬她,像是要把他的痛加注到她身上。

良久,他才鬆開她,他附在她耳邊急促地喘氣,咬牙說:“是,我是瘋了!”聲音轉低,最終化作一聲哀傷的歎息。“南風,我要被你逼瘋了。”

南風噙在眸中的淚,緩緩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