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這一年的七月,哥哥高考。

想到哥哥這高考一完,暑假一過就要去念大學,家裏再沒人會壓迫我,再沒人對我冷嘲熱諷了,我的心情就好得不得了,走路都要跳起來。對他也比從前熱情了三分,端茶倒水無比殷勤。反正就幾個月了,還是給他留個好印象吧。

“梁滿月,最近你怎麽一副小人得誌的模樣?”哥哥斜眼看著我。

正哼著小歌的我馬上正襟危坐:“沒有啊。”

“那我怎麽看你天天一副得意揚揚的鬼樣子?”他狐疑,“不會是想到我要走了你高興吧?”

我立馬瞪大了雙眼,擺出一副無辜的表情:“沒有啊,怎麽可能。”

看他還是一副不相信的表情,我馬上解釋:“我這是為你高興,高興!馬上就可以放假了,哥哥你就輕鬆了。”

“你別高興得太早,我上學又不是不回來了。”

等你回來我就上大學咯。我在心裏默念,表麵上還是一副信誓旦旦的樣子:“哪有,我其實特別舍不得你。”

“那我就讀省大吧,還可以回家住,免得你想我。”

“那怎麽行!”我連忙說,“哥哥你成績這麽好,肯定是要去北京上學的,再說,姥爺不是讓你去讀軍校嘛,你不能不聽姥爺的話啊。”

他笑笑,一副鬼才信你的樣子,不過也沒再說話。

我鬆了一口氣,暗自囑咐自己,梁滿月,低調,要低調!沉住氣!

哥哥最終沒聽姥爺的話去讀軍校,誌願填的Q大計算機係。姥爺固然生氣,叔叔也不是很滿意,他更希望哥哥去讀工商管理,但也無可奈何,因為哥哥堅定得很,誰勸也不聽,他那麽大了,向來又是很有主意的人,大人們也勉強不了他。何況Q大是多少學子削尖了腦袋想要進的學校,縱然有些不滿,卻還是替他高興的。

錄取通知書下來,叔叔嬸嬸喜笑顏開,陳阿姨也不住地感歎:“成蹊這孩子就是聰明,有出息啊。”

我也開心,開心的是叔叔宣布要帶我們全家去英國玩一趟。我很驚喜,雖然嬸嬸單位組織旅遊的時候有時候會帶著我,叔叔也帶我們去過不少地方,但出國還是頭一次。我表麵上還算鎮定,可腦中已經開始思考要帶哪些衣服去了。

沒想到哥哥會不去。

“我不去。”他說。

“你這孩子,一起出去玩,幹嗎不去?”

“你們去就好,我不想去,沒意思。”

嬸嬸勸他:“你梁叔特地為了慶祝你考上大學,咱們全家好好玩玩多好。”

他還是不答應:“你們好好出去玩,我在家放鬆放鬆,也算獎勵我了。”

我有些著急,如果哥哥不去的話,我怎麽好意思去?

沒想到哥哥突然看了我一眼,話鋒一轉:“圓圓也不去,她要在家補習。”

我大驚失色:“我沒說不去……”

“是誰求我暑假給她補習的?成績那麽差,腦子又笨,高中還想繼續買著上啊?”他打斷我,說得跟真的似的。

“那怎麽行,就你們兩個孩子在家我哪裏放心。”嬸嬸不同意,“補習回來再補也行,你不去,圓圓也想好好玩玩呢。”

我猛點頭,嬸嬸你真好。

“陳阿姨不還在嗎?餓不著。”他站起來摟住嬸嬸的肩膀,“再說圓圓昨天還跟我說她也不想去呢,你跟我梁叔難得有假期過個二人世界,我們就不打擾你們了。”

“但是……”嬸嬸沉吟。

“但是什麽啊,她小孩一個,去了也玩不了什麽,以後自己去。”

“圓圓,你真的不想去?”嬸嬸征求我的意見。

“我……”我大腦混亂,去吧,怕像哥哥說的打擾了叔叔和嬸嬸,不去吧,我不甘心啊……

“你問她她都不好意思說。”他威脅地看著我,“圓圓,你昨天不是說不想去的嗎?”

我們對視良久,我終於敗下陣來,咽了一口口水,點了點頭。

“那就這麽定了,你跟我梁叔準備準備去過二人世界吧。”哥哥拍板。

“一把年紀了還什麽二人不二人的,你這孩子就會說。”嬸嬸笑著拍了他一下。

一陣寒風吹過,神色喜悅的人是嬸嬸,得意揚揚的人是哥哥,欲哭無淚的人是我是我還是我。

叔叔聽說我們都不去很奇怪:“成蹊不想去還能理解,圓圓怎麽也不去?”

已經被哥哥強行洗腦的我怏怏地回答:“我要在家補習……”

“嗬——”叔叔笑,“我們圓圓什麽時候這麽愛學習了?”

我強笑:“馬上要初三了,不學習不行啊。”

“沒事,你叔學習也不好,還不是過來了。”

“她跟成蹊說是怕影響我們二人世界,倆小孩都不肯去。”嬸嬸笑著接過話,“我說都老夫老妻的了,還二人世界呢。”

叔叔哈哈大笑,拍拍我的頭:“行,他們還挺體貼的,那就咱們倆去。”

我可憐兮兮地低下頭,叔叔啊,幹嗎不堅持點就讓我去了……

叔叔嬸嬸不在家,陳阿姨中午回去了還沒來,哥哥在家裏晃來晃去,我坐在沙發上,不管他晃到哪裏都用一副幽怨的表情盯著他。這是無聲的抗議。

“我說你有沒有出息,不就去個英國嗎,這要是去火星你得把眼珠子挖下來。”哥哥終於出聲鄙視我。

“我不去火星……我要去英國……”我幽幽地說,“我沒要你給我補習……你也不會給我補習……”

他嗬嗬地笑,得意地看著我:“反正你是去不成了,簽證都沒辦你的。”

我垮著臉不說話,隻繼續用更加幽怨的眼神看著他。

他受不了:“梁滿月你孝順點行不行?倆大人去玩你湊個什麽熱鬧?當電燈泡有什麽意思?”

“你也去不就行了?”

“我不去。”

“哥哥……”

“叫什麽都沒用。”他眉毛向上挑挑,狠心地說。

“哥哥你真好看。”我討好他。

他不理。

“哥哥我沒見過比你還聰明的人。”繼續討好。

還是不理。

“哥哥你人最好了。”加油討好。

他幹脆往樓上去了。

我無力地倒在沙發上。他突然停住,我以為希望來了,立馬坐了起來,對著他不停地眨眼睛。

“大不了以後我帶你去,行了啊!”他思考了半天,終於象征性地安慰了這麽一句。

我絕望地又倒在了沙發上。誰要你帶我去?誰相信你會帶我去?

事實已經發生,不去的話也說出口了,我也隻能接受了。況且哥哥的想法也沒錯,來到叔叔家前,我一直也像大人那樣認為,他們的結合是為了利益,但是朝夕相處這些年,我懂得,兩人在我們麵前的親昵並不是作假。叔叔是真心愛著嬸嬸,否則他不會對哥哥也視如己出,待他格外用心。而嬸嬸如果不愛叔叔,也不會對我這樣好。這次難得有機會,雖然不甘心得很,但既然叔叔嬸嬸能開心,我馬馬虎虎,還是認了吧。

嬸嬸對我們囑咐了好長時間,但大多是對哥哥說的,不能徹夜不歸不能喝酒不能隨便把人帶家裏玩要好好照顧妹妹……

哥哥不耐煩:“行了行了,你們就放心地去玩吧!”

“圓圓你好好監督你哥哥,他不聽話我打電話回來的時候你就告訴我,要不就告訴你姥爺。”

我點頭,心裏卻想,我敢嗎我……

終於,叔叔嬸嬸上了去北京的飛機,他們要從北京轉機去英國。

我羨慕地站在機場外看了半天,直到哥哥叫我,才默默地跟在他後邊離開了。

暑假的生活其實很悠閑愜意,每天睡到自然醒,吃飯,幫陳阿姨做做家務,做一會兒作業,然後就是看電視。

我喜歡看《櫻桃小丸子》。小丸子總是同姐姐鬧別扭,小小孩子的心裏總覺得媽媽偏心,姐姐不愛她。可是當她在操場上被野狗追,沒有人敢去救她的時候,隻有姐姐一個人勇敢地衝了上去。我沒有姐姐,卻有一個哥哥。看到這時我在想,哥哥會不會衝上來救我呢?應該是會的,隻不過他會先悠閑地任由我被野狗追到筋疲力竭,好好地在旁邊看了熱鬧嘲笑一番後再過來……

哥哥在家的時間很少,成天見不到人影,我同嘉馨偶爾會出去逛街,都是嘉馨帶著我。後來有一天,我居然在街上碰到羅維了。

在放假的日子裏,逛街遇見同學還是蠻驚喜的。遠遠地就聽見有人在喊我的名字,我回頭,卻沒有找到,還以為是自己聽錯,還是嘉馨眼尖,看到了遠處跑來的羅維。

他看起來十分高興,嘴角彎彎:“剛才車過去我就看見你了,傻乎乎地吃冰淇淋呢,叫也聽不著,害我追了半天。”

我驚喜全無,皺皺眉頭:“誰傻啦,果然是汪汪嘴裏吐不出象牙。”

嘉馨在旁邊撲哧一笑,他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好不容易大街上遇見一回,你也不對我熱情點,一放假就音信全無,影子都見不著了。”

我站直身子,同他對視了三秒:“嗯,現在見到了吧,好了,再見。”我拉起嘉馨作勢欲走。

“喂喂喂,你也太無情了吧!”他攔住我,“一起吃飯去吧,宋奇峰和王凱他們都在車上呢,我特意過來喊你的。”

“下次吧,我們出來一下午了,得回去了。”我想起了上次同他們出去玩回家後不愉快的經曆,連忙推托,本來隻是想同他開開玩笑,現在卻一定要走了。

“給個麵子吧,我爸請客,特地叫我帶些同學過去,我還叫了薛瑩和陳夢雪呢,你又不是不認識。”

他又笑眯眯地看著嘉馨:“吳嘉馨你也一起吧,快勸勸她。”

嘉馨被他說動,連連點頭,擺出星星眼看著我,雖然沒說話,但一副很想去的樣子。

“看吧,吳嘉馨也想去,你別掃了別人的興。放假這麽久不見,就聚個餐嘛,到時候我送你回去。”

他這樣誠懇,再猶豫推卻就顯得有些矯情了,我隻得答應。反正哥哥天天那麽晚回來,我隻要早點回去應該沒事。

如果我知道今天這一頓飯會帶來後來的許多麻煩,就算是吃滿漢全席我也不會去的。可惜,當我開始後悔的時候,為時已晚。

羅維的爸爸果然很疼他,他在酒店請人吃飯,羅維覺得無聊,要喊同學一起,他便給他在隔壁開了個房間,還專門派車幫他接人,中途還特地過來同我們打招呼,果然,隻有這樣的爸爸才養得出羅維那樣的兒子。

大家並不是很拘謹,嘻嘻哈哈地討論著暑假生活。我同往常一樣,話並不多,大多數時候都是微笑地在聽,嘉馨本來就開朗,不一會兒就同大家混熟了,反而比我更像是大家的同班同學。

宋奇峰體貼地為薛瑩布菜,我看見薛瑩臉上有甜蜜溫柔的笑意,兩人眼波流轉,自有一種獨特的親昵,仿佛視眾人為無物,一時倒讓我看傻了眼。

羅維撞了我一下:“你不會那麽遲鈍吧?兩人在一起好長時間啦,班上還有誰不知道?”

“我。”我老老實實地回答,“還有楊雲開。”

他翻了個白眼:“活死人不算人,也就是你了。少大驚小怪的,薛瑩該不好意思了。我兄弟可是把她寶貝到天上去了的。”

我收回眼光。

我確實不應該那麽大驚小怪,年少懵懂的時期,我們周圍總是會冒出一對對這樣的小情侶,但學校和家長對早戀從來都不會手軟,所以大家不得不遮遮掩掩。我消息向來不靈通,在這方麵開竅得也晚,雖然依稀聽同學討論過,卻還是第一次親眼見到這樣大方承認關係的一對。

我光顧著好奇宋奇峰和薛瑩,嘉馨出去了一趟又回來也沒注意到。不經意地轉頭,卻見她的臉已經紅到了耳根下,眼神也有些慌亂。

“你怎麽了?臉怎麽這麽紅?”我嚇了一跳,第一反應是她不會對海鮮過敏吧。嬸嬸某次帶我出去吃飯,席上有個小孩子海鮮過敏以後也是滿臉通紅,大家開始沒注意,直到他開始四處亂抓叫癢的時候才反應過來,好一個手忙腳亂。

她連忙用手捂了捂臉:“是嗎?房間裏太熱了吧。”

“你剛才出去啦?”

她眼神突然又晃了一下,馬上鎮定下來:“我去了一趟洗手間。”

我正準備同她講我剛才的發現,卻看她已經怔怔出神了。

有些奇怪,我轉過去,不再打攪她。

雖然我跟嘉馨一再推托,羅維卻堅守承諾,一定要送我們回去,不過車是他爸爸的司機開的。嘉馨家同我家很近,本想同她一起下車,羅維卻不幹,非要司機開進了我家小區。他同我一起下車,我同他道別後就要進門,他卻突然叫住我。

“梁滿月。”

我回頭:“還有什麽事?”

他卻一下子結巴起來,“沒……沒什麽。”

“那我進去啦,今天謝謝你的款待。”

“等一下。”他又喊住了我,猶豫了一下,“你……以後經常出來跟我們玩啊。”

“行啊。”

“那……你家電話多少,我好找你。”

我撲哧笑了出來,報了家裏的電話號碼:“你今天怎麽有點傻啊?”

他被我一笑,撓了撓腦袋:“好像是啊。”

“好了,我進去了,你快點回去吧,再見。”

“啊,再見。”

進門之前我又回頭看了一眼,那一晚的月色很好,虎頭虎腦的羅維站在月光下,雙眼一直注視著我。

其實我隱隱地能感覺到羅維似乎要對我說什麽,但我不敢聽也不敢想,隻能裝傻。

我朋友很少,話不多,性格也不算開朗,在班上如果不是羅維,大概很少有人會注意到我,更不用說喊我一起出去玩。雖然總是同他鬥嘴,但我心裏已經將他當成比較好的朋友。我珍惜自己的每一個朋友,所以,不想讓自己一不小心就失去。

可是,我一邊洗臉一邊這樣想著,不經意抬起頭,鏡子裏的女孩竟然不由自主地微笑著。我連忙拍了拍自己的臉,梁滿月,笑什麽笑,閉嘴!

哥哥還沒回來,陳阿姨已經回家了。我獨自一人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才上樓。

剛剛躺到**,聽見樓下似乎有響動,緊接著就是陌生的人聲。我心中一驚,首先想到的是那種入室行竊的新聞,連忙跳下床,卻不敢下樓,翻出了手機緊緊握在手裏,打算一有不對勁就報警。

我躲在門後,一顆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抓不準是不是要報警。忽然聽見有人說:“劉成蹊,劉成蹊,醒醒,到家啦。”

虛驚一場,我鬆了一口氣,放下手機走出去,卻見客廳的燈已經打開,哥哥閉著眼睛倒在沙發上,旁邊兩個男生正在叫他。

他們看見我出來也嚇了一跳,還是其中一個穿著襯衫的男生先反應過來:“你是劉成蹊的妹妹吧?你哥喝醉了,我們給他送回來。”

我連忙下樓,另一個男生抱怨:“靠,太惡心了,下次誰灌他酒我就跟誰拚命。”

“誰知道他喝醉了這個模樣,見人就親,我不惡心啊?”穿著襯衫的男生見我下來,自我介紹,“我叫陳放,他是陸懷翎,我們都是你哥的同學,今天一時衝動,把他給灌醉了。不好意思啊。”

“沒事沒事,謝謝你們送他回來。”我衝他點點頭,忍住笑,原來哥哥喝醉了這麽奔放。

兩人又幫我將哥哥抬上了樓,放到**。

“今天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本來還想看看劉成蹊喝醉了什麽樣子,結果硬被親了兩三口,我回去得好好吐吐。”陸懷翎恨恨地說,又猛擦了擦臉。

“行了行了,你下次再報仇吧,咱們先走吧。”陳放笑著拉他。

我將兩人送到門口,再次感謝了一番,他們擺擺手:“不用了,你快回去吧。”

我小心將門鎖好,關了燈,上樓。

本想就這樣回房,但一想,哥哥好歹也是個醉酒的人,就那樣放著不管也不好,於是又進去幫他脫了鞋,開了空調。我難得能光明正大地觀察哥哥,他的雙眼一直閉著,眉頭微微皺著,又濃又長的睫毛在眼下打出陰影,臉在燈光下顯得格外白皙。

我撇撇嘴:“長那麽白幹什麽,又不是要去做小白臉。”

哥哥並沒有反應,我忽然心中一動,快快快,趁他睡著了,有仇報仇。

我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戳了戳他的臉,沒反應,再戳一戳,還是沒反應。

“狂躁症,小心眼,又喜歡使壞又喜歡欺負人,又不讓我回家又不讓我去英國,晚上回家晚了還罵我,還老支使我做東做西,滿肚子壞水。誰笨啊,誰是白癡,誰是傻子,就是你!”我一口氣說出來,隻覺得暢快淋漓,雖然不是什麽實質性報複,也已經夠讓我心滿意足了。

我衝他吐了吐舌頭,又拍拍他的肚子:“哼哼,聽不見吧,睡著了吧,現在不僅滿肚子壞水,還有滿肚子酒水。喝醉了就抱著人親,還是男的,真惡心。”

“誰說我睡著了?”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我差點靈魂出竅,隻見哥哥已經睜開了雙眼,目光灼灼地看著我。我一抖,來不及細想,飛快地向門外奔去。

他卻比我更快,一下子抓住了我的手腕,我砰的一下倒在他身上,想要掙紮,他卻翻了個身,牢牢地把我按在身下。我驚慌:“你……你不是喝醉了嗎?”

“不裝醉他們怎麽會放過我,我又怎麽聽得到你的心裏話。”

我內心暗罵他陰險,臉上卻不得不堆出諂媚的笑容:“哥哥你真聰明。”

他一笑,燦若春暉,我卻感覺有陣陣寒氣撲麵而來:“我哪裏聰明,我狂躁心眼又小。”

“怎麽會怎麽會?”我努力讓笑容顯得更加甜美,“沒人比你更好了。”

“你少來,剛才那些話不是你說的?”

“哪有哪有,你聽錯了,聽錯了。”我連連幹笑。

他突然伸手,對著我的腦門,狠狠地彈了一下。

“啊!”我吃痛,眼淚差點都要被彈出來了,卻不敢發怒,隻能委屈地看著他。

哥哥挑釁地看著我:“我就是滿肚子壞水,你能拿我怎麽樣?”

我忍住內心想要罵人的衝動,努力讓自己可憐一些:“哥哥,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他就這樣看著我,眼神太過於深邃,幽深得讓我看不出他在想什麽。熱熱的呼吸噴在我臉上,讓我的臉沒來由地紅了起來。我身上隻穿了一條小碎花睡裙,兩人貼得這樣緊,他的身體很熱,鼻尖也微微冒汗,讓我覺得很是不對勁。

“哥哥,哥哥?”我掙紮,努力地想要掙脫開來。

“別動。”他身體突然繃直,僵硬了起來。

我不敢動,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他突然伸出手,蒙住了我的眼睛,凶巴巴地說了一句:“睡覺。”

說完頭一下子壓在了我的肩胛骨上。我被他突然放鬆了重量這麽一壓,差點連氣都喘不過來。

那時我雖然懵懂,卻也知道,這樣的姿勢如果是親兄妹還好,可對沒有血緣關係的我們來說,還是太超過了。我想,肯定是酒精的原因,讓哥哥的腦子變成了糨糊,來不及思考。

我一直睜大眼睛,半晌,哥哥的身子已經倒在了一邊,耳邊傳來均勻的呼吸聲,握著我的手也稍稍鬆開。我屏住呼吸,輕手輕腳地將他的手拿開,小心翼翼地挪出了身體,飛也似的逃了出去。回到房間後才開始大口大口地喘氣。

我果然不適合做壞事,一做就被抓住。可惜我沒學過催眠術,要不現在馬上就去給哥哥催個眠,讓他忘記今晚的一切。

第二天我起來,哥哥竟然破天荒地沒有出去,坐在沙發上看報紙。我暗自心驚,惴惴不安地下樓,訥訥地喊了他一聲。

他將視線從報紙上移開,不屑地瞥了我一眼:“豬。”

還是一樣的臭脾氣,還是一樣的毒舌。

我忐忑的心卻突然放鬆了下來,不再緊張,也不生氣,自顧自地吃早飯去了。

果然,昨天晚上他其實還是有些醉了,連發生什麽事情都忘了。幸好忘了,否則還不知道要怎麽整我呢。

阿彌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