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交鋒
2006年立春是在正月初七，所以過了初八以後已經算是春天。
遠為工程公司是新成立的小型工程設計公司，製約其發展的首要任務便是承攬設計項目，其次才是招攬人才。沒有項目公司便沒有收入，即便招來人才也養不起留不住。
雨水節氣，耿誌遠獨自一人開著車趕到了敬州石化。小公司沒有設專門的經營人員，所有的大小領導都得跑項目，否則公司根本無法生存下去。
此番來到敬州石化，耿誌遠便是為了項目而來。聽聞敬州石化準備新上一座空壓製氮站，所以他才前來跑跑關係，看看能不能爭取到承攬該項目的設計任務。
耿誌遠雖然認識敬州石化總經理陳承泰，可惜人家不認得他是誰，所以他先找到了敬州石化設計院，向黎星的姐姐黎月打探消息。
因為黎星的緣故，黎月對他的造訪很是熱情。耿誌遠說明來意，黎月為難道：“空壓製氮站這個項目確實由我來牽頭，但是省院前幾天剛來找過，陳總的意思還是交給他們。”
“哦？這麽點的項目省院也感興趣？”耿誌遠好奇道：“是誰來聯係的？”
黎月道：“是四分院一個姓吳的院長，你應該認識吧？”
“認識，且隻是認識，那是相當的熟悉。”耿誌遠冷笑道：“怪不得這麽點的項目省院也看得上，改成分院製後，各個分院可不都變成小院了嗎？小項目當然也不會放過。”
“你們要是想借這個項目的話，必須經過陳總的點頭。”黎月不好意思道：“我實在是做不了主，你可千萬不要在意。”
耿誌遠笑道：“怎麽會？放心吧，我理解你的難處，不會為難你的。”
黎月瞥了一眼房門，低聲道：“你們要是真想幹的話，設計費上盡量低些，陳總跟嶽院長交情不淺，嶽院長提出要求他會考慮的。”
“嗯，我明白。”耿誌遠點了點頭，站起身便要告辭。
黎月忙道：“別急著走啊，在我這裏吃了飯再走。”
“不了。”耿誌遠推辭道：“我還有事，以後吃飯的機會多的是。”
黎月見他不像在說謊，隻得道：“你幫了我妹妹，我欠著你的情，你得給我個機會請你吃上一頓。”
“行啊。”耿誌遠開玩笑道：“等我帶家裏人來玩的時候你再請，請我一個人花錢太少。”
黎月明白他是在開玩笑，燦然笑道：“那好，咱們一言為定，不許反悔呀。”
離開了敬州石化，耿誌遠開著車找了家看上去還不錯的酒店，要了個包廂後給劉理清打去了電話：“劉工，我在XX餐廳，你過來吧。”
打完電話又過了好一會兒，劉理清才騎著自行車趕了過來。耿誌遠還要開車，劉理清也得回去繼續上班，所以兩人並未喝酒，隻是吃飯聊天。
“耿工，我遇上事了。”剛見了麵，劉理清便吐槽道：“也不知道是哪個王八犢子暗地裏告了黑狀，說我偷著賣廠裏的技術。”
劉理清幫著海濱縣化肥廠上硝鹽裝置的事，耿誌遠早就覺得保不住密。整個廠子從上到下知道此事的人不下幾十個，人多嘴雜加上人心難測，是個人隨口一句便能出賣了他。
“劉工，當時你不該出麵，該讓老爺子在前麵替你擋著點。”耿誌遠來了句馬後炮。
劉理清苦笑道：“一開始我也這麽想過，可是廠裏不願意，非要我出麵不可。”
耿誌遠想起去年去化肥廠催要拖欠設計費的事，於是問道：“廠裏把該給的錢結清了嗎？”
“呸！”劉理清啐了一口道：“這幫人忒不是東西，用完了我轉臉就不認人。我辛辛苦苦幫他們把裝置建好開起來，馬上就變了臉，剩下的錢到現在也沒給我。”
耿誌遠又道：“他們還欠著省院設計費，去年我去要的時候，他們還告狀說吸收塔吸收效果不好。”
劉理清冷笑道：“效果好了才怪，他們廠吸收塔買的是舊塔，塔徑足足大了一半，你說吸收效果能好嗎？”
“啊！？還能這麽操作？”耿誌遠此時方才回憶起，設計時對方給的吸收塔設備圖均為舊圖。
“錢不錢的他們不願給就算了，我也沒指望這個發財。”劉理清犯愁道：“關鍵是廠裏要是真狠起來，把我開除了就麻煩了。”
劉理清已經在敬州安家落戶娶妻生子，一旦失去了敬州石化車間主任的肥差，生活還不知道會是個什麽樣子。
耿誌遠安慰道：“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處處不留爺，爺還有技術。劉兄在硝酸行業可以算得上技術大拿，常壓法、中壓法和雙加壓法硝酸你都很熟悉，何愁找不到份好工作呢？”
“唉！”劉理清長歎一聲道：“我也知道再找份工作不難，可是老婆孩子都在敬州，心裏有些不得勁呀。”
“我知道，咱們老爺們掙錢為了什麽？還不是為了自己家裏的妻子和孩子。不是逼到了那份上，誰願意離開家裏的老小。”耿誌遠豪爽道：“劉兄要是真不願離開妻兒，不行就回咱老家，去我的塑編廠屈尊如何？”
劉理清感激道：“謝了，老弟！我爹已經麻煩你了，我哪能再麻煩你？爺兒倆總不能在一個坑裏刨食，我還是另謀出路吧。”
劉理清不願意，耿誌遠也不好勉強，隻得寬慰道：“車到山前必有路，劉兄看開一點，說不定老陳不會免你的職。”
“陳總一向治軍嚴謹，如果落實了我的情況，他一定會揮淚斬馬謖。”劉理清搖頭道：“不想它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去他娘的吧。”
兩個人又聊了一會兒，劉理清看看時間不早，這才起身告辭離去。耿誌遠呆坐一旁琢磨了好一會兒，這才拿出手機把情況匯報給了嶽為本。
嶽為本頓了一會兒才道：“你先別回來，我聯係聯係陳總，看看人家給不給我這個麵子。”
打完電話閑來無事，他便溜達到海邊瞎逛。眺望著水天一色天際線，耿誌遠回想起往年種種回憶，突然有一絲烈士暮年壯心不已的滄桑感。
“我才三十二歲，離老還遠著呢，怎麽會有如此感慨？”耿誌遠暗自喟歎到：“莫不是我的心態已經老了？”
沿著海邊逛**了好一會兒，嶽為本才打來電話道：“我跟陳總打好招呼了，你再去找黎院長談一談項目，爭取把項目接下來。”
耿誌遠忙問道：“設計費咱要多少呢？”
嶽為本躊躇道：“多了不太好，少了幹不著……這樣吧，十萬是底，十五萬是頂，你靈活處理吧。”
“行，我明白了。”有了嶽為本的指示，耿誌遠心裏便有了數，轉身直奔停車場而去。
再次來到敬州石化設計院，剛爬到黎月所在的樓層，迎麵走來了一撥人，耿誌遠定睛瞧去，不是冤家不聚頭，迎麵來的竟然是吳豔。
仇人見麵分外眼紅，吳豔瞧見耿誌遠立時勃然大怒，指著他怒喝道：“耿誌遠，你竟敢無組織無紀律，誰讓你到這裏來的？還不趕緊回院裏接受處分？”
吳豔的咆哮在耿誌遠看來非常的可笑，他輕蔑哼了一聲道：“吳院長，我又不是你的屬下，你管的著我嗎？”
吳豔見他不把自己放在眼裏，頓時怒火中燒，大聲怒斥道：“你不要太得意！”
耿誌遠針鋒相對道：“你不要太猖狂！”
吳豔被懟的一時語塞，禁不住撒起潑來：“你竟敢目無領導，我跟你沒完！”
“沒問題，我一定奉陪到底！”耿誌遠神閑氣定道。
吳豔帶來的人都是耿誌遠從前的同事，見領導馬上要進入暴走的狀態，當下便圍過來連勸帶哄，硬拉著吳豔悻悻而去。
黎月也走出辦公室在旁瞧熱鬧，她見耿誌遠不動聲色便將吳豔弄得斯文掃地，果然如妹妹所說處事不驚頗有大將風範，暗自道：“耿工還真是設計人員裏的另類，很是與眾不同，怪不得小星如此欽佩他。”
目送省院一行人消失在樓梯口，黎月做了個請的姿勢盈盈一笑道：“耿工，裏麵請吧。”
耿誌遠嘿嘿笑了笑，跟著她進了院長辦公室。
“你行呀，連女人都吵得過。”黎月給他倒了杯茶，端過來道。
耿誌遠接過茶杯，淡然笑道：“我可沒吵架，是她自己胡言亂語，我隻是提醒了幾句，你可莫怪錯了人。”
黎月莞爾一笑，搖了搖頭道：“耿工呀耿工，我覺得你越來越有意思了。真的，很有意思。”
耿誌遠見她總往自己身長扯，趕忙回到話題道：“陳總給你說了嗎？我們可以參與報價的。”
“嗯，說了。”黎月暗道：“剛才吳豔報價二十六萬，確實有些高，要是耿誌遠報價能在十五萬以下，那就選他們家來幹。”
耿誌遠緊接著問道：“我現在能報價嗎？”
“可以呀，要是你說的價格合適，今天咱就可以定下來。”黎月爽快道。
耿誌遠應聲道：“好！既然黎院長夠意思，我們也不能不給麵子，這樣吧，這個項目一口價十四萬，怎麽樣？”
十四萬確實已經很實惠，但是黎月本著不壓白不壓的原則蹙眉道：“十四萬有點多呀，你能不能再降點？”
耿誌遠狡黠笑道：“十四萬已經不低了，我估計吳豔報價至少在二十五萬以上，我們都快半價了，很夠意思了。”
耿誌遠不愧在省院呆過，輕易便猜出了吳豔的底細，黎月略一遲疑，終究答應道：“那好吧，十四萬就十四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