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食鬼錄》成精

答應魏祁月不再用以魂養魂之法,隻是在自己的右眼小心的護著那株已發了芽的佛界幽曇,鳳翩的內傷便恢複的極快,隻幾日已行動如常,而魏祁月卻極少出帳來,夏季已過,秋季的關外已經寒冷異常,《食鬼錄》已經默完,他無事可做,經常裹著那條白虎皮蹲在火爐旁看書,幾乎不出帳去,偶爾的鳳翩會覺得他似乎有心事,因為有幾次看書,久久的隻看一頁,提醒他時,他才恍然一笑,繼續看書。

“到了冬季這關外就完全荒蕪了,糧草不能再供給多久,我們這幾日便要行動,冬季之前必須打敗劉溫之打進關內去,”魏十六一身戎裝,人站在帳中對眾將說道,“鳳大人教的護身咒和簡單的幾句攻擊咒各將士練得如何?”

“基本都能使用了,但如鳳大人所說,因人而異,有的人已經運用自如,有的人還是有些困難。”旁邊的一個將士道。

魏十六點頭,轉身衝身旁的鳳翩,道:“過會兒你親自去看看,分出良莠,我來列陣。”

鳳翩答道:“是。”

走出營外,風刮得極大,卷著風沙朝眾人罩來,魏十六將鳳翩拉到身後,擋住吹來的風沙,同時命人拿一了頂披風蓋在鳳翩的頭上。

士兵都已列隊站齊候在那裏,鳳翩一一試過去,最後挑了十幾個將那幾句簡單法術學得自如的士兵,其他人又分了中差列在一旁,隻留了一個士兵鳳翩沒有分。

那士兵長得矮小,長相也很不起眼,看上去像是隻有十二三歲的孩子,鳳翩看了一眼,伸出一指,默念了一句訣,一道白光便向那士兵拍去。

那士兵人雖矮小,反應卻極快,反手一拍,那白光竟被他反拍回來,向著鳳翩直飛過去,鳳翩伸手一收,那白光便隱於她的掌中消失不見。

“你用的不是我教的法術,是誰教你的?”鳳翩盯著他,問道。

那士兵眼神閃爍了一下,道:“以前給個老道做過幾年徒弟,學過幾招。”

“不對,”鳳翩卻直接否決,回身對身旁的魏十六道,“把他招進帳中,我有話問他。”

帳中隻有魏十六,鳳翩與那士兵三人,還有幾個心腹。

“你叫什麽名字?”鳳翩問道。

“小玉。”

“姓什麽?”

“沒有姓,我自小是孤兒沒有姓,周圍人都叫我小玉。”

一旁的魏十六微皺了下眉,隻聽鳳翩繼續問道:“你手腕上戴的麻繩是哪來的?”

聽鳳翩說手腕上的麻繩,小玉的手下意識的背在身後,結巴道:“自己編著瞎戴的。”

“可否讓我看看?”

小玉遲疑著不動,魏十六向旁邊的心腹使了個眼色,心腹便上去想取小玉手上的麻繩,小玉一慌,抬就便是一堆,那力道極大,分明是使了法術的,那心腹直接被推飛出去,跌在帳門口,半天爬不起來。

“你好大的膽子!”另外幾個心腹見狀一同衝上去,將小玉圍住,小玉周身卻忽然冒出一團黑氣來,帶著腥臭。

鳳翩在旁邊看得一驚,叫道:“各位快閃開。”人已經上去,也不知使的什麽手法,手已經抓住了小玉的手腕,她順勢一剝,那條麻繩便已在手中,腥臭的黑氣正是從那麻繩上發出。

“他是劉溫之一夥兒的,”一個心腹一把將小玉拎起,“都可以放要人命的黑霧,肯定是劉溫之派來的奸細。

小玉沒了那麻繩便沒了法術,人又被人拎起,掙了幾下掙脫不開,便大哭起來。

那樣子完全是一個大塊頭在欺負一個孩子,那心腹抓了幾下頭,看看站在一旁不說話的鳳翩。

鳳翩隻是看著手中的麻繩,半晌才抬起頭來,衝那心腹道:“放下他吧。”

心腹如釋重負,鳳翩在小玉麵前蹲下身,一手抬起小玉的下巴道:“你是個女娃吧?”

小玉一驚,迅速的抹去眼淚,怒道:“胡說什麽,老子是男的,把麻繩還我。”

“男的?”鳳翩站起身隻是下,手中掂著那條麻繩,不緊不慢的說道,“既然是男的,那就脫光衣服給這裏的幾個叔叔看看清楚。”

小玉又是一驚,下意識的攏緊衣服道:“你敢,老子是男的,就是男的,脫,脫什麽衣服。”

鳳翩還是笑:“不如這樣,要麽脫衣服,要麽你告訴我這麻繩是哪裏來的。”

小玉頭一偏,不理會她。

鳳翩笑的更歡,衝隨近的一個魏十六的心腹道:“陳將軍,你動手脫她衣服。”

陳將軍一怔,張大嘴指著自己,為難道:“我?”

“是,”鳳翩慢慢的將麻繩纏在自己手上又鬆開,道,“聽說陳將軍家中妻妾成群,最擅長此事,你可一定要脫得幹淨些。”

旁邊幾個心腹忍不住悶笑起來,陳將軍回頭看看魏十六,魏十六摸著鼻子沒有說話,這顯然是讓他隨了鳳翩的意,他又看看鳳翩再看看嚇得臉色蒼白的小玉,畢竟也不是傻子,心想若那真是女娃,那鳳大人定是想嚇嚇她,最多到脫得差不多時住手便是了,但下手一定要狠些,這樣才能逼她說出真相。

於是陳將軍便很配合的換上了一臉的凶狠,往兩手裏吐了口唾沫,搓著手上去了。

小玉往後直躲,陳將軍一把就將她拎起,伸手就去扯她的衣領,小玉死命的護住自己的衣領,陳將軍便放棄戰場直接去扯她的褲子,這回小玉再也忍不住“哇”的一聲大哭。

帳中幾人看得側目,心想這陳將軍耍流氓倒是很有天份,同時卻聽道小玉尖叫著道:“我說,我全說,住手,住手啊。”

陳將軍這才鬆開她,籲了口氣退到一旁。

“那你就說說看這麻繩的來曆。”鳳翩道。

小玉還沒緩過勁了,拚命的哭,半晌才平複下來,道:“那麻繩是一本書上的訂書繩,厚厚的一本,用這條麻繩裝訂著。”

“什麽書?”

“我不識字,不知道叫什麽名字。”

“那你可認識劉溫之?”

小玉怔了怔,搖頭道:“不認識。”

鳳翩唇角一揚,衝一旁的陳將軍道:“陳將軍又該你上場了。”

陳將軍相當配合的道:“好。”說著挽著袖子又要上。”

小玉小臉一白,馬上道:“認識,認識的,是小人記錯了,”她停了停,吞了口口水道,“少爺,不,劉溫之是我原來的主子,他是前朝劉氏的子孫,小人一家被賜劉姓,世代為奴。”

“你說的那本書是不是叫《食鬼錄》?”

“是。”

“他是怎麽得來的?”

“是劉溫之祖上傳下來的,一直稱其為天書,想有朝一日以它來匡複大業,但一直不知其使用之法,到劉溫之這一代就隻剩這一冊書,他自己已經淪為乞丐,再他未發跡之前,我與他就一直在京城的南市討飯過活。”

鳳翩凝著眉:“那他又如何會使用此書的?”

問到這個問題時,小玉的臉色明顯又蒼白了許多,似想起什麽可怕的事,人往後縮了縮,半晌才回過神,結結巴巴的說道,“劉溫之原本是個軟弱卻善良的人,他整日想複國,卻連街上那些比他小的乞丐都欺負他,總要我擋在麵前保護他,有一日,我們兩人被打得遍體麟傷,又有兩天沒有吃飯,動彈不得的躺在破廟裏,劉溫之邊哭邊說複國無望,自己對不起劉氏宗親,一怒之下撕了那本《食鬼錄》,自己一頭撞向破廟的牆上,也不知是死是活,小人正要去看,外麵忽然風雨大作,電閃雷鳴,那本被撕碎的書中竟然冒出一股黑氣來,將劉溫之整個人包住,我嚇得癱在了地上,眼看著那股黑氣全都進了劉溫之的身體,半刻不到他便直挺挺的站起來,我叫他,他也不回,直接出了破廟,不知去向,那些被撕碎的書頁不見了蹤影,隻有這段裝訂書的麻繩還留在那裏,”她說完,整個人都在發抖,顯然當時情形定是恐怖異常,然而她的話還沒完,又繼續抖著聲音道,“小人也不知出於什麽原因帶走了那根麻繩,本是要追上劉溫之的,但他卻失了行蹤,而之後小人也發現了這根麻繩的妙用,似隻要有人欺負小人,小人一抬手,那欺負我的人便會被反彈回去,重的甚至會丟了性命,但小人因此也夜夜惡夢不斷,都是劉溫之變成厲鬼的樣了想取回那條麻繩,小人害怕才躲在十六王爺的軍營。”他說的結結巴巴,末了還看了鳳翩手中的麻繩一眼,顯然很是留戀。

鳳翩卻將那麻繩放進自己懷中,轉身對魏十六道:“我正好缺個丫頭,這孩子我要了。”

魏十六點點頭,知道鳳翩的好意,被揭了身份的女孩子又怎麽能再讓她與軍中那幫男人混在一起,他衝小玉道:“回去將自己洗洗幹淨,回複了女兒裝,到鳳大人的帳中聽命吧。”

小玉還在惦記著那根麻繩,跪著不肯走,魏十六向陳將軍揮了揮手,陳將軍咂咂嘴,心想怎麽又是自己,卻也不敢怠慢,抓著小玉出去了。

鳳翩這才又拿出麻繩掂在手中。

魏十六走上前道:“如何?”

鳳翩沉吟了片刻道:“若小玉所言是真,劉溫之很可能不是原來的劉溫之,那《食鬼錄》被帶到人間千年,受劉家人供奉,多少會有古怪,這段麻繩正是它的封印,劉溫之撕碎了《食鬼錄》碰巧破了封印,裏麵的古怪便附在了劉溫之身上。”

“你說那冊書成了精?”

“很有可能,這就是為什麽以劉溫之一屆凡人使用《食鬼錄》會有這麽大的威力。”

“那這根繩子是否可以將它再次封印?”

“或許可行,小玉說經常會夢到劉溫之問她討這根麻繩,顯然這根繩子對劉溫之很重要,但以他能力,找到小玉奪回繩子並非難事,他卻未有行動,可能同時也忌憚著這繩子。”鳳翩仔細的看那段繩子,看上去真的隻是很普通的麻繩,但每股中似隱隱閃著五彩的光,顯出他的不凡。

她回身,將那段麻繩遞給魏十六。

魏十六一怔,沒有接,道:“給我做什麽?”

鳳翩道:“王爺畢竟也是凡人,劉溫之來攻,至少厲害的東西防身,這繩子不就是一件?”

魏十六失笑,看著那繩子道:“自一個女娃中手搶來,自己戴上,我魏十六還做不出這種事。”

鳳翩也笑,拉了魏十六的手過來,想替他係上,口中道:“若別人有閑話,你大可說是我搶來,又迫不及待的拍你馬屁,送你的。”

看她笑容,魏十六隻覺得心裏舒暢,縮回手道:“我不需這東西,若你想拍馬屁,最多你多教我幾招防身咒,”他將鳳翩遞來的手抓住,道,“一軍之將,若搞這樣的特殊,我何以治軍,何以讓眾將聽令?鳳翩,你不如拿著它想想怎樣才可以再次封印《食鬼錄》”

他說的認真,聲音輕柔並不嚴厲,但鳳翩聽來卻覺得字字千金,她點了點頭,縮回手,將繩子塞進懷中,另一隻手兩指點在魏十六的額頭,道:“你不想搞特殊,但我卻不想讓你死,我送你一段護身咒,遇險時隻要喚我的名字,便會有隻五彩的鳳凰來救你,那隻是幻象,卻可以替你抵擋厲害的法術,助你逃脫。”

她閉上眼輕輕的念著一段咒語,魏十六隻覺得眉心發熱,睜眼去看鳳翩的臉,或明或暗,如此近,卻似乎又很遠,他幾乎又想伸手來將她擁入懷中,但卻生生忍住了,手中袖中握成了拳,動也不動的等鳳翩念完整段咒,然後微微一笑,輕聲道:“謝了。”

戰火連連,魏十六的大軍一鼓作氣收複被劉溫之攻占的失地,大軍兵臨陳海關,準備與劉溫之的大軍決一死戰。

之前幾戰劉溫之一直閉而不出,沒有動用任何《食鬼錄》上的咒語,如同憑空消失一般,但越是如此,越有山雨欲來之感,魏十六更是讓人加強警戒,各將士勤練鳳翩教的防身咒與禦敵術。

還未到冬季,外麵飄起雪花來,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小玉端了熱水來讓鳳翩洗漱,毫無意外的看到鳳翩擰幹了毛巾先給睡得昏沉沉的那個漂亮男人擦臉。那男人似乎身體極弱,總是躲在帳中睡覺,鳳翩待他極上心,有吃的端來總是讓他先吃,好幾次還是親自做了飯菜給他,這般悉心照料,那男人卻不見好轉。

魏祁月裹著那張虎皮睡得迷迷糊糊,臉上忽來的暖意讓他醒過來,睜開眼看到鳳翩的臉,他笑了笑,抬手握住鳳翩的手道:“我自己來。”

鳳翩脫手讓他自己擦臉,看他確實瘦得厲害,忍不住又心疼起來,在他旁邊坐下道:“晚上想吃什麽?我給你做。”

魏祁月其實並沒有什麽胃口,怕鳳翩擔心,便道:“想吃你煮的粥。”

鳳翩道:“用我醃製的兔肉下菜如何?”

魏祁月笑道:“你這樣說,我現在就覺得餓了,”他扶著旁邊的矮桌站起來,側耳聽了聽,道,“外麵是不是下雪了?”

鳳翩道,“想看雪嗎?”

外麵雪片鵝毛般大小,地上已經積了厚厚的一層,魏祁月踩在雪上,看著滿天飛雪,鳳翩將虎皮蓋在他身上,他抓住鳳翩的手藏在自己的懷中,鳳翩便站在他身邊與他一起看雪。

雪片滿天,遠處幾堆篝火,士兵們正圍在一起烤火,魏十六披著黑色的披風與幾個心腹不知在說些什麽,篝火將魏十六英挺的臉鍍上了一層淡淡的紅色,看上去更加英俊挺拔。不知是不是有人提醒,他抬起頭,往鳳翩這邊看過來,因為天還未暗,他將兩人瞧得清楚,卻隻在魏祁月身上停了停,然後將視線停在鳳翩的身上。

鳳翩輕輕的衝他點了點頭,便聽到旁邊的魏祁月咳了咳,有些賭氣的說道:“我冷得很,要回帳去,你扶我。”

鳳翩輕笑,道:“你不要過去與他打個招呼嗎?”

“不要,”魏祁月道,同時拉住鳳翩道,“你也不可去打招呼,我沒力氣,你得扶著我。”說著整個人靠在鳳翩身上。

他完全是孩子氣的反應,鳳翩隻是笑,順著他,扶了進帳。

帳裏暖了很多,魏祁月站了一會兒,確實有些疲累,想到方才魏十六一身戎裝,英武非常,而自己,隻是個站一會兒便沒了力氣,心中隻覺得泄氣,若真開戰,劉溫之率眾惡鬼攻來,自己隻能是個累贅。

是不是自己太固執自私了?就算鳳翩真是鳳嫣,現在的鳳翩卻什麽都記不得了,若真分成兩個人,與他糾纏不休的鳳嫣早不複存了,重生的鳳翩,自己又憑什麽霸著不放?或許她並不喜歡他,或許她更喜歡英武的魏十六,自己一個廢人夾在中間又算什麽,偏要用現在的病弱來換鳳翩的百依百順嗎?

他有些站不住,緩緩的靠在**,看著身邊的鳳翩,低低道:“翩翩,你覺得魏十六如何?”

鳳翩正想出去替他煮粥,聽到他的話回頭看著他道:“不錯,是凡人中的上品。”

魏祁月聽他這麽答,愣了愣,隨即咬牙道:“我不是問這個。”

“那你想問什麽?”

魏祁月遲疑了一下,道:“他對你似乎很上心,若沒有我,”他停了停,才繼續道,“若沒有我,你會喜歡他嗎?”

鳳翩在他旁邊坐下,拿了玉笛在袖子上擦了擦:“一個你已經夠麻煩了,我沒空再惹什麽凡間的事,喜歡他做什麽?”

魏祁月心裏本是帶了些內疚和糾結的,聽她這樣說,心裏一下歡喜起來,但想到她前半句話,口中咕噥道:“我果真是很麻煩嗎?”

“麻煩,麻煩的很。”

魏祁月卻笑了:“能做你的麻煩也是件不容易的事,算起來我也是等了三百年你才承認的,何況,麻煩也不會麻煩你很久。”

他後麵半句似乎話裏有話,鳳翩怔了怔,卻沒有問,兩人靜靜的坐著,魏祁月抓過鳳翩的手,鳳翩順著他的意靠在他身上,難得的溫順,軟軟的頭發貼著魏祁月的唇角,魏祁月親了親,伸手將她擁在懷中,在她耳邊道:“你不用去煮粥,我現在不想吃,陪我睡會兒可好?”

兩人在**躺上,仍是魏祁月抱著鳳翩的姿勢,鳳翩聽著魏祁月的心跳聲,伸手回抱住他,魏祁月的呼吸漸漸平穩,少了魂魄的人總是嗜睡,她知道他又睡過去了,右眼在一陣陣的發痛,那是因為右眼對佛界幽曇的供養根本不夠補償魏祁月逐漸變弱的魂魄。

她小心的自魏祁月的懷中掙脫,看到他熟睡的臉,最近她總是喜歡盯著他的睡顏發呆,漸漸地有些留戀了。

也許,隻是下半輩子還不夠吧。

她看了半晌,自眼中取出那株發了芽的幽曇,答應魏祁月不再以魂養魂後,它就沒有再長大過,偶爾再以魂養魂一次應該沒有大礙吧,至少可以讓他在這個太過寒冷的關外不至於太難熬。

她想著,將幽曇放在魏祁月的眉心,元神同時出竅,隻是還未聚神養魂,便覺得全身一窒,本來藏在她懷間的那根自小玉處得來的麻繩忽然如有生命一般的竄出,將鳳翩的整個魂魄綁住,鳳翩大驚,運力相拚,卻已來不及,元神已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