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
你是戲精學院畢業的吧
01.
向乾的實驗樓在市中心最貴的地段，獨棟。
當年十三歲的小天才自主研發遠超國際水平的智能機器人後，各大研究院及相關領域的專業教授爭著搶人，開出的條件一個比一個好，最後向乾選擇了實驗樓地理位置最占優勢的一個，理由讓人啼笑皆非——喊外賣方便。
顧乘至帶著艾若到了實驗樓下，車還沒停穩，就接到向乾的電話，那邊的人扯著嗓子氣勢洶洶，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數落：“顧乘至你掰著手指頭數數回來幾天了？我帶著我寶寶去台裏找你，還被當成閑雜人員給攔下了，你就捏著部電話站二樓幹看著？”
憤世嫉俗的指責，夾雜著儀器運行和助理手忙腳亂整理東西的聲音。
艾若聽得一清二楚，沒忍住“咦”了一聲：“寶寶？”
這跟傳說中的不一樣啊？
顧乘至壓著嘴角笑，單手拉起手刹側過頭跟她解釋：“他女朋友是實驗室，寶寶是前幾天剛研製出來的一種……”
他摸了摸鼻子，斟酌了半天想出一個聽上去通俗易懂的說法：“催化劑。”
“顧乘至你在外麵有狗了。你紅杏出牆不忠不義始亂終棄……”向乾聽到這邊分心的說話聲，隔著電話劈裏啪啦一陣怒吼，完了痛下決心，“絕交，顧乘至，以後我再接你電話算我輸。”
顧乘至：“……”
這電話不是你打過來的嗎？
頓了頓，顧乘至還是打算跟對麵那位奓毛的小朋友解釋下：“我那晚去找你的時候，你已經睡了。”
對麵向乾“哦”了一聲，火氣消了一大半，隔了會兒：“那你過來的時候幫我帶份炸雞，要大份的。”
“好。”
艾若默默地聽著兩個人的通話，莫名感覺到一絲寵溺的氣氛是怎麽回事。
半分鍾之後——
“顧乘至你搞基不？”說完，她後知後覺地捂住自己的嘴巴，然而似乎挽救不了什麽。
空氣突然陷入一陣詭異的沉默。
顧乘至嘴角輕微抽搐，欲言又止，過了好半天他才眯著眼睛掃了一眼旁邊的小姑娘，表情有那麽一絲絲崩壞。
他有點想收回早上說她好玩的那句話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艾若不安地摳了摳手指，斟酌著解釋的措辭，“我就是想說……”
就是想說，你搞基不？
艾若沒想好該怎麽解釋，沮喪地胡亂搖了搖腦袋，匆匆掃了眼身側人的表情，然後再沒敢抬起頭來。
“嗯……”一聲拉長的尾音，顧乘至盯著小姑娘一副做錯事的小學生模樣，好氣又好笑，也裝作像模像樣地認真思考了半分鍾，等到她把頭低得快貼上奶牛的後背了，才不急不緩地板著臉，問道，“我不搞基。”
艾若反應過來，幾乎脫口而出：“那你有女朋友嗎？”
上一秒還一副“我說錯話了我罪該萬死”模樣的小姑娘，下一秒態度立馬大反轉。
顧乘至愣了下，避開她的問題沒有接話，一隻手鬆開安全帶推開車門下去：“你跟奶牛就在這兒等著，我晚點下來帶你去吃飯。”
“那你缺一個女朋友嗎？”
“別亂跑。”
“哦。”
根本不在一個頻道上的對話啊。
顧乘至的身影消失後，艾若肩膀一垮，倒在座位上，擰巴著一張小臉反思了幾秒鍾，感覺事態發展不符合科學常理，今天明明有錦鯉附體，連隨手買兩張彩票都能中獎，可是偏偏搞不定顧乘至，而且連一丁點進展都沒有。
綜上所述得出結論：顧乘至本身就是一種反科學的存在。
“我的奶牛崽崽啊，請告訴我要怎麽樣才能搞定你爹？”艾若摩挲著窩在懷裏的小白狗，它“哼唧”一聲轉頭繼續呼呼大睡。
艾若有些頭疼地捏了捏眉心，趴在窗戶上繼續盯顧乘至的身影。
兜裏手機“嗡”地振了兩聲，艾若摸出來放在眼前，眯著眼睛瞅了兩眼，又是工作群裏何巫婆瘋狂催他們挖新聞的消息，還不忘再提醒下實習期隻剩最後一個月的殘酷現實。
艾若懶洋洋地回了句“好的”，感覺頭更疼了。
兩個月都沒有挖到的重大新聞，她這一時半會兒上哪兒找？而且根據顧乘至的反應來看，錦鯉大大的庇護應該也已經失效了——
“BOOM！”
身後突然傳來沉悶的爆炸聲，緊隨其後像連鎖反應一樣，還有其他東西被引燃的劈啪聲。
艾若手裏攥著手機，還沒有完全從主任催新聞的事情中回神，她在原地愣了三秒鍾，不敢置信地轉過頭去看。
不遠處的實驗樓四樓的窗戶已經完全變形，正冒著滾滾濃煙，火勢不很明顯，但看不清楚裏邊的具體情況。
錦鯉大大又顯靈了！
這是她腦海裏浮現的第一個念頭。
職業素養讓艾若幾乎出於本能地打開手機攝像頭，按下拍攝鍵的一瞬間她眼神忽然冷掉，腦子裏“嗡”的一聲，一邊撥通火警電話一邊往外走。
外麵很快有人三三兩兩聚攏過來。
顧乘至的電話撥過去遲遲沒有人接聽，艾若握著手機的那隻手開始輕微顫抖，消防隊還沒有趕來，大樓裏不斷有人神色驚慌地跑出來，關於實驗室起火的議論在人群裏蔓延開來。
艾若火急火燎地在人群裏搜索顧乘至的身影，無果，她二話不說握著手機往四樓衝去。
顧乘至剛從炸雞店出來，就注意到實驗室方向的濃煙，在褲兜裏摸索了半天沒找到手機，邁著長腿往車子方向走過去。
顧乘至對向乾還算放心，他雖然是孩子心性，但泡在實驗室裏這麽多年，有很強的自我保護意識，也處理過大大小小許多突發狀況，更何況那家夥向來貪生怕死得緊，指不定在爆炸前就已經逃之夭夭。
反倒是車裏那位，也不知道有沒有老老實實待在車裏。
顧乘至加快了腳步。
果然，老老實實待著的隻剩還沒睡醒的奶牛，小姑娘已經沒了蹤影。
他俯身撿起掉落在車座下邊的手機打開，屏幕上是向乾兩分鍾前發來的微信消息，報了平安，順便表達了實驗失敗的沮喪不滿。
很好，這十幾年養成的報平安的習慣沒變，這個時候他還有心思發微信，說明沒有什麽問題。
點開通話記錄欄的紅色數字九，幾乎無一例外全是來自艾若的未接來電。
顧乘至捏著手機邊回撥電話邊往實驗樓方向走。
四樓樓梯口，安全門已經有些變形，摸上去有滾燙的溫度，裏麵冒出大團黑煙，隱約可見東倒西歪零散的實驗器材上籠著的火焰，整個場麵像走火入魔的妖物。
艾若站在門口咳嗽得厲害，左手手心裏還攥著手機。
手機振動一聲，很快接通。
“顧乘至？”艾若確認了一眼來電顯示，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
那邊半天沒有出聲，她剛放鬆下來的情緒下一秒重新緊張起來，捏著手機移到眼前，衝著電話提高了音量：“顧乘至！”
嗓子啞得厲害，太陽穴突突直跳。
她後退兩步，歪著頭將手機夾在肩膀上，騰出兩隻手用力推門。
“你在做什麽？”
電話裏的人聲與身後的聲音重合，艾若手一抖，沒打開的門“吱呀”一聲彈了回去，手機從肩膀上掉下來，她手忙腳亂地勉強接住，呼吸都緊了一下。
男人手裏握著電話，站在離她兩三米遠的樓梯轉角處，眉頭緊蹙，一臉明顯的煩躁。
艾若順著樓梯往下走了幾級台階，不動聲色地上下打量他一番。
還好，分毫未損。
她鬆一口氣。
“我……”
總不能說我擔心你被火燒死打算過來跟你一起殉情吧？
艾若又急又喜，竭力把眼眶中打轉的淚憋了回去，然後胡亂衝著顧乘至晃了晃手機，咧著嘴胡謅借口：“撈新聞，過來錄下爆炸現場，晚上剛好可以交差。”
很好，完美，艾若覺得自己反應力驚人，演技炸裂，距離奧斯卡小金人不遠了。
“哦。”
顧乘至麵無表情地應了聲，一聲不吭地上前扯著艾若的衣領將人從樓上拎下來，趁艾若沒注意，他順手奪過她的手機，漫不經心的語氣：“我看看你拍的視頻。”
艾若瞬間變了臉色，心虛地去搶，顧乘至長臂一伸，成功繞過她的頭頂。
按亮屏幕的一瞬間，艾若赫然紅了臉。
手機沒有屏鎖，主屏幕背景是顧承至的照片，艾若畢業那年，他作為Z大特邀嘉賓返校出席畢業典禮。照片裏的少年站在舞台中央，手裏握著麥克風，不知道旁邊人說了什麽，他嘴角挑起剛好的弧度，眼裏都是滿滿的笑意，溫柔澄澈。
雖然說喜歡顧乘至這件事也已經不是秘密，但是再怎麽說，她也是有臉有皮的女孩子啊，壁紙就這麽直接暴露在當事人眼皮子底下，還是有那麽一丟丟羞恥的。
艾若絞著手指頭，心髒撲通撲通直跳，像被老師當場批改試卷一樣緊張。
氣氛安靜了幾秒鍾。
“你拍的視頻呢？”
顧乘至的聲音突然響起，艾若滿腦子都還是壁紙被發現的事情，思緒突然被打斷，肩膀不自覺輕微抖了一下。
顧乘至把手機遞到她手裏，麵上依舊沒有多餘的表情，隻不過剛才過來的時候身上那股怒氣好像減弱了一點，見艾若沒反應，他又重複了一遍：“不是要撈新聞嗎？你拍的視頻呢？”
消防員急匆匆從兩個人身邊經過。
顧乘至伸手將人往身邊帶了一段距離。
艾若原本還在糾結著小情小愛的事情，被他這麽一本正經地提醒兩句，一下子想起來何巫婆的叮囑，立馬從兜裏摸出記者證掛在脖子上，不等顧乘至再說話，她握著手機“噔噔噔”地跟著消防隊後邊去拍現場。
02.
好在爆炸規模不大，現場沒有造成人員傷亡，隻不過省級實驗室出事，影響不小，更何況裏邊是各種高科技研究成果，除此之外，更有不少精密儀器遭到損壞，經濟損失不是一筆小數目。
艾若拿到現場一手資料，傳回台裏意外得到了何巫婆的誇獎，好像離轉正不遠了啊。
美滋滋。
不過某些人心情可就沒這麽好了，板著張臉坐在主駕上一言不發，低著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滿臉煩躁不快的樣子。
艾若偷偷瞄了兩眼，裝模作樣地咳了兩聲，旁邊的人仍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她想了想，興衝衝地轉過頭看他：“顧乘至我跟你說……”
話沒說完，嗓子一緊，忍不住劇烈咳嗽起來，她輕微俯了俯身體，整個肩膀一抖一抖的，止都止不住。
顧乘至從車後座摸出一瓶水，擰開蓋子遞過去，然後把車窗全部打開，頓了頓，他伸手輕輕幫她拍著後背。小姑娘瘦瘦弱弱，隔著薄薄一層襯衫，甚至能完全感覺到嶙峋的骨架，他不自覺斂了斂眉頭。
“去趟醫院吧，”他傾身將奶牛移開，扯過安全帶替她係上，“實驗室遇火，很多化學物都可能會釋放出有毒氣體，我送你去醫院檢查下，以後別像今天這麽衝動了。”
語氣到底還是軟了下來。
……
“嘿，Surprise！”
剛才還咳得跟肺癌晚期一樣的小丫頭忽然“嗖”地直起身來，接過他手裏的水猛灌一口，笑嘻嘻地衝著他扮鬼臉。
原來是裝的啊！
顧乘至眉梢微動，怔了怔，沒作聲。
“開心點啊顧乘至，我都要轉正了！”艾若擰上瓶蓋重新把水塞回他手裏，清了清喉嚨，臉頰還是有些憋得通紅的痕跡，聲音有些啞，臉上的笑倒是沒摻半分勉強。
“坐好，我送你回去。”
顧乘至重新坐回去，係上安全帶，發動汽車。
“好嘞，小的遵命！”艾若恭恭敬敬地抱拳，然後學著他的樣子挺直了身子端端正正地坐好，翹著嘴角儼然一副乖寶寶的模樣。
顧乘至別過頭瞥了她一眼，忽然笑了，嘴角染上一抹極淺淡的弧度。
車子駛上公路，天已經擦黑，兩邊公路上亮起稀疏的路燈，交錯的光影一晃而過。
艾若就保持著乖巧模樣，默默欣賞旁邊的美色，心裏已經又一次腦補了告白戀愛、求婚結婚、生小孩兒滿月酒、金婚到白頭……
然後，她滿意地“嘖”了一聲，感歎——真好啊！
顧乘至正開著車，察覺到艾若的反應，莫名其妙地回頭看了她一眼，眼裏畫著大大的“？”。
艾若心虛地抹了抹嘴，略尷尬地衝他擺擺手，然後重新坐好。
手機屏幕亮了下，彈出微信消息——
陳洱舒發過來一個大大的黑人問號臉。
艾若剛想問她發什麽神經，對話框上方顯示“正在輸入”，緊接著對方劈裏啪啦又發來一大段話。
【陳二叔：小艾若，你是不是有毛病？我為了你毀了價值9998塊的襯衫，花費了50塊的車費，耗心耗力地把你送上男神的車，完了你就拎著男神陪你去拍新聞？你腦子有病啊啊啊？】
隔著屏幕都能感覺到陳洱舒那邊的怒其不爭的火氣，艾若沒良心地盯著前半句話嘿嘿笑。
【艾若小可愛：不要998，也不要98，9.9秒殺襯衫帶回家！斜眼笑.jpg】
【陳二叔：這是重點嗎？？？！！！】
陳洱舒簡直為這個不省心的蠢家夥操碎了心，要不是法製社會，她可能早就一巴掌拍死艾若了。
【陳二叔：現在戰況如何了？你們什麽時候吃完飯，要不要我派鍾越過去支援你，激將法啊什麽的刺激下……】
艾若繼續敲著鍵盤：刺激你個大頭鬼啊，我可……
等等！好像有什麽事情不太對啊！
艾若停下手上的動作，抬頭瞅了一眼窗外，車子已經駛入住宅區附近。她收回視線，轉過頭很刻意地去盯主駕上的那位。
顧乘至被盯得渾身不自在，打一把方向轉過路口，掀了掀眼皮問：“怎麽了？”
艾若裝作在找信號的樣子，把手機舉到與眼睛平齊的位置，又故意往顧乘至的方向晃了晃，屏幕上是剛剛打開的美團軟件，頁麵上各種美食圖片在昏暗的車廂內格外顯眼，然後她委婉地咳了兩聲——我們仿佛忘了什麽事？你懂我的意思吧？
顧乘至頭也不回，裝模作樣地問：“想去醫院？”
“啊？”艾若飛速搖了搖頭，重新清了清嗓子，悶聲悶氣地哼唧了兩聲，然後摸了摸肚子，又看了眼時間。
都這麽明顯了，這下總該明白了吧？
“肚子疼？去醫院？”
醫院醫院醫院，你上輩子怕是個醫生吧？
艾若實在看不下去了，湊過頭來笑眯眯地問：“顧乘至，不是說好了今天要一起去吃飯的嗎？”
顧乘至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
一個人傻啦吧唧地衝進實驗樓的時候，連命都不惦記了，這會兒還知道吃飯？
車子穿過馬路，穩穩當當停在小區門口，他坐在座位上沒動：“到了。”
艾若也坐著沒動，手臂搭在車門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摳著車窗開關，車窗玻璃起起落落，小區門口小販的叫賣聲時而清晰時而模糊。
顧乘至側身替她解開安全帶：“早點休息。”
逐客令？
艾若不死心地抓著抱枕，像隻小癩皮狗一樣配上可憐兮兮的表情一遍遍念叨：“可是我們還沒有吃飯……”
“我不餓。”
艾若脫口而出：“我餓！”
顧乘至突然想起來什麽一樣，開了車門從後座拿出一個紙袋子，然後繞到艾若這邊，打開車門。
艾若看著他麵無表情的樣子，以為自己要被人直接從車上拽下去了，下意識往後蹭了蹭縮成一團，兩隻手可勁兒扒著車門把手，一臉“要想讓我下車除非先弄死我”的悲壯表情。
顧乘至作勢要把紙袋子往她懷裏塞，炸雞的油漬還粘在外麵，艾若原本沒打算接，但又不能眼看著油漬染到衣服上，嫌棄地“哎”了一聲，撇著嘴不情不願地伸手接住。
“哎，你這個人……”
“回去加熱了吃。”
顧乘至鬆手，抱臂倚著車門站定，一副等著她下車的樣子。
艾若還是不動，盡可能忽視旁邊人的眼神，時不時低頭逗弄下奶牛。
“等我抱你回去？”
艾若眼睛亮了亮，立馬轉過身張開雙臂：“可以嗎？”
顧乘至嘴角輕微**，半晌沒說話直接轉身鑽回了車裏。
艾若見好就收，嘿嘿笑了兩聲也不鬧了，揉了揉奶牛的頭，拎著袋子利索下了車，走之前她還衝著顧乘至擺擺手：“晚安。”
夜色籠下來，車裏陷入一片晦暗，顧乘至倚著椅背，看著艾若進了小區大門，這才收回視線。
雖然沒能撩到男神，但今天一天的經曆也真的已經相當傳奇，艾若心情超好地哼著小調一路往家走，果然有錦鯉大大保佑的開掛人生簡直太爽！
她摸出手機有模有樣，又極其虔誠地再次轉發了一波錦鯉。
走到樓下便利店的時候，她忽然挑了挑眉，推門走進去：“老板娘，有沒有那種能中獎的東西？”
老板娘不明所以地打量她一番。
見過買麵包買水杯買熱狗的，沒見過奔著中獎來的……成年人。
買彩票走錯門了吧？
“就是……”艾若不在意老板娘奇怪的眼神，邊在貨架邊上轉悠，邊解釋，“就是那種類似於‘再來一包’‘再來一瓶’的商品？”
老板娘聽明白了，見小姑娘不像是開玩笑，放下正在追的八點檔狗血劇，走到一排貨架麵前，指了指其中的一些飲料：“喏，營養快線、阿薩姆奶茶、非常可樂、冰紅茶、綠茶、清茶……這些都能中，看你要買什麽？”
“姑娘，多買多中，”老板娘故作神秘地壓低了聲音，“我跟你說，現在這個××牌的廠家正在上新品，前期為了提高知名度，中獎率可是很高的，上次有人連中了半箱呢！”
艾若手指點著一排飲料挑挑揀揀。
“姑娘，這邊還有小浣熊幹脆麵，中獎概率也很高的，你要不要試試？”
艾若覺得自己可能被人當成了神經病。
她想了想，把貨架上剩下的幾瓶阿薩姆奶茶全部拿到櫃台上,大手一揮：“老板娘，這些我都要了！”
老板娘眼神古怪地瞄了她一眼，聽這語氣，這神經病該不會幻想自己是在商場瘋狂掃貨的霸道總裁吧？
管他呢，能賺錢就好。老板娘追上去滿臉堆笑：“好嘞好嘞，總共三十五塊，微信還是支付寶？”
艾若點開微信支付碼，老板娘還在問：“不夠的話，我這邊倉庫還有好幾箱呢！”
“買回去放冰箱裏存著，每天一瓶，”老板娘樂嗬嗬地掃著付款碼，笑得露出大黃牙，“一口順滑，遇見所有好心情！”
艾若：“……”
03.
付完款，艾若抱著一堆奶茶坐在櫃台旁的高腳凳上，挨個兒打開蓋子。
第一瓶，再來一瓶。
第二瓶，再來一瓶。
第三瓶，再來一瓶。
……
一直到開完最後一瓶，艾若深深呼出一口氣，垮著肩膀靠在身後的牆壁上，頓了三秒鍾，她又重新直起身子揉了揉眼睛，確認麵前一整排蓋子確確實實都印著“再來一瓶”的小字，再想想今天經曆的很多事情。
小姑娘臉上的表情有些難以言喻，她忍不住掐了掐自己的手腕，“嘶”地低呼一聲，真的不是活著夢裏哦。
這個世界，怕是有些玄幻了吧？
“老板娘！”艾若忽然起身，因為太過激動，沒忍住拍了下桌子。
坐在櫃台後邊的老板娘正興致勃勃地刷著豪門婆媳大戰，被店裏突如其來響起的一掌驚得一個哆嗦，三秒鍾之後從劇情中回過神，才認出剛才霸道總裁式掃光了貨架上阿薩姆奶茶的小姑娘。
“怎麽了，小姑娘，你是要嚇死阿姨嗎？”她撫了撫胸口，站起身來瞥到桌子上一整排瓶蓋，了然一笑，“沒中獎嗎？哎心態放好，要不再買兩瓶試——”
“全換！”
艾若一把抓起桌上的瓶蓋，放在櫃台上一字排開：“老板娘，全部中獎啦，麻煩幫我兌下獎哦！謝謝！”
老板娘一臉的笑瞬間僵住，她接過瓶蓋認真檢查過後，滿臉不可置信。
她剛才說的有人連續中半箱飲料這種事根本就是信口胡謅的，沒想到還真的發生了。
於是在接下來的近半個小時裏，艾若就在老板娘越來越驚詫的表情中連續打開了近半箱奶茶，連環中獎。
顧乘至也是準備離開的時候才忽然想起來，奶牛早上在寵物醫院的醫藥費還沒來得及還給艾若，他跟了過去，經過樓下便利店的時候，遠遠瞥到坐在門邊上低著頭擰瓶蓋的艾若，她身邊還放著一個紙箱，裏邊的飲料瓶已經快要裝滿了。
而抱著飲料瓶的艾若，坐在那裏笑得跟地主家的傻兒子一樣。
“老板娘，這瓶還是中獎了！”艾若興奮地揮揮手。老板娘無奈，隻好又從後邊抱出一整箱飲料打開。
“我說小姑娘啊，要不，算了吧。”老板娘滿臉為難。
這已經是連續第十八瓶“再來一瓶”了，老板娘懷疑這批飲料出廠時係統出過故障，才會有這種BUG，可是再這麽一直中獎下去算是個什麽事啊。
“老板娘啊，做生意呢，要講究誠信，你說了會中獎，現在要是不同意兌獎的話，這以後可怎麽做生意？”艾若低頭甩了甩有點發酸的手腕，繼續認真開瓶蓋，“來，下一瓶！”
她伸手去接，卻碰到不一樣的觸感。
“艾若。”顧乘至把錢遞到她手邊，目光卻落在旁邊一堆“再來一瓶”的瓶蓋上，皺了皺眉，他問，“你在做什麽？”
艾若“啊”了一聲，條件反射般忽然站起來，端端正正地立在牆邊，然後解釋：“我……中獎了，在兌獎！”
顧乘至蹙眉，眼睛盯著一堆瓶蓋，心裏忽然有一瞬間莫名的恐慌，一個不切實際的猜想在腦海中一閃而過，但很快又被自己否決。
怎麽可能？向乾根本沒有見過艾若。
“嘿嘿，”艾若沒料想顧乘至會去而複返，這會兒手裏還攥著打開了一半的奶茶，喜滋滋地蹭過去，“來，請你喝奶茶，這些全都是我中獎換的，怎麽樣，厲害吧？”
“都是今天中的？”顧乘至不確定地問了一遍。
“嗯哪！”艾若有些得意，“給你展示下什麽叫二十連殺，超神！”
她說著就打開手裏的奶茶遞過去，另一隻手拿著蓋子，內側直直對著顧乘至：“怎麽樣？有沒有很神奇，很驚訝？”
“嗯，很神奇，很驚訝。”顧乘至揚了揚眼角，輕輕嗤笑兩聲，“瓶蓋……挺好看的。”
他也暗自鬆了一口氣。
艾若盯著他，滿腹疑慮，按照常理來說，他不該是現在這副表情。
不科學，不科學！
“這是我今晚第二十個‘再來一瓶’了，敞開了喝，我還能中……”艾若說著收回瓶蓋翻過來看，然後頓住——
瓶蓋上空空如也。
她連續中獎的幸運中斷。
與此同時，老板娘也終於鬆了一口氣，默默地坐回櫃台後麵，繼續刷她的八點檔狗血劇。
“呃……”艾若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當我什麽都沒說。”
顧乘至還在低著頭笑。
艾若急了，臉漲得通紅，作勢要把奶茶遞到他嘴邊：“顧乘至，我允許你失憶三分鍾，這是失憶藥水，喝掉喝掉！”
她起身往前，腳步明顯踉蹌，頭腦昏沉，視線有些模糊，衣服鉤到貨架撞到腦袋，尖銳的疼痛又讓意識清醒了幾分。
顧乘至眼疾手快伸手扶住，聯想到艾若接連幾次的狀況，臉色變得難看：“去醫院。”
幾近命令的口吻。
艾若被吼得有點了，又實在不願意去醫院，慘白著一張臉勉強穩住身形，揉了揉腦袋，挖空了心思想著怎麽才能躲過去。
傳說中的直男撒手鐧，撒嬌、賣萌、扮可憐？
思來想去，前兩個有點惡心，還是最後一個吧。
艾若低著頭默默醞釀了下情緒。
顧乘至站在邊上就看著她臉上的表情千變萬化，也不知道又在胡亂腦補些什麽，然後才轉過頭來看著他。
小姑娘矮他一個頭，這會兒略微仰著臉，撇著嘴角，眼眶泛紅，頭上的燈光落下來，眼裏映著點水花，看上去水盈盈的，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他心軟了一下，聯想到微博上那隻舉著爪子“拜托拜托，讓我再睡一會兒”的賴床小狗。
要不，算了吧。
顧乘至給自己做思想工作。
艾若和向乾根本都沒有碰過麵，事情也沒弄清楚，自己剛剛那副態度好像確實有點草木皆兵了。
這邊他還沒有表態，艾若又踩著小碎步往前蹭了點，還偷偷眨巴兩下眼睛擠了兩滴眼淚出來：“不去醫院行不行？”
便利店老板娘不知道在刷什麽狗血劇，這會兒放出來一段堪比十幾年前偶像劇的煽情插曲，夾雜著女主的抽泣聲。
艾若盯著顧乘至那張冷臉，像模像樣地擠了擠眼淚，沒忍住又腦補了一出大戲：豪門總裁得知契約妻子意外懷孕，於是強行要求她去醫院做手術，兩個人雨夜對峙……
她自行代入劇情，自我感覺還挺不錯，眨巴眨巴眼睛，醞釀情緒，眼神中透露著一絲倔強，倔強中帶著兩分悲愴……
很好，完美，自己簡直就是表演天才，就差對手配合了。
她悄咪咪地往前又湊了點，保持原來的狀態不變，接下來的戲份該男主出場了。艾若閉了閉眼睛，伴隨著配樂的**起伏，倒數三、二、一！
“你是戲精學院畢業的吧？”
顧乘至看她的眼神宛如在看一個智障。
“呃……”
艾若一秒出戲，引以為傲的表演瞬間土崩瓦解，幹巴巴地嗬嗬笑了兩聲來緩解尷尬。
顧乘至目睹麵前的精分少女發病全過程之後，基本上已經可以確定自己剛才的想法完全錯誤，這家夥的確不需要去醫院——她該去的是精神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