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8 玫瑰花繩

在大片繁茂而濃烈的玫瑰花田裏,荊棘了劃破潔白的腳踝,女孩用花朵編成了繩索。

“什麽?!“方柯皺起眉頭,仿佛不敢相信一樣看著她。

南玄的頭垂得更低了些,像是怕人聽見般,她聲音越來越小。

”你爸叫魏鋒?“

就那麽幾個候選人,他稍微在腦袋裏閃了一下,就把記憶中那個畏畏縮縮的一臉晦氣的中年男人模樣提了出來,和眼前的女孩做了做對比。

竟然是父女?

“你的意思是,要我考慮雇用你爸照顧我爺爺奶奶?“

明白了她的意思,方柯心裏的驚訝感無法控製的在擴大。

“我爸以前做過大醫院的內科主治醫生,他是明城醫科大畢業的,老人有些什麽健康的緊急情況他都可以處理……還有,他做菜很好吃……他脾氣也很好……“

誤會了他的沉默的含義,南玄緊張的抬起頭來,急急的說道。

求他,有什麽難的呢?

就像以前的每一次去求老師推遲交學費的時間,就像去求夏琴姐給她一份零工做,就像去求唐姨不要趕她走……

她已經習慣了,不是嗎?

可是,為什麽求他,會心裏有一種悶悶的鈍痛?

從昨天聽到爸爸的話開始,她就猜到,是方柯家在請人。

這鎮子從南走到北,也不過半個小時。跑得快的風兒,一瞬間就可以將耳語帶到鎮上的每個角落。

發了跡的方家,在夏棲鎮上,並不是默默無聞的人家。

那一對慈眉善目的老爺爺老奶奶,確實也到了需要人照顧的年紀。

“我爸爸……他真的很需要這份工作……“

不知不覺,她心裏的話竟然滑出了嘴邊,低低的,有些傷心的。

她的眼前,交替浮現出在唐姨麵前低聲下氣不敢抬頭的爸爸的臉,和小時候已經越來越模糊的記憶裏,那個意氣風發的爸爸的臉。

如果爸爸再找不到工作,唐姨也許真的會趕走她吧……

她隻要再堅持一段時間,隻要進入外麵的世界,就一定就靠自己的勤奮活下去吧……

她這樣,難道不是為了她自己嗎?也許,她真的是個自私的人吧。

“求求你……“

已經有無數諷刺句子湧到了嘴邊的方柯,突然刹住了。

方柯看著眼前的女孩,他的眼裏,不知名的怒氣驟然橫生。

“如果我沒有記錯……“他慢慢地沉聲說:”你爸爸,好像是出了重大醫療事故被醫院除名的吧?“

看到女孩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他卻沒有半點放過之意。

”你認為,我給我爺爺奶奶請居家護理,不會調查他們的經曆?一個內科醫生,居然能因為開錯藥差點斷送人命,這樣的庸醫,你是怎麽好意思還向人推薦的?”

”我……”

爸爸的事,已經很久沒有人提起了……雖然內心裏始終無法釋懷,但是,那次事故,卻注定是他此生無法擦去的汙漬。

也是那一次,改變了他們一家的命運,從此她失去了媽媽,跟著爸爸來到陌生的夏棲鎮……

噩夢,好像永遠不會再醒來一樣……

“請你再考慮一下吧……”

她聽到自己如同煙霧般飄渺軟弱的聲音,在方柯冷冷的譏諷的目光裏,兀自可悲的堅持著。

“魏南玄!”

憤怒的喊聲,猛烈而突兀的撕開了這難堪詭異的氣氛。顧念喬因為激動而漲紅的臉蛋,如同嬌豔的芙蓉花朵,美麗得刺目。

她的身後,跟著匆匆追來的張佳偉杜明等人,都神情複雜的看著臉色慘白的班長大人和雙手插兜冷眼旁觀的方柯。

阿喬實在是失態了。

但,當她找了那麽久,找得內心裏如同有一百隻小老鼠在咬一樣煎熬抓狂後,抬眼間突然看到方柯和南玄站得那麽近在絮絮而語——她真的沒有辦法再控製自己的情緒。

以前,她對魏南玄的印象並不壞。

而現在……她很清楚,自己在妒忌。

“班長大人,你在向方柯表白嗎?!”顧念喬憤怒的脫口而出。

她剛才清楚的聽到魏南玄用那種柔弱哀怨的聲音在對方柯糾纏:“請你再考慮一下……”

考慮什麽?!當然是考慮接受她的愛意!

其實,她知道,這段時間以來,除了她以外,學校裏還有很多女生都喜歡上了方柯,還有人給他寫表白信。

隻是,怎麽可以有魏南玄?!

成績好,性格好,老師喜歡,同學尊敬,從來都行為端正得像一本漂亮的教科書,每天刻意活成一副聖潔幹淨不可侵犯的樣子——這樣的魏南玄,怎麽可以喜歡上方柯這樣的另類存在?

方柯,自由而囂張的方柯,應該和她顧念喬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阿喬不知道,一向自信的她為什麽心裏會有瘋狂的警鈴大作,一個聲音在心中大喊:魏南玄不可以!她絕對不可以!

才不需要什麽理由,反正就是不可以。

“你說什麽?!”麵對她的質問,魏南玄的表情一瞬間變得迷茫,然後是震驚。

“裝什麽白蓮花!魏南玄我告訴你,我最討厭你這種樣子了,如果喜歡方柯,就光明正大的來和我競爭!”

“你誤會了!”脫口而出的否認,南玄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異樣的激動。

“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怎麽可能喜歡他呢!”

她並沒有意識到這句話有什麽不妥,因為此刻她的腦子亂了。

所以,她也看不到方柯眼裏驀然閃過的一線寒光。

一種熟悉的恐慌感再一次席卷了南玄。

像考試前方柯對她的注視帶給她的異樣震撼一樣,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麵對阿喬的指責,一向善於控製自己情緒對人人都好言相向的她,聲音竟慌張而尖銳了起來。

阿喬怎麽會想到那樣的事情?

“絕對不可能的事啊……”

仿佛想證明什麽一樣,她胡亂擺著手,用力的退了一步,身體卻撞上了一個人。

像鬆樹一樣英挺,像岩石一樣堅硬,像冰川一樣冷冽。

方柯嘴角一抹譏諷的笑意在擴大,他的眼睛垂下來,居高臨下的看著南玄失態的否認。

“絕對不可能的事……”他重複著她的話,讚同的點點頭。

像是突然間,他寒氣逼人的麵孔,竟換上了一副令人更為不安的帶著輕佻感的麵具。就像那天他在超市門前,朝著張佳偉勾了勾手指的那種表情,那是更加令人感到陌生的,不安的麵具。

他伸出右手,微微低頭,輕輕拍了一下南玄的臉頰。那速度快而輕柔,五根纖長的手指像一把羽毛,瞬間接觸到她的肌膚,卻給她帶來針一樣的刺痛與火一樣的燃燒感。

“魏南玄,你很有自知之明。”他一字一字清楚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