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現場設計(二)

“聽說賈睿離婚了。”回到辦公室,劉梅悄悄告訴了耿誌遠一個爆炸性的消息。

“哦?”耿誌遠忙著看圖紙查資料,哪有精力去關心賈睿這種人的私生活,隻是淡淡應了一聲。

劉梅卻頗有興致道:“聽說是他老婆嫌他沒出息,非要跟他離婚的。”

耿誌遠微微一笑:“快看圖紙吧,工期緊,先把活幹起來再說。”

“好吧!好吧!”劉梅見他不感興趣,失望的嘟著嘴戴上耳機打開了音樂。

敬州石化技術部已經做好了TKM裝置改擴建工程的技術方案,設計院隻需按照技術方案實施工程設計即可,當然在設計過程中設計院也會根據經驗提出一些改進的建議,跟廠裏技術人員一起邊商量邊設計。

廠裏負責苯回收和甲苯回收工段的技術員名叫田洪山,是畢業於大連理工大學的碩士研究生,兩個人碰頭後,他先帶著耿誌遠到裝置上看了一遍現場。

TKM裝置是一個七八層的聯合裝置,全部由鋼框架組成。框架上密密麻麻的設備星羅棋布,走在大小設備之間宛若迷宮,搞不好就會迷路。

“上裝置前一定要看風向。”田洪山叮囑道:“現在是檢修期間,有些設備會打開維修,裏麵一些有毒的殘餘物料如果沒處理幹淨,有可能揮發出來。所以上來之前,一定要判斷好風向,背風時再往上爬。”

“好的,我明白了。”站在八十多米高的框架頂上,眺望著東方一望無際的大海,仿佛大海近在咫尺,深藍色的海水宛若觸手可及。站得久了,心裏似乎有一種跳下去同大海融為一體的衝動。

現場設計剛一開始,便進入了緊張的工作節奏中。項目組明確要求,周一到周日每天工作時間從早上7:30至晚上11:30,中間隻有兩個小時的吃飯時間。除了睡覺,其餘時間一律不允許回賓館。

為了鼓勵大家的幹勁,院裏破例給項目組每個人每天補助50元錢,並答應將來獎金結算時也會向一線職工傾斜。

耿誌遠他們就像上了發條的機器,機械的來回於宿舍和辦公室之間。為了節省時間,就連一日三餐也都在辦公室裏解決。為此,廠裏特意安排專人給他們搭配飯菜。

一天工作接近十五六個小時,周六周日也不休息,時間一長設計人員紛紛感到疲憊不堪,接二連三有人病倒。不過大家也明白重任在肩,彼此相互勉勵著咬牙堅持。

時間一晃到了九月,秋高氣爽,各地大中小學紛紛開學,蘇卿也回到了校園。教師節過後不多久,有同事從省院回來時捎給耿誌遠一封厚厚的信件。封皮上沒有落款寄信人,隻寫著收信人耿誌遠。

誰會給我寫信?耿誌遠滿腹疑問,小心翼翼打開鼓囊囊的信封,從裏麵掏出了一張折得四四方方的畫紙。他展開一看,登時氣得雙目圓睜怒火中燒。

隻見眼前畫紙上,一個性感美女猶如露絲一般側躺在**,眉眼含情間流露出萬方嫵媚。

畫上春光畢露的美女非是旁人,赫然正是自己的女友蘇卿!

蘇卿竟然背著自己做出如此傷風敗俗之事,羞憤交加之下,耿誌遠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早已是氣衝鬥牛、怒不可遏。

“怎麽了?看什麽呢?”劉梅瞧出了他的異樣,探過頭來關心問道。

耿誌遠趕忙將畫一收,忍著氣搪塞道:“沒,沒什麽。”

劉梅見他滿臉怒氣,抓住信的手微微有些發抖,情知必是遇上了難言之事,知趣的笑了笑沒敢再繼續往下問。耿誌遠胡亂地把畫紙疊好塞進信封,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心亂如麻。

曾經因為去工程現場,他先後失去了大學女友徐蓉和女神魏曉。如今又是長時間的現場設計,難道往事會再次重演,他又要失去最愛的人蘇卿?

為什麽每次長時間離開省城,都會導致情感上的打擊?

難道女人都這麽容易變心嗎?

真是不甘心呀!耿誌遠情急之下,掏出手機想給蘇卿打個電話,可惜撥了幾個號碼後卻又放了下來。

“這種事電話上哪裏說得清楚?還是得當麵對質才好。”

耿誌遠去洗手間洗了把臉,好讓自己能夠冷靜一會兒。回到辦公室剛喘了會兒氣,於慶賀從門外朝他使了個眼色,耿誌遠稍稍一愣隨即心領神會,跟著他來到了樓下院子裏。

“龐冬偷著開了家分店,你知道嗎?”下了樓,於慶賀迫不及待問道。

陸怡在東關大街店的熟人不少,因而耿誌遠對此也有耳聞,他長出了口氣平靜道:“我也聽說了。”

於慶賀憤然道:“據說是王瑾給他出的主意,還想讓咱倆把股份從他店裏撤走。”

耿誌遠禁不住搖頭譏笑道:“真是婦人之見。”

“咱們怎麽辦?咱倆的店裏可是還有他的股份。”於慶賀不服道:“他不讓咱倆跟著沾光,咱倆還得幫著他掙錢,天底下哪裏有這麽便宜的事情?”

耿誌遠撓了撓頭問道:“你想怎麽辦?”

“他既然不仁,就別怪我不義。”於慶賀怒道:“我的店也要他撤股。”

耿誌遠想了想道:“那行吧,好聚好散,等咱找個時間回去一趟,跟龐冬好好談談,實在不行咱們互相撤資,每個人的店全部歸自己管,相互間把帳結清了,省得鬧起來朋友也做不成。”

於慶賀躑躅道:“那……鍋底你可還得供我,要不然我開不下去。”

“沒問題,你要多少有多少。”耿誌遠拍著他的肩膀安慰道。

有道是天底下沒有不散的宴席。耿誌遠和龐冬、於慶賀合作了兩年多,各自掙下了至少二三十萬元,已經超過了當初合作時的預期收益。

兩年多來,三個人之間雖然也有磕磕絆絆,但是還算合作愉快。隻是在巨大的利益麵前,友情經不起任何考驗,再加上王瑾勤吹耳旁風,三個合夥人的決裂也是在所難免。

兩年多來,耿誌遠在設計院已經站穩了腳跟,還擁有了一家餐廳和一座小型工廠,加起來一年至少能賺上幾十萬,足夠他過上衣食無憂的快樂日子。

但是,永遠有想法的他絕不會駐足於現有成績,依然夢想著成為行業上的精英,商業上還能再進一步,讓身邊所有愛自己和自己愛的人都過上富足安穩的生活。

第二天清晨,耿誌遠吃過早飯戴上安全帽,拿著圖紙來到了框架下,準備上去落實幾根管道的實際位置。昨天接二連三的煩心事搞得他心情鬱悶,粗粗看了一下風向,選了一個背風的樓梯便爬了上去。

早晨,海邊的風時常變化,當他爬到第三層來到敞開蓋的設備旁時,不曾想風向突然變化,北風卷著一股刺鼻的氣息呼嘯著迎麵而來。耿誌遠隻覺得胸口一悶,他暗道不妙趕緊屏住了呼吸掉頭便順著樓梯往下麵跑去。

一口氣跑到地麵,腳踩到地上腿一軟差點跌倒在地上。他彎著腰大口喘著粗氣,腦袋卻已經開始發暈。趁著還有意識,耿誌遠強自直起身向辦公樓趕去,不料走起路來搖搖晃晃幾乎掌握不了平衡。

“我中毒了!”堅持著回到辦公室,他跌坐到椅子上衝劉梅叫苦道。

“要緊嗎?”劉梅趕忙過來摸了摸他的額頭,貼心道:“不行去醫院看看?”

耿誌遠閉上眼自我感覺了一下:“還行,得虧我反應快,歇一歇就好了。”

“中了什麽毒?光氣、丙烯腈還是甲苯?”陳瑛在旁著急道。

“我也不知道,一陣風刮過來就中了毒。”耿誌遠喘了口粗氣道:“我得歇一會兒。”

“不行你睡上一覺。”劉梅和陳瑛相幫著搬過幾把椅子道:“把椅子並起來躺一躺吧。”

“好吧,謝謝。”耿誌遠情知此時不能硬充好漢,便順從的躺到了椅子上閉上眼睛休息。

“聽說耿工中毒了,要緊嗎?”中午時分,田洪山得到消息後,匆匆趕過來探望。

“沒事,好多了。”歇了一上午,耿誌遠感覺上已經好了許多,至少腦袋不那麽發暈了。

田洪山勸慰道:“以後早晨別上去,海邊早晨的風變得快,等到下午或著傍晚風向穩了再上去。”

“謝了,田工,我以後注意點。”耿誌遠點頭道。

田洪山見他並無大事,笑著拉過身後一個中等個子的年輕人道:“我這個夥計跟你是老鄉,聽說你來了非讓我帶他來認識你一下。”

“哦?”耿誌遠打量了一眼田洪山身後的年輕人,那人看上去三十歲左右,穿著敬州石化的工作服,模樣陌生得很,記憶中並不曾認識。

“你是……?”

“我叫劉理清,我父親是劉若穀,我聽他說起過你。”劉理清一句話讓耿誌遠大吃一驚,愕然道:“劉總是你父親?”

“是呀,我爸又不是什麽名人,我用不著亂認爹吧?”劉理清倒很幽默,笑嘻嘻道。

“哎呀,劉工,認識你很高興。”耿誌遠緊緊握住劉理清的手激動道:“我在化肥廠的時候,劉總可幫了我不少忙,對我照顧很多。”

“我爹在家裏可是把你一頓誇,說你前途無量。”

耿誌遠臉一紅道:“劉總過獎了,我就一普通人,前途無量這四個字可不敢當。”

“立清是我們公司硝酸車間副主任,在我們一塊進廠的夥計們裏邊數他幹的最好。”田洪山誇獎道。

“你看你,吹我幹嘛?夥計你也幹得不差呀!”劉理清錘了他一拳道。

“我可比不上你。”田洪山羨慕道:“你都是車間副主任了,我還是個普通技術員呢。”

劉理清笑道:“你是廠裏技術部的大工程師,我們車間都是一線幹活的工人,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可不能比呀。”

兩個人又插科打諢互相損了一遍,這才算是偃旗息鼓。劉理清跟耿誌遠互相留了電話,他又道:“縣化肥廠虧損的厲害,運轉不下去了,說是要下崗一部分職工,弄得廠裏人心惶惶。”

耿誌遠驚詫道:“怎麽會這樣?現在硝酸市場還可以呀,一噸酸至少能掙個三四百。”

“架不住人多累贅多呀。”劉理清歎道:“光退休職工就好幾百人,一年醫藥費加退休費接近上千萬,你說能好得了嗎?”

“企業的負擔這麽重?”耿誌遠忽然想起嶽院長曾經說過,爭取一兩年內將全院職工的社會養老保險辦好,結束設計院企業養老的曆史。

“是呀,越老的企業負擔越重。”劉理清又道:“陳廠長據說要辭職,準備自己謀條出路。”

“陳健?”耿誌遠大驚失色道:“他都幹到副廠長了,還辭什麽職?”

“聽說是寧城一家企業要聘他,給的待遇很高,比化肥廠強了不知道多少倍。”

連陳健都忙著尋了出路,看來縣化肥廠的情況不是一般的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