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在時光深處等你
多麽幸運,青梅與竹馬尚未老去,且彼此都已成為更好的自己。
九月十五日,《銀城》簽售會正在進行。
萬達圖書大廈七層,讀者隊伍早已排成了長龍,粗略算起來,至少也有上千人,就這還是在活動舉辦方刻意限流的情況下,很多讀者沒能進入場地內,否則還不知要擁擠混亂到什麽程度。
這是“風景”CP首度合體,又是景瀟第一次高調在粉絲麵前露出真容,男俊女美,互動發糖,可以想見現場氣氛有多熱烈。
景瀟喜歡等風筱綺簽了名之後,再在她的名字下麵認認真真簽好自己的名字,最後還要畫個小愛心,這一舉動使得CP粉們興奮不已,但卻讓雙方“唯粉”不太高興。
聽得有女孩子嬌滴滴的聲音響起:“景神,你真帥,和我想象中一模一樣!”
景瀟客氣地微笑:“謝謝你。”
“景神,能不能幫我寫一句‘祝小四娘天天開心’?”
“好,等綺色簽完,我就幫你寫。”
那女孩子瞬間變了臉色,充滿敵意地看了風筱綺一眼,語氣不悅:“我不要她簽,我是你的粉絲,隻要你簽!”
風筱綺略一蹙眉,這一細節自然沒有逃過景瀟的眼睛,於是他的笑容便也淡了不少。
“不好意思啊,這位小姐,”他不溫不火地回答,“今天是綺色的新書簽售會,我不能喧賓奪主,所以我隻接受和她一起簽名,不會單獨簽。”
此言一出,頓時就有他的粉絲出聲抗議:“那不公平啊,我們原本都是衝著景神你來的,要不是為了你的插畫,誰會買這個女人的書啊?”
然後風筱綺的粉絲們也怒了,反唇相譏:“快別搞笑了!我們可都是為了阿綺才來的,我們還覺得書裏的插畫特多餘呢!”
“你們說誰多餘呢?”
“喲,挺有自知之明啊?有本事別對號入座啊!”
眼看著雙方劍拔弩張,分分鍾就要互相掐起來,風筱綺放下手中鋼筆,側頭朝景瀟投去一瞥:“你家粉絲先挑釁,你去維持秩序。”
景瀟語重心長地跟她講道理:“我的粉絲普遍年齡較小,愛衝動,你的粉絲白領麗人居多,她們更容易冷靜下來,你勸勸。”
“你看這架勢,能勸得住嗎?”
“其實還是有一部分人看上去心情挺好的。”
“對,因為那些是咱倆的CP粉,網上的同人文同人圖看過吧?都是她們的傑作。”
景瀟愉悅地點頭:“當然看過,有些寫得不錯的,我就當作睡前讀物了。”
風筱綺麵無表情:“麻煩你不要笑得太開心,那邊鏡頭在拍了。”
“好的,我盡量克製一下。”
正當兩人商量著要不要叫保安來控場的時候,忽見有個年輕男人撥開混亂的隊伍擠上前來,而後一時沒站穩就撲倒在了桌邊。
風筱綺本能地想要扶他一把,誰知卻被他用力攥住了手:“阿綺,我非常喜歡你的書!你的每一本書我都有收藏,你的簽名照我都做成了書簽,能近距離接觸到你……我實在是太幸福了!”
雖說風筱綺的宅男粉絲很多,但這麽直白大膽不避諱的還真少見,她有點反感,不過並未表露出來,隻微笑著想把手抽回:“謝謝你的支持,請把書遞給我,你希望我給你寫點什麽呢?”
那男人仍未放手,隻目光炯炯地盯著她看:“就寫‘一生摯愛’!好不好?”
“恕我直言,這不太合適……”
“那就寫‘給你我的愛情’。”
風筱綺沉下臉:“先生,被您喜歡我感到很榮幸,但請原諒我不能寫這種有歧義的祝福語,請您放手,後麵還有讀者在排隊。”
那男人依然和她僵持著,眼神裏有種難以形容的固執感,或者說是,偏執感。
直到旁觀的景瀟終於按捺不住怒火,不由分說把他的手掰開了,還差點把他推一趔趄:“這是簽售會,不是聯誼會,請自重。”
那男人後退幾步站穩,望向景瀟的眼神極其陰沉,滿含敵意。
後麵那些亂哄哄的粉絲終於意識到了不對勁,她們暫停吵架,開始對他指指點點,催促他簽完就快點離開,別耽誤時間。
他抱著自己帶來的那本《銀城》,慢吞吞地舉步欲走,豈料就在所有人都以為他即將離場的時候,他卻突然轉身,惡狠狠地推開某位上前找風筱綺簽名的姑娘,動作敏捷地躍過桌麵,將風筱綺連人帶椅子一齊撲倒在地。
任憑聰明如風筱綺,也萬萬沒想到他會瞬間發瘋,她甚至連躲閃的機會都沒有,就這麽向後仰倒,後腦磕中地麵,一陣眩暈。
她掙紮著想要起身,隱約隻聽見粉絲們的尖叫聲、景瀟的怒喝聲,以及麵前那個男瘋子絮絮叨叨地在講:“阿綺我好喜歡你,真的好喜歡你,你不要和那個什麽逢景組CP,你做我女朋友吧,好不好,好不好……”
他死死按住她的雙手,低頭作勢要吻她,所幸並沒有成功,因為景瀟及時把他扯開了。
景瀟揪著領子將其甩向一邊,神情怒不可遏:“保安呢?這裏有人蓄意鬧事!趕緊帶走!”
風筱綺隻覺腦海中嗡嗡作響,她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麽會在那一刻下意識伸出手去,仿佛在尋找某種久違的安全感。
下一秒,她的手就被緊緊握住,隨即整個人都跌入了無比熟悉而溫暖的懷抱。
景瀟完全忽略了身後還有多少粉絲在看,他摟著她,不停撫摸著她的頭發,低聲安慰:“綺綺,嚇著了吧?沒事兒,別害怕。”
她拽著他的衣袖,平複半晌情緒,這才歎息著抬起頭來:“嗯,還好,可這麽一來,你準備怎麽跟粉絲們解釋……景瀟!”
誰也沒料到,方才癱坐在地上的男瘋子,竟然再度爬起身來,且從懷裏摸出了一柄鋒利的折疊刀。
男瘋子咬牙切齒衝上前去,將折疊刀狠狠紮進了景瀟的後腰。
一切都發生得猝不及防,以致將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風筱綺身上的景瀟就這樣因一時疏忽而中了招。鮮血一瞬湧出,劇痛襲來,他疼得冷汗淋漓,意識卻異常清醒,而心底那股被塵封太久的、專屬少年時代的狠勁,就在刹那間被激發了。
眼見男瘋子不依不饒還想再紮下第二刀,他單手護著風筱綺迅速轉身,毫不猶豫地一腳將對方踹出了數米遠,隨後抄起旁邊的木質椅子,掄圓了砸在對方頭上,當場就把男瘋子砸得昏厥了。
大廈保安很快趕到控製了現場,拖走瘋子,疏散粉絲,並叫了救護車。
“景先生,你怎麽樣?”
景瀟手一鬆扔掉椅子,他站在原地晃了兩晃,終是向前栽倒在風筱綺懷裏。
在風筱綺二十四年的生命裏,從未有過如此慌亂絕望的時刻,她幾乎忘記了自己身在何處,隻知一遍又一遍地喚著他的名字。
“景瀟,你振作點啊景瀟……景瀟你看著我好不好?”
聽到她的聲音,景瀟勉強睜開眼睛,蒼白的臉上隱約浮現出一抹笑意:“別怕,還沒死呢。”
這句話,頓時就把風筱綺的眼淚逼出來了:“有你在的地方,我從沒怕過。”
“那你……”
“放心,我就在這兒陪著你,不會離開你。”
景瀟安靜地點點頭,複又虛弱地閉上了眼睛。
風筱綺始終緊抱著他,仿佛鬆開手就會失去他一樣,直到救護人員到來。
至此方知,無論再過多少年,他也永遠是她的弱點。
她可以對任何人撒謊,卻唯獨騙不了自己。
當天的簽售會,原本是簡樂樂陪風筱綺一起去的,彼時她暫時離場去接了個男友的電話,誰知一聊就是半小時,等她再回來的時候,發現現場已經出了大亂子,著實被嚇了個半死。
她聽了風筱綺的話,沒有跟隨去醫院,可到家後想來想去,還是決定致電風筱綺,痛心疾首地認了個錯。
“主編,我下次再也不利用工作時間談戀愛了……因為我的疏忽,險些令你受到傷害,還連累了逢景大神身處險境,我簡直罪無可恕……”
風筱綺站在醫院走廊裏,靠著牆壁輕聲回答:“這不是你的錯,發生這種事誰也不想的,就算你當時在場,也未必能阻止一個瘋子,所以別自責,好好休息。”
“那……主編,有什麽需要你盡管叫我,我立刻就趕到。”
“好,謝謝。”
風筱綺結束了通話,轉而低下頭去,深深歎了一口氣。
她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設,這才挪動腳步走向旁邊景瀟的病房,抬手推開了那扇門。
景瀟的傷口已經被處理妥當,他此刻躺在病**,微合著雙眼,像是睡著了。
她坐在他身邊,凝視著他蒼白俊秀的睡顏半晌,終於鼓起勇氣握住了他的手。
大約是失血過多的關係,他的手冰涼,她忍不住垂眸,在他掌心落下了一吻。
她發現,自己當真是拿他毫無辦法,縱然平日裏可以狠下心腸冷言冷語,但凡他受到一星半點的傷害,自己就立刻繳械投降,什麽都不願再追究,隻希望他能夠健康平安。
這個男人,注定是降臨在她生命裏的一場劫難,她無論如何都逃不開的。
病房裏很安靜,一時間隻能聽見彼此輕微的呼吸聲,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口袋裏手機振動,上麵顯示著母親李書穎來電。
風筱綺小心翼翼接起,壓低嗓音:“媽?”
“綺綺!你在哪個病房啊?”
“307。”
為避免打擾到景瀟休息,她關上門,就站在病房門口等著。不多時,李書穎和風明洲一前一後飛奔而至,李書穎見到她總算是鬆了口氣,忙愛憐橫溢地將她摟進懷裏。
“乖寶貝,沒受傷吧?”
風筱綺安慰似的拍了拍母親的背:“沒有,你看我這不好好的嗎?”
“那就好,那就好,我剛聽說這事的時候,都要嚇死了!”
風明洲在旁揉了揉她的腦袋,半開玩笑半認真道:“你的簽售會鬧了這麽一出,我猜明天絕對會上城市新聞。”
“隨意吧,反正我又不是第一次上新聞,無所謂的。”
“不過……既然你沒受傷,這病房裏的人是誰?你的同事?”
風筱綺黯然道:“是跟我一起簽售的畫家逢景,他為了保護我,被鬧事的瘋子刺傷了。”
李書穎大驚失色:“逢景?不是剛回國的那位鬼才畫師嗎?”
“對,是他,現在他是我的合作夥伴。”
“天哪……真是個好孩子,我們綺綺這算是逢凶化吉,遇到貴人了……”
風明洲探頭往病房裏看了一眼,略顯猶豫:“人家救了綺綺的命,咱們多少得表示一下吧?這空著手來探視,好像不太合適。”
李書穎連連點頭:“沒錯,你趕緊去買點水果補品,如果有需要的話,回頭我再燉湯送來。”
風筱綺連忙攔住急欲離去的風明洲:“不必了,都是熟人,他肯定不好意思要你們的東西——至於照顧他的事,我親自來就好了。”
“熟人?”李書穎好奇道,“他跟我們也熟嗎?”
“嗯,媽你可能忘記了,他當年還來咱家吃過飯呢。”
“所以他是……”
風筱綺坦然回答:“其實他真名叫景瀟,還記得嗎?”
話音未落,李書穎和風明洲神色微變,兩人下意識對視一眼,均在彼此眸中讀出了幾分不安的意味。
夜已深沉。
在勸走父母之後,風筱綺重新返回病房,給自己斟了杯溫水,複又打開手機,準備擬一條公關微博回應今日的意外事件,順便安撫一下粉絲們的情緒。
豈料還未點進微博頁麵,她忽聽**景瀟輕聲歎息,登時本能地向他看去,卻發現他並沒有醒來,隻是難受蹙眉,似乎夢見了什麽不好的事情。
“綺綺……”他喃喃地喚著她的名字,呼吸愈顯沉重,她試探著靠近他,隱約聽他斷斷續續地又道,“對……對不起……”
其實他又有什麽可對不起她的呢?他本是自由的,想去哪裏都可以,無須給她任何交代,可他還是始終內疚著,一次又一次想要彌補她。
風筱綺動作輕緩地撫著他的頭發,低聲喚道:“景瀟。”
她的聲音順利將他從夢境中解救出來,在睜開眼睛的瞬間,有一滴淚水悄無聲息淌過景瀟眼角,沒入枕邊消失不見。
他茫然失措地看著她:“綺綺?”
“是我,”她抬手拭去他臉上淚痕,心疼不已,“做噩夢了?”
“沒有。”
“那為什麽要叫我的名字,神情還這麽難過?”
他沉默良久,自嘲地笑了笑:“隻要是關於你的夢,都不算噩夢,畢竟能夢見你就很幸運了。”
須知在剛剛離開她的那兩年,他每個夜晚都控製不住地瘋狂想念她,但就連想要夢見她,都是一種奢望。
風筱綺歎道:“你是傻瓜嗎?”
“在你麵前,我的確不怎麽聰明。”
“所以你今天才會為了我受傷,這人情我要怎麽還給你?”
他注視著她,眼神溫柔而感傷:“當年在Helens酒吧,你見我被偷襲,想也沒想直接空手奪白刃,那時有考慮過讓我還人情的事嗎?”
“我……”
他吃力地伸出手去,不顧她的抗拒,堅持拉過她的手,露出了她掌心留下的那道疤,當初匕首劃過的痕跡清晰可見,這輩子恐怕也難以複原了。
那一年他故意傷人險些入獄,後來事態平息去往美國,連句道別的話也沒來得及說,他甚至沒有機會問問她,疼不疼。
“綺綺,你不必覺得有所虧欠,對我而言,保護你是比自己的命更重要的事情。”
他如今已沒有什麽值得牽掛的,而她的存在,是他的世界裏最深刻的意義。
風筱綺緩慢合攏手指,攥住了他的手,溫聲問他:“傷口還疼嗎?”
他誠實點頭:“疼。”
“那……”
“但正因如此,你才能陪著我,我覺得挺值的。”
風筱綺看著他,靜默無語。
景瀟的目光很專注,始終沒有從她臉上挪開,他沙啞著嗓音開口:“綺綺。”
“嗯?我聽著呢。”
“今天在圖書大廈,你抱住我時講了些什麽,還記得嗎?”
她神色困惑:“當時我腦子亂得很,哪裏還記得具體講了什麽話?”
“你說,會陪著我,不會離開我。”
“唔……這樣啊……”
“你的承諾算不算數?”
他的眼中光影明亮,帶著些孩子般的不安和渴望,令風筱綺內心軟成了海邊沙,她無法拒絕,隻得給出肯定的答案:“當然算數,在你完全康複之前,我會一直照顧你的。”
景瀟反問:“那康複之後呢?”
“等你真的康複了再議,”她才不肯掉進他的套路,一本正經地吩咐著,“你的當務之急是養好身體,譬如現在,該睡覺了。”
他無奈一笑:“我睡醒之後,你還在嗎?”
風筱綺篤定地頷首:“在的,就算暫時不在,也很快會回來,放心。”
“好。”
她細致地替他掖好被角,起身關掉了病房裏的燈,月光透過窗欞,給屋中一切都鍍上了柔和的顏色,空氣中,有暖意流動。
幾天後,警局查清那名肇事男粉絲的情況,給予了風筱綺相關反饋,原來對方真的精神有問題,又因過分迷戀她而仇視景瀟,導致情緒失控行為偏激,這才引起了當天的意外。
與此同時,微博關於風筱綺和景瀟的話題熱度仍舊居高不下,有很多粉絲上傳了當天的現場照片和視頻,並自行圈重點,甚至還寫了長篇解說,論證兩人戀愛的鐵一般的事實。
簡而言之,難以辯駁的證據主要有以下幾點:一、在麵對粉絲單獨簽名的要求時,逢景寧可得罪粉絲也要維護綺色;二、逢景在綺色受到男粉絲騷擾時,表情盛怒,毫不遲疑地出手阻止,明顯在吃醋;三、逢景不顧個人安危保護綺色,直到流血受傷,還要起身與男粉絲英勇搏鬥;四、兩人當眾摟摟抱抱,綺色更是在逢景受傷後急得幾欲落淚,還叫出了逢景的真實姓名,可見兩人關係匪淺。
更有甚者,連夜通過各路渠道,調查出了景瀟和風筱綺原來同在平城三中讀過書,在此過程中,還有三中校友披著馬甲神秘出現,證實了兩人的確交往過,而且當年情比金堅,絕對是好學生與壞小子的戀愛典範。
CP粉們紛紛表示,自己真是慧眼識金,愛對了CP天天吃糖,這種劇情堪比言情小說,豈是一個“爽”字可以概括的?
而此時此刻,風筱綺正坐在景瀟床邊,盯著微博麵無表情。
“爆料的那個三中校友,是杜薇薇的小號。”
景瀟轉過頭來看著她:“你怎麽知道?”
“她大小號互相關注了,還經常雙雙點讚我的微博,小號兩個月前發過自己的照片,並且發微博的語氣和標點符號習慣都一樣,不是她是誰?這家夥,再過幾年智商也沒長進。”
“看來得讓你們七班班長管一管她了。”
風筱綺冷笑:“安池寵她要寵上天了,能怎麽管?下次見麵,我要往她臉上潑卸妝水。”
“她一向喜歡湊熱鬧,不過就算她不出現,粉絲們該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還不都是你的問題?你看看這照片,你就不能稍微控製一下表情?”
那張照片拍攝的正是風筱綺和景瀟低聲交談的一幕,她垂眸看著手中的鋼筆,而景瀟則眼神含笑地看著她,有粉絲發圖時,配的文案為“你眼底流露的愛意,比焦糖奶昔更甜蜜”。
“我哪兒知道會有人偷拍?再說了,我也控製不住啊,”景瀟顯得很委屈,“你先別忙著數落我,你看看點讚量最多的那個視頻,你哭著叫我名字怎麽解釋?”
風筱綺漠然回答:“不管誰在我麵前被插了一刀,我都會很著急的,這屬於人道主義精神。”
“那你還摟我摟得這麽緊?”
“怕你死了。”
景瀟不禁失笑:“如果我真死了,你豈不是少了很多麻煩?”
風筱綺瞥他一眼,沒說話。
“綺綺,”他伸出手去,鉤起她一縷長發在指間繞著,語調含著幾分無可奈何的寵溺,“說句喜歡我,這麽難嗎?”
“嗯,挺難的。”
“可你以前明明說過的。”
風筱綺平靜回答:“那是以前,現在我不想說了。”
這樣的答案本在意料之中,景瀟很好地掩飾了失落的神情,他低聲又問:“真的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嗎?你可以提條件,任何條件我都同意。”
隻求還能,重新開始。
風筱綺遲疑著轉開了視線,她久久沉默,幸好此時手機振動,風明洲的短信令她能暫時逃離這尷尬的境地。
那條短信隻有短短一句話:馬上回家,吃頓飯。
好端端的,突然吃什麽飯?
她雖心中疑惑,卻並未表現出來,隻迅速回了個“好”字,而後起身:“景瀟,我爸讓我回家一趟,待會兒我給林嶽打個電話,叫他給你帶飯過來,我晚上來替他。”
乍一提起風明洲,景瀟神色微沉,他下意識想要起身,卻因不慎抻動了傷口,複又重重躺了回去。
風筱綺一驚,趕緊扶住他:“你幹什麽?要喝水我給你倒!”
“我不喝水,”景瀟喘息半晌,抬眸看她,“你答應我,無論風叔叔和你說了什麽,你今晚總要再來見我一麵。”
風筱綺深感莫名其妙:“我爸能和我說什麽?說什麽也不影響我來醫院啊。”
“嗯,但願,”他勉強笑道,“那你去吧,我等你。”
我等你。
風筱綺點點頭,轉身離開,臨走時還特意幫他關好了門,從而也隔絕了他的全部視線。
景瀟出神地望著那個方向,眼底幽暗,沉澱著時光的塵埃,有那麽一瞬,他恍惚回想起了當年與風明洲見麵的場景。
他仿佛已臨近萬丈深淵,不曉得會迎來什麽樣的審判。
他想,或許在等到最後答案之前,自己還應該去做一件事。
風筱綺回到家中時正值傍晚,李書穎早已做好了飯菜在等她,風明洲難得殷勤地迎上來幫她拿包,還給她倒了杯現沏的檸檬水。
她好奇道:“爸,你今天挺反常啊,是有什麽事要求我幫忙?”
“我能有什麽事求你幫忙?”風明洲尷尬地瞥她一眼,“好久不見了,對閨女關心一點很奇怪嗎?”
“可咱倆前兩天才在醫院見過麵。”
蹩腳的借口一瞬被戳穿,風明洲連忙轉過身去,避免被她看到自己心虛的表情:“快換鞋,該吃飯了,你媽今天做的日式豬排飯,還有龍蝦沙拉和香煎三文魚!”
風筱綺滿心疑惑,這樣的情緒在上桌開飯之後,則變得愈發強烈,她總感覺氣氛有哪裏不對勁,自家父母像是在強顏歡笑,而兩人不時互換眼色的小細節,也沒能逃過她敏銳的眼睛。
她清了清嗓子,決定先行挑起這未知的話題:“爸,媽,你們是不是有什麽話要對我講?”
李書穎看向風明洲,風明洲深吸一口氣,趕緊吃了塊三文魚壓壓驚:“倒也沒什麽特別重要的話……”
“就算不重要,無關緊要的總有吧?”
“嗯……”
“爸,吞吞吐吐可不是你的風格!”風筱綺目光警惕,“該不是有哪個散打女教練向你示愛,你不便出手,想讓我前去擺平吧?”
風明洲果斷反駁:“怎麽可能!我一向把你媽視為九天玄女,同事們誰不知道?誰那麽不長眼,敢對我示愛?”
李書穎冷漠地推了一下他的腦袋:“別廢話了。”
“那我實在猜不出了,你十萬火急地把我叫回來,難道真的就隻想讓我吃頓飯?”風筱綺蹙眉,“爸,你不是巴不得我不回家嗎?”
風明洲用筷子戳著麵前的豬排飯,顯然正進行著非常複雜的心理鬥爭,他低聲道:“畢竟有些事,需要當麵告訴你。”
“呃,所以到底是什麽事?”
“上次在醫院,你說最近跟你合作新書的畫家逢景,其實是當年的景瀟對吧?”
“對啊。”
“高中畢業那年他去了國外,今年才回國的?”
“沒錯……”風筱綺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你怎麽會知道?”
風明洲苦笑一聲:“當年我特意打聽過他的消息,聽說他真的離開了,我才放心。”
“什麽?”
“事實上,他會下定決心出國,跟我有很大關係。”
突如其來的信息,令風筱綺驚異莫名,她難以置信地反問:“跟你有很大關係?莫非你……”
風明洲緩緩點頭:“當初在酒吧事件之後,我去警局見過景瀟,勸他如果真心喜歡你,就該離你遠一些,不要再給你帶來麻煩和危險。”
“他答應了?”
“嗯,大概認為自己的確還沒有足夠的能力保護你吧,他答應了。”
風筱綺手一抖,險些沒拿住杯子,她按捺住慌張的心跳,盡力使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平靜些:“他……還說什麽了?”
風明洲迎著她急切探詢的目光,語氣頗為感慨:“他那時問我,倘若將來有一天,自己成為能讓你依靠的男人,我還會不會阻止他靠近你。”
“那你……”
“我告訴他,如果真有那麽一天的話,我不會再幹涉你們的選擇。”
這些年,風明洲不止一次地反思過,自己當年的決定究竟是否正確,他強行把這一段感情扼殺在了即將開花的歲月裏,本以為是在維護女兒,讓女兒活得更自由快樂。可後來他慢慢發現,風筱綺非但沒有變得快樂,反而藏了更重的心事。
她總是如此,什麽想法都不會主動提起,都埋在心裏任其生根,然後隨著時光的流逝愈發深刻,愈發難以忘記。
半晌,聽得李書穎輕聲開口:“綺綺,你別怪你爸,他屬於關心則亂,而我當年也考慮不周,沒意識到你和景瀟……感情這麽深。”
手指自身側緩慢攥攏,風筱綺靜默著垂眸,無聲遮掩了眼底的淚光。
至此,她終於懂得了景瀟曾經無數次的欲言又止,那深藏於心的內容究竟是什麽。
他遵守著和風明洲的約定,堅持沒有說出實情,而他一直愛著她,就像她也愛著他一樣,從沒有停止過。
“綺綺,”風明洲深深歎息,“是爸爸對不住你,那時我總覺得讓你離開未知的傷害才是最明智的決定,卻忽略了你真正想要的是什麽。”
“不,你隻是在盡父親的責任而已,我能理解,”風筱綺出神良久,恍然一笑,“值得慶幸的是,我和他都經住了時間的考驗,現在想要回頭,也不算太晚吧?”
李書穎在旁用力點頭:“當然不算晚!否則你們等了對方那麽多年,又是為了什麽呢?我和你爸商量過了,今天特意叫你回來,就是為了當麵跟你認個錯,我們欠你一個解釋,也欠景瀟那孩子一句感謝。”
風明洲認真道:“不急,等你把一切都跟他講清楚了,可以帶他回家來,總之時間還長得很。”
“那……我去醫院找他了?”
夫妻倆異口同聲:“好極了!”
風筱綺將最後一口檸檬水喝完,淡定地揮手告別,轉身出了家門。
房門隔絕了父母的視線,在踏上樓梯的瞬間,她回頭看了一眼,終於開始拔腿飛奔。
幾乎是一刻也等不及,她現在就想到達景瀟身邊,用力地抱緊他。
因為他說過會等她,想來,他已經等得太久了。
是夜。
景瀟趁護士不注意,穿好外套悄悄離開了病房,他走出醫院叫了一輛計程車,目的地是父親景振的公司。
當他穿過那扇旋轉的玻璃大門時,心底五味雜陳,說不出是什麽感覺,算一算,自己已有五年沒來這裏了,但景振的辦公室位置,他卻還記得。
前不久聽說,景氏集團的資金周轉出現了一些問題,跟景振的情婦有關,景振因此和情婦斷絕了關係——然而這些都與景瀟無關,他來這兒一趟,隻是為了給去世的母親一個交代罷了。
走廊內,景振的助理認出了他,登時驚道:“景少爺,您來了?”
“嗯,你們董事長在裏麵嗎?”
“在,在的……”
“好。”景瀟推開辦公室的門,從容走了進去。
景振正聚精會神翻看著一份合同,聽到腳步聲也沒抬頭,隻漠然道:“咖啡剛才不是已經送來了嗎?”
許久沒等到答話,他疑惑抬眸,見景瀟已經站在了麵前。
四目相對,父子倆都沉默著沒有開口。
“你……”最終還是景振斟酌著言辭,主動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悶氣氛,“你怎麽出院了?”
景瀟沉聲反問:“你知道我住院的事?”
“關於你的新聞,我從來都沒錯過,逢景畫師。”
“那還真是多謝了啊,景董事長。”
“隻不過,當我派員工去替你支付醫藥費的時候,卻發現有人提前墊付了。”
景瀟的神色波瀾不驚:“有勞景董事長操心,區區一筆醫藥費,我還是付得起的。”
景振蹙眉,看向他的眼神略顯嚴厲:“你難道不覺得,你應該稱呼我為‘父親’嗎?”
景瀟冷笑:“恕我直言,早在我媽被推進醫院那一天,‘父親’這個稱呼對我來講,就已經毫無意義了。”
“都過去這麽多年了,你還是無法釋懷。”
“我親眼看著我媽被拔掉了呼吸機,看著她的心跳變成一道直線,永遠地離我而去——我一輩子都無法釋懷,我永遠不會忘記,你是間接害死她的凶手。”
景振麵對親生兒子的指責,一時竟無言以對,他臉色鐵青地移開了視線,遲疑許久,仍舊試圖為自己辯解幾句:“可你要記得,你媽在美國的治療費是我出的,你在美國讀書的錢也是我出的,甚至你當年差點有牢獄之災,給受害者家屬的賠償金都是我出的,我並沒有虧待你們。”
“嗯,的確是符合你性格作風的答案,意料之中。”景瀟徹底失去了與景振交談的耐心,他從懷中取出一張支票放在桌麵上,語氣冷淡,像在陳述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情,“最近公司資金有些緊張吧?這裏有五百萬,是我上部作品的版權費用,就算還了你之前出的那些錢。”
“你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是,過了今天,你我之間兩清,最好從此都不要再見麵了——當然,如果有朝一日你年老體衰,不能自理,我會盡到贍養義務,請董事長放心。”
他並未等待景振的回答,轉身大步流星離開了辦公室,沒有再回頭。
已近深秋,夜風瑟瑟,走在大街上便覺涼意襲人。
景瀟方才在麵對景振時,尚能強打起精神不輸氣勢,可他畢竟是個病人,傷口還未痊愈,此刻難免覺得頭暈目眩,疲憊不已。
他坐在路旁的花壇邊,用手撐著額頭稍作休息,半晌手機忽然響起,他迷迷糊糊按下接聽鍵,卻聽到那邊傳來了風筱綺略含怒意的聲音。
“為什麽不在醫院好好躺著?你去哪兒了?”
“我……在景振的公司這兒。”
她的語氣斬釘截鐵:“在那兒等著別動,我馬上過去!”
十分鍾後,紅色的MINI停在了不遠處,景瀟如有所感抬眸望去,看到她匆匆下車,用力甩上車門,徑直朝自己走來。
她腳步如風,纖瘦身形在街燈下被拖出長長的影子,那一刻景瀟有些恍惚,思緒仿佛飄回到很久以前,彼此還在校園的時光。
那麽多年,他深愛的女孩始終也沒變過,隻要她靠近,便如春風拂麵,擁有著撫平傷痛的力量。
“綺綺。”
風筱綺站在他麵前,一動不動地注視著他,她急促呼吸著,似在強行克製情緒:“傷還沒好,這麽急著出來幹什麽?”
景瀟低聲道:“把錢還給景振,我心裏才能真正踏實。”
“不是約好要在醫院等我的嗎?”
景瀟微微一怔,而後無奈笑道:“我本以為那隻是說說而已,你不會來了。”
誰知下一秒,風筱綺驀然毫無征兆地抱住了他,緊緊地,仿佛用盡了全部的力氣。
她湊近他耳邊,略帶著哭腔輕問:“你怕我爸會像當年勸你離開我一樣,以同樣的方式勸我離開你?”
心髒強烈撞擊著胸腔,景瀟下意識反手抱住她,片刻,猶豫著開口:“你……你都知道了?”
“否則呢?你打算瞞我一輩子嗎?”
“我確實是這麽打算的。”
“渾蛋!”
她惡狠狠地咬在他肩頭。景瀟吃痛,卻硬是忍著沒吭一聲,他用下巴摩挲著她的頭頂,溫柔低語:“我承認,是我錯了,我當初覺得自己沒資格陪在你身邊,以為離開你才是最好的選擇,卻沒考慮到這樣對你會造成更大的傷害。”
“然後呢?你如今想通了?”
“嗯,想通了,而且我相信就算不說出真相,遲早也能重新追回你,我什麽都沒有,隻有無盡的時間。”
風筱綺又生氣又心疼,她不忍過分責備他,隻悶悶地輕哼:“你現在倒是成了著名畫家,名利雙收,也能保護我了,可你就沒想過,萬一等你回國的時候,我已經是別人的女朋友了呢?”
景瀟輕笑:“隻要你沒嫁人,我就不會放棄。”
“如果我嫁人了呢?”
“那……我就真的不知要怎麽辦了……”話末是一聲難以掩飾的歎息,他深深凝視著她,直至眼底泛起了淚意,“我大概會恨自己一輩子吧。”
她一向特立瀟灑,不懼怕任何未知的風雨,卻唯獨在意他是否陪在身邊。
感情這回事,除了他,她早已百毒不侵。
“對不起,乖,不要哭。”景瀟眼眶通紅,他柔聲哄著她,小心翼翼吻在她額頭,“綺綺,我向你保證,今後再也不會離開你,我會長長久久地陪著你,好不好?”
“你怎麽保證?”
他含淚微笑:“用我餘生去證明。”
“好,我信你。”
殊不知,為了這一刻,他與她已苦等了許多年。
在那之後,景瀟又在醫院住了快兩個月,然後就搬回自己的公寓休養了。風筱綺每天下班都要去換著花樣給他做病號餐,久而久之覺得太折騰,幹脆就搬到了他的住處,反正他那裏是兩居室。
聖誕節當天,兩人同時發了微博公布戀情,配圖是十七歲那年的聖誕節,在祥南街聖誕樹前麵的自拍,而這張照片的畫稿,也曾被收錄在《如楓》那本畫集中。
@正版逢景:終於等到你,我的年級第一。
@作家綺色:請多多指教,我的年級大佬。
由於先前杜薇薇小號的科普,粉絲們早就了解了兩人當年的關係,現在正主直接蓋章發糖,不光CP粉們喜氣洋洋如同過年,就連雙方唯粉也不好再說什麽,隻能祝福。
兩人的故事,由此成為圈中一段佳話。
夜已深,窗外寒風凜冽,房間內暖意融融。
風筱綺正坐在沙發旁,把筆記本電腦置於腿上打字,半晌景瀟從外麵進來,遞給她一杯紅豆奶茶:“門口這家飲品店做得不好喝,改天我們有時間,不如去長樂甜品店吧?”
“行啊,”風筱綺欣然應允,“我和老板娘一直有聯係,店沒關,她的生意還像以前那麽好。”
“那可真是太幸運了。”
這時手機響起,風筱綺點開查看,發現是高中班級群的消息,不禁莞爾一笑:“安池發了公告,本周末同學聚會,地點就在三中。”
“巧了,四班也在當天聚會,一起去。”
“可以是可以,但提前說好了,你不能多喝酒,酒精刺激傷口,你這才痊愈沒多久,別又……”
他沒給她繼續說下去的機會,隨手接過電腦扔到一邊,俯身輕輕巧巧將她打橫抱了起來,徑直朝臥室走去:“放心吧,我的大作家,時間不早了,你該休息了。”
風筱綺被他按倒在**,兩人近在咫尺,呼吸相聞,她注視著他漂亮的眼睛,抿唇一笑:“你想幹什麽?”
“想和你一起休息。”
“不行,”她故意板起臉嚴肅道,“那要等結婚以後。”
他單手撐在她耳邊,嗓音低沉而性感:“那麽……你準備什麽時候和我結婚呢?”
景瀟緩慢揉著她的頭發,語調極有耐心:“考慮是可以的,但不要太久啊。”
她笑意更深,雙手摟住了他的脖子:“等你給我新書畫完插圖,我就帶你回家見父母。”
“真的?”
“我還能騙你嗎?”
他也笑了,垂眸在她臉上印下一吻:“我有樣東西要給你。”
風筱綺挺好奇:“什麽東西?神神秘秘的。”
他沒有說話,起身走向電腦桌旁,從抽屜裏取出一物,轉而把手伸向她。
那串玫瑰色的碧璽手鏈,就掛在他修長的手指上,在水晶吊燈下,泛著柔和的光影。
“綺綺,這一次,你總不會再拒絕了吧?”
在她十七歲那年,他將這串碧璽手鏈送給她,暗示了自己愛慕的心意;在她二十四歲這年,他再度把手鏈交還給她,是清清楚楚表達了,自己要和她一生一世的決心。
我放在心尖上的姑娘,無論再過多少年,我也依然這樣深愛著你。
風筱綺眸中清晰倒映出他俊俏的模樣,她接過手鏈攥在掌心,張開雙臂擁抱住他。
“當然,這一次,你再也別想逃掉了。”
十二月二十八日是平城三中的校慶活動,七班的班級聚會也選在了當天,一群人聚在一起,先集體去辦公室看望了昔日的老師們,而後又熱熱鬧鬧奔赴食堂,占據了一大片有利地形。
大家平時工作都忙,難得見麵,但互相之間依舊熟絡親密,話題不斷,絲毫沒有分離許久的陌生感。
沈喬從杜薇薇手裏接過奶茶,剛要道謝,忽然又覺得有些不對勁:“哎?你現在不應該在四班嗎?怎麽湊到七班來了?”
杜薇薇白她一眼:“我未婚夫在這兒,我過來問候一句怎麽了?你別急,待會兒林嶽也得來找你,他剛才就如坐針氈的,要不是四班男生們強行按著他,他早飛過來了。”
“那景瀟呢?景瀟過不過來?”
杜薇薇促狹地笑了:“景瀟肯定是過不來了,他是團體核心,這麽重要的聚會,哪能私自離場——所以風筱綺,你就忍一忍,反正你倆天天能見,怕什麽!”
猝不及防被點名,風筱綺暫時停下了和葉墨的交談,她轉過頭來似笑非笑:“說到這裏,我還有事要問你,之前在網上科普我和景瀟校園戀情的三中校友,是不是你的微博小號?”
“嘿嘿,你都猜到了,再問我有意思嗎?”
“你還真是閑得很。”
杜薇薇得意道:“豈止是我,這裏麵還有安池的功勞呢!”
“安池?”風筱綺略一挑眉,“班長你做什麽了?”
安池摟著杜薇薇的小細腰,一本正經地回答:“舉手之勞而已,我看有黑粉在網上詆毀你,就順手封了她們的賬號——那幾個蹦躂得最歡的,不管再開幾個小號,都逃不出我的監控。”
“我這屬於伸張正義,誰敢欺負我們大作家,統統就地正法!”
氣氛一時熱烈,七班男生們顯然都很興奮,爭先恐後向沈喬和杜薇薇打聽風筱綺的戀愛細節,身為風筱綺忠實讀者的肖瑰華還點開了先前圖書大廈簽售會的現場視頻,給大家講起了那驚心動魄的一幕。
風筱綺盯著手裏的紅豆奶茶出神良久,直到身邊的葉墨溫聲喚她:“小綺,想什麽呢?”
她笑了笑:“葉墨,在我簽售會的前幾天,你單獨約景瀟出去過?”
“嗯?他……告訴你了?”
“我明白,你不想讓我知道,但景瀟說,我應該親自謝謝你。”
那時葉墨約了景瀟見麵,當麵向景瀟澄清了自己和風筱綺的關係,他直言,不希望因為自己的存在而使景瀟與風筱綺之間存在誤會,畢竟風筱綺從來也沒愛過他,她心裏的位置滿滿當當,再也容不下別人了。
“你不需要感謝我,須知這些年來,除了陪你讀書,我也沒能為你做什麽,”葉墨撫摸著風筱綺的長發,如兄長般溫和,他眼底有些許感傷,但更多的卻是釋然,“我相信景瀟會待你很好,把你交給他,我也就放心了。”
他曉得,她終究會成為別人的愛人,不再需要他的陪伴,在他的視線內漸行漸遠。然而那些年少時的記憶是真實存在的,是她讓他慢慢變成更好的自己,他由衷感激。
“你和景瀟什麽時候訂婚,記得通知我。”
“好,一言為定,等辦典禮時,還要把你安排在貴賓席。”
兩人擊掌為誓,葉墨微笑著回攏手指,仿佛留住了指間屬於她的最後一絲暖度。
我最親愛的小綺,祝福你,願你未來的道路盡是坦途,人生永遠溫暖而甜蜜。
待兩班聚餐結束,風筱綺和景瀟在永安廣場會合時,已是晚上九點。
明媚皎潔的月色,安靜佇立的大銅鍾,相對而立的兩個人,一切都沒變,一切都還是當年的樣子。
景瀟緩步靠近風筱綺,他低下頭,一動不動地凝視著她,大概由於酒精的作用吧,那雙桃花眼中光芒清亮,如有波光流動,攝人心魄。
“綺綺,你真好看。”
風筱綺不禁莞爾:“你喝醉了。”
“沒有,我清醒得很。”
“撒謊。”
“你不信?我證明給你看。”
話音未落,他忽而傾身上前,用力吻住了她的唇。
這一吻帶著淡淡的酒的氣息,霸道熱烈,偏又纏綿不已,風筱綺隻覺有些站立不穩,她喘息著後退一步,隨即便被他單手箍在腰間,重新摟回了懷裏。
景瀟貼近她耳畔低笑:“現在信了嗎?”
風筱綺臉頰微紅,她俏生生橫他一眼:“我遲早要找那群四班男生算賬,他們一定灌你酒了,說不定還是林嶽挑的頭。”
心底泛起絲絲暖意,風筱綺彎起眉眼笑著,溫柔頷首:“嗯,我也很高興。”
“對了,我還有東西要給你看。”
“是什麽?”
他從口袋裏取出手機,在名為“往事”的相冊分類裏,點開了唯一一個視頻:“五年了,無論換過多少次手機,我都不會忘記把這個視頻存好,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與你一起重溫。”
在視頻播放的瞬間,風筱綺就愣住了,她目不轉睛地盯著屏幕,直至眼眶泛起了淚意。
那是高考結束當天,兩人在京西遊樂場拍攝的畫麵,她戴著他買的兔耳發飾,正笑著對鏡頭飛吻。
——你想聽我說什麽?你今天很帥?
——謝謝,你也很可愛,是全世界最可愛的女孩子。
她以品嚐棉花糖作為借口,招手示意他到麵前來,然後在他靠近自己的前一秒,挪開棉花糖,自己親了上去。
——如果可能的話,未來我也想和現在一樣,陪你做遍所有無聊的事。
——一定會的,隻要你願意,我會永遠陪在你身邊。
記憶被拉回現實,風筱綺抬眸看向景瀟,眼神清澈,比月光更加明亮惑人。
她含笑問他:“永遠?”
景瀟將她摟得更緊了一些,堅定應道:“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