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才啊,人才!

蕭清影從方儲宮出來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在銀花樹下,用帕子蓋著臉睡得正得的青顏。輕著步子走近她,挑開臉上的帕子伸手探了探鼻息,感覺到青顏鼻息平穩蕭清影似是鬆了口氣,搖她的肩欲喚醒她。

“這葉子好漂亮,別跟我搶。”青顏一側身抱著銀花樹幹嘟喃一句,然後又砸著嘴繼續睡。

“走了,該回了。”蕭清影蹲下身子去拉她的胳膊。

“葉子……漂亮。”青顏動了動胳膊,依舊閉眼抱著樹幹不放。

“你真那麽喜歡這樹葉?”蕭清影笑著勾起手指在青顏臉上撓了撓。

青顏怕癢,將頭在樹上蹭了蹭避開蕭清影的手指,抽著鼻頭嗯了一聲。

蕭清影盯著青顏的睡樣微有一刻猶豫然後露齒笑了,將原本勾在她側臉的手摸到她的臉上捏了捏,道:“好,即是你喜歡,我便取給你。”

未及言罷,蕭清影迅速一拂袖,整個身形急速拔起樹枝間一個起落,一枝銀花樹丫就折了在手裏。

兩個守在旁邊的天兵隻覺得眼前青影一閃,看著蕭清影的身形起落,將嘴張的足可以吞下整個鴨蛋,然後又像是被踩尾巴一樣煞白著張臉跑了過來,直盯著那隻折下來的銀花樹丫瞪眼,”蓬萊君,這是銀花樹,您……您怎麽能說折就折呢,這怎麽能折呢……。”

蕭清影笑著瞧了瞧那樹丫斜看著兩個天兵,一臉無辜天真道:“喏,我已經折了,怎麽辦?”

兩天兵立馬猶如被雷劈過,天兵甲臉一灰白把眉頭倒的極為難看,道:“蓬萊君又不是不知道這銀花樹是神樹,帝君讓我們看守在此,眼下你為了一個小妖……”

蕭清影也不等那天兵將所謂利害說完順手取下係在腰間的五孔玉簫丟給天兵,撚著樹丫重新蹲下身子把枝丫放進青顏的手裏,將她從地上打橫抱起,道:“我並非是有心為難你們,不過現在我已經折了。你們拿著這個去見東華帝,就說這樹是我折的有什麽直接來我便是。”

說到此處蕭清影略有一停,一改平日玩世不恭的模樣,目光清明冷峻轉對那兩個天兵道:“還有,你們也親見了,此事是本君一已所為,與這個小妖有半點幹係。”

言罷,蕭清影抱著青顏引雲而去,兀自留下兩個滿目驚詫的天兵。

飛在雲頭,青顏暗自握緊了手裏的銀花樹丫,頭靠著蕭清影的胸口隱隱有聽到心跳的聲音,感覺有什麽東西欲從眼中溢出來又趕緊強咽了回去。想讓蕭清影放下自己飛的輕鬆些,不過此時元神大耗的她連睜開眼皮兒的力氣都沒有,最後隻能摸索著將搭在蕭清影腰上的手圍緊了些。

“好仙會有好報的。”

“笨妖,真是個笨妖。”蕭清影附首一笑,淡淡的話被風吹散在青天白雲之上。

青顏是在三更天醒過來的,蕭清影已經不在身邊,青顏摸索著從**爬起來就感覺到一陣的頭暈腦漲全身也酸痛到不行,不過看到枕頭旁邊放著的一枝銀花樹丫她也覺得很值。

盤身在榻上坐穩調息了半個多時辰,流了一身的汗才終於感覺好了些,看外麵天色正暗,青顏從懷裏掏出一隻琉璃瓶,瓶裏瑩亮的**散發著閃著銀色的光潤,這是今天她化成幻身從天界花苑取來的玉花池水。

青顏引訣將銀花樹的枝丫縮小成一片竹葉大小再插進瓶內,那銀花樹葉立馬光光澤一盛,將屋子映得一片通亮。

青顏滿意地笑了笑,再取出一隻黑色的小木盒小心地放瓶子放進去,蓋上蓋子整個屋子便又恢複了黑暗。

四更天晚風急,細月如鉤,落星如棋。青顏拉了拉衣襟,有些後悔出來時沒多穿件厚實的衣服,走出竹苑熟門熟路地拐過兩道小石花徑,就到了藏卷閣後麵的雲階下。抬頭望去,上麵的明辰宮隻剩下一個模糊的影子卻依舊雄宏壯,與明辰宮遙遙相望的葳茯山如一處冰雕雪徹的絕色女子,淩空在夜中空發著晶白的光芒。

青顏並沒有雲階朝上走,而是沿著雲階下正的精石開始找,一路找了半個多時辰青顏終於在一處大大的凸石下麵找一了一個小水坑,裏麵盛著半池清洌的水,還不斷有細流正從上麵的石縫間滲下來。

這是從明辰宮上麵流下來的雪水,逆流而上就能連接到明辰宮。青顏滴了一滴血在池裏,然後將中指撚起放在唇前閉眼開始念起訣,那滴落在水裏的血迅速凝在一起變成一尾小小的紅魚,順著流水的石縫一路逆流而上直朝山頂而去。

摸約過了一盞茶功夫,青顏的額頭滲出了細密的汗水才收聲放下手,左右看了看又趕緊將那隻放著銀花樹丫的盒子拿出來,在上麵落了個避水咒之後將那盒子放進水池裏。

一切做完已經快到五更天,天色開始轉明青顏不敢久留,趕緊朝竹苑回,可沒想到剛一走上藏卷閣後麵的小路迎麵就看到了正從雲階上走下的暮玖,一身墨青色道袍,臨風俊朗。青顏微有一愣,趕緊朝回退,但已經晚了。

“誰?”暮玖模糊地看到有人影閃到了精石後麵,便冷聲喝問。

自知被發現,青顏吸了吸氣堆上憒有的笑從精石後轉出來,行禮道:“青顏見過山主。”

看清是青顏暮玖放下了警惕,負手走下階,道:“原來是你,怎麽這個時辰出現在此?”

“我……我起夜。”青顏胡亂地扯了個借口,說完又恨不得咬舌自盡。

“起夜?那怎麽到了藏卷閣來了?”暮玖有些好笑地走近青顏,見她垂首的模樣心裏莫名親切起來。

“那個……那個,玉瓊山太大月亮又太小,我走著走著就迷了路。”青顏努力圓謊。

“嗬,也是個路癡呢,和她……”暮玖被青顏的話逗笑,可說到後麵一半時想到了些事,嘎然止住,臉上的笑意也僵死。

青顏感覺到暮玖的徒然僵止,握了握手指複堆上笑,抬頭道:“山主還有早課要忙就不耽擱山主,青顏告退。”

說完,青顏衝暮玖行了禮,轉身便急步離去。走了幾步,就聽到後麵有步子聲,青顏蹙眉扭頭看到暮玖不近不遠地地跟著自己。

青顏愣了愣,以為是暮玖和自己同路,便咧著嘴笑了笑然後加快速繼續朝前走,可走了一陣再扭頭看,暮玖還是不遠不近地跟在自己後麵。

“山主,您走錯路了吧,去大殿應該是走那邊。”青顏咧嘴幹笑著指向去大殿的路。

暮玖勾動嘴角,似有一絲笑意從眼角**開,道:“我是怕你再走錯路。”

我是怕你再走錯路!這一句話隔著幾步的距離輕飄飄傳來,青顏腦裏卻瞬間有如高山擂鼓般的響徹回**,直震得她幾欲落淚。

當年他們初到玉瓊山,她老是記不住路常常走錯房間,或是走到迷林裏出不來,有一回幾個入山較早的修行者故意逗她,便使了個障眼法將他困在了一處樹林裏,她在林裏轉了大半日都走不出來,最後一個人蹲在林裏哭,是暮玖找了整整一夜才找到她,從林裏出來的時候,他們的衣服被樹枝全都劃成了條胳膊和手也摔傷了好幾處,她抱著暮玖就哭了。

第二日,暮玖知道了真相就和那幾個使法的人打了起來,暮玖當時隻有十五歲,被他們打的全身是傷鼻血流了一地,可卻還死咬著其中一人的胳膊不鬆口,要不是正好被從明辰殿下來的錦玉仙君看到,也許那次暮玖就被活活打死了。

也是因為那一次錦玉仙君才正眼看到他們,然後將他倆收到自己座下。後來,她走到哪裏暮玖便形影不離地陪她到哪裏,即便地在錦玉仙君座下修行後,玉瓊山裏的修行者見了她就畢恭畢敬叫師姐大人暮玖還是走哪都陪著她一起,每次她總笑暮玖是個跟屁蟲,暮玖就會暖暖地笑開然後拉著她的手說:我是怕你再走錯路!

如此的形影不離一直到雲卿的出現,而今再聽到這句話從暮玖嘴裏說出,青顏便不禁想起了那段年少往事,一時竟不知是喜是悲。

“山主好意青顏心領了,不過山主您日理萬機的,就不麻煩您了。”青顏陪笑著婉拒。

“再日理萬機,從這裏走到竹苑的時間還是有的。”暮玖臉上的笑意更盛,在開始變亮的晨色裏似帶出一些溫曖。

青顏不知能說什麽了,暗自絞著衣擺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走吧。”暮玖負手上前,對青顏略有一笑,然後領先朝竹苑走去。

青顏雖然心裏不願意但已無他法,隻得隔著幾步跟在暮玖後麵。

“你們櫻花類的,都喜歡迷路嗎?”走在前麵的暮玖淡淡地出聲詢問。

青顏有一愣,才醒過神似地,道:“呃,因妖而異吧,多數還是認得路的,是我比較笨。”

“她倒是不笨,可也老愛迷路,有回走到迷林裏出不來都嚇哭了。其實那路就在她背後,一扭頭就能回去了,可她就是沒想到要回頭……”暮玖的聲音依舊淡淡的不緊不慢在說著,一字一句夾著微涼的晨風傳到青顏耳裏似是不勝其寒,不止地打了個顫。

回頭?有些時候真的會忘記回頭的,但其實更多的時候並非是忘記回頭,而是無力回頭,過了便是過了,一朝之失,回首便是百年身。

“山主說的可是華衣上仙。”青顏大著膽子試問了一聲。

聞聲,走在前麵的暮玖步子一停,驀然回首,垂首跟在後麵的青顏沒料到這突然的一停,整個身子就一下子撞到了暮玖的麵前,一股熟悉的檀香味立刻撲入鼻翼,明明是甚好聞的味道青顏卻像是被熏到了一般屏息不敢嗅,怕被這味道迷了心。

“你怎麽知道她?”暮玖低頭盯著青顏,語氣冷若冰霜。

“知道什麽?我……我什麽也不知道。”青顏被突然的變故嚇著了,抬望著暮玖的麵目語言結巴起來,欲退開身子卻被暮玖一把扣住了肩。

“你怎麽知道華衣,你知道什麽?”暮玖的氣息有些亂了,直撲在青顏的麵上,青顏瞬間感覺到眼裏熱熱的。

“華衣上仙是我櫻類的佼楚,是我們櫻花類精靈的尊神,大家都知道的。”青顏顫著聲音回話,看了暮玖一眼之後便裝作害怕似地垂下了眼。

暮玖恍然回神,臉上的慌亂都落下去,半晌才澀澀一笑不再言語。

“山……山主,很在乎華衣上仙嗎?”青顏看著暮玖的神情不自覺地便問了出來,問過之後又覺得甚是不該。

暮玖對這一問愣了半晌,抬眸看了青顏,鬆開扣在她肩上的手負手轉身繼續前走,道:“她已死,此時再提,已無意義。”

青顏再沒出聲,默然隨在後麵一路穿樹過林,最終立在竹苑外的小徑上才止步。

“多謝山主相送。”青顏標準地行禮謝過。

暮玖淡然地嗯了一聲,然後轉身離去,走了數步又半側著回過了頭,微笑道:“夜色半濃的時候看你,和她真的很像。”

青顏一懵,看著暮玖沒有出聲。

暮玖輕搖了下頭,頓了一下又道:“以後別再晚上亂走了,並不是每次走錯了路都能遇到我的。”

說完,暮玖轉身離去,不消眨眼功夫,已經隱在了白蒙蒙的晨霧之中。

青顏足足在竹中立到日頭升起,陽光直射到臉上才如大夢初醒般地回神,拍著被晨霧沾濕的頭匆匆回屋睡下補覺,這一覺便直睡到了日頭偏西。

竹葉碧綠,微風和煦,青顏是在竹葉的沙沙聲中醒來的,依稀還聞到了烤肉的味道。已經足足有一天未進食的青顏立馬一陣饑腸轆轆,眼睛都沒睜就嗅著鼻子去摸索,摸了兩下什麽都沒抓到,倒是有塊香氣四溢的烤肉自己貼到了嘴邊,青顏一張嘴就狠狠咬了下去卻沒想那烤肉發出了一聲慘呼。

“哎呀。”

“烤肉兄,你忍忍,我消化的很快,很快就不痛了,回頭我吃飽了再燒紙錢去祭你。”說著,青顏張嘴就又要去咬,卻被人一把就將臉捏住了。

“還想咬,你就這麽想吃我?”

“想想想,我餓死了,都快餓不擇食了。”青顏迷著眼睛睜開伸手就又要去抓那烤肉,果真抓到了一把軟軟的肉質東西,不過好像隔了層布料,難道這年頭烤肉也興用布來包?還是烤肉已經告別裸死時代,知道時代進步了文明了要死的光鮮?

青顏帶著不解睜開眼正欲撲上前去,卻在看清眼前時猛然愣住然後瞳孔放大,狠眨了兩下眼確定自己沒有眼花之後,立馬有種欲一刀砍了手的衝動。她的手,她的手抓在了蕭清影身上,或者準確地說抓在了他胸上。

如何形容蕭清影的表情呢?那是一種豐富多彩,鬼斧神工的表情,驚,怒,羞,憤……在短短的一刹功夫裏,他的臉色一片百花齊放,姹紫嫣紅。

沉默,死寂一般的沉默!足有一隻雞從蛋裏爬出來的時間之後,蕭清影突然春光燦爛地一笑,眯著雙桃花眼伸手在青顏臉上極盡輕挑曖昧摸了一把,然後將頭微側雙手朝攤開,道:“好吧,本君倒戈卸甲,毫不反抗。”

說著,蕭清影又傾著身子朝青顏身上靠,邊靠還邊把五指挑到了束腰玉帶上,作勢欲解。

青顏先是呆了,然後如被踩了尾巴的貓,哧溜一聲從榻上跳起來,欲解除這種曖昧氣場。可有時候世界真的很奇妙,青顏的急速跳起並沒有避開蕭清影傾下來的身子,反而因為跳的過猛拌到了蕭清影的腿然後整個身子就一下子撲了過去,直直將蕭清影壓在了身下。

沉默!再一次的沉默。不過這次沒那麽久,隻是愣了一下之後蕭清影笑得一臉輝煌,眼神眯著著伸手摸上青顏的臉,道:“原來你真已經餓到迫不及待了,本君會盡量配合你的。”

蕭清影的話幾乎是貼著青顏的臉說出來,氣息全都撲進了領口裏一陣熱麻麻的,要有多曖昧就有多曖昧,青顏瞬間成了石雕。

“美人不動,那本君就再主動點了。”說著,蕭清影順勢就在青顏臉上親了一口,手也扶上了青顏的腰。

啊!青顏又如瞬間複活一般,暗叫了一聲之後連滾帶爬地從蕭清影身上翻下來,慌不擇路地一踩然後就撲嗵一聲滾到了地上。

青顏慘叫,滿眼淚汪汪扭頭一看,蕭清影正慢悠悠地從榻上支起身子,卻又沒坐起來隻是側著躺著單手支著頭,一身風流倜儻之態地看著自己,那眼神就像是把用軟刀子一下一下地在青顏身上瞟,看的她寒毛直豎。

“蓬萊君,我錯了,我真的錯了。”青顏扁著嘴,一副可憐的模樣。

“這會兒認錯到快,方才不是猴急地要吃我嗎?”蕭清影曲著修長的食指輕輕在榻沿上敲擊著,盯著青顏,臉上笑意風流。

“不……不吃了,餓死也不吃了。”青顏連連搖頭。

“餓死?青兒,我怎麽值得你餓死呢?”蕭清影說這話時要多軟有多軟,眯著一雙眼睛就差掉兩滴淚了助助興了。

青顏感覺胃抽了抽想吐點東西出來,可胃裏卻空的比臉還幹淨,隻能暗自幹嘔了兩下。

“怎麽不說話了?”

“啊?蓬萊君,您大駕到此,不知所為何事。”青顏完全沒有信心再和蕭清影比惡心的功夫,直接轉話題。

蕭清影倒也沒對青顏的轉話多介意,不緊不慢地敲著榻沿,將青顏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眼,才道:“我要回蓬萊島了。”

青顏微有一愣,然後又連堆起笑,道:“那我就祝蓬萊君一路順風。”

“你可願意隨我回去?”蕭清影慢吞吞地從榻上坐起來,順手將落在襟前的頭發甩到了背後,眼神溫淡地看著青顏,根本看不出他的所想。

青顏一聽,連連搖頭,笑道:“不了不了,蓬萊島可是仙島,我首行尚淺就不去叨擾了。”

“隻因你道行淺?”蕭清影從榻上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青顏。

“是……是!”青顏看著蕭清影的眼睛,莫明地顫了兩下音,然後低頭別開眼睛。

“我說過,你不會撒謊,你忘了嗎?”蕭清影走近青顏,蹲下身子將她的下巴挑了起來讓她與自己的眼睛對視。

青顏有些慌了,強撐著臉上的笑對上蕭清影的眼神,道:“是,蓬萊君是說過,我都記得呢。”

“你真不願意跟我走?”蕭清影盯著青顏的眼晴再次問。

青顏咬住牙,搖了搖頭。

有一刻的對持,蕭清影臉上又漸漸恢複了平日的不羈笑容,拍了拍青顏的臉之後站起身,道:“那便算了。”

說完,蕭清影負手就朝屋外走。

青顏趕緊從地上爬起來,胡亂地拍了兩把衣服上的灰,看到蕭清影出門的背影又像是突然想起什麽,趕緊跑過去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

蕭清影不解地扭頭看青顏。

“青顏一介小妖,承蒙蓬萊君不棄素日多有照顧,眼下蓬萊君要回去了,我就做桌酒菜給君上送行吧。”

“你做的東西能吃?”蕭清影將信將疑。

“能吃能吃。”青顏連連點頭。

蕭清影蹙眉,然後笑著捏了捏青顏的臉,道:“也好,即是有美人相留,本君從來不拒的。”

色坯!青顏心裏暗罵了句,然後繼續一臉笑說了句稍等之後就直朝廚房跑。

因為不在用膳的時辰廚房裏沒有人在,青顏略略翻騰了一下,把能找到的菜全都擺了出來算了算做出四五個菜還是不成問題。青顏已經有幾百年沒下過廚了,不過好在廚技這東西能邊做邊學,焦了一碟子青菜之後青顏差不多就能掌住火候。然後風風火火地做了幾道菜,溜茄子,醬燉肘子,籠蒸螃蟹,再配上一個時令青菜和一個冰糖蝦丸湯。這一桌雖然吃著也還可以但總顯得有些不倫不類,不過青顏並不計較這些,自己先在廚房吃了半碗之後才尋了個食盒裝好提著就趕緊朝回趕。

趕回去的時候天色已經變暗,屋裏點起了燈燭,推開門就看到正在燭下捉筆輕行的蕭清影。青顏看蕭清影畫的入神伸著脖子就要去看,可還沒等走近蕭清影就聽到了動靜然後對著紙張一揮手,原本畫在紙上的東西就全都隱了起來。

“小氣。”青顏暗自嘟喃了一句,將食盒放到桌上將菜一一拿出來。

“暗地裏罵我什麽呢?”蕭清影從背後扯住青顏的頭發。

青顏吃痛,但臉上卻堆著笑扭頭抓住蕭清影的胳膊,道:“哪敢哪敢,我是在說蓬萊君的好話呢。”

“哦?我最愛聽人說我好話了,大聲點說出來。”

聞言,青顏感覺自己的腦門兒似是被白光閃了一下,不過馬上恢複鎮定臉不紅心不跳地大聲道:“蓬萊君風流倜儻,人見人愛,花見花開。”

“風流倜儻我認了,人見人愛可不見得,你不就不愛我嗎?”蕭清影略悲著張臉搖頭一聲歎息出來,順便向青顏投了個幽怨的眼色。

青顏又覺得有白光閃了一下,歎服蕭清影的臉厚到了一定境界,不過臉上神色不變,笑嘻嘻地將菜擺上桌拿了筷子遞到他手上道:“蓬萊君說笑了,說笑了。”

“酒呢?”蕭清影拿著筷子看了看桌上的菜,抬頭看青顏。

玉瓊山是修行的靈山,多半修行者都會避穀不食肉食不食五穀不飲酒,不過也有些修行尚淺的還是要一日三餐,青顏自然是沒有避穀,蕭清影則是根本不在乎避穀這回事,灑肉不忌。

青顏一聽,立馬皺起了眉,道:“我隻找到了菜,並未找到酒。”

“有菜沒酒,這豈不是太監逛窯子,缺一點。”

聽著蕭清影如此形象生動的比喻青顏僵了,張了張嘴半天卻吐不出一個字。

“走,我帶你找酒去。”蕭清影招著手一把扯過青顏,還沒等青顏回神已經一頭紮進了夜色裏。

“唉?方才不是還瞧見月亮的嗎?怎麽這麽黑了。”青顏隻感覺腳下在動,眼前卻一片黑蒙蒙的伸手摸了摸什麽也抓不到。

“這個地方月亮照不進來。”蕭清影隔著黑暗應了一聲。

“啊?”青顏似是沒太明白。

“這裏是冥司地獄,月亮照不進來。”

冷汗,青顏感覺有一層冷汗流了出來,伸著手去抓蕭清影的袖子,似是要哭出來,道:“我……我知道我做的菜不太好吃可我不是故意的,我不要下地獄。蓬萊君,我以後什麽都聽你的,別把我打下地獄。我錯了,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以後都聽我的?”

“都聽都聽。”青顏連連應聲。

“那好吧,我不會把你丟到地獄去。”蕭清影甚為滿意地應了聲,然後就沒再說話。一時之間,除卻朝下墮落時衣袖發出的聲音再沒了一點動響。

“蓬……蓬萊君,你在哪?”沒了聲音青顏又害怕起來伸手著在旁邊去摸索,剛摸了兩下就被一隻手握在了掌心,溫曖的感覺在黝黑的空間裏傳入指間,曖曖的。

“怕什麽,本君不是在這裏嗎,就算是下地獄,有我在就沒誰能把你怎樣。”蕭清影對青顏的膽小似是不屑,可說起話來還是帶了絲安慰。

青顏突然不知道能說什麽,低著聲音嗯了一聲,不再言語。

約過了半盞茶的時間眼前的事物開始慢慢變亮,耳邊也開始漸漸有聲音傳來,亮光越來越盛聲音越來越近,最後眼前的一切都被暗紅色的光照亮了,耳邊的聲音也全都聽清了,隻聽到一聲一聲嘶叫,哀號淒厲,定神一看竟是到了十八層地獄的第十層。

蕭清影帶著青顏在一處黑色大石岸上站定,青顏左右一看,頓時呼吸都顫抖了兩下,石岸背後依著一座黝黑的岩石高峰,一條窄窄的山徑沿著石岸在山峰上朝左右伸展一望不到頭。而石岸之下便是一條一眼望不到邊的暗赤色河流,裏麵不停地沉浮著各類人或妖,滿目瘡疤,癃水四流,有的沒了眼睛,有了沒了鼻子,更有好多隻有半隻腦殼,裏麵的腦漿血水流了好長一段。

“別朝下看。”蕭清影伸手擋住了青顏正朝下看的眼睛。

“回……回去吧,我去找酒,找最好的酒孝敬您。”青顏一臉乞求地扯著蕭清影的袖子,聲音顫的像蚊蠅。

蕭清影拍了拍青顏的額頭,道:“這六界最好的酒就在這裏,難不成你想回頭獨自再來取一趟?”

青顏沒聽明白蕭清影的意思,但卻聽到那句‘獨自來一趟’,立馬把頭搖的撥浪鼓一樣。

“那就是了,酒這東西要放在濕氣足火氣也足的地方,平常人都喜歡把酒埋在地裏,不過那隻是表相,真論藏酒的好地方這六界之中便是再沒有比冥司地獄更好的了。”

“原來蓬萊君還會釀酒之術呢,真是多才多藝。”青顏幹巴巴地咧了下嘴討好似地接話,隻希望他一個高興就帶著自己離開這個地方。

“想當年師父迷上釀酒釀了好大一窖堆在殿裏,還抓著我們幾個徒弟沒日沒夜地跟他學釀酒,師兄們都聰明全都借口雲遊修行跑的不見影。我年紀最小跑不遠,就每日被師父盯著學釀酒,學了幾十年,每次釀出來的都被師父說是糟子酒,釀到第六十年的時候我才釀出第一壇好酒,當時把師父喝醉過去睡了三天天夜才醒。後來我又釀了兩壇出來取名雕花釀,放在這第十層的忘川河堤下麵,一壇是打算哪日我娶親時再飲的一壇是打算哪日師兄娶親時送禮用的,不過看師兄那模樣估計是不會娶妻了就把他那壇給拿出去飲了償償味道如何,要真是好的話,就再擺上幾壇進來。”蕭清影說的一臉自得,後來又止不住重重歎息一聲。

青顏看蕭清影回憶當年的痛苦模樣心裏同情了一下他,然後長長歎了一聲,瞧他現在這麽**不羈,八成就是因為他家師父逼著釀酒給折磨的不成樣,有個被禁錮的童年在他心裏留下了深深的陰影。所謂物極必反呀物極必反,唉,仙品果然要從娃娃抓起!

“走吧。”蕭清影揮開回憶轉身要朝忘川河下走,嚇得青顏一把扯住他噙著淚汪汪的眼,道:“蓬萊君,我知你童年不幸,可你現在已經是上仙了,天尊培養你多不容易,你不要想不開,這忘川不能跳呀。”

蕭清影愣了一下才明白青顏是誤會了自己,卻沒有解釋順勢扭頭笑眯眯地伸指勾了勾青顏的臉,道:“瞧你這淚流的,是否舍不得我死?”

青顏一吸鼻子連連點頭,道:“舍不得,舍不得。”說完,一把抱著蕭清影的腰號啕大哭起來,邊哭還邊道:“蓬萊君,你不能死,你死了我怎麽辦?”

蕭清影沒料到青顏真這麽見不得他死,臉上的調笑收起,一臉感動地轉身將抱在自己腰上的青顏扶正靠在自己身上,伸手仔細地去幫她拭眼淚邊拭邊哄她,道:“放心,我不會死,你這麽在乎我,我怎麽能讓我為我單相思守寡呢。”

青顏抽著鼻子趕緊搖頭。

“好了好了,我知你對我情深意重。”

青顏依舊抽著鼻子搖頭。

“要不,我將兩壇酒都取出來,回頭我娶你當蓬萊島主夫人?”

青顏依舊抽著鼻子搖頭。

“難不成你要陪我一起死?”蕭清影看著青顏,第一次覺得這個小妖意也是個情深意重的對自己竟然情深至此呀。

那廂,青顏再也聽不下去,扯著蕭清影的袖子在臉上一抹道:“其實,其實我是想說,你要是死了就帶我回去。要不,要不你先將我送回去,你再回來跳吧。”

啪!蕭清影聽到有東西碎了,跳了兩下眼皮兒之後又迅速合好。

“蓬萊君,我才活了三千年不到,我還不想死,你送我回去吧。”青顏眼巴巴地望著蕭清影。

蕭清影冷笑,伸手在青顏臉上一捏,道:“這便是你對本君的情深不舍呢,說到底還是為了自個兒,是否隻要你自己好了我是死是活都沒關係?”

青顏平日都是對蕭清影打哈哈,蕭清影對她也從來都是一幅不羈模樣,此時徒然見到蕭清影冷笑竟不敢對他的眼神,隻垂著頭半晌都沒說話。

“我算是明白了,當真是個無情的自私小妖。”蕭清影淡淡地說了一句,然後冷漠地轉身走下忘川河,但卻沒有落到水裏甚至連半點水星都沒沾到,隻見他雙腳在碰到河麵之時他腳底迅速生出一團金雲,河麵的那些厲鬼魂魄被金光所照全都遠遠散開,數丈之內河麵空無一物。

青顏確定自己是要被拋下了,絞著衣擺想喊蕭清影可張了幾下嘴也都沒敢喊出來,忤在原地又悔又惱的。

走了三步蕭清影都沒聽到青顏出聲,他又多走了一步,還是沒聽到有一點聲音,第五步踏出去尚未落實蕭清影便暗自在心裏歎了口氣,扭頭看向還立在崖邊的青顏。

“忘川下麵戾氣太重,你留在此處等我,待我取了酒再回來接你。”

青顏聞言愣了一下,明白這算是蕭清影不拋下自己,立馬喜上眉梢笑眯眯地衝著蕭清影點頭,方才的傷神之色一掃而空。

看青顏笑開,蕭清影心裏方才那點不悅也似是不見了,從身後一探便取了把練白色拂塵在手裏。飛快曲指唇邊引訣在拂塵上落下一咒,然後將拂塵拋給青顏,道:“這是去塵拂,就賞你用吧。”

青顏接過拂塵握在在手裏立馬感覺到溫和的靈氣溢滿全身,看上麵的詳和光潤就知道是件神器。如此一件神器再加上蕭清影在上麵落了一千年的修為功夫,莫說一般的小鬼小妖,就算是黑白無常來了,一道抽過去也止不準把他們抽個人仰馬翻找不著北。

“這拂塵是有口訣的,你可要記住了。”蕭清影衝正握著拂塵樂開花的青顏提醒。

青顏一聽,立馬抬頭堆著笑走到岸邊,道:“是什麽口訣,還請蓬萊君不吝賜教。”

“你猜猜。”

“呃,我是個笨妖,猜不著,蓬萊君就別為難小的吧。”

“把耳朵附過來。”蕭清影衝青顏勾了勾手指。

青顏連忙笑嗬嗬地跑過去把耳朵伸長。

蕭清影附著青顏的耳朵說了一句口訣,然後任重道遠似地拍了拍青顏的肩一路笑意地朝望川堤壩去了。而青顏卻化石般定在了原地張著可以吞鴨蛋的嘴半晌沒動,直到口水快要流出來的時候才抬袖子一擦,將去塵拂插到腰後麵,嘴裏一遍遍歎著:人才呀,人才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