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生活是現實的
幾天後魏曉弄明白了情況，給耿誌遠打來了電話：“誌遠，事情解決了。”
“這麽快！？”耿誌遠吃驚道：“曉曉，你真厲害。”
魏曉冷笑道：“我找了明珠，據她說這個健璿服裝店是占道經營的老違章戶了，這次城管實在沒招了，才把他們的衣服沒收了。”
“哦……不是說罰款嗎？”
“讓他們寫個保證書，這次就不罰了，但是再犯肯定要罰。”
“哦，這挺好，明天我把這個好消息告訴陳廠長。”
“誌遠，這件事上你那個學長不實在呀。”魏曉話裏有話道。
“曉曉，你這是什麽意思？”耿誌遠納悶道：“陳廠長怎麽不實在了？”
魏曉哼了一聲道：“明珠跟我說，這個店實際上是陳廠長開的，所以店名叫健璿，從他們兩口子名字上各取了一個字。”
“陳廠長開的服裝店？！”耿誌遠吃驚道。
“看來你那學長胃口不小呀，當著廠長還要掙外快，不簡單，真不簡單！”
陳健是縣化肥廠副廠長，年收入比一般職工要高，但不會高出太多。
“我這學長為什麽要偷著開店呢？”耿誌遠沉思道：“難道跟我開餐廳的初衷一樣？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這個人可是很有點意思了……”
五一節前夕，尿素裝置設計工作進入尾聲，管道材料剩下公用工程管道沒有做，保溫防腐還沒有統計，管架表也沒來得及完善。即便如此，耿誌遠也沒打算五一期間加班，因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回家籌錢。
他跟龐冬和於慶賀已經商量好，五一節後繳付股本、簽署合作協議，餐廳籌備也將走上正軌，爭取在七月初前把餐廳開起來，趁著夏天燒烤熱季掙上第一筆快錢。
耿誌遠手裏有一筆七月份到期的五千元半年定期存款，現在還無法提取。隨身現金加上工資卡中的餘額，總共隻有兩千多元，離入股的三萬元錢差得很遠。如今之計，入股資金隻能從父母那裏借用，等到有錢了再行還上。當然，如果爸媽不要他還錢那是更好。
4月30日晚趕回家後，耿誌遠匆匆吃完飯便騎上自行車趕到了魏曉家。
開門的是張蘭，見是耿誌遠，她會心笑道：“小耿總算來了，曉曉念叨你好幾天了。”
“張姨，實在不好意思，單位有項目忙，抽不出時間。”耿誌遠見她笑的勉強，笑容裏隱約有一絲憂愁，心下不免有些猜疑：“曉曉家怕是遇上什麽事了。”
進了門，耿誌遠吃驚的發現魏曉爸媽房間黑著燈，魏國慶反常的沒有在看電視，便問道：“魏叔沒在家？”
“在呢。”張蘭神色暗淡道：“他不舒服，頭疼，早早睡下了。”
“哦？頭疼？怎麽不去醫院看看？”耿誌遠納悶道。
張蘭歎了口氣：“哪裏敢去醫院呀？我們廠倆月沒發工資了，你叔那家具廠都快半年沒發點錢了。真愁死人了！”
這幾年有些國企經營困難，高淑英所在的造紙總廠近來也把衛生紙抵作工資發給職工，弄得家裏衛生紙摞成山。耿懷國陪著妻子推著車上街賣也沒賣出多少，家裏放不下時隻能當做人情白送給親戚朋友。
未來嶽父母有難，當女婿的不能幹瞪眼看熱鬧。耿誌遠略一猶豫，隨即掏出錢包抽出裏麵所有百元大鈔道：“張姨，我身上就這千把塊錢，您先拿著用。”
張蘭沒想到未來女婿這麽體貼，感動得連連擺手道：“不用！不用！好孩子，我們哪能用你的錢？”
“您拿著用，不夠我還有！”耿誌遠說罷將錢往她手裏硬塞，張蘭推托不得，忙喊道：“曉曉快來勸勸小耿！”
魏曉在屋裏一直聽著母親跟男友的對話，不得不推門而出道：“媽，你就收下吧，也算是誌遠的一點心意。”
“這……這怎麽好意思呀？”張蘭捧著一把錢，有些不知所措的嘟囔著：“哎呀！你倆還沒結婚呢，拿你的錢算怎麽回事呀？”
魏曉拽著男友進了自己小屋，兩個相愛的人久別重逢，情不自禁抱在一起吻住了對方。一番長長激吻後，倆人才依偎著坐到了床邊。
耿誌遠心細如發，敏感察覺到摟著女友的手似乎摸到了骨頭，他扭頭仔細一瞅，魏曉竟然比上次見麵清瘦了許多。
“你怎麽又瘦了？”耿誌遠很是心疼道。
魏曉低首泣道：“我爸媽愁成這樣，叫我怎麽吃得下飯？”
嶽父母所在的企業發不出工資，耿誌遠對此無能為力，隻得寬心道：“有困難一家人一起扛唄，要不我把每個月工資都給你？”
“不！別！”魏曉哪裏肯讓男友跟著受苦，急道：“有我的工資還餓不著，你在省城照顧好自己就行。”
“好吧！”耿誌遠歎道：“看來兩家父母見麵的事不好說了。”
魏曉輕輕點了點頭：“等等吧，現在這個樣子，我爸媽也沒心情談婚事。”
兩個人有了肌膚之親，感情上也是心心相印，說起話來自然不必遮遮掩掩。魏家經濟上麵臨困難，需要的是實際援助。耿誌遠想了想道：“我媽廠裏發了一大堆衛生紙當工資，明天我拿點來，你家就不用買了。”
“嗯。”魏曉悄聲抱怨道：“我爸最近老頭疼，我想帶他去醫院看看，他死強著不去，快愁死我了。”
九十年代末中小城市的國有企業還沒有實行醫療保險，職工去醫院看病需要先行自掏腰包，然後拿著醫藥費單子去廠裏實報實銷。很多經營困難的企業連工資都不能按時發放，自然會拖欠職工的醫療費，有的一拖好多年，甚至直到企業破產倒閉。
“這可不行……”耿誌遠搖頭道：“有病不能拖呀，你還得勸勸你爸。”
“誌遠……”魏曉抬起頭可憐兮兮地望著男友道：“我家這樣了……你……你還要我嗎？”
“胡說什麽！”耿誌遠斬釘截鐵道：“把嗎字去了！你家就是窮光蛋，我也願意娶你做老婆！咱倆一輩子在一起！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誌遠……”魏曉感動的淚如雨下，她抹著眼淚道：“這段時間我就不去看你了，去一次就要花你五六百塊錢，太浪費了！”
“好吧。”一文錢難倒英雄漢，手頭緊的時候能省則省。耿誌遠無奈道：“那我找機會回來看你。”
“嗯……”魏曉抽了抽鼻子歉意道：“本想五一節給你買個錢包當禮物，這下子也買不成了。”
經濟上遇到困難，女友還想著給他買東西，耿誌遠心裏一陣溫暖：“不用花那冤枉錢，我錢包還能用。”
陪著魏曉說了好一會兒情話，等她情緒穩定後，耿誌遠這才依依不舍地告辭而去。回到家躺在自己**，他頗有感觸道：“有啥別有病，沒啥別沒錢。錢還真是個好東西，最好多多益善，萬萬缺少不得。”
春節過後，耿誌遠先後參與了井縣尿素主框架、空壓站及渝蓉硝酸項目的罐區設計工作，這幾個工段算下來估計能拿個四五千獎金。餘下的大半年時間爭取再幹幾個項目，如果今年的獎金能夠過萬，他便有能力幫扶女友一家。
況且如果合夥的餐廳能在七月份正常開業，他便又多了一份額外收入，雖然還不知道能有多少，但也算是多了一條增收途徑。
男人是家庭的頂梁柱。既然要娶人家的閨女，他就必須幫著女友家渡過難關，這即能體現出魏曉的眼光和選擇明智，也證明了他是一個可以托付終身的男子漢。
假期第一天上午，耿誌遠並沒有急著去找魏曉，而是陪著父母坐在客廳喝茶聊天，順便找個時機問問借錢的事情。
“爸媽，我說的那個借錢的事，你們商量的怎麽樣了？”耿誌遠陪著笑臉小心翼翼問道。
高淑英看了一眼老頭子，耿懷國咳嗽一聲道：“三萬塊錢不是小數目，我和你媽也沒攢多少錢，攢錢也是給你們兄弟倆準備的。”
耿誌遠忙不迭的點頭道：“是，爸媽還是最疼我們。”
“我和你媽最多給你兩萬，你也不用還了，這原本就是準備給你結婚用的。”父親的話令耿誌遠有些失望，還差著整整一萬塊錢，這麽一大筆錢他上哪兒借去？
高淑英在旁說道：“誌遠，你和小魏的事到底怎麽樣了？她那邊怎麽沒個準信？”
“她家裏遇上點事，和她爸媽見麵得往後推推。”耿誌遠答道。
“你看看……”耿懷國接著道：“你和小魏又要結婚，這錢你要是用了，結婚的時候可怎麽辦？”
“你爸說的對呀。”高淑英苦口婆心勸道：“你又沒幹過買賣，這要是賠了，拿什麽錢娶人家呀？”
耿懷國也說道：“專心學技術是正道，餐飲可不是好幹的，到時候別弄個賠了夫人又折兵，兩頭裏都落空。”
父母攢的錢不能隻給他一個人，還得考慮弟弟耿誌偉。耿誌遠對此倒能理解，隻是餐廳的事已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即便賠錢他也得一條道闖下去。
“爸媽，你們就放心吧。”耿誌遠耐心解釋道：“去年半年我就掙了接近一萬塊錢，今年估計能掙兩萬，在設計院不愁掙錢。”
“你們院效益這麽好？”耿懷國吃驚道：“看來省裏的單位確實是比底下的企業日子好過些。”
“我們是全國攬項目，去年年底分獎金時，我們室有的高工拿了四五萬呢，我老師還拿了三萬多呢。”耿誌遠回憶道。
“四五萬獎金！”耿懷國和高淑英驚喜道：“兒子，你將來也能拿這個數嗎？”
耿誌遠自信的點頭道：“能！隻多不少！隻要我把技術學好，多幹項目，將來錢不在話下。”
“那我們就放心了！”自家孩子進了好單位有了出息，做父母的當然是心滿意足，老兩口再也不提擔心賠錢的糟心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