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尚德一高的校花

“安……安遲夏。”在一群男生的推攘之下,劉瑞咬著嘴唇垂著腦袋看向地麵,自取其辱般地開口,“我喜歡你。”

“哈哈……”

人群立刻發出劇烈的笑聲,笑聲中帶著不屬於善意的嘲諷,女生幸災樂禍地看著這場鬧劇,還有好事的男生吹起了口哨。

準備去廁所的安遲夏被擁擠的人群堵住了去路,她抬起眸子看了一眼周圍,目光最終落到低著頭的劉瑞身上。

劉瑞是隔壁班的男生,小小的個頭站在一群男生裏麵,倒不像高中生。而安遲夏之所以能在人群中注意到這個弱小的男生,是因為劉瑞和她一樣,在這個學校像個孤獨的怪物。

青春期的男生總是把玩笑當成欺淩的借口,而弱小的劉瑞自然成了他們開玩笑的對象。起初隻是買水買飯跑腿的事情,後來這樣的事情已經滿足不了他們惡作劇的心理,再加上劉瑞的忍氣吞聲,他們便變本加厲。

“看看,這是隻有抱負的醜小鴨呢!”

“沒辦法,總有人喜歡做白日夢。”

……

在看到安遲夏不為所動時,人群裏漸漸有奚落聲傳來,這樣的聲音盡數落進了劉瑞的耳朵裏,他的肩膀微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

安遲夏的眼神冷了幾分,打量著周圍那一張張帶笑的臉,心中湧起一股無名火。曾幾何時,她也像劉瑞這般無助,明明什麽都沒做錯,卻要忍受這麽多無理的嘲弄與孤立。她攥了攥拳頭,努力地將嘴角拉出一抹弧度:“謝謝你,劉瑞同學。”

所有的聲音像是被這句話消了聲,所有人都不可思議地看著安遲夏,似乎很不願意相信眼前發生的事情,安遲夏竟然知道劉瑞的名字?

頂著校花光環的安遲夏自然不乏追求者,她初到這個學校就成為男生傾慕女生羨慕的對象,更是有荷爾蒙爆棚的男生立刻爭先恐後地送去情書,隻是無一例外都如落入大海的石子一般杳無音訊。

於是,追安遲夏的難度係數升級為了五顆星,也是知道希望渺茫,男生才起了捉弄劉瑞的念頭,順便安慰一下被安遲夏拒絕的自己。

聽見安遲夏的回答,劉瑞驚訝地抬起頭,看著嘴角帶笑的安遲夏,不知所措地張了張嘴:“你……”

“謝謝你來告訴我。”安遲夏將雙手背在後麵,探著腦袋靠近了劉瑞一分,“我收到過無數封情書,可你是第一個當麵和我說的,你很勇敢。”

周圍男生們看著這重大的變故,眼睛瞪得出奇大,他們都傾慕安遲夏的漂亮,可是為了保留自己的麵子,他們都采取了最保守的方法,避免了當眾出醜的局麵。可是安遲夏這一句話無疑在打他們的臉,原來在安遲夏的眼裏,他們連劉瑞都不如。

而女生們卻將注意力集中在無數封情書的字眼上,她們看著安遲夏的眼神摻雜著嫉妒和羨慕。

“謝謝!”明明是被拒絕,劉瑞卻說出了道謝的話。

說完,他就垂下腦袋推開人群跑開了。

在劉瑞轉身之後,安遲夏就收起了嘴角的笑意,眼睛盯著擋住她去路的男生,不發一言。

男生感覺背後一涼,身體率先做出了反應,朝旁邊撤了幾步,給安遲夏讓出了一條路。

安遲夏依舊是麵無表情,抬起腳自顧自地朝前走,其間一個眼神都沒有落在周圍人身上。

周圍的人麵麵相覷之後,臉上都帶上些尷尬之意,也各自識趣地散開了。

“叮叮叮……”

周五最後一節課的放學鈴聲響起,所有的學生都像聽見衝鋒的號角聲一樣,朝著校門口奔湧過去,往日裏緊閉的大門瞬間被人群包圍。

安遲夏悠悠地從課桌上抬起頭,看了一眼黑板上方還在嘀嘀嗒嗒走著的時鍾,懶洋洋地伸了一下腰,開始慢騰騰地收拾書桌上的東西。家裏肯定是孤零零的冰冷一片,既然回去也是一個人,她何必去參與這場無關她的喜悅。

往日冷清的校門已被各種叫賣聲占領,路兩旁皆是各種各樣的小攤,可以稱得上是個小型的集市了。

尚德一高地理位置偏離市中心,但是周圍並不冷清。兩旁也有早點店和超市,尚德一高雖然是封閉學校,但是走讀的學生也不在少數,無一例外是周圍飯館固定的客人,連帶著這一片的經濟也得到了一定的提升。

而每逢放假的時候,校門前更是擺滿小攤,熱鬧程度足以與鬧市相比。

“同學,要不要來一個棉花糖?”

安遲夏看了一眼熱情的小哥,禮貌地搖了搖頭:“謝謝,不用了。”

原本隻當安遲夏是潛在顧客,可是在看見了安遲夏的樣子後,賣棉花糖的小哥神情便有些微怔,粉紅色的棉花糖靜止在空中,他的目光仍然追隨著安遲夏移動。

身後目光沒有任何遮掩,安遲夏早已察覺到了那抹注視,但是這樣的事情時常發生,她早已見怪不怪了。從小就被人告知了自己很漂亮的事實,但這些類似誇獎的話並沒有給她帶來實質性的好處,反而是邊緣化的獨處。

很多人都擁有善妒的神經,這一點在不諳世事的女孩之間也有所體現,即使是在對嫉妒沒有什麽概念的時候,女孩們就下意識地有了自己的小群體,而頂著校花名號的安遲夏則是她們共同抵製的對象。

在特殊家庭環境裏長大,安遲夏也變得異常敏感,在同齡人麵前顯得異常格格不入,她也曾試圖改變冷清的性格,可是這種情緒卻早已經在心裏紮根,而放下心防的漫長準備過程也總是被轉校毀於一旦。

安遲夏也慢慢地妥協,在被孤立的過程中也習慣了獨處,臉上極少會出現少女的明媚,更多的是疏遠陌生的禮貌。

而所有見過安遲夏的女生第一眼總是被安遲夏的容貌所驚豔,也同樣被安遲夏身上清冷的氣息嚇退,在她們的眼中,安遲夏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

而男生則不同,除了荷爾蒙的蠢蠢欲動,年少輕狂的血液更是藏著無數的征服欲,而安遲夏身上那股與世無爭的性子,總是讓他們越挫越勇。

無論換了多少學校,到了多少地方,安遲夏總是受到最極端的對待。男生的視線都圍繞在她的身邊,而女生達成一致對她避而不及,這麽多年來她還是沒能改變這個現狀,唯一的進步就是適應了這樣的對待。

全新的柏油路到這裏戛然而止,郊外不如學校附近繁華,安遲夏看著幾乎要荒廢的樓區,再想到封閉的汽車以及暈車的窒息感後搖了搖頭,最終還是踏上了這條並不安全的道路。

年少無處安放的荷爾蒙全都被這裏收留,這裏記錄了少年衝動的瘋狂模樣,而安遲夏也有幸見證了幾次群架。大抵是驕傲作祟,無論打得多激烈,男生總是紳士地讓出一條路讓她過去。

安遲夏也總是特別識趣地快步離開,盡量遠離這片危險的土地。也正是因為這樣,短短幾周的時間,她幾乎認全了在學校稱王稱霸的男生。

破舊的牆壁全是斑駁的痕跡,偌大的街道沒有任何聲響,安遲夏看了眼地上的棍棒,原來戰爭已經悄無聲息地結束了。

四周特別安靜,失修的馬路已經露出土地原始的顏色,樹木還在路兩旁忽閃著樹葉。安遲夏無意識地張望了下,眼神最終定格在一棵樹下,那棵樹下躺坐著一個男生。

男生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仿佛已經注意她很久了。安遲夏輕皺了一下眉,對這樣的打量很是不滿,抬腳便想要離開這裏。

但那個男生似乎不打算輕易放過安遲夏,他坐在樹下衝著安遲夏不懷好意地吹了聲口哨,語氣裏盡顯流氓本質:“嗨,美女,來坐會兒?”

安遲夏擰了下眉頭,好看的臉上全是厭惡的情緒,雙眸惡狠狠地朝樹下瞪去。隻一眼,她就注意到了男生手臂上的血跡,似乎還有血紅色的**從皮膚裏滲出來。

看起來似乎傷得挺嚴重的,怎麽一個人待在這裏,也和她一樣沒有朋友嗎?

各種思緒在腦海中翻湧,安遲夏似乎看見了曾經無助的自己。理智趕在同情之前到來,她快速地閃開視線,一遍遍地暗示自己不要多管閑事,徑直從男生眼前走過。

看著安遲夏匆忙的步伐,男生一點兒也不意外地收回視線,漫不經心地垂下目光,看了眼受傷的手臂,輕呼了一聲,別說,還真有點疼。

“喂!”安遲夏態度惡劣,俯視著坐在地上的男生,慢慢地蹲下來將背包翻到身前,看著他傷口上的衣袖皺了皺眉,“把你的衣服撩上去。”

臉前出現一片陰影,男生抬頭看著去而複返的安遲夏,再一次變回方才的不正經,語氣帶著些揶揄:“這麽背,遇見女流氓了?”

安遲夏沒有心思廢話,從包裏拿出一個小包,瞥了一眼男生,翻了個白眼:“趁我現在還沒反悔,快點!”

看著小包裏的紗布棉簽等物品,男生好看的眉毛挑了挑:“哦?人家女生都帶化妝品,你帶著醫療物品有何居心?”手雖然聽話地將衣袖撩了上去,嘴巴卻也沒閑著,“是不是早就在一旁等著我受傷,救過我之後想讓我以身相許?”

本來還想著溫柔點,結果聽到這話,安遲夏一下子將棉簽按在了男生的胳膊上。聽見男生的驚呼聲後,她臉上沒有一絲內疚:“本來隻以為你受了點皮外傷,沒想到竟然還傷到腦子了。”說著,她抬頭看了一眼男生,神情淡淡地道,“看樣子這臆想症還挺嚴重的。”

男生嘴角噙著一絲笑意,看著近在眼前的安遲夏,濃密的睫毛上輕輕地刷了一層睫毛膏,襯得越發修長,身上還有若有似無的沐浴露的清香。

“還以為是距離問題,沒想到近看也是美女。”

“嗬。”安遲夏輕嗤一聲沒有回答。男生的傷口不算多深,她用紗布纏了幾圈,最後還惡趣味地打了個蝴蝶結,“外傷沒什麽問題,但是腦子的問題可不能耽誤了。”

“你叫什麽?”男生看著胳膊上突兀的蝴蝶結,沒有動怒,目光落在安遲夏身上的校服上,好心情地猜測著,“高中生?”

安遲夏已經收拾好物品站起身,看著地上那一團人影,大紅色的運動服在男生身上也有種說不出的好看,算得上是一枚帥哥,隻可惜腦子壞掉了。她翻著白眼轉身:“關你什麽事?”

“喲。”男生似乎想站起來,隻是大腿處某一根神經還處於麻痹狀態,掙紮了兩下又坐回了地上,看著安遲夏的身影大聲說著,“顧執,我的名字。”

安遲夏再次翻了個白眼,沒有回頭隻是將手臂伸開,在空中搖晃了兩下,冷哼一聲:“再也不見。”

“顧哥。”徐琛明騎著一輛破舊的三輪車大呼著顧執的名字,三輪車在泥濘的路上晃晃悠悠地艱難前行。

顧執絕望地閉上了眼睛,用沒受傷的手撫上額頭,低沉的聲音從喉嚨裏吐出來:“徐琛明,你是穿越到八十年代去借了輛車嗎?”

徐琛明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從三輪車上一躍而下:“附近的居民隻有這樣的車,你就委屈一下吧。”說著,他就看見了顧執胳膊上另類的繃帶,忍著笑說,“自己綁的?看不出來你還挺有少女心的。”

顧執也沒再跟徐琛明計較,借著徐琛明的力站了起來,朝著還沒消失的安遲夏抬了抬頭:“喏,認識嗎?”

如果是別的女生僅憑一個背影是認不出的,可是安遲夏就不一樣了,校花可是能把破布穿出神仙姐姐氣質的人。

隻一眼,徐琛明的眼神立刻被吸引去了,嘴巴微張樂嗬道:“我們學校校花安遲夏,漂亮吧?”

“瞧你沒出息的樣子。”顧執嫌棄地看了一眼徐琛明,輕嗤道,眼神回到安遲夏的背影上,接著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我決定了,以後就去你們學校上課。”

“真的?”徐琛明眼睛亮了亮,可是看著顧執一副不安好心的樣子,心頭突然湧上了無數的危機感,“你不會在打什麽歪主意吧?”

“有何不可。”顧執艱難地把腳抬到三輪車上,剛坐穩就開始命令起徐琛明,“快點開車,為了幫你打架,我這條腿快廢了。”

徐琛明的不滿在看見顧執那條腿時消失了,可嘴裏還是念念有詞:“你不要白費力氣了,經我初步鑒定你們磁場不符,你還是省省力氣吧。”

“那更好。”顧執看了看胳膊上的繃帶,饒有趣味地晃了晃胳膊,“我可是天選之子,來到這個世界的任務就是完成那些看起來不可能完成的事。”

徐琛明低低地吐出了兩個字,聲音控製在飄到顧執耳邊時消失的分貝:“神經。”

徐琛明和顧執原本是異地網友,因為一款遊戲意外成為好友,再加上兩人技術相當,久而久之在遊戲中就喜歡一起行動。前幾天,顧執說來到了徐琛明所在的城市,所以兩人就這樣輕易地“奔現”了。

結果那天,徐琛明卻被好友拉去參加一場群架,正好與顧執約好的時間相撞,隻好把見麵的地點換成了事發地點。

而徐琛明也事先給顧執打了預防針,隻要顧執在旁邊站著等他便可以了,顧執倒沒有情緒,很爽快地答應了。

徐琛明也沒多想,畢竟這樣的事情在高中並不罕見,可是原本可以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顧執在問清緣由後,卻甩了甩胳膊,義氣地說:“算我一個。”

顧執身形偏瘦,看起來沒有幾斤肉,徐琛明還以為顧執也就三腳貓的功夫,沒想到打起架來卻出人意料,幾個動作就知道其實是個練家子,整場一個人擋在最前麵,簡直就是遊戲裏的MVP(全場遊戲最佳選手)。

戰鬥沒幾分鍾就結束了,衝在最前麵的顧執自然是掛了彩,胳膊不留神被劃了一道傷口,而徐琛明也把剛認識的顧執視為了生死之交。

三輪車的零件發出零碎的聲音,仿佛隨時要散架。顧執忍受著顛簸,忍著忍著就吐槽道:“這車還有什麽地方不響的嗎?”

“知足吧。”徐琛明翻了個白眼,能借到這車也是憑了他的三寸之舌,“自帶音效,不覺得很炫酷嗎?”

在路過樓下超市時,安遲夏歪了下腦袋,停了下來,碘酒和棉簽又快沒了,應該準備一些備用的了。

這是安遲夏從小就養成的習慣,她自小就比一般同齡人早熟,與周圍的女生更是格格不入,就算有女生想要接近她,卻也總因為她清冷的性格敬而遠之。久而久之,她變成了被孤立的對象,被人各種使小絆子更是常有的事情,如在教室的時候會伸腳絆她,跑操的時候會故意踩她的鞋……

有次跑操的時候正處於拐彎,安遲夏處於外圈必須要加快速度,可是鞋子被踩了一下,由於慣性,她立刻失去了平衡,身子前傾,一下子就和地麵來了個親密接觸。

全班女生在看見安遲夏跌倒後全部笑出了聲,但是速度絲毫沒有變慢,一個個從安遲夏的身旁邊笑邊跑了過去。

痛意很快到達了神經中樞,安遲夏咬著牙捂著膝蓋,小心地挪著腳移到旁邊,光是這些動作已經讓她頭皮發麻了。

在安遲夏艱難地走到教室後,恰好跑操剛結束,肇事的女生笑嘻嘻地走來,毫無誠意地說了句:“對不起啊。”

安遲夏捂住膝蓋,冷冰冰地看了眼那個女生,薄唇慢慢吐出一個字:“滾。”

也許是安遲夏的表情太過凶狠,也許是自知理虧,女生哼了一聲便揚長而去,絲毫沒有扶安遲夏的意思。

回家之後,安母看見了安遲夏奇怪的走姿,問清原委之後也沒什麽反應,隻是淡淡地點了下頭,交給了安遲夏一瓶碘酒。

那時的安遲夏早就習慣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在安母遞碘酒過來時心裏泛起一絲感動。她和安母並不像平常母女那般親密,撒嬌是她從未掌握的本領。

本以為事情就這樣過去了,可是周一時安母沒有去上班,而是拉著安遲夏找上了班主任,怒氣衝衝地問班主任要人:“跑操不小心踩到我家姑娘的人在哪裏?”

班主任安撫著安母,讓路過的同學將那個女生叫了出來:“你先別生氣,等文倩來了,我好好問問情況。”

安母摸著安遲夏的頭頂,沒有絲毫軟化:“我想老師是不會偏袒的。”

安遲夏頭頂被手掌輕摸著,有一種暖意順著頭頂流向全身,那是她第一次感覺到自己也是被愛著的。

文倩來的時候,全然沒有以往的囂張,低垂著腦袋站著,眼睛盯著鞋尖,聲音都在抖:“老師您找我?”

班主任拍了拍文倩的肩膀。安遲夏知道老師喜歡文倩,畢竟文倩是優等生。果然,班主任柔聲地詢問著:“你把安遲夏同學絆倒了,是不是?”

文倩抬頭看了一下安母,立刻低下腦袋,聲音已經帶了哭腔:“對不起。”

“以後不能開這樣的玩笑了。”班主任輕易用“玩笑”兩個字替文倩開脫,誘導著安遲夏,“相信安遲夏同學也不會計較的對不對?”

還沒等安遲夏開口,安母就冷笑一聲,對文倩揚起了巴掌。文倩害怕地縮著肩膀,閉上眼睛等待著疼痛的來臨。隻是遲遲都沒等來疼痛,她試探著微睜開眼睛,就看見安母的手掌停在了自己的臉旁。

“哼。”安母冷哼著收回自己的手掌,把安遲夏拉到自己的身旁,“我們遲夏不喜歡這樣的玩笑。”說著半彎著身子,嘴角輕勾但是眼裏不見一絲笑意,“不然阿姨以後給你開玩笑的時候,把巴掌落在你臉上就不好了。”

安母說完也不看班主任的臉色,拉著安遲夏就走。

“遲夏,我們走。”

安遲夏跟著安母,但眼神裏全是不解:“媽媽,我快要上課了。”

“媽媽給你轉學。”安母像是故意般將聲音放大,讓身後的班主任可以輕易聽到,“這樣的老師估計也教不了你什麽好東西。”

那晚,安母看著安遲夏的傷口,膝蓋擦傷的部位已經結疤,看起來異常猙獰。安遲夏低頭看著安母,享受著從未有過的溫情。

確定問題不大後,安母將手裏的碘酒遞給安遲夏:“媽媽不能在你每次受傷時都在你身邊,也不能每次都替你處理傷口,所以如果你以後還保護不好自己,就要學習為自己處理傷口。”

安遲夏捏著碘酒瓶,手裏全是玻璃冰涼的觸感。她沒有撒嬌和胡鬧,乖巧地點著頭:“嗯。”

安母這才笑了出來,摸了摸安遲夏的腦袋,無比柔和:“乖,早點睡,明天給你找個好學校。”

看著安母離開的背影,安遲夏握著碘酒瓶甜甜地笑了。在此之前,她從來沒體會過母愛,可是現在她知道母親是愛她的,而且她得到的母愛比一般人的母愛要酷得多。

“阿姨,結下賬。”安遲夏將商品放到櫃台上,對著沉迷電視劇的老板娘叫了聲。

聽見聲音,老板娘才從劇情裏走出來,兩眼淚汪汪地抬起腦袋,眨了兩下才認出安遲夏:“是遲夏啊,放假了?”

安遲夏點點頭,老板娘雖然年近四十,但是有顆不老的少女心,經常因為看偶像劇把眼睛哭腫。

“嗯,剛回來。”

“一共十五塊八。”老板娘將商品熟練地裝進袋子裏,遞給安遲夏,“還沒看見你媽媽回來,你估計還得等會兒。”

還沒等安遲夏回答,一個清麗的聲音就從門外傳來:“吳姐,來包萬寶路。”

“媽。”安遲夏對著穿著短裙的安母喊了聲,提著袋子乖巧地站在一旁。

在安遲夏的印象裏,母親隻抽這一種香煙。

她好奇這種香煙為何能奪得母親的喜愛,便有心了解了下萬寶路。

萬寶路的英語是Marlboro,拆開來就是Man always remember love because of romance only,大致意思是“男人隻因浪漫銘記愛情”。

從那時開始,安遲夏便知道,或許在母親的愛情觀裏,浪漫是至高無上的。

“說曹操曹操到。”老板娘笑道,轉身去拿身後的女士香煙,在看見安母身上的裙子時,她眼睛猛地亮了,“這裙子不錯,多少錢呀?”

安母單手撐在櫃台上。雖然感情道路一陣坎坷,但是歲月對安母還是仁慈的,至少在安母臉上沒有留下太多的痕跡。

“不知道。”安母笑得一臉燦爛,撩起垂在肩頭的頭發,語氣中也帶上了滿滿的幸福,“別人送的。”

“是上次那個開寶馬的送的?”老板娘衝安母挑了挑眉,將手裏的香煙遞給安母,“我可是看見了,一表人才哦。”

安母心花怒放,從錢包裏拿出一百元遞給老板娘:“有空幫你問裙子哪裏買的。”

“就衝你這句話。”老板娘的眼睛笑得眯成一條線,熟練地找出零錢遞到安母的手裏,下巴一揚,眨了下眼睛,“零頭免了。”

“在外麵吃過了嗎?”安母擰開了門,脫下五厘米的高跟鞋,趿拉著拖鞋邊走邊問著安遲夏,隻是還沒等安遲夏回答就自顧自地繼續說,“廚房裏有泡麵,餓了就自己煮點。”

安遲夏將鞋子放進鞋櫃,明明知道安母看不到了還是點著頭。在安母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時,她才輕輕地歎了口氣走進臥室。

臥室裏絲毫沒有動過的跡象,桌子上的日記本還是走時的模樣,安遲夏苦笑一聲,在青春叛逆期所有孩子都想爭取的自由,隻有她得來不費吹灰之力。

安遲夏打開書包,拿書的時候一張信紙掉了出來,看著粉嫩嫩的顏色,她無奈地靠在椅子上打開信紙。

“安遲夏同學:你好,我是高一×班的×××,雖然剛認識你沒多久,但是……”

安遲夏看了眼開頭就失去了讀下去的欲望,這樣的情書總是時不時地跑到她的書桌裏。

所有男生表達愛意的方式都一樣,以自我介紹開頭,以希望認識結尾,所有的話語就像套用著一個共同的模板,而能稱得上真心的估計寥寥無幾。

將信紙扔進了桌子旁的垃圾桶,安遲夏拿起數學課本。

課本裏夾著最新的成績,她剛轉到這所學校沒多久就遇上了考試,轉校並沒有耽誤她的學習進度,所以考試內容倒還在她的能力範圍內。

看著第一名的字樣,安遲夏抿了下唇,自從知道成績好可以當作免死金牌後,她就在學習上下了功夫。

而尚德一高為了督促學生努力學習,每一次的期中考試都要家長簽字。安遲夏看了幾眼成績單後站起身,拿著成績單去了安母的臥室。

“嘭嘭嘭!”

安遲夏敲著門。

安母去她臥室時也會敲門,她們有時候真的客氣得不像一對母女。

“進來吧。”

聽到安母的話後,安遲夏才推開門。安母正對著化妝鏡擦著卸妝水,沒有化妝品遮擋的臉有些蒼白。

“前幾天學校的考試。”安遲夏將成績單放在化妝桌上,對著鏡子裏安母的臉笑了一下,“老師要家長簽字。”

“第一名,不錯喲。”安母看了一眼成績單後,視線又轉到鏡子裏,“先放這裏,我等下給你簽。”

“好。”安遲夏看著鏡子裏安母的笑臉,心裏劃過一絲滿足,這樣的生活其實已經算好的。

“對了,你把這個眼霜拿走,買一送一多出來的一個給你了。”安母手上動作還在繼續,對著鏡子觀察著化妝品殘存的痕跡。

“謝謝媽。”安遲夏遲疑了一下,很快臉上染上愉悅的色彩,拿起桌上被精美包裝好的眼霜。她的化妝之路其實是被安母開辟的。

安母從鏡子裏看了一眼安遲夏,說道:“眼霜是針對熬夜的,你這個年紀也挺適合的,畢竟你們有時候要學習到深夜。”

安遲夏拿著眼霜的手一僵,麵上多了些羞澀,低著頭有些無措:“嗯。”

安母確定臉上沒有了殘留物後,拍打著臉頰起身。看見安遲夏害羞的樣子,她摸了摸安遲夏的腦袋:“男人喜歡漂亮臉蛋,女人喜歡甜言蜜語,所以女人化妝,男人說謊,以便相互欣賞。”

她看著安遲夏漂亮的臉,聲音很輕,像是在自言自語:“所以,不要因為你的美感到羞愧。”

“嗯。”安遲夏享受著頭頂的溫暖,連頭都忘記了點。

“早點休息。”安母溫柔的聲音飄到空氣裏,衝安遲夏笑了一下,便朝著浴室走去,“我去洗下臉。”

夜已經很深了,外麵寂靜一片,整棟樓層的燈相繼熄滅,而安遲夏的臥室還泛著暖黃色的燈光。

鏡子裏完美地折射出那張漂亮的臉蛋,安遲夏坐在椅子上看著鏡子裏的臉,她的容貌遺傳了安母,以至於她已經想不起好久不見的父親是什麽樣子了。

年少因為愛情走到一起,可是當生活充滿柴米油鹽醬醋茶時,所有的矛盾一觸即發,安母的第一段愛情就此落下帷幕。

長達七年的愛情以兩紙證書為終,尚且年輕的安母帶著安遲夏去了陌生的城市,她的學曆加上美貌,找一份體麵的工作並不困難。

有些人來到這個世上便是為了愛情,安母便是其中之一,她對愛情有著近乎執念的渴求,每一次都能全身心地投入到新的感情中。

可是“永遠”這個詞是能稱得上奇跡的詞語,安母並沒有那麽幸運得到眷顧,在她的世界裏愛情大多都以兩敗俱傷為終。而她的療傷方式就是離開,安遲夏跟著她一路從南到北,從小學到現在已經轉了好幾次學了。

盡管每座城市待的時間都不長,安母卻總能成為茶餘飯後的主角。

大人們似乎總喜歡參與別人的生活,流言也總是輕易就能住進那些沒有門窗的耳朵。

無論去了哪座城市,總是有一群人無時無刻不關注著她們母女,這些年來記憶被時間覆蓋變得模糊不清,可是安遲夏永遠記得那些大人的模樣,那些模糊的臉上總是有一雙混濁的眼睛和一張管不住的嘴巴。

“狐狸精,讓你搶別人的男朋友。”

女人瘋狂地扯著安母的頭發,嘴裏全是汙穢不堪的言語。安遲夏站在以安母形成的人群圓外,哭聲被擱置在無人的角落。

“還抬著頭,要不要臉?”

瘋狂的女人尖叫著,在眾目睽睽之下將手揚起,對準安母的臉。

安遲夏踮起腳,努力地推著人牆,可微不足道的力量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她仰著頭為自己的無能哭泣,眼睜睜地看著母親站在中央遭受著批判。

落下的巴掌被安母截下了,她臉上依然是驕傲的表情,如同旁觀者那樣淡定,再次重申著事實:“他跟我說過他是單身。”

“放開我。”女人掙紮著,將安母的話自動屏蔽掉,麵目全是嫉妒的猙獰,“為什麽他不找別人,還說不是你的錯?”

安母輕笑一聲,隻是視線一抬就看見安遲夏那張滿是淚痕的臉,眼神立刻淩厲起來。她甩開那隻手掌,邁開步子朝著安遲夏走去:“我從來不為沒做錯的事情低頭。”

所有的人偏向於先入為主,跟風譴責安母的不檢點,卻沒意識到其實安母也是被欺瞞的受害者。

安遲夏看著一步步靠近的母親,心裏的恐慌漸漸消失,她怔怔地看著母親,還是一如既往的漂亮,隻是嘴唇有點發白,又或許隻是那天的唇彩不夠靚麗。

不再理會身後的聲音,安母拉著安遲夏的手走出人群,喧鬧的聲音依舊夾雜著一些不堪的字眼。

在所有的聲音弱化最後歸於平靜後,安遲夏反握著安母的手,那隻算不上大的手掌是她所有安全感的來源。

火車轟鳴的聲音從窗外響起,安遲夏趴在窗口看著黑乎乎的天際,她們又要踏上一段新的旅程了。

“你怪媽媽嗎?”安母攏了攏安遲夏的頭發,將頭輕放在安遲夏的肩膀上,輕輕地問。

安遲夏沒有絲毫猶豫地搖了搖頭,看著安母有些憔悴的臉:“不。”

“對不起。”安母的臉色緩和了幾分,將安遲夏摟在了懷中,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是媽媽不好。”

安遲夏還是搖搖頭。

安母沒再說話,隻是將她摟得更緊了。

後來的時光裏,她們也換了幾個住所,安遲夏總是乖巧地站在安母的身邊。在她的印象裏,出現過好幾個男子的身影,而時間終於將所有的臉淡化成一個虛影,而她隻記得他們最初看安母的眼神,柔情而熾烈。

在安遲夏的眼中,安母是世界上最值得愛的女人,隻是世界待安母並不寬厚,愛情隻是在安母身上停留但從來沒停駐。她有時也會好奇愛情的形狀,可是見識過安母傷心買醉之後,她對愛情更多的是抵製。

可是安母似乎習慣了悲歡離合,總是瀟灑地揮手迅速投身到下一場愛情中。這個世界寂寞的靈魂那麽多,愛情也就泛濫成災。

在感情上安母是個初學者,在母親的身份中也稱不上是成功者,可是這樣的安母得到了安遲夏所有的尊重與理解。

小學作文有次曾以“母親”命題,安遲夏得了全班最高分,她筆下的媽媽是一位溫柔漂亮、大方得體的女人,她套用了一個正常母親應該有的姿態,但是她知道安母是永遠不會落入俗套的。

這麽多年,安遲夏一直在找一個詞語來形容母親,敢愛敢恨、瀟灑肆意似乎都不足概括,母親對愛情可以說是執迷不悟,而“為愛而生,為愛而死”大約是對她最好的評價。

夜幕慢慢地降臨在這座城市,安遲夏從桌上拿起手機,手機裏依舊沒有任何信息,明明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可是失望來得猝不及防。

無聊地躺在**看著潔白的天花板,安遲夏的神經卻異常活躍。在翻來覆去五個回合之後,她終於認命般地拿起櫃子上的手機,手指輕輕點開聊天軟件。

QQ是她剛申請的賬號,她並沒有幾個好友,安遲夏看著屏幕上的“宋時安”三個字出神,直到屏幕上的光亮暗了下去,才勉強回過神來。

在遇見宋時安之前,安遲夏對一見鍾情是嗤之以鼻的,她已經被一見鍾情了很多次,沒有人比她更懂得這四個字的膚淺。

可是人生處處存在無數的不可能,宋時安就是安遲夏人生中的一個不可能。

那天,安遲夏去新學校報到。報到這件事對於她來說從來都不陌生,從小學起她轉學的次數不下於三次,在適應新環境上已經可以說熟能生巧了。

像以往一樣,安遲夏拖著行李箱進了學校。為了避開課間,她已經在校門外等了十幾分鍾,等到學校恢複安靜後才拖著行李箱進來。

陌生的校門陌生的環境,安遲夏張望著學校,對於接下來的報到流程她已經輕車熟路,提著行李箱就去了教務處。

在轉角的地方有個小台階,行李箱不能行走,安遲夏提著行李箱艱難地移動著。

在轉角的另一端,一個男生抱著作業本風風火火地走得很急,絲毫沒有因為轉角就停下速度。於是,安遲夏提著行李箱一個沒注意,就撞進了男生的懷中。

作業本失去支撐全部落在地上,行李箱也因為慣性倒在了前方,安遲夏鼻尖湧上一股叫不上名字的清香,一向討厭與人接觸的她微微有些出神。

“同學,你沒事吧?”好聽的男聲從頭頂傳來,男生歉意地看著安遲夏,不知所措地摸了摸後腦勺。

一絲微風掀起男生的衣角,安遲夏慢慢地抬起頭,在看到男生時,臉上有著道不明的驚訝。

“同學,對不起呀。”男生慌忙去扶倒下的行李箱,三秒鍾就折回將行李箱遞給安遲夏,臉上是明顯的內疚,“剛剛有點著急。”

安遲夏恍惚著搖著頭,似乎還沒從某種震驚中走出來,腦袋還在搖晃著,隻是眼神卻牢牢地鎖定麵前的男生。

男生被安遲夏盯得有點蒙,但是因為有任務在身也不好耽誤,急忙蹲下來去撿地上的作業本,嘴裏還在念叨著:“同學,我是來取作業的,所以不能耽誤了。”

安遲夏不知所措地站著,在地上蹲著的男生著急地撿著作業本,而她的視線全數地落在男生的發頂上。

過去的記憶開始複蘇,時光像逆轉一樣回到多年前那個盛夏,男生的臉透過時間的迷霧,開始在腦海裏變得清晰可辨。

安遲夏還在原地站著,目光隨著宋時安遠去,嘴角若有似無地扯出一個微笑:“宋時安。”

宋時安有著青春期所有美好的特征,陽光、溫暖,笑起來很治愈,喜歡龍貓喜歡宮崎駿,仰慕有“小皇帝”之稱的詹姆斯,喜歡白色襯衫和寬鬆的運動褲。

雖然和宋時安並沒有多少交集,可是一旦有心想要了解一個人,每一個細節都會下意識地記住。而渴望了解宋時安不在安遲夏的日常裏,卻已經變成她的慣性使然,每次聽見這三個字,她的耳朵幾乎要到了豎起來聽的地步,唯恐錯過一絲一毫。

“你在幹什麽?”

“你回到家了嗎?”

“你……”

所有編輯好的消息被一字字刪除,安遲夏絞盡腦汁地想著怎麽開口,可是他們的生活似乎毫不相關,思來想去就隻剩下這些無關痛癢的問候語。

“我到家了。”安遲夏看著這突兀又生硬的自作多情,在想不到其他話題時,狠心閉上了眼睛按了發送。

“嗯,我也是。”

消息幾乎同一時間就出現了,安遲夏握著手機急忙打字,嘴角的笑容不容忽視,可是手指猛然停在了屏幕上,看著上麵沒了下文的消息不知所措。

“期中考試考得不錯,聽說你可是十一班空降的第一名。”

對話框突然出現的一行字,像是給安遲夏一顆救心丸。隻是看著消息,她就能想象到宋時安溫潤如玉的樣子,她抿住上揚的嘴角:“大概是運氣好,考到的幾乎都是我會的。”

“哈哈,這麽謙虛。”

安遲夏嘴角控製不住地上揚,在**翻滾著無聲尖叫,手指在手機鍵盤上飛轉:“畢竟以後考差了,還可以說是運氣不好。”

“哈哈。”

安遲夏看著手機屏幕傻傻地笑著,小小的四方屏幕映著她那張粉黛未施的臉,她癡癡地輸入著信息:“周末很無聊,你有什麽電視劇推薦……”

還沒等安遲夏編輯好信息,宋時安已經發來了下一條:“很晚了,我要睡了哈,你也早點休息。”

安遲夏在屏幕這邊點著頭,馬上把信息刪除,順著宋時安的話說道:“好的,那你早點休息,晚安。”

雖然已經發了“晚安”,但是安遲夏的手還停在半空中,她目不轉睛地盯著手機上的屏幕,似乎在期待什麽。

手機已經明滅了兩次,安遲夏不舍地看了手機兩眼,她等不到宋時安的晚安了。

在還沒有熟悉新學校時,安遲夏就已經是盡人皆知的大人物了,這得益於她那張漂亮的臉蛋。

“新晉校花,比季思彤還要漂亮。”

“美得很有攻擊性呀。”

“怎麽樣?要不要認識一下?”

“……”

無論是在餐廳還是在路邊,安遲夏總能聽見這樣的議論聲,控製好音量的男聲總是能恰好地飄進她的耳朵。

安遲夏對於“校花”這個稱呼很是反感,每到一個地方她總是被莫名其妙地掛上這頂高帽子,而唯一的收獲就是以前任校花為首的女生們的憤恨。

季思彤?安遲夏默念了兩下,她要注意一下這個女生,按照以往的經驗來說,這個季思彤很可能會延續以前校花的傳統,暗中給她下絆子。

沒過幾天,安遲夏還真見到了季思彤本人,因為宋時安。

“思彤,那道題懂了嗎?”

安遲夏在看到宋時安的時候,腳就定在了原地。隻是宋時安的眼裏全是季思彤,連一個餘光都沒有留給她。

季思彤看見安遲夏之後,也停下了腳步,盯著安遲夏的眼裏有著顯而易見的憤恨。

宋時安見季思彤停了下來,才將目光移開了一些:“怎麽了?”轉身就看見安遲夏,目光一滯,然後笑著開口,“是你啊。”

安遲夏笑得落落大方,點著頭回答道:“嗯。”

看著兩人的互動,季思彤的眉頭緊擰著,向前邁了兩步,麵帶不善地看著安遲夏:“你就是那個新來的轉校生?”

看著季思彤來勢洶洶的樣子,安遲夏麵不改色,不卑不亢地看著季思彤,甚至還擠出一抹淺笑:“嗯。”

“長得也不怎麽樣呀!”季思彤嗤笑一聲,朝著安遲夏上下打量著,“還校花?”

“思彤。”宋時安打斷季思彤的話,對著安遲夏一臉歉意道,“對不起啊,她不是這個意思。”

“我就是這個意思……”

季思彤的話還沒有說完,宋時安就拉著季思彤朝著前方走去,還扭著頭對安遲夏歉意地說:“我們還有事,先走了……”

“你不要跟著我,你是不是喜歡上那張臉了,你們男生總是那麽膚淺……”

安遲夏看著兩人離開的背影,嘴角的笑容慢慢地隱去,眼睛還固執地看著前麵的兩人。

這是安遲夏第二次見到宋時安,宋時安一共給她道了兩次歉,一次是為了他自己,一次是為了季思彤。

之後的日子,安遲夏無疑成了季思彤的眼中釘肉中刺,季思彤每次看見她總是要在她麵前嘲諷一番。

安遲夏對於這樣幼稚的挑釁無動於衷,畢竟相比於以前,季思彤這點手段簡直就是小兒科。

午飯過後,安遲夏便準備回教室待著,走的是平時走的那條小路,相比於大路,她更喜歡這條路給她的感覺。

還沒走兩步,安遲夏就無比後悔方才的決定,她放慢步子,看著迎麵而來的季思彤。

“冤家路窄。”季思彤看見安遲夏時臉色就變了,翻了個白眼,故意停在安遲夏的旁邊,一副趾高氣揚等著安遲夏讓路的樣子。

安遲夏原本想讓季思彤先走,可看著季思彤這挑釁的樣子,她頓時斂住神色不動了。雖然她不喜與人爭,但也沒有讓人踩在頭上的習慣。

“沒眼力見兒嗎?”季思彤當下聲音就拔高了,所有堆積的憤怒一觸即發,“不知道讓路嗎?”

“你難道走不過?”安遲夏反問著,眼神朝著旁邊空曠的地方瞄了兩眼。

兩人成功將這條路堵死。有路過的學生看見這一幕,紛紛停下來看好戲,昔日校花與今封校花對峙,看點堪比娛樂圈當紅小花不和。

季思彤也注意到了周圍有同學在圍觀,看著安遲夏絲毫不退讓的樣子,她怒目走到安遲夏的旁邊,咬牙切齒道:“我是宋時安的好朋友,我不喜歡你,所以你識相點,最好離我們遠一點。”

安遲夏沒再開口,連神情都沒有絲毫變化,若無其事地繼續向前走。鬧劇看似結束,可是傳聞就像瘋長的草一般。不知從誰的口中傳出——安遲夏和季思彤為了宋時安針鋒相對,一時間,大家都信以為真。連帶著季思彤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感,就連平時對宋時安呼來喝去的態度都有所收斂,每次看見安遲夏都是一副防賊的姿態。

安遲夏對此一笑而過,反正流言隻會越描越黑。

去餐廳的路上,安遲夏低著頭無聊地踢著石子,可是一雙男生的鞋子就這樣出現在她的視線之中,所有的不滿在看見宋時安時消失殆盡。

“安遲夏同學……”

看著欲言又止的宋時安,安遲夏稍稍歪著腦袋,嘴角漾起淺淺的微笑:“怎麽了?”

“最近有傳言說……”宋時安點到為止,像是下定決心一般,深呼一口氣,“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

安遲夏微愣了一下,很快就調整好表情,卻答非所問:“放心,我不會打擾你的。”

看著麵前一臉坦**的安遲夏,宋時安覺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麵上有些懊悔,像第一次見麵時那般不知所措:“對不起。”

安遲夏則是輕笑一聲,被睫毛膏刷過的睫毛上下浮動,她輕舒一口氣:“這是你第三次對我道歉了,可是你並沒有做錯什麽。”

“我一向不太會說話,你不要介意。”得到答案,宋時安坦然了許多,看著眼前的安遲夏笑盈盈道。

“這樣啊。”宋時安笑了起來,對安遲夏的說辭深信不疑。

安遲夏隱去眼底淡淡的失望,心裏有一個地方好像一下子變得很空,但是善於偽裝的她笑意不減:“嗯。”

“宋時安!”看著交談甚歡的兩人,季思彤眼神中快要噴出火來了,仿佛自己遭受了巨大的背叛,語氣中夾雜著濃重的火藥味,“你以後不要來找我了。”

“思彤……”宋時安立刻變得手足無措,他自然知道季思彤對安遲夏的敵意,為了防止季思彤無理取鬧,他歉意地看了安遲夏一眼,“對不起,我先離開了。”

還沒等她回答,宋時安就已經奔向了季思彤的方向。

安遲夏愣愣地看著那個方向,看著宋時安追季思彤的樣子,對季思彤生出了幾分羨慕,能在朋友麵前這樣任性,感覺一定很棒吧。

新學校的一切對於安遲夏並沒有多少新奇,她依舊重複著往日三點一線的生活,一個人吃飯一個人學習,倒也算過得平靜。

如果非要說點不同的話,那應該是宋時安的出現,那個在安遲夏的世界裏閃著光的存在。

安遲夏也不知道會在這裏待多長時間,也許一年也許半年,甚至更少,而在這段時間裏,她能做的就是安靜等待,還有盡量不去打擾宋時安原本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