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隻有事故,後來才有故事

“你怎麽在這裏?”

“我一直在這裏。”

一、餘念,沒時間解釋了,快上車!

餘念拿著書從教室出來,路過食堂去圖書館的時候,於小蝦騎著他那輛巨型哈雷,拐了個彎停在餘念的麵前:“餘念,沒時間解釋了,快上車!”

一瞬間仿佛聚集了路上所有人的目光,餘念沉寂了兩秒,一書本砸過去:“於小蝦你神經病吧。”

“哐啷”一聲,於小蝦躲過了。

可一本讀了半年還嶄新的《思想概論》卻直直地砸向他身後的一個泥塑作品上,仰著頭的魚人,剩了半邊身子,魚頭圓圓滾滾地卡在湖邊的安全欄上。

餘念了,左右看了看,拉著於小蝦假裝蹲在水邊看風景。

“於小蝦,你為什麽要躲呢?”

“我又不落後,為什麽要挨打?”於小蝦揉了揉自己亂糟糟的頭發,回過神來,“等等,餘念,這個鍋,你不是想甩給我吧?”

餘念看著小泥塑上麵的小字刻印,“2010級校友捐”,長長地緩了一口氣:“也不知道是不是什麽偉大的校友,不過這位校友要是沒有死的話,把你賣了應該還賠得起吧。”

“你怎麽知道他沒死?”

餘念想了想,覺得於小蝦說的也很有道理。更何況一般死了的藝術家都很值錢。她權衡了三秒,跑到水邊撿起那半個頭,轉身拉起於小蝦就跑:“那你還愣著幹嗎,趕緊跑啊!”

於小蝦算得上反應快的,露出一個自認為邪肆的笑,迅速地跨上哈雷,將安全帽遞到餘念手中:“上車!”

餘念瞪了他一眼:“閉嘴!”

風像棒槌一樣打在臉上,餘念坐在於小蝦的後麵,很想聲嘶力竭地問一句要去哪兒的。可是想了想,風灌到嘴裏整個麵部肌肉都被吹到擺動的樣子,泄了氣。

車子最終停在一個酒店門口,看起來菜還不錯的樣子。

餘念從車子上跳下來,往後退了兩步:“於小蝦你想幹什麽?”

於小蝦瞥了她一眼,充分地表達了自己對她毫無興趣的想法:“我媽要我過來相親,想了想,中看又沒用可以用來當擋箭牌的,隻有你了。”

餘念剛想咒罵他一句,卻看見他的眼神忽然變得詭異起來,她說不上來那種眼神究竟是什麽,直到她看過去,才明白,那種眼神,一不小心就會傳染的。

走過來的女孩子應該是好看的吧。餘念沒怎麽看,畢竟關注點全在女孩子旁邊的那人身上,西裝筆挺、眉目如峰,舉手投足之間又有一種淡淡的閑散。

兩種截然相反的氣質卻在他的身上融合得恰到好處。好看,餘念偷笑,忽然覺得雕塑砸得好,要不現在自己可能還在圖書館臨時抱佛腳。

於小蝦在一旁推了推她:“餘念,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覺得我找到真愛了。”

餘念被推搡得莫名其妙,想甩開他的手,卻不小心甩成了另外一邊的書包。

包落在地上,裏麵的半隻人魚腦袋滾出來,剛好停在男人的腳邊。兩個人的表情僵在臉上。時間仿佛靜止了三秒,男人順手撿起來,好看的眉頭皺了皺,將東西遞到餘念麵前。

餘念慌忙地接過來,自導自演一出世紀大戲,一口氣不帶喘:“說出來你可能不信,這是我一位已故朋友的作品,本來都要跟著入土的,好不容易私藏了這麽半截兒,雖然有些殘缺,可正因為這樣才顯得珍貴。”

於小蝦在一旁宛如看智障的眼神看著她。

男人似乎也沒明白她在說什麽,似笑非笑:“你好,我是唐展。”

“我……餘念。”

於小蝦興衝衝地朝著麵前的女孩兒伸出手:“那個……我!”

話沒說完,便被一巴掌拍開,女孩子笑得放肆:“於小蝦,你不記得我了嗎,我是唐心啊!”

唐心?於小蝦黑人問號臉,我認識你嗎?

二、故事都是後來才有的,一開始隻有事故

餘念坐到桌邊才回憶起來,這原本是於小蝦的一場相親宴。

不不不,更應該是一場認親宴。

怎麽說呢,餘念側著頭,看著對麵氣定神閑喝著茶的唐展,視線相對,她尷尬地笑了笑。現在隻剩她和唐展兩個人了。

半個小時以前,於小蝦莫名其妙地回憶起他那寡淡的人生中還曾認識唐心這麽一個宛如天仙的仙女,立馬就拉著唐心坐上了他的二哈,他說,他要去遠方看看他們之間還有什麽是沒有回憶起來的。

至於自己,於小蝦好像完全忘了還有她這麽一個人。餘念深呼了幾口氣,內心自動搜索了十萬八千句不堪入耳的言語對於小蝦進行了心理和生理上的羞辱。

“要吃什麽?”唐展聲音淡淡。

餘念回過神來:“哈?”

“哦哦哦,吃魚吧。”

唐展抬眸看了她一眼,叫來服務員點了幾個菜。

餘念眼神飄忽,雖然自己也是心甘情願,可是這頓飯還真的是吃得莫名其妙,而且,這尷尬,簡直衝破銀河係。

可唐展卻似乎並沒有這種心情:“你好像很……拘束?”

餘念猛地抬頭,卻隻敢小聲嘟噥:“怎麽可能,我隻是暫時還沒開始放肆。”

唐展笑,換了話題:“要不,說說你的那位朋友。”

餘念下意識地以為是於小蝦,眼睛都沒抬一下:“哦,你說於小蝦啊,他就是個簡單的垃圾,垃圾分類的時候,都會忽略他的那一種。不過,你妹妹肯定馬上就會意識到這一點,所以你不用擔心。”

“我說的是那位雕塑的朋友。”唐展的目光落在旁邊的黑色帆布包上。

餘念反應過來,跟著他的目光看過去,背上一陣冷汗。

她低著頭,調整了眼神:“這個,那個朋友,說來話長,其實也挺可惜的,是我對不起他……”

唐展挑眉,似乎極感興趣的樣子。

餘念吸了吸鼻子:“要不是因為我,他也不會,也不會……”

餘念覺得自己看過的所有瓊瑤劇的台詞都要出來了,可是接下來的卻實在編不下去了。

還好唐展也沒有為難她,垂著頭笑了一聲:“看不出來你這麽有故事。”

餘念看著唐展,心仿佛被什麽撞了一下,她忽然紅了臉:“那個,故事都是後來才有的,一開始隻有事故。”

唐展又笑了一下,不要笑!餘念心底一陣呐喊。她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來了。

還好服務員端著菜上來,餘念瞬間覺得自己找到了救命稻草。

可是,她看著滿桌子從這頭到那頭的魚,嘴角有些抽搐:“那個,這裏魚的品種還蠻多的。”

“試一下那個比較好吃,下一次帶唐心來。”

哦。餘念悶悶地說一句。接下來就沒怎麽說話,仿佛跟魚有仇般,一聲不吭地吐了一堆魚骨頭。

三、唐展,你要不要考慮收留我

於小蝦和唐心很晚才有消息。在電話裏嘰嘰喳喳個不停,一大串話她一個字都沒聽見。唐展自然地接過來,餘念看著他的一係列動作,心跳莫名加速。

“他說什麽?”餘念問得小心翼翼。

唐展站起來:“跟我過來。”

餘念愣了一秒鍾,揉了揉自己撐到變形的肚子,莫名其妙地興奮了。

回過神來的時候,餘念坐在唐展的車上:“有沒有覺得,你和於小蝦像在完成某種交易。到指定的地方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那種。”

唐展側頭,莫名其妙地看著她:“你指的是毒品交易?”

餘念瞪他:“你才有毒!”

唐展覺得,餘念果然越來越放肆了。

兩人到了約好的咖啡廳的時候,於小蝦和唐心似乎坐在那裏等好久了。

餘念遠遠地看著他倆忽然之間一副你儂我儂好不甜蜜的樣子,心底直發毛。她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重整旗鼓:“於小蝦,你幹什麽去了?”

於小蝦回過神:“哎,你還在啊!”

還在?所以於小蝦的意思是她早該走了?餘念深呼了幾口氣,朝著於小蝦露出一個自認為完美的笑:“那你慢慢玩,我先回去了。”

“你回哪兒?”唐展攔住她。

“學校!”餘念繞過他,走得氣勢洶洶不回頭。

可是到了學校才發現,宿舍已經關門了。

蒼白的月亮高高地掛在頭頂,餘念拎著大大的帆布包,一身狼狽地站在宿舍門口長長的樓梯上。

初秋的風還帶著些涼意,吹得人瑟瑟發抖。

她垂著頭,忽然覺得自己像一個完成了某種使命的宇宙英雄,於小蝦幸福了,她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可是忽然之間,居然有些寂寞。

餘念跑到旁邊的小超市,趁著阿姨關門的最後一秒強行從裏麵拖了一提啤酒出來。她想了想,算是慶祝吧。

慶祝什麽呢?餘念坐在樓梯上,淒冷的月,四下無人的街。她靈光一閃,從包裏掏出那半個魚人雕塑。

“做個伴吧。”

她開了瓶啤酒放到魚人麵前,自己碰了碰,抬起頭看著月色如水。於小蝦,你最好是給我玩真的。

“啪”的一聲,宿舍關燈了,整個世界隻剩下前麵那條路上昏黃的燈光。餘念迷迷糊糊地看著一個人影走過來,然後靜靜地坐在她的旁邊。

有一種全世界都被填滿了的感覺。

餘念笑起來:“唐展!”

“是我。”唐展扶住她,拿開她身邊的酒,“你一個人回來就是喝酒的?”

餘念從他手中奪過酒:“別喝我的,這是我搞祭祀的。”

“祭祀?”唐展眼睛沉了沉。

“嗯,紀念我死去的愛情。”

周圍的氣壓忽然變得極低,唐展問:“是那位搞雕塑的朋友,還是於小蝦?”

“都不是。”餘念看著頭頂越來越模糊的月亮,“我喜歡學習,學習使我快樂。可是我明天考試可能要掛科了,難過。”

餘念晃了晃腦袋,忽然想起什麽:“你怎麽在這裏?”

“我一直在這裏。”

“那你為什麽才出現?”餘念莫名其妙。

唐展隻是重重地揉著她亂糟糟的頭發,像是懲罰般的,聲音卻輕得仿佛飄在夜空的雲:“因為你一直都沒有看見我。”

溫熱透過寬厚的手掌傳過來,餘念微愣,她紅著耳根,忽然想,唐展一定有一雙很好看的手,就像他的眼睛一樣好看。

她呆呆地看著前方,眼裏卻似乎有亮亮的星光:“唐展,我今天晚上沒有地方去了,你要不要考慮收留我?”

“餘念,沒有人教過你不要隨便對陌生男人說這樣的話嗎?”

“可是你不陌生啊。”

餘念沒來得及解釋,便被唐展一把拎了起來。

深夜一點,他站在宿舍門口,硬生生地吵醒了宿管阿姨,把餘念扔了進去。

餘念想,難道長得好看就是不一樣,平時這樣,阿姨最起碼要對自己進行一個小時的思想教育。

可現在,似乎是唐展皺著眉頭,他是在……教育宿管阿姨?

餘念笑嘻嘻:“唐展,謝謝你啊。”

四、女孩子和針一樣,都是讓人來疼的

於小蝦良心發現得也不算晚。不過,好像是因為和唐心吵架了才記起來還有餘念這麽一個人。

他坐在餘念的對麵,一副二大爺的拽樣,反而惡人先告狀:“餘念,你是不是跟唐心的哥哥有什麽奸情?”

餘念一口水噴出來:“放屁。”

雖然她的確覺得那一天之後,她跟唐展的聯係顯得越來越曖昧。可是最主要的不還是……她想不起來。

可是唐展勾勾手指,她確實就跟坐上了宇宙飛船一樣。

她擦了擦嘴故作鎮定,還沒開口便被於小蝦看穿:“別編,餘念,沒有誰是騙得了我的。”

餘念泄了氣:“於小蝦,我覺得這主要是因為你太難看了,害得我看見稍微帥點兒的就眼紅,更何況像我種這一輩子堅持最久的事情就是沉迷於男色的人。”

於小蝦咂舌:“果然,女人心,海底針啊。”

“說什麽呢你,於小蝦,誰的心海底針了?”

唐心的聲音在背後悠悠響起,於小蝦頭都沒回,連忙改口:“餘念,我跟你講啊,那個女人心海底針的意思呢,就是女孩子和針一樣,都是讓人來疼的。”

唐心滿意地在於小蝦身邊坐下來。

餘念悠悠看過去,唐展今天沒有來,心裏好像空了一塊。她抬眼,對上於小蝦略帶審視的目光。

“看什麽看,王八蛋。”

於小蝦笑,意味深長的聲音:“餘念,你的眼神,有種愛如潮水的感覺。”

唐心也忽然驚醒:“呀,忘了告訴我哥了,不過他今天肯定沒時間,我們先過去吧。我都準備好了。”

唐心與於小蝦第一次吵架和好,需要慶祝。這就是餘念跟著他們來到酒吧的理由。

餘念跟在於小蝦和唐心的後麵,一進門便被莫名其妙的氣氛嚇了一跳。一屋子的陌生人卻都跟見了親人一樣湧上來:“哎呀,心心帶了個小美女過來啊!”

“群眾福利啊!”

唐心跳出來:“你們誰都不準吵,這是我嫂子!”

於小蝦不樂意了:“誰說的,這明明是你小姑子!”

“好玩不過嫂子,花心不如小姑子嘛。”

“我哥會弄死你們的!”

一群人跟著瞎起哄,餘念順了順呼吸,以前她明明是Party queen的,像這種一般場子一天趕好幾個,每一個都是她的主場。

可今天,她看著周圍的成雙成對,莫名其妙的一種蒼老感。恰好電話響了起來,是唐展,餘念擠到角落裏接起來,下意識地喊了聲:“哥……”

恍然回過神來,那邊唐展的聲音似乎有些疲憊:“跟唐心在一起?”

餘念點點頭:“年輕人,圖個開心,你就不要來摻和了。況且,我覺得這群人挺怕你的。”

“等我過來。”

餘念想開口,那邊已經掛了電話。於小蝦走過來,眼神促狹:“餘念,我忽然有種嫁女兒的感覺。”

餘念一愣,還沒反應過來,於小蝦轉身已經擠到人群堆裏麵了。

唐展來的時候,於小蝦和唐心恰好出去了。餘念正被拉著玩骰子,她嚇得連連擺手:“我這個人運氣背酒品又差,玩骰子就是間接玩我啊。”

唐展進來,脫了外套放在沙發上,一聲不吭地坐過來。餘念嚇了一跳:“你為什麽不出聲?”

包廂裏光線暗,周圍人似乎並沒有注意到坐在明暗交錯裏的唐展,隻顧著喊來來來。

餘念正準備說什麽,唐展卻在她的耳邊,聲音低沉,帶著淡淡的磁性:“你搖,我來喝。”

餘念瞪著眼睛:“說真的?”

“說真的?”周圍的人似乎才注意到唐展的存在,聽了這句話更是按捺不住躁動,“那嫂子你還客氣什麽,快來啊!”

餘念這個時候就不願意承認是自己運氣背了,她覺得唐展一定得罪過這群人。

所以短短的半個小時,唐展喝了五杯白酒。

餘念這才有些急了,對上唐展的視線:“唐展你沒事吧?”

唐展聲音淡淡:“餘念。”

“啊?”

一隻手落在她的頭上:“你還真是個不小的麻煩。”

五、餘念,你沒有發現,我在追你嗎?

餘念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從那個群魔亂舞的世界裏逃出來的。她喘著氣,靠在牆上。唐展一手撐著牆,半個人的重量卻全壓在她身上。

餘念想了一下他們這個姿勢,好像很曖昧。

“唐展,你還能回家嗎?”餘念怯生生地問,唐展沒有說話。

餘念歎了口氣:“好啦,我送你回家啦。”

她扶起唐展,叫了輛出租車把他塞進去,又打了電話問了唐心他的住處,似乎聽見了那邊於小蝦叫囂的聲音:“我說了,我就要把唐心寵成一個離不開我的廢物!”

“那我哥就交給你了啊!”唐心掛了電話。

餘念側過頭看著靠著似乎是睡著了的人,輪廓分明的側臉,堅毅好看的下巴,還有長得有些過分的睫毛。

餘念別過臉:“唐展,我覺得你才是個大麻煩。”

唐展悶悶地“嗯”了聲,嚇了餘念一跳。

可更讓她驚悚的是,唐展的屋子裏,擺滿了各種石雕木雕根雕。

餘念有些結巴:“唐展,你是神雕俠嗎?”

顯然唐展不會理她,她吃力地拖著他,好不容易找到臥室,幾乎是用甩的,一把將唐展準確無誤地甩到了**。

想了想又覺得有些缺德,餘念歎了口氣,走上前,給他脫了鞋子和外套,卻一個沒留意,被他拉住一個反身壓在**。

餘念手搭在他的腰上,結實的肌理透過薄薄的衣衫,變成她手上的觸感,她怔怔地看著天花板,三秒之後才反應過來:“唐展,你想幹什麽?”

“你想我幹點兒什麽?”

餘念看著他忽然撐起頭,眼底一片清明,尖叫道:“唐展你沒醉?”

“醉了。”

“可是……”餘念推開他,坐起身來,“那你要我送你回來!”

唐展笑起來,聲音低啞:“餘念,難道你沒有發現,我在追你嗎?”

餘念愣了兩秒,才緩緩開口:“發現了。”

“可我覺得你追得不夠明顯,害我一直不敢確定,以為你隻是個想泡我的凡夫俗子。”

唐展拉過她,將她抱在懷裏:“那是我的不對了。”

餘念身體僵硬:“你不會想把我吃幹抹淨吧。”

“一條魚吃幹抹淨會變成什麽?”

“魚骨頭啊。”

餘念想也沒想,她窩在唐展的懷裏,忽然覺得無比安心。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有這樣的溫暖可以抵過夜晚的涼意,餘念看著從窗外漫進來的幽白的月光,過了好久才緩緩開口:“可是唐展,我不可以喜歡你,我要喜歡於小蝦。”

餘念要喜歡於小蝦,是說好了的。

十歲那年的冬天餘念貪玩掉到水裏,還發著燒的於小蝦二話沒說跳進去把她撈了起來,結果她沒有死,於小蝦卻差點兒死了。而且從那之後的每一個冬天,於小蝦都要經曆一遍地獄般的折磨。

於小蝦說,他不知道哪一個冬天就會不小心死去,所以盡量還是不要愛人,也不要被愛。

所以,餘念又怎麽會拋下於小蝦一個人,放心地去愛與被愛呢。

“唐展,我是不會喜歡你的!”餘念又說了一遍,卻不知道是在跟誰強調。

唐展按著她的頭壓在懷裏,聲音帶著淡淡的蠱惑:“乖,睡覺。”

六、你喜歡我,就夠了

餘念醒過來已經是第二天中午了。

窗外的陽光有些刺眼,她坐在**愣了三分鍾,才起來去找唐展。

看到他的時候,他穿著一身灰白色的休閑衣,坐在架梯上,麵前是一塊巨大的石頭。

餘念繞著他轉了兩圈:“天啊,唐展,原來你還真是個雕塑家。”

唐展聲音淡淡的:“廚房有吃的,你熱一熱,待會兒我過來陪你吃。”

餘念心裏一動,忽然想起昨天晚上幽白的月色,還有他低啞的嗓音。她極力壓住心頭的一片燥熱:“唐展,那你能幫我修一下,那個魚人雕塑嗎?”

“不可以。”

餘念跑到她跟前,仰著頭朝他喊:“哎,唐展你這個人是不是很記仇啊,難道因為我拒絕了你,你就要拒絕我嗎?”

唐展停下手中的動作,看了她兩秒。

忽然彎下身子,薄唇準確無誤地印上她的唇。

“你昨晚可不是這麽說的。”

餘念覺得自己腦袋有些短路,思索了好久,直到唐展從架梯上跳下來,她才仿佛被解穴一般有了動作:“是嗎,難道我忘了什麽?”

唐展看了她一眼:“要等我,還是先去吃飯?”

“等你吧。”

餘念想了想,唐展工作的樣子實在太迷人,她舍不得這麽快看完。她乖乖地搬了凳子,坐在一邊,可是沒多久便忍不住了。

“唐展。”

“說。”

“你為什麽不雕刻人體啊,什麽**的藝術啊之類的。”

唐展側過頭來上下看了她兩眼:“沒料。”

“我的意思是,那個大衛什麽的,或者思想者的那種?”餘念解釋著,看著唐展修長挺拔的身形,想了想又補充,“或者,你自己?”

“下次吧,”餘念沒想到唐展居然會理她,“下次教會你,你來。”

那一天過得很快,晚上的時候唐展送餘念回去。

餘念坐在車上,看著唐展握著方向盤的手,骨骼修長,指蓋被修剪得很整齊,挽起袖子的胳膊上露出一道淡淡的疤。

果然很好看。

她忽然笑起來:“唐展,我覺得你的床很舒服,菜很好吃,今天過得也很開心,可是……我還是不喜歡你的。”

唐展笑:“你覺得很好就夠了。”

那一天後餘念很久沒有再見過唐展,於小蝦氣勢洶洶地把她從圖書館裏拎出來:“餘念,你神經病吧!”

餘念拍開他的手:“你才神經病。”

於小蝦揉了揉太陽穴:“餘念,你這種受舊社會思想荼毒的少女,是會被時代淘汰的!況且你又不是什麽仙女還非要學人企鵝報恩,仙鶴報恩!”

“那你去找你仙女啊!”餘念瞪他。

於小蝦忽然想起什麽來:“說起這個,你知道,我和唐心為什麽認識嗎?”

“小時候,我欺負過她,被她哥哥按在地上打了一頓,那個時候你為了幫我,死命地咬了那人一口……”

餘念的表情漸漸變得僵硬,她忽然想起唐展胳膊上那道淡淡的疤,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於小蝦拍了拍她的肩:“餘念,我很好,現在有很愛的人,所以你也要抓住機會,雖然不傾國也不傾城,但你那麽能吃,至少可以吃到他傾家**產啊。”

餘念看了於小蝦一眼,目光移向水邊的那半隻人魚雕塑,周圍圍著幾個人,似乎是看熱鬧般,笑嘻嘻地指著什麽。

餘念透過人群的縫隙看過去,那被她砸壞的雕塑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換成了新的。

依舊是那隻人魚頭,可是身子卻變成了**裸的魚骨頭。

她想起那一天唐展問她,魚被吃幹抹淨會變成什麽。原來真的會變成魚骨頭。

很好,餘念忽然笑起來:“於小蝦,你什麽時候回來?”

於小蝦一愣:“誰告訴你的?”

“唐心。她說你要去美國了,去治病,治好了回來……”

“治好了回來參加你和唐展的婚禮?”於小蝦聳肩,“那我寧願不回來。”

“那我就去找你。”餘念笑嘻嘻地看著他,“於小蝦,唐展說了……”

“我說了,你再回來,我就把你送到非洲。”唐展不知從哪兒走過來,停在一臉呆滯的餘念跟前。

“你什麽時候說的?”餘念看著他,於小蝦聳了聳肩,騎上二哈就離開了。可是餘念紅著臉的樣子卻在眼前揮之不去,他好像從來都沒有見過。

他笑了笑,想起給唐心發的那條短信,謝謝你,陪我演這麽一出戲。

可是餘念,也謝謝你,陪我這麽一大段人生。

餘念站在唐展麵前,不知道說些什麽,初秋的風,掠過湖麵吹過來,她紅著臉:“嗨,我……”

“你?”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就是那個咬了你詛咒了你,說了不喜歡你又很喜歡你的……餘念。”

“剛好,我也是那個被咬了被詛咒了,說了喜歡你然而更愛餘念的,唐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