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受鬼所托
京城南。
紫華觀。
灰衣男子拾級而上,往上看石階盡頭的紫華觀紫煙嫋嫋,猶如沉在仙境中。
為什麽偏要蓋在這麽高的地方?顯得與天宮更接近還是讓那些來進香的善男信女明白祈福之路辛苦艱辛?
即使兩旁植著參天大樹,炎炎夏日,這麽長一條山道走下來,也是一身的臭汗,那幹進香祈福的人們,起初還必恭必敬,走到半山腰已原形畢露,累得直喘氣,哪還有半點恭敬的樣子?
灰衣男子擦了擦鬢角的汗,臉上仍是一派笑意,看上去絲毫不顯疲態,四周蟬鳴不斷,他在一棵大樹旁坐下,拿出水袋喝了一口,笑著看路邊經過的人。
陽光自樹縫間照進來,在他身上投影出星星點點,他歪著頭,看著不遠處行來的兩個人。
其中一人一身白衣,二十多歲的年紀,隻是普通人打扮,卻掩不去一身富貴,整個人粉雕玉琢,溫潤如玉,眉目輪廓似隻有畫中才有,應是難得的美男子,卻偏覺得整個人軟弱無生氣,好好的皮相卻被這股氣質糟蹋了。
他身後那人顯然是仆人打扮,比那白衣男子小幾年,清秀異常,可能是天熱中暑的關係,臉色蒼白,遠遠的跟在白衣男子身後。
灰衣男子眼睛停在那仆人臉上,不知為何輕輕的歎了口氣,低喃了一聲“短命鬼”,然後拍拍身上的塵土,站了起來,卻不小心帶落了放在懷中的一件東西,那東西“叮”的一聲掉在台階上,又往上滾了幾級,正好落在那個白衣男子的跟前。
白衣男子腳步一頓,盯著那東西半晌,口中“咦”了一聲,彎下身撿起來,抬首看向灰衣男子:“那是你的梳子?”問的倨傲,聲音卻偏偏毫無中氣,顯不出一點氣勢,反而顯得很無禮。
灰衣男子卻毫不在意,笑道:“沒錯,是在下的。”
“哪來的?”
“撿的。”
“撿的?”白衣男子一怔,“哪裏撿的?”
“城外荒郊,亂墳旁。”
聽到亂墳旁,白衣男子的臉色立時一白,拿梳子的手也微微的顫抖,身後的仆人此時已經跟上來,看到白衣男子手中的梳子驚叫了一聲,道:“那不是主子爺您賜給……。”後麵半句在看到灰衣男子時急忙住口。
白衣男子的臉越發蒼白,卻已穩住心神,將梳子遞還給灰衣男子,一聲不吭的越過他,沿著石階往上攀去,行得很遠,才聽到他一聲沉悶的歎氣聲。
灰衣男子看著他的背影,發了一會愣,也繼續拾級而上。
山頂。
暑氣全消,紫檀香氣溢滿整座山頂,灰衣男子沒有走大門,而是直接沿山路繞到後門,與守門的小道打了聲招呼,但進了觀中。
後院遠沒有前麵大廳熱鬧,幾棵古樹遮天蔽日,隻在院中留了一方天空,照亮了整個小院,一位道人拿著掃帚坐在台階上曬太陽,即使山頂的溫度要比山下低很多,但曬太陽還是有些誇張,而他似乎一點也不覺得熱,正低著頭很有興趣的看著地上的螞蟻搬家,他周身有好幾隻蝴蝶圍著他轉著,時而停在他高高盤起的髻上。
“罪過,罪過,毀了你們的家,要你們搬走,過意不去啊。”他神神叨叨的念著,聲音清越如泉水般,完全沒有注意已走到跟前的灰衣男子。
“花花,你還是這般招峰引蝶。”灰衣男子笑了笑,直接坐在道人的旁邊。
那道人這才抬起頭,露出一張如花般美麗的臉,陽光照在他臉上,氳出淡淡的瑩光,皮膚如透明一般,尤其一雙眼竟是金色的,似有淡淡的光華自眸中散出。
灰衣男子隻看了一眼慌忙別過頭去,道:“花花,收起你的法力,不然被你勾了魂去。”
果然,那道人神情一斂,金眸轉眼變為墨色,近乎透明的皮膚也恢複平常男子的膚色,如花美麗的容顏頓時散去,卻是另一副出塵的容貌,而本來在他四周飛舞的蝴蝶也漸漸飛走了。
“我不過是看著太陽不錯,運一輪法力,卻把你嚇成這樣,”道人咧嘴笑了笑,整個人躺在台階上,媚眼看著灰衣男子,“不過,被我勾了魂不好嗎?”說著伸手在他的下巴上勾了一下。
灰衣男子拍開道人的手,同道人一般,與他一起躺在台階上,兩人望著頭頂的太陽,似乎隻要一伸手,那個金光閃耀的光點就會握在自己手中。
“我是有家回不得,你這般來去自如,卻偏還要在這人世間消磨時光嗎?”灰衣男子微微的眯起眼,看著太陽的方向道。
“人間不是很好?曬曬太陽,掃掃地,清閑的很。”道人閉上眼不以為意。
“家裏有家人等你。”
“我的家人就在這裏。”
古樹上的蟬漫不經心的叫著。
很久灰衣男子歎了口氣,“你還是忘不了鳳嫣姐姐。“
道人不答話,閉著眼似乎已經在這炎炎夏日下睡著,灰衣男子偏頭看他,他閉著眼巍然不動。
灰衣男子歎了口氣,轉頭又去看頭頂的太陽:“如果鳳嫣姐姐還活著,她可能已經將你勸回家了,從來,你就隻聽她的。”
“你來就是跟我聊這些事的嗎?”道人終於睜開眼,坐起身,晶亮的眼慍怒的看向他。
灰衣男子嘴一抿,笑道:“原來你沒睡著,我原本隻是自言自語的。”
道人也笑了,眼睛卻慢慢變成金色,灰衣男子忙用手遮住眼,道:“花花,你用這招,我翻臉。”
道人收回法力,撿起地上的掃帚站起來伸了個懶腰,然後看向灰衣男子:“你又要如何,難道像我一樣在人間閑逛?”
灰衣男子一笑,學道人的話道:“人間不是很好,曬曬太陽,與你聊聊天,悠閑的很。”
“那麽他呢?還沒找到蹤影?”
灰衣男子垂眸,道:“我這不在找嗎?”
道人瞪他一眼:“你也隻有知道他丟了才會來找,不然你現在一定還在你那個破屋裏悠閑,隨他一世世投胎轉世,哪有空出來找他?”
灰衣男子被說中心事,也不否認:“他投胎前說要再投個皇孫貴族,所以,我來京城看看。”
道人眼一眯:“你真的一點也感應不到他?”
灰衣男子手一攤:“一點也沒有。”
道人立在院中,闔指算了半晌,皺眉道:“果然古怪,竟一點蹤跡都沒有,會不會並不在人間?”
灰衣男子搖頭:“我去不了的地方,他怎麽可能去得了?必定在這世間某處。”
道人哼了哼,低頭掃地,塵土飛揚間,道:“早知如此,你當時就該把他吞了才是。“
灰衣男子依然自後門出來,還未到前門,卻見不遠處一個人倒在路邊,莫非是中暑了?
走近時,一條淡色人影已經自那人身上飄出來,浮在空中。
是死了。
他蹲下身,翻過地上的屍身,胸口中了一刀,正是致命傷,再看那人的臉,不由怔了怔,早知他短命,卻沒想到死這麽快。
也罷不管他,自會有黑白無常來收他的魂,他拍拍手,站起身,準備離開。
“這位先生。“那魂卻跟了上來。
他停住,看向他。
“這位先生,您全身金光護體,小人知道您非凡人,能看得見小人,既然能在這裏遇到先生,那是有緣,小人有事托付先生,求先生幫忙。“那魂朝他跪了下來。
灰衣男子皺了皺眉,沒有答話。
“有人要殺我家主子,小人求你護他周全,隻要先生肯答應,小人再投胎時一定當牛作馬來報答先生。“那魂不管他應不應,不停的磕著頭,不住求著。
算是難得的忠仆,自己方死,大多鬼魂都會先為自己傷心一番,哪還顧得了凡世的事,此魂竟還想護主,灰衣男子微微動容,一笑道:“你叫什麽名字?“
“小人青冥。”
“生死有命,青冥,不過我答應你,至少護他安全到家。“
“謝謝,先生。“那魂還在磕頭。
灰衣男子看了他一會兒,點了道符替他遮住頭頂的毒日,然後任他在那邊磕頭,轉身往前門而去。
“青冥,死奴才,你給我滾出來。”才到前門,方才上山時在山路上遇見的白衣男子已經進完香出來,本來顯得軟弱的表情此時帶著惱怒。
灰衣男子在不遠處看了會兒,看那白衣男子終於找不到那個叫青冥的仆人,負手一個人下山而去。
他想了想,自懷間摸出一根七彩羽毛來,口中念念有詞,轉眼,那羽毛幻化成無數亮點,將他全身包圍,不多時,光點暗去,他竟已變成了青冥的模樣,然後快步跟了過去。
“主子爺,您叫小人?“他快步追上前麵的白衣男子,躬著身叫道。
白衣男子聽到聲音,回頭看到身後的“青冥“,哼了哼,道:”你眼裏還有我這個主子爺嗎?叫你在門口等,你又跑去哪裏?“
“青冥“憨笑:”今天肚子不舒服,去上了次茅廁。“
白衣男子又哼了一聲,卻不再說什麽,自顧自的往前。
紫華觀香火一向鼎盛,此時山道上也是人來人往,應該並不是動手殺人的好時機,“青冥“跟在白衣男子身後,眼睛還是偶爾看一眼路邊灌木間是否有人埋伏,不知不覺,兩人已快到山下了。
“青冥,方才本王抽了個下下簽,簽上說,凶多吉少,本王擔心此次出征,本王可能有去無回了。”白衣男子慢下腳步,與”青冥“拉近了距離才輕聲說,臉上眉頭緊鎖,似有憂愁滿腹。
本王?出征?
“青冥“愣了愣,抬頭去看眼前的白衣男子,隻著普通人服裝,卻掩不去全身富貴,不想竟是位王爺。
“本王擔心,若本王死在戰場,下一步他們也一定不會放過父王,到時我們父子要在九泉相見了。“那白衣男子竟越說越愁,眼中已含著淚花。
“青冥”的嘴角不自覺的往上揚起,真是個懦弱的男人,抽了個下下簽愁成這樣,還好白衣男子並沒有看到他的表情,繼續道:“青冥,要不,我們這次出來就不要回宮了,我們逃出京城去,找個他們找不到的地方躲起來,至少這樣不會死於非命。”
他說完似下好決心往前快走了幾步,卻又忽然的停下:“不行,不行,若真逃了出去,我們並無一技之長,要靠什麽生活?還有宮中的父王又要如何?難道不管他死活?”
真是前怕狼後怕虎,“青冥”立在他身後,已經有些無語了,卻也不理會他的糾結,抬頭看了看天,衝白衣男子道:“主子爺,天色不早,我們還是快些下山去吧。”把他安全送到家,自己的任務就完成了,也不用看他在那邊哀愁感歎。
下山時,一輛馬車已經等在山腳下。
“主子爺。”滿臉胡子的車夫迎上來,看到跟在後麵的“青冥”時表情卻是一變。
白衣男子“嗯”了一聲,沒精打彩的讓車夫扶進馬車,“青冥”與那車夫坐在車外,車夫鞭一揚,馬車沿著石路往前而去。
車行的平穩,漸漸繁華,應該正是往市中心而去,一路並沒有什麽歹人,似乎風平浪靜,難道那些人隻是為了殺個小小的仆人?
“青冥”看著兩邊街景,想著方才聽那白衣男子說:出征,而他又是王爺,最近這京城最大的新聞,就是十六王爺魏延風要與剛立的太子魏祁月一起出征東遼,白衣男子口口聲聲說“父王”,難道他竟是當今太子?
是不是有些太懦弱了?
他默默地想著,迎麵吹來的熱浪讓他有些昏昏欲睡,而馬車原本是照著大路筆直向前行駛,此時車夫扯動馬韁朝旁邊的小路駛去。
皇宮是往那條路嗎?他一怔,同時一柄尖銳的東西已經頂在他的腰間,他低頭去看,卻是一柄明晃晃的匕首,被車夫的袖管半遮著。
“不許出聲,不然殺了你。”車夫此時麵露凶相,衝他低聲道。
他點點頭,眼看著車駛進少人路過的小路。
是不是現在就動手,將那車夫趕下車,然後送那位太子回宮?情況很緊急,但他卻並不怎麽著急,猶豫著那車夫若被趕下車,這車要怎麽停下來?自己並不會趕馬車啊。
正猶豫,那馬車又拐了個彎,而那車夫手中的匕首忽然刺了過來,也不看有沒有刺中他,一隻腳同時抬起,在他沒反應過來前,將他踹下車去,另一隻手一揚馬鞭,馬車飛快的往小路深處衝去。
“青冥”跌下馬車,在地上滾了幾下才停住,站起身時幾段彩色的羽毛飄落在地上,閃了閃,便不見蹤影了,他並不是不死身,當然會受傷,幸虧剛才為了變成青冥的模樣,有彩羽護體,不然那刀就真的刺傷他了。
怪不得花花說人比鬼可怕,他一向捉鬼吞鬼,卻極少與人打交道,現在看來是真的。
馬車早已走遠,現在要怎麽辦?
抬手看了眼手中的布條,那是自己被踢下車時反射性想抓住東西,自那車夫身上扯下來的。
他看了下四周無人,將那布條握在手心,閉眼輕輕的念訣。
那輛飛奔的馬車又出現在眼前,此時已停了下來,車夫下了車,將嚇得失了人色的太子扯下車,直接扛起,進了旁邊的一個小院,將視線微微往上,上麵的匾上寫著“蘭院”兩字。
他睜開眼,看來,得找到那個叫“蘭院”的地方。
他極少與人打交道,人命由天,他從不介入,這是有道之人與仙家必須遵守的法則,可沒想到他隻是答應了一個鬼的請求,現在卻不得不去救一個人,早知道沒那麽簡單,自己一開始就不要答應的。
他望了望天,然後依著方才馬車消失的方向,慢慢的走進去。
找了半天,問了許多人,轉了很多個彎,“蘭院”終於就在眼前了,而此時天色也已經黑了。
也怪他,走得不緊不慢,又順便吃了個街邊買的油餅,此時月已升起了。
他不會穿牆術,便隻好翻牆,人深吸了口氣,輕輕一躍,輕巧的躍入了院中,看院中陳設,隻是普通人家,裏麵的屋亮著燈,他輕聲移到屋邊,自微啟的窗子往裏麵看,那太子爺被捆住了手腳堵住了嘴,而方才的車夫與其他幾個人正圍在一起喝酒。
他看了眼閃動的燭火,自懷中摸了摸,摸出一個小瓶,他將小瓶瓶口打開,對著窗口往裏一吹,無數粉末揚起,化成好幾隻小小的半透明飛蟲,那飛蟲看到燭火直接朝燭火撲去,不一會兒,屋裏揚起一股淡香,而那幾個人包括太子已經倒地昏睡過去。
他這才進屋,依然不緊不慢的走到太子跟前,彎下身對著他的鼻端一抹,那太子立即便醒了。
看到他,太子竟是眼淚汪汪。
他歎了口氣,鬆開綁著他的繩子和堵他嘴的帕子,太子當即大哭,抱住他道:“青冥,你怎麽才來,嚇死本王了。“
他的臉抽搐了一下,推開他道:“你別作聲,不然把其他人引來。“
太子果然馬上住嘴,兩滴晶瑩的淚還掛在臉上。
兩人正要出屋,卻聽到外院破門之聲。
“是不是被發現了?“太子用力的抓住他的手。
未等他答,一隊人馬衝進來,為首一人看到還坐在地上的太子,單膝跪地:“臣救駕來遲,太子受驚了。“
“蕭將軍?“太子爬起來,盯著跪在地上滿臉胡子的男人,“青冥”以為他也會撲過去抱住他哭,沒想到他臉色忽然大變,恍然大悟的樣子,手指顫抖著指向那個被稱為蕭將軍的男人,“我知道,這又是你們的計謀,是不是十六王叔先讓人綁了我,又讓你來救我?好拉攏我,對他心存感激,是不是?”
蕭將軍一怔,道:“太子冤枉王爺了,確實是王爺派臣前來,但與綁駕你的事無關啊。”
“那你們怎麽這麽快就找到這裏?”
“是王爺料事如神。”
“狗屁,”太子氣得發抖,粗言也自口中爆了出來,回身衝“青冥”道“青冥,我們走。”
“青冥”應了一聲,正要隨他出去,遠遠卻聽到有人道:“太子你這樣就冤枉你十六叔了。”
那聲音顯然是笑著說的,卻偏偏帶著淡淡的冷意,讓人心頭一緊,“青冥”尋聲看過去,一個紫袍男子長身而立,他自稱十六,那應該就是十六王爺,魏延風,魏十六了,雖然是太子的皇叔,卻不過隻比太子虛長了幾歲而已,魏家子孫都長得頗高,那太子雖軟弱,長得卻不矮,此時眼前的男子站在身後那幹隨從之前更有種鶴立雞群的感覺,而他隻是平常人打扮,僅用一根碧色玉簪將頭發束成髻,眉眼濃黑如墨,眼睛亮得驚人,似乎一眼就能洞穿人心,挺鼻薄唇,唇角還帶著一絲傲慢之色,果真不可一世,然而唇角往上卻偏偏有一顆小小的痣,將唇角的傲慢之氣勾柔,看上去又不那麽高高在上了。
都是魏家子孫,又都是難得的美男子,然而在氣勢上顯然天壤之別。
“青冥”回頭看了一眼被眼前那個男子壓得氣勢全無的太子,在心底歎了口氣。聽說此人三歲認字,六歲成詩,京城無人不知的神童,卻原來長成這樣。
然而世人除了知道他是天才,還有一點應該並不知道,那就是心狠手辣,“青冥”記得清楚,那晚通過梳子看到的情境,用毒酒殺人的玄衣男子便是他了,當時可連眼都沒眨一下。
他看著魏十六,不動聲色的盯著他嘴角的痣,竟覺得有些熟悉,想起自己要尋找的“他”,還是鬼的時候,嘴角也有一顆痣。
難道是他?
“我怎敢冤枉十六皇叔,隻是皇叔來得未免太快了。”身旁的太子冷哼。
“確實快了些,因為本王本就得了些風聲,自然來的迅速。”魏十六並不爭辯,也許感覺到有人一直盯著他,說話時,視線不動聲色的看了眼太子身旁的“青冥”,停了一會兒才慢慢轉開。
“那你是承認了?”太子道。
魏十六隻是笑,低下頭輕輕的理了理腰間玉佩上的流蘇,半晌不說話。
太子果然沉不住氣,上前一步道:“好啊,你是默認了,看我明日不向父王告狀。”
“告了又能怎樣?”魏十六卻抬起頭微笑反問。
“你?”太子怔住。
“你清楚你的處境,說告狀又能唬得了誰?”他緩緩的向太子走近幾步,“綁你又派人救你,我魏十六是不會做那麽多此一舉的事,而我為何救你?想想看吧,侄兒,若你出事,你父王我皇兄又沒其他子嗣,等他駕崩,按長幼有序,先得益的會是誰?”他說話間總是淡笑著,然後隻是看著,心頭的寒意卻更濃。
太子看著他的臉,經他這麽一提,眸光閃了閃,顯然是明白了,卻隻是張了張嘴,不發一言。
“所以,我跟他不同,他要殺你,我卻要保你,你懂嗎?”修長的手放在太子的肩頭拍了拍,很有長輩的架勢,然而同時,眼睛不知為何又看向身旁的“青冥”,眼波流轉,讓人捉摸不透,
“送太子回宮吧。”等到收回手,他轉身冷冷地衝還跪在地上的蕭將軍吩咐。
太子被帶著出去,“青冥”跟在身後,快走出“蘭院”時,身後的魏十六忽然道:“後天出征,太子切勿再外出了,以免途增麻煩,我會派人在太子府外時刻保護的。”
這明顯是軟禁,太子腳步一頓,臉上已經青筋綻出,卻咬牙不發作,沉默的出了“蘭院”。
馬車由一隊人馬護著回了太子府,“青冥”坐在車外,看著頭頂的月色,又想起魏十六嘴角的痣。
是不是他呢?
他確定不了,回身自車簾的縫隙裏看垂著頭坐在裏麵的太子爺,也許,可以多待一段時間,反正來京城也是為了找“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