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當智商遇上顏值
1
暑假將近，又到了平川市A大學生一年一度拚人品的時候，畢竟暑假課題研究的難易程度，直接關係到他們整個暑假的幸福。
午後操場上，青春洋溢的大學生們三三兩兩結伴向抽取課題的教學樓走去。
“小裳，你說我會被電腦算法匹配到什麽課題啊？”吳瀟瀟手挽著她的學霸閨蜜，心裏頭還是有點犯嘀咕，“我就想隨便糊弄一下，千萬別匹配到那些導師較真的……”
“算法不可靠，我自己就可以選出最合適自己的暑假研究課題。”高至裳顯然沒在意好友的後半句，不以為然地推了推她那大得有些滑稽的黑色眼鏡框，分明長著一張嬌俏有餘的精致小臉，卻偏偏是一副老幹部、老學究的神情。
她這樣的人在A大也是出了名的，誰不知道心理學係有個人如其名的高智商女學霸？仗著腦袋好使，就喜歡挑戰如今越來越發達的機器智能，尤其熱衷單挑計算機係的工科男，還從來沒落過下風。久而久之，什麽研究狂人、記憶達人之類的四字稱號也就隨之而來，當然這其中最突兀的，還屬不知哪個人總結出來並一夜流傳開的—戀愛白癡。
而“人生如戲，戲如人生”這句話的真諦就是，你怕什麽，它就給你來什麽！
十分鍾後，高至裳站在其中一台選課機前，把指紋按在了機器屏幕的右下小角，看著身份識別完成後，屏幕上出現的一行文字，呆住了。
據說五年前A大的計算機係出了個算法天才柯辭，這些號稱AI全智能的選課機裏植入的算法就是出自柯辭之手，而他留下的許多算法作業也都被之後計算機係的學弟學妹奉為神作，有事沒事就拿出來鑽研修改。尤其是到了畢業季，所謂獨家珍藏的“柯辭絕密算法手記”就會風靡全係，一本不多不少正好九十九，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購買者自然也是趨之若鶩，都企圖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完成畢業設計。
但現在，高至裳隻有一個想法，今年畢業季，她頂著被警告處分的風險，也要把那些賣“絕密手記”的攤子統統砸掉！
“戀愛觀課題研究……”
行為學派，精神分析學派，社會心理學，應用心理學……放著那麽多專業領域的課題，居然給她匹配了一個“戀愛觀”研究？
高至裳的臉色變了幾變，在一旁維護秩序的老師奇怪地湊過來，透過金絲框眼鏡掃了眼屏幕上的匹配課題，露出神秘微笑：“高同學，抽到課題以後，就可以去相應的教室找導師報到了哦。”說著，她還貼心地把機器自動打印出的課題回執條取下，遞給高至裳。
“紀老師，這機器是不是出故障了？不然我再重新試一次吧？”高至裳覺得自己還可以搶救一下，手往背後一藏，不肯接，“而且我有信心可以為自己選一個更合適的課題進行研究，不如就讓我自己—”
“高同學啊，老師知道你出了名的智商高，愛和機器智能PK，但還是要遵循學校正常的教學秩序的嘛！我們這個選題是要一視同仁的呀！”紀老師語重心長地將她的右手從身後往前一拉，回執條就塞了進去。
感受到了木已成舟的惡意，高至裳認命地低頭歎氣，將回執條展開瞅了眼，上邊寫有“報到教室501”，以及指導教師的名字—董如花，如雷貫耳，傳說中的麻辣女教師，身材火辣加性格火辣辣，完全不對高至裳的胃口。她理想中的課題導師，不說學富五車，將心理學經典著作倒背如流吧，好歹也得能在啟發、引導學生時做到循循善誘，旁征博引；不說溫聲細語，春風化雨吧，多少也得是個端莊、沉穩且持重的標準人民教師形象。
她一路揉著突突發疼的太陽穴，電梯在五層停下，一轉過拐角就是501教室。隻見教室外赫然高掛一條橫幅：歡迎踏上不一樣的戀愛科研之旅！
看看隔壁幾個教室多麽低調內斂，課題名稱老老實實紅紙黑字貼在門口，一目了然，再看自己即將走進的501，高至裳感覺暑假生活一片灰暗。
但高至裳這種從骨子裏刻著“三好學生”四字的乖乖女，是絕對不會轉身就走的。相反，導師可以不是她理想中的導師，可既然命運與課題都選擇了她，她就要求自己成為導師心目中最滿意的學生！
於是，她調整心態，麵帶微笑，踏入教室，迎接她的卻是響亮的口哨聲與頗為熟悉的調侃聲：“喲，這不是咱們公認的學霸嗎？怎麽也會被匹配到這麽沒營養的課題啊？是算法程序出錯了嗎？”
當然，話音才落，站在講台前回身衝高至裳挑眉吹哨的男生就接受了暴風雨式的洗禮。
“沒營養？沒營養？你們這些單身狗能被選中那是你們的榮幸—”講台後的董如花抄起文件夾就往他腦袋上招呼，啪啪作響，你永遠無法預測下一秒被打壞的會是文件夾還是那顆倒黴的腦袋。
A大“鳳辣子”，果然名不虛傳，連出手都這麽狠辣！高至裳愣在原地，目瞪口呆。
察覺到似乎把高至裳嚇著了，董如花立刻收手，理了理稍亂的鬢發，換上端莊矜持的笑容，熱情地招呼起來：“哎呀，讓這位同學久等了，來老師這裏登記一下信息。”
隻要不欠揍，就不會被揍。高至裳這麽告訴自己，然後定了定神走上前，禮貌地用雙手遞上課題回執條：“董老師好，我是心理學院大二一班的高至裳。”
其實選課機在匹配成功後，會立刻將匹配數據上傳學校終端，再下發到各個導師的學生資料庫中。但數據畢竟是死的，人是活的，導師指導課題研究，也需要對學生有更加直觀的了解，所以學校才安排了匹配課題後的第一次見麵環節，讓師生雙方都對彼此產生一個初步的印象，以便之後課題研究過程中能夠更好地交流，因材施教。
董如花翻開文件夾一掃，好奇地“咦”了一聲：“他叫高顏直，你叫高至裳，還在同班……你們是兄妹？”
結果兩人不約而同地背過身，“二臉”嫌棄：“我才沒有這樣的哥哥（妹妹）！”
“是嗎？那還真是巧啊，很容易就會這麽想呢。”董如花臉上看熱鬧的笑意，那叫一個完全不加掩飾。
高顏直聽了又轉回來，眼神隨意在對麵人的臉上一掃，瀟灑地聳聳肩，笑得臭美：“老師，你看她這顏值，能是我妹嗎？”
“嗬嗬！”高至裳也不甘示弱地冷笑，“你這門門功課六十分的智商也配不上當我哥！”
杠上的兩人怒目對視，無聲較量，仿佛可以聽到滋滋滋的電流聲，隨時都能蹦出火星來。
然而還不到十秒，眼神犀利程度不相上下的兩人感到自己快看成鬥雞眼了，於是齊齊扭開了頭，並從鼻間發出一聲傲嬌的冷哼。
要不是因為同姓，名字的惡搞程度又如出一轍……老和這個門門功課六十分的家夥被誤認成兄妹真無語！高至裳腹誹著，扭頭間正好看向教室外，一群黑壓壓的人正往這邊快速逼近，七嘴八舌，吵吵嚷嚷。
“高顏直，聽說你抽到了談戀愛的課題，我也很感興趣，不如一起研究吧！”
“學長看我，我幫你一起完成這個課題啊！”
“小高高，學姐也願意—”
結果幾秒過後，一堆花癡女扒在教室窗戶上，眼睛裏不是桃心就是粉紅泡泡，空氣裏充斥著單戀的酸腐味道。
高至裳捏著鼻子，不願意被汙染，心想這哪裏是求一起研究啊？不就是求交往嗎？
“噓……”高顏直耍帥地把食指壓在唇上，等確認全場的目光都投向自己後，才眨著一隻眼說，“這個課題我自己能解決哦，謝謝大家好意，還是請回吧—”
“你沒女朋友，自己怎麽解決啊？”也不曉得是哪個花癡女思維如此敏捷，迅速抓住邏輯漏洞，提出質疑。
聞言，高顏直的臉瞬間黑如鍋底，嘴角抽搐，麵部表情管理一度失控，張了張口，卻一個字也沒蹦出來。而一旁的高至裳則是努力忍住笑，佩服地豎起大拇指，畢竟能提出這個問題是真的勇士啊！
這種尷尬時刻，還得靠董老師出麵解圍。隻見她吆喝著雙手揮動，做轟人狀：“聽到沒？聽到沒？人家不需要，別堵在這裏影響其他人報到。走了，走了—”
於是“花癡大隊”浩浩****地離開，一邊撤還一邊議論著：
“哎，我就知道男神哪有這麽容易向董老師那種黑惡勢力低頭，為一個課題出賣自己的初戀……”
“就是就是，表白還是走正道吧！”
“等等，你們怎麽知道他的初戀還在不在？我這個粉絲團團長都不知道！”
“這群家夥啊！”看著黑壓壓一群人總算消失在視線，董老師才好笑地搖頭，然後把空白的課題表遞給高至裳，滿意地一頷首，“老師我就喜歡高同學這種美男當前不花癡的可貴品質，要繼續保持哦！”
高至裳隻能幹笑兩聲，然後用眼角餘光又評斷了一番高顏直的顏值：挑染過的亞麻色短發在陽光下格外柔和好看，劉海細碎地掃著卷翹到不需美顏的睫毛，兩眼是詐騙性質極強的清澈深邃，身材修長挺拔，黃金比例，活脫脫的衣架子……嗯，顏值要是能加分，他得門門功課一百分。但很遺憾，所謂“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無腦的靈魂不值一提”，她這個人是絕不會被外表所迷惑的。
完全沒察覺到身邊人的心理活動如此豐富，高顏直隻是壞笑著將自己的課題表在半空中晃了晃：“董老師，這你就不知道了。她這種品質是很可怕的哦。你可要小心她把弗洛伊德的《性欲理論三講》給你默寫在課題表上—”
“我看要小心的是你才對！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高顏直是院裏出了名的‘混分魔王’！”董老師額角青筋暴起，“文件夾攻擊”一級預警，“不準抄別人的來糊弄我，或者自己亂編造，知道嗎？”
吃一塹長一智，高顏直反應極快地彎腰躲過一劫，閃到教室門口，才背對兩人揮了揮長臂：“知道嘍！我現在就去努力‘科研’，拜拜—”
給“後進生”的背影甩去一個冷眼，董老師立刻換上笑臉轉向“優等生”，和顏悅色地說：“高同學啊，至於你，老師我是很—”
“老師放心，雖然我很不看好這個選題，但本著對科學負責的精神，我絕不會弄虛作假。一定親力親為，在實戰中總結經驗，深入研究，撰寫報告！”
看到高至裳一臉鄭重承諾的模樣，被打斷的董老師仿佛可以想象到未來她腦門上紮著根寫有“研究狂人”的紅布條做課題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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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女生宿舍中，高至裳在自己的小桌前抱著筆記本，一臉嚴肅，瀏覽器中的網頁不斷刷新，十指時不時飛快敲擊幾下鍵盤，然後一個利落的回車，像是在緊鑼密鼓地搜索著什麽。
剛從食堂回來的吳瀟瀟換了拖鞋，走到她身後，彎著腰，探出腦袋問：“小裳，你抽到什麽課題了？我抽到的是‘廣告訴求的心理基礎與策略’，聽起來還挺有意思的！”
“戀愛……”高至裳有氣無力地吐出兩個字。盡管她已經接受了這個現實，可真正投入到課題研究中後，她還是發現困難的高山似乎比想象中要多出了一個珠穆朗瑪峰的高度—她缺乏一個實戰研究的對象啊！
“你說什麽？在看什麽呢，這麽入神。”吳瀟瀟沒聽清，但從閨蜜的側臉來看，情況好像不容樂觀，眼角餘光瞥到電腦顯示器上。她愣住了，很快用力揉揉自己的眼睛，瞪大湊近了再看，結結巴巴，“你……你這搜的是什麽啊？”
高至裳頹敗地往後一靠，聳聳肩：“如你所見。”
《表白不知道這些金句？活該你單身！》
《震驚！高校男生為追求院係女神竟一夜狂寫百封表白情書！患上急性腱鞘炎！》
《女生倒追男神的正確表白方式，你還不知道嗎？》
……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吳瀟瀟真的不敢相信堂堂的學霸高至裳會瀏覽這些沒營養的狗血帖！是世界變化太快，還是外星人入侵了她的大腦？
“小裳，你沒發燒吧？你居然會看這些？”吳瀟瀟忍不住抬手去摸高至裳的額頭，不燙。
高至裳也很希望今天發生的一切隻是自己發高燒做的夢，然而現實總是殘酷的。
“因為我的課題是董老師的，戀愛觀研究……”高至裳電腦椅一轉，轉過身麵對吳瀟瀟，苦笑。
花了三秒鍾反應，吳瀟瀟差點笑噴：“噗—哈哈哈，居然是這個！我白天就聽說了，都是些戀愛史空白的單身狗被選中—沒想到你也中槍了！肯定是董老師對那台選課機器動了手腳！不過我覺得很適合你啊！”
“你能不能不幸災樂禍！”高至裳額角青筋暴起，咬牙，一字一句。
吳瀟瀟擦擦笑出來的眼淚：“能，能！但是你就打算靠看這些半真半假的狗血帖子來寫課題研究報告啊？這不像你的風格啊。”
“當然不是！我是為了實戰在做準備—如果自己都沒有戀愛過，沒有產生對戀愛的見解，怎麽能做得了戀愛觀課題？光靠抽樣調查、隨訪別的情侶，那都是隔靴搔癢，絕對研究不出什麽深刻的東西來。”高至裳下午回到宿舍後，就一直在想高顏直白天裏嘲笑她隻會默寫《性欲理論三講》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所謂“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才會決定進行戀愛的實戰研究！
“你還別說，我覺得這真是個好機會啊，能讓你拋開學霸包袱，名正言順地找人表白，和人談場戀愛，多棒啊！”吳瀟瀟瞪大眼，讚同地點點頭，又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挑眉捅了捅高至裳，一臉曖昧，“前段時間，你不是說對學生會裏某個學長有點好感？去試試？”
原本也就是句隨口一提的打趣，卻見高至裳頗為認真地說道：“確實。其實我已經羅列好清單了。”
“清單？”吳瀟瀟一臉蒙，跟不上學霸的思路。談戀愛需要列什麽清單啊？
“喏。”高至裳神秘地笑笑，眼中透著幾分得意，從抽屜裏取出個小本子，麵向她翻開，指著裏頭的一大串人名，“表白對象的清單。排名分先後，是按照我粗略分析的合適程度，也就是成功率來羅列的。照著這上邊，一個個試過去，相信總能找到一個肯和我談戀愛的！”
吳瀟瀟歎為觀止，做了個擦汗的動作：“容我為上邊的同學默哀三分鍾……”
見好友如此反應，高至裳抿唇，露出苦惱的神情，歎氣：“不可行嗎？”
“可行啊！我在精神上支持你！”吳瀟瀟用力點頭，虛偽而不失熱情地鼓勵，“所以再給我看一眼，第一個要倒黴的是誰來著？”
“友盡！”高至裳作勢握住一把不存在的刀，直戳某女心口後起身，穿鞋拿包出門，“我出去買點表白用的禮物，如果回來晚了，你就先睡吧……”
但是才走出宿舍樓的高至裳立刻後悔了，她應該拉吳瀟瀟一起的，挑禮物是她最不擅長的事情之一。別說是毫無經驗的表白禮物，就連親人好友每年的生日禮物，都常常能讓她犯難一個禮拜以上。再回去找瀟瀟？估計又得被她“老鐵紮心”半個小時，還是自己硬著頭皮上吧！
好在學校裏禮品店的老板們個個都是老手，看她什麽都不懂，紛紛熱情地推薦了各式表白禮盒，並傾情傳授多年經驗。例如送理工男的和送文科男的禮物不能一樣，又例如送學長和送學弟的也需要細細區別，再例如“小狼狗”與“小奶狗”的“投喂”之道其實大不同……高至裳聽得雲裏霧裏，第一次覺得自己的智商好像有點不夠用了，於是在其中一位老板的極力忽悠下買了張話費充值卡，恍恍惚惚就抱著一盒巧克力出了店。
“小姑娘，歡迎下次再來啊—”
巧克力盒上壓著張話費卡，高至裳就這麽抱著走到宿舍門前才回過味來，一時間不知道該殺回去找老板退錢，還是當買個教訓了。
“你幹嗎站門口不進來啊？我剛在窗邊就看到你在樓下了，還想你怎麽這麽久沒上來，以為你遭遇樓道色狼了！”正猶豫，門卻從裏頭擦著她的鼻尖打開了，開門的是吳瀟瀟，敷著張麵膜，臉微仰著，說話含含糊糊。原本宿舍是四人間，但後來兩個舍友攜手轉了專業，床鋪位也就空了出來，升格成了研究生才有的兩人間待遇。
“咱們這樓有門禁的，哪兒來的色狼？”高至裳嘴上應著，不著痕跡地稍稍側過身進門換鞋。
吳瀟瀟瞧著她不對，遮遮掩掩的，反而好奇起來：“你挑了什麽表白禮物啊，我給你鑒定一下—”
“不……不用了！禮物不都那樣嘛，差不多就行！”高至裳又往旁邊一躲。
“那怎麽行！”吳瀟瀟叉腰，“禮物送到人心坎，才能給對方留下你足夠了解他的良好印象啊！相反的，要是送了對方很討厭的東西，表白肯定失敗！比如你之前喜歡的那個學長吧，他就非常討厭甜食，送巧克力你就完了—”
會心一擊。高至裳臉上本來就很勉強的笑意徹底僵住了。
“你不會真就買了巧克力吧？那麽老土的禮物哎，毫無創意！”吳瀟瀟不敢相信地把她的身子掰正，低頭看去，“嗯？這是什麽？”
拿起盒子上的不明物體打量片刻，吳瀟瀟激動得麵膜都掉了，驚呼：“什麽？五十元話費卡！高至裳你是不是真的被奪舍了？”
高至裳挫敗地耷拉下腦袋：“不是……但現在我腦子裏確實一團糨糊，剛才在店裏也是，鬼使神差……”於是她把在店中的遭遇一五一十複述了一遍，一個細節都沒漏，她也隻剩下記憶力沒出現問題了。
“現在都什麽年代了？咱們院返聘的那些老教授都開始懂得用微信充話費了，這店老板也太坑了！”吳瀟瀟憤然，拽過好友的手，“走，咱們找他算賬去！”
“哎？已經這麽晚了，不如還是明天再……”高至裳覺得回去退貨也挺丟人的，畢竟傻是自己犯的，怨不得別人。
“是你說的，今日事今日畢！”
“……”
就這樣，高至裳萬般不情願地被吳瀟瀟拉回了那家店鋪，瀟瀟性情爽利，擅長與人打交道，三言兩語，笑裏藏刀，綿裏藏針的，就將店老板說得理虧，主動提出退貨，並且給兩人重新推薦了一款走心的禮物。
“男生不都愛運動嗎？打打籃球，玩玩滑板的，不如送一套運動護具，更顯得有心意。”老板笑眯眯地從櫃台後取出一個書本大小的精致方盒，打開，“你們看這套怎麽樣？護膝、護腕加護肘，齊全，質量也拿得出手！每天都能用上，比吃完就沒的巧克力更能讓對方記住你的好。”
這邊高至裳還被老板說得一愣一愣的，覺得好有道理，那邊吳瀟瀟已經替她拍板了：“好，就它了！我聽說鄭學長看著斯斯文文的，可是個灌籃高手，送他護膝護腕什麽的再合適不過了！而且啊，依我閱男無數的經驗，鄭學長喜歡的女生應該是賢惠持家類，你能體貼到他平時的日常愛好為他挑選禮品，那肯定能加分！”
“老板，多少錢？”
“不貴不貴，連帶這包裝，九十九元，保你們的感情長長久久—百分之百的心意價！”
這麽會做生意的老板怎麽到現在還屈居在大學校園裏呢？高至裳咂舌。
“老板你這話就不對了。我姐們這是表白用的禮物，又不是紀念日送的，感情都還沒開始呢，祝什麽長久啊？要我看，這個數，保她表白順順利利，怎麽樣？”吳瀟瀟按住高至裳準備掏錢的手，另一手衝老板比畫了個數字。
“六十六？不行不行，那我虧大了！”
吳瀟瀟挑眉：“既然是心意價，咱們就得把心意用在對的地方嘛。再說了，您這也不是什麽名牌貨，要不是趕時間，上淘寶什麽物美價廉還包郵的沒有？大不了等兩天再表白嘍。”一口氣說完，她直接拉著高至裳就要走，“走吧，表白也不差這幾天時間的。”
“唉，等等，等等！”老板看兩個人真要走，連忙喊住她們，鬆了口，“算了，算了，今天最後一單，算我虧了！六十六就六十六，拿去吧！”
吳瀟瀟立刻回身：“成交！”
走出店門時，高至裳懷揣禮盒，不由得暗自感歎好友的砍價能力驚人，從前怎麽都沒發現呢？
“你平時就知道窩在宿舍，或者躲在圖書館裏看著作、看論文的，三請四請都請不到你一起去逛街，你當然見識不到我有多會講價了。”直接看穿對方心思，吳瀟瀟沒好氣地掀掀眼皮。
高至裳聽著，點點頭：“以後我多和你學習！”
“你有興趣學這個？”吳瀟瀟驚訝地停步，她明天要看看太陽會不會打西邊出來。
“砍價其實也是一種心理戰術，和心理學有關的，我都有興趣學啊。”高至裳理所當然地答著。
“好吧，我就知道你的腦回路是不一樣的……”
3
第二天的午後，被稱為A大“情侶路”的林蔭小道上，陽光被繁茂交錯的枝葉分割成無數斑駁星點，跳躍在鵝卵石路上，在路旁的鐵藝長椅上，也跳躍在高至裳的發梢肩頭。
她坐在長椅上，雙手交疊在身前，姿態顯得有些忸怩，倒不是因即將到來的人生第一次告白而緊張，而是為她現在穿著的這條小清新碎花連衣裙。往日裏白襯衫牛仔褲習慣了，高至裳自己都快忘了多久沒買過裙裝了，大概是從高中起？所以這條裙子還是吳瀟瀟的，她本來不想穿，可瀟瀟說要讓學長看到一個與平時不一樣的她，成功率能大大提高。這個理由讓高至裳無法拒絕，在吳瀟瀟的幫助下臨時捯飭了一番才出門。
不過鄭康學長是學生會的副主席，要兼顧自己的學業與學生會的各項事務，還真是有些難約，所以見麵地點雖然是高至裳在吳瀟瀟的建議下主動提出的，時間卻由“大忙人”鄭學長定的。
他說午飯後到午休前的半小時可以合理利用起來。聽起來一點都不浪漫，高至裳卻深以為然，畢竟她也是個注重效率的人。反正從表白地點上來說，已經是又吉利又有情調了。據說曾經有統計學的一群學生閑著沒事，對自A大建校以來，這條“情侶路”上撮合的情侶數量進行了不完全統計，大約有五千四百六十九對。當然了，這些戀人在走出校門後，是否依舊一路同行，就不得而知了。
“高學妹，不好意思我來遲了些。”
頭頂上傳來鄭康的聲音，把高至裳越跑越遠的思緒拉了回來。
“啊—”高至裳一驚，趕緊攏著裙擺起身，擺手笑說，“學長，你沒有遲到，是我來早了點。”
“嗯……你在電話裏說找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說？是什麽事呢？我記得，我們之前應該並沒有什麽交集，雖然我確實聽說過你的大名。”鄭康是個長相幹淨的高瘦男生，與人說話時唇邊總含著笑，相比不苟言笑的正主席，更受學生會成員們的歡迎。麵對高至裳可以算是十分唐突的邀約，他也沒有直接拒絕，頗為善意地選擇赴約詢問。
於是，高至裳深吸一口氣，抬起頭用堅定的眼神直視他：“鄭學長，我還是先自我介紹一下吧！我是心理學二年級一班的高至裳，平時每門功課都在九十五分以上，每年都拿一等獎學金……”
“等等。你……是要應聘學生會的什麽職位嗎？但最近沒有空缺啊。”鄭康卻打斷了她，推推眼鏡，不解之餘，低頭瞥見她懷中的禮物盒，皺眉道，“而且高學妹，在你看來，我看著是那種會收受賄賂的人嗎？”
“不是的，學長！你誤會了！”高至裳急急搖頭，“我不是要應聘，這個也不是……賄賂你的……”
鄭康更納悶了：“那是？”
看來自己還是選擇了錯誤的打開方式，但昨晚搜到的那些帖子裏的土味情話，又實在是說不出口……事已至此，高至裳隻得扯出一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硬著頭皮挑明了：“呃……學長，我是想對你表白。”
然後她仿佛看到鄭康變成了表情包，紅極一時的“黑人問號臉”，“what”（什麽）的口型，但驚訝得沒能發出聲音來。
“這是我為學長挑選的禮物。”高至裳將禮物盒遞給他，接著就是一個標準的九十度深鞠躬，“請學長考慮和我交往！”
這視死如歸的氣勢，愣是把鄭康嚇得倒退一步，嘴角抽搐：“高學妹啊，那個，我……我覺得我的智商配不上你……”
“學長你太謙……”
“我想起學生會還有些急事沒處理，就先走了！”
“哎？學長，禮物你還沒—”高至裳一聽，忙抬頭直腰，卻發現鄭康隻留給自己一個落荒而逃的背影，和遠處飄來的一句“你還是忘了我吧”。
所以這是被拒絕了嗎？她低頭看著沒送出去的禮物，微微皺眉，倒不是因為告白被拒絕而難過，就是感覺課題研究的進度又被白白耽誤了一天。
“算了，還是吸取經驗，盡快找下一個試試吧！”高至裳自言自語著，重新坐回長椅上，把禮盒放到一邊，從口袋裏掏出之前的清單小本，上邊夾著支紅色水筆。她翻開本子，用嘴咬掉筆帽叼著，在鄭康的名字旁邊打了個小紅叉，然後視線下移，將往下的三個人都列為“明日對象”，早中晚各約一個，總有一個能成功吧？
然而，她還是低估了理想與現實之間的巨大差距。當高至裳再次抱著禮物盒，在一天之內輾轉院內運動館、咖啡館與學校附近小公園三個戰場之後，才深深體會到告白的艱辛—她選定的三個男生，顏值迥乎不同、智商參差不齊，唯獨聽完她表白後的口徑是一模一樣，一字不差。
“你確定你這是想和我談戀愛？”
她確定啊！不談戀愛怎麽完成課題？高至裳欲哭無淚，一個人一手拎著高跟鞋，一手夾著禮物盒子，走在公園的青石板路上。夏夜九點的風沒了白日裏的燥熱，卻吹不散她心頭的煩躁。就在十五分鍾前，她的“今日表白任務”徹底宣告失敗，虧她還為了能擁有比昨天更女神的形象，特意借來了吳瀟瀟那八厘米高的高跟鞋趕場約會，現在腳又腫又疼，根本沒辦法繼續穿著鞋了。
還好現在是夏天，踩著石板路，涼得像是冰敷，腳底反而更舒服些。
就在她對明日是否要繼續表白計劃而感到迷茫時，身後冷不丁傳來熟悉的口哨聲：“喲，這大晚上的，學霸不在書桌前埋頭苦讀，這是在做什麽呢？思考人生新方式？”
不用回頭，高至裳也知道是高顏直。都說“醜人多作怪”，他偏偏反其道而行，真對不起他的顏值。但她心情低落，實在不想搭理他，隻是繼續一瘸一拐往前走。
破天荒沒有被懟回來，高顏直也是一愣，追到她身前半步，保持著慢跑的姿勢轉過身，麵對她，倒退著打量她，語調有些生硬地問：“喂，你還好吧？腳怎麽了？”
“不好。”高至裳沒把這詢問當作關切，別開臉，沒好氣地吐出兩個字。
“這是告白又失敗了？”高顏直的視線落在她夾著的禮盒上，了然勾唇
“你怎麽知道？噝—”高至裳一聽立刻扭回頭，激動地就要大步上前揪住他問清楚，結果腳一用力就扯到了磨破的地方，疼得下意識縮起，卻沒想到失了平衡。
“小心！”
見狀，高顏直眼疾手快地握住她的胳膊一拽，禮盒和高跟鞋一齊落地，人卻穩穩地靠進了他的懷裏。
抬眼是他近在咫尺的眉眼，在昏黃的路燈光暈下顯得格外溫柔，高至裳傻住整整三秒，才猛地回神，從他身前掙離開一步，臉頰有些發燙：“你……你……”
“我……我……我什麽我啊？你腳沒扭到吧？”高顏直好笑，彎腰替她撿起禮盒，遞過去。沒想到這個現代版“女滅絕”居然也會流露出小女生的害羞，而且剛才瞪大眼傻盯著他的模樣，似乎還有幾分可愛？
高至裳飛快地接過，低著頭：“我沒事—”
“大概是因為你沒找對人表白，其中有個大嘴巴，匿名發帖講述了自己不可思議的經曆。”高顏直聳聳肩，邊說邊走到另一側去撿高跟鞋，“心理學係女學霸瘋狂找人表白的事情從今天中午起就被傳開了。這事要真說起來也是挺嚇人的，所以一傳十十傳百的，我當然也聽說了。”
什麽？她不就是找了幾個人表白嗎？現在居然鬧得盡人皆知，這臉丟大了！高至裳扶額閉眼，發出一聲哀吟。
“你說你為一個課題，至於嗎？”高顏直單手插在口袋裏，將高跟鞋也丟回她懷裏，然後在她麵前蹲下身，“上來吧。”
高至裳眨眨眼，沒動：“幹嗎？”
“背你回去啊。不然你這樣光腳和蝸牛似的挪，要挪到什麽時候去？”高顏直扭頭，視線落在她的腳上，“沒發現這小公園已經幾乎沒人了嗎？”
被他這麽一提醒，高至裳環顧四下，才發現還真是靜悄悄的。那些宿舍夜談時吳瀟瀟說的鬼故事就開始不受控製地湧上心頭，她不由得咬唇：“但是……你會這麽好心？”
“同病相憐嘛。”高顏直撥撥眼前的碎劉海，然後衝她一擠眼，“要是你真想感謝我的話，不如到時候課題研究報告也共享一下？”
“休想！”高至裳繞過他就要走。她可是有原則的人。
“哎，哎，那不然換一個也行。”高顏直伸長手臂攔下她，指了指她手裏的禮物盒，“這告白禮物反正也送不出去了，不如送我？”
高至裳居高臨下地瞅著他，狐疑：“你都不知道是什麽東西，也要？”
“表白時候送的禮物總不會太差吧。”看她那防賊防盜的模樣，高顏直不知該氣還是該笑，“姑奶奶，我再怎麽‘居心不良’，也絕對比那些醉漢好心吧？你還真是一心隻讀聖賢書，不知道最近這片不太平啊？”
“啊？我真不知道！那我們快走吧—”這回話還沒說完，高至裳就迅速跳到了高顏直身上。
沒準備的高顏直叫喚一聲：“我的腰！你上來前倒是說一聲啊！”
“不……不好意思啊……”高至裳似乎聽到了骨頭“哢嚓”的輕響，吐吐舌頭，“誰讓你突然說這個，我一緊張就……”
“算了算了，自個兒抱緊了。你重得要死，摔下去別怪我。”高顏直黑著臉站起身，才要抬步，脖子忽然一緊，“喂，你想勒死我啊？”
因為兩手都拿著東西，高至裳隻能靠胳膊圈緊他的脖子不掉下去：“放心，我控製著力度呢，勒不死。你嫌我重，我還嫌你一身臭汗味呢。”
“嫌棄你就下去？”
回答他的是更加要命的“鎖喉功”。
“好！我走！”
一路上，兩人沒有再鬥嘴，小公園到學校的距離並不遠，大約十分鍾的路程，校東門也就近在眼前了。女生宿舍也在東區，高至裳覺得再這麽讓他背著自己繼續走，肯定要被下晚課的學生瞧見，到時候那嫉妒的唾沫星子可就要匯成汪洋大海把自己淹沒了……
想想都忍不住打了個冷戰，她急忙出聲：“可以了！可以了！沒幾步路就到宿舍了，腳也好多了，我自己走回去就好—”
高顏直也沒二話，微微蹲低，將她放下地後，轉過身，就見一個禮盒塞了過來。
“喏，你的報酬。”
“哼，好學生就是不一樣啊，一句‘謝謝’都比別人金貴。”
聽著他陰陽怪氣，高至裳皺眉：“你什麽意思？”
“沒什麽。談戀愛，是要有眼光的。以後這種大晚上把你約到不安全的地方表白，完了還不把你送回來的人，還是趁早離遠點吧—”
扔下這句話，高顏直就揚長而去了。
高至裳望著他的背影，最後也沒能喊住他道謝，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對著這個“死對頭”，就是覺得說那倆字別扭，沒麵子。
但今晚這個好心又紳士地背她回來的人，真是她認識的高顏直？那個自戀、毒舌又愛偷懶的家夥？怕不是遇到假的高顏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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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邊，“假”的高顏直從宿舍的淋浴間裏出來，毛巾隨意搭在肩頭，時不時揪起來擦擦正滴著水珠的短發。
他每天都堅持晚上八點到九點之間出去慢跑鍛煉，今兒也不知道怎麽回事，趕巧碰上了高至裳，看她那麽慘，所以大發善心，卻沒想到女學霸這種生物簡直別扭至極，他不過隨口一句玩笑，她居然真的一本正經把禮盒丟給自己，就算完事了！他高顏直看起來是那麽物質的人嗎？就為了個不知道裏頭是什麽的禮盒辛辛苦苦被她勒著脖子，還把她背回來？
“阿直啊，這又是你哪個迷妹送的啊？”走到自己的鋪位前，高顏直才發現舍友們居然已經合夥把禮盒給拆開了，正湊在一起圍觀，“運動護具，還挺了解你的啊！”
肖星最先轉過身，胳膊搭到高顏直的肩上，一臉好奇地問：“不過以前你那些迷妹給你塞的禮物也不少，可都沒見你收啊！莫非是情竇初開了？快說說，是哪個幸運兒，能得到我們院草垂青？”
“想多了！”高顏直把他的手打開，“不過是隨手收的謝禮罷了。”
另一個舍友齊正從盒中撚出張卡片來，舉高到眼前，嘖嘖道：“謝禮？哥們，你這是以為咱們三個都沒學過英文啊？看這打著結的粉色緞帶，還有裏頭夾著的卡片—‘I LOVE U’，不是迷妹表白，是什麽？”
“說了不是就不是！哪那麽多廢話？”
“不是你搶什麽啊？心虛了吧？”
高顏直是個一米八三的高個兒，而齊正卻是穿鞋號稱一米七五，平時打籃球時高顏直就經常給他來個“蓋帽”，此時從他頭頂抄走卡片更是輕而易舉。
“哥，我看阿直這不是心虛，是害羞了！”幫腔的是齊範，他與齊正是兄弟，從小到大一個學校一個班，到了大學更是一個宿舍，心齊得就跟一個人似的。
“你們—”高顏直著惱地用食指一個個點過他們，然後忽地想到了對付的法子，笑起來，“都這麽熱衷八卦是吧？那以後晚上都去聊你們那些有的沒的吧，別來找我打遊戲！”
“別啊，阿直！我錯了！我這一賽季上王者可都指望你了—”
“就是，就是，妹子可以不撩，遊戲不能不打，這不是你說的嗎？”
“阿直，我們打遊戲沒你真不行，你可不能拋棄我們啊……”
冷哼著撥開三人，高顏直坐回自己桌前，抱臂靠著椅背，半閉眼聽這三人“見風使舵”，肖星遞來一罐可樂，齊家兩兄弟更是一左一右開始幫他捏肩膀，還殷勤地詢問力道是輕了還是重了，捏哪裏更舒坦。
之所以這三人態度轉變如此之大，是因為高顏直打遊戲的技術那叫一個沒話說，無論是傳統電競，還是熱門手遊，但凡上手，到第三天，你就會發現他的戰績勝率無限接近於百分之百。如果說係裏公認的學霸是高至裳，那麽高顏直也可以算是“遊戲一霸”了，係裏哪個男生不想找他“開黑”？
“行了，捏得不錯，但下次可樂最好冰鎮一下。”高顏直享受了會兒按摩待遇，就把易拉罐一放，睜開眼，擺擺手說，“開始吧！”
“好嘞，給你發《王者榮耀》的排位邀請了！”
“哎呀，那都過時了！還是和我一起‘吃雞’吧—”
“阿直，是男人就來一局CF（穿越火線）！”
剛才還齊心協力討好高顏直的三人在一聲歡呼後忽然就“內鬥”了起來，唇槍舌劍，拉拉扯扯。
“鬆手，鬆手！衣服都要被你們扯壞了！”高顏直拽回自己的衣領，把毛巾往上一丟，精準地搭在了床欄上，“你們每天這麽爭來爭去不是辦法，等著啊……”
說著，他從抽屜裏取了張打印紙，又拿過筆和尺子，開始埋頭在紙上寫寫畫畫。剩下三人不明就裏，但這種上床下桌的結構，空間有限，已經坐著個人了，其他人想再探身看個清楚，也不太容易，於是麵麵相覷好半天，才在聽到高顏直一聲“搞定”後，齊刷刷看去。
三道視線都聚焦在高顏直轉身舉起的那張表格上，乍一眼看還以為是課程表，從周一到周日，但仔細一看又比課程表簡單許多，隻有兩行七列，更為不同的是標題很獨特—
“雨露均沾表？”
“是啊，周一到周六，朕會雨露均沾，輪流‘寵幸’你們，但到周日晚上你們得隨朕一起‘出宮’打桌球。”高顏直一秒入戲，又把那條黃色毛巾扯下來披上，仿佛黃袍加身了。
聞言，肖星和齊家兄弟收回視線，交換眼神：“哥兒幾個，揍不揍？”
“揍！”
瞬間被按下去的高顏直趕忙抱頭嚷嚷：“你們這是要反了天啊！出個表格多好，多公平的主意啊—”
“所以‘臣妾們’得伺候伺候您啊！給你鬆鬆筋骨啊！”
“啊—我的胳膊！有你們這麽伺候的嗎？”
宿舍裏隻剩下四個大男孩的嬉鬧聲，高顏直開始“反擊”，亂成一團，可憐的“黃袍”也被踩在腳下。
“109宿舍，吵什麽吵？準備熄燈了！再吵把你們輔導員請來—”
門外傳來舍管大媽的吆喝，威脅簡單有力，立竿見影。門內四人就像被按下了暫停鍵一樣，不動也不出聲了。
直到豎起耳朵聽著腳步聲遠了，四人才同時鬆一口氣，然後默契地相視而笑：
“還是一起《賓果消消樂》吧！”
同時熄燈了的女生宿舍中，高至裳在**輾轉反側好一會兒，怎麽也睡不著，腦海裏和放電影似的，四次慘遭拒絕的畫麵不斷回放，攪得她實在煩躁，索性睜開眼，拿過枕頭邊的手機，打開手電筒，又把枕下的清單小本與紅筆摸了出來。
調整好白光的照射位置，高至裳翻身趴在**，手肘撐在枕頭兩側，用筆又畫掉了三個人的名字。往下還剩下五個人，可當時她會把人往後排，就是因為估摸著不容易成功，現在在前四名那兒都碰了壁，她對後邊的嚐試就更沒信心了。
對麵床鋪上的吳瀟瀟本就沒睡，躲在被窩裏刷著微博，聽到動靜，就把頭從被子裏探出來看去：“小裳，你怎麽啦？平時你都比我早入睡啊。”
“失眠了。”高至裳還是保持趴著的姿勢，隻是把頭扭向右邊，方便說話。
手電筒還開著，白光打在她臉上，乍一看有些瘮人。還好吳瀟瀟是聽鬼故事嚇大的，透過現象看本質，看出了好友額頭上是大寫的一個“愁”字：“為表白不順利發愁啊？還是因為你找人表白這事傳開了，覺得困擾？”
高至裳又是一歎：“都有……”
“學校裏的奇葩事和大嘴巴那麽多，今兒你的是熱帖，明兒就不知道沉到第幾頁去了，不用擔心！”吳瀟瀟先是大大咧咧地勸了句，接著頓了頓，才分析道，“至於表白被拒絕，唔……可能是你平時給人留下的印象實在是太沉迷學習了，大家都不太相信你會忽然想談戀愛，還主動出擊……才會出於謹慎，不敢答應吧？”
“那怎麽辦？帖子可以匿名發，戀愛不能匿名談啊！”高至裳覺得自己從小到大，從來沒這麽挫敗過。她就是想親身體驗一下戀愛是什麽感覺，戀愛中的人的心理狀態又是怎樣的，怎麽比門門功課都滿分還難呢？
吳瀟瀟聽了，眼珠一轉，居然抓著手機起身爬下梯子，踩著拖鞋又爬到了高至裳這邊的床梯上，噔噔噔三下，人就靈活地鑽進了蚊帳：“給我騰個位置。”
忽然承載兩人重量的床鋪像是抗議般嘎吱了兩聲，但隨著兩人挪好位置，麵對麵側躺下後，也就認命地沒了響動。
“什麽事啊，還要一個被窩裏說。”高至裳好笑。
“給你推薦個APP。”吳瀟瀟晃晃手機。
高至裳一臉費解：“APP？”這大晚上的不在自己**躺著，擠過來就為了推薦個手機軟件？微信分享一下不就好了嗎？
“對！”吳瀟瀟邊說，食指邊在手機屏幕上快速滑動著，“你剛才那句話啟發了我，我這兒啊正好知道一款APP可以讓你匿名談戀愛，對方就不會被你嚴肅刻板的學究形象嚇跑了—”
“我有那麽誇張嗎？”高至裳捏捏自己的臉，“我平時也經常笑的啊。”
“智商碾壓眾人甚至AI（人工智能）的人設一旦深入人心，你再怎麽笑，不熟悉你的人都會覺得那笑容裏隻表達了一個意思—你們這些愚蠢的人類。”吳瀟瀟說完，就把手機屏幕轉向她，“看，就是這款戀愛APP，叫‘聽說你想談戀愛’！怎麽樣？這名字聽起來就很有戀愛的酸腐味道吧？”
高至裳推開擋在麵前的手機，眯起眼審視吳瀟瀟：“不，這名字聽起來就很耳熟。”還想瞞過她這個“好記星”？她記得吳瀟瀟經常在網上接一些雜七雜八的兼職，最近好像剛剛成為一款APP的代理商，每成功推薦一人注冊並真實使用一個月後，就能拿到一百傭金。
“你看我做什麽？看你自己手機啊。我邀請碼已經發到你手機了，五分鍾內有效，趕緊注冊！”吳瀟瀟被盯得有些心虛，催促道。
“賺錢賺到我頭上了，是吧？”高至裳哼哼兩聲，“我是要認真做課題的，少拿你那些兼職推廣的APP來坑我。”
吳瀟瀟一聽還不服了，拔高音調：“我以前是愛接些亂七八糟的小兼職賺零花錢，但這次這款APP真的不一樣，來路正規，用過的人反饋都不錯，更何況這種邀請注冊有獎也是一種推廣策略啊！”
“你聽說過一句話沒有？”高至裳忽然想皮一下。
“什麽？”
“寧可信渣男的忠貞不貳，也不能信推銷的天花亂墜。”
“咳咳咳—”吳瀟瀟嗆得不輕，一口氣差點沒緩過，“小裳，這不像你會說的話啊！雖然這麽用詞可能不太恰當，但真的是‘語出驚人’了。”
說完以後，高至裳也覺得有些不符合自己的人設，摸摸鼻尖：“那天晚上搜帖子時看到的……”
看她一臉無所適從的模樣，吳瀟瀟努力忍住嘴角不翹得太高，搡搡她的肩：“好啦，相信你的好姐妹，坑誰都不會坑你的。而且現在你不也沒別的辦法嗎？還不如試試看，不試試怎麽知道呢？”
“好吧……”高至裳最後還是妥協地開始下載APP，心想自己這大概就叫作病急亂投醫了。
吳瀟瀟熱情地指導她注冊、操作，還口若懸河地介紹起了這款APP的設計理念與運作方式：“這是一款虛擬戀愛軟件，采用了現在最流行的AI技術，可以通過全方位采集用戶的性格年齡、興趣愛好、音質特點等屬性建立模型，也就是說會產生出一個在各方麵和你本人都有百分之九十九相似程度的‘虛擬人’，以文字或者語音的形式，代替用戶與另外一個‘虛擬人’進行在線聊天交友。”
“聽著還挺高端大氣上檔次的啊。”高至裳應著她，在昵稱頁麵停頓片刻，最後抿唇一笑，輸入了一個ID—“智商在線”。
“不愧是學霸，我說這麽快你都能一聽就懂！我之前推銷的時候，有些人啊，我反複解釋了好幾遍，他都不明白是什麽意思，費了我半天口舌！”吳瀟瀟則是忍不住豎起大拇指，繼續深入介紹，“一個用戶在成功建模後，就會進行一次初步匹配，AI將自動同時與其他十個建模用戶交流，雙方都能應答自如。用戶也可以隨時查看模型替自己交友的過程，並且手動暫停AI，替換真人上陣。”
手上動作猛地停住，高至裳瞠目：“同時和十個人？這會不會不太好啊……”
了解全過程後，高至裳的眉頭才舒展些，緩緩點頭：“那這樣還差不多……”
聞言的吳瀟瀟伸出食指，恨鐵不成鋼地用力一戳好友的腦門：“所以說，你這思想保守的就是個老幹部，老古董！難怪連找人談個戀愛都這麽難！”
“說得好像你戀愛經驗很豐富一樣。”高至裳揉著額頭反駁，“大學也兩年了，還不是一樣沒見你交過男朋友！”
“我倒是想交，也得人家答應啊……”
吳瀟瀟的嘴皮子動了幾下，可離得這麽近，高至裳一時不留神，都沒聽清她嘟囔了什麽：“什麽答應？誰答應？”
“哎呀，我是說讓你答應試試這軟件可真不容易！”後者卻忽然撐起身，手腳麻利地鑽出蚊帳，“你自己慢慢研究吧，這個從數據采集到完成匹配，還要兩三天時間，你放著就好，不用著急。我困了，回去睡了，晚安—”
“哎？”
高至裳納悶地看著她爬回自己**，麵朝牆壁，被子一裹，就知道這架勢是真準備睡了，隻好放棄追問。不過瞧她剛才說起“男朋友”時候的模樣，總覺得哪裏不對勁，似乎有那麽一絲絲的嬌羞？
正琢磨著，倦意襲來，高至裳打了個嗬欠，也就放棄從細節深究吳瀟瀟的小心思了。反正醜媳婦早晚要見公婆，男朋友也早晚要見閨蜜。
這麽一想，她瞥一眼手機，APP還在數據采集頁麵，就將它反扣到枕邊，翻身躺平，很快沉入了夢鄉。而夢裏的她，卻還抱著手機，忐忑又期待地等待APP進行初步匹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