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爺

1

11月1日,單身節,離全年結束還有兩個月,離明禦大學附屬高中放學還差半個小時。

教室外冷氣嗖嗖,教室內暖意融融。薄薄的紙片在女生們指間折起,遞到這桌又傳給那桌,上方教師在講課,下方學生各有所忙,紙條終於遞到目的地桌上,啪一下輕輕落在她手邊。

“皮呲……皮呲……”後方女生提醒,“慕時音……慕時音!”

筆下停頓,她好像終於聽到,卻不回頭,自然地拿起紙條。

她展開看的時候,旁邊的芝愛也在看,芝愛嗤一聲,她則將紙條安放到桌上,回幾個字,折好後平靜地遞給後桌人。

後桌的女生等不及先展開看,隻看一眼就已按捺不住興奮,輕輕“耶斯”一聲。

放學鈴響。

一出教室冷空氣便迎麵撲來,女生們上身西裝下身短裙,戴好圍脖也穿好大衣,幾人腳步在歡悅地經過半個陽台。

“去廣場新開的那家買手店怎麽樣?!”

“好呀!”

“好嗎時音?”女生轉問她。

慕時音邊走著邊與這個女生對看,女生同樣看著她——她好像不怕冷,隻在製服外多加一件薄衫,甚至沒戴圍巾,白皙的脖子全露在寒氣裏,看上去又高挑又纖瘦,走了三步後,她回:“好啊。”

紙條上是這麽說好的——放學後跟我們一起逛街吃美食吧!新同學?

就這麽定好地點,而芝愛在那一秒與時音擦肩,時音淺看她一眼,她頭也不回地繼續穿梭過這女生小團體,女生即刻回身喊:“慕芝愛!”

芝愛在轉彎口懶洋洋地停步,眯眼看向這邊來,女生問:“你去不去呀?一起去嘛!”

她不多看一眼,隻在繼續走的時候留“無聊”這麽兩個字,女生們聳肩看她走。

她同時音一樣不怕冷,單薄襯衫外隻一件皮衣就夠,長發打鬆,神情懶淡,那偏朋克的感覺好難靠近,但是真的好好看,女生回頭對時音說:“你妹妹真酷!”

……

市中心洋溢冬日氣息,商廈光線明亮,女生們說笑著時不住看向慕時音。

她這樣的女生走在人群中格外顯眼,明明是同齡吧,卻好像對這個世界知曉得比她們更多一些。她也不像其他這個年齡的高中女生那樣愛往身上帶滿叛逆的標記,襯衣整潔,微卷的長發自然地搭在肩上,袖口向上兩折至手腕,整個人清淺自然。

跟她妹妹是完全不同的女生,但跟她妹妹在一起時,又毫無衝突感。

這學期的這對轉學生,真是太吸引人了!

女生將心儀的項鏈入手,回身遞給時音:“送你!”

“我?”

“對!你是新同學,以後我們就同班,見麵禮咯。”

旁邊的女生們點頭附和,她接項鏈,女生又遞上一條同款式的:“這是給慕芝愛的!”

都接過後,她淡笑點頭:“你叫友佳?”

“恩!”

“好,謝謝你友佳。”這麽說的同時也從櫃台裏挑了四五根其他款的手鏈,女生們驚喜看她,她付完賬,依次將手鏈分遞給她們,“那麽這也是我和芝愛的見麵禮。”

“慕時音我好喜歡你這個新同學!!”友佳大笑。

而後氣氛更好了一些,大家繼續挑喜歡的物件,時音偶爾向櫥窗外看一眼,視線便停留在了一處地方。

友佳注意到,搭她肩膀問她看什麽,她不回,視線就也跟了過去。

對麵那流光輾轉的角落,香水櫃台旁的男生身段俊挺。

同樣穿著本校製服,卻陪著一個別校的女生試香水,高瘦正好,側影有型,女生不時在他耳邊說話,他斜倚著櫃台似聽非聽。

“啊,那是慕西尉,”友佳認出來,“他也是我們學校的,跟你還一個姓。”

“慕西尉在哪裏?”好像都知道他,女生們立刻聚到這邊來看,真的看清後不由討論,“他又換女朋友了……”

“恩……這次好像是茗高的女生。”

她仍舊不說話,友佳繼續講:“慕西尉他超讓人有靠近的欲望,可惜聽說是花心公子哥一個,不管多優秀的女生最後都隻有被甩的命運,太慘。”

“好難馴服的男生噢。”身旁女生接話。

“對呀聽說還跟學校女老師有瓜葛。”

“天呐,少惹為妙吧。”

“但他真的好帥!”

“他是我哥。”時音開口。

友佳回頭看她,她將雙手放袋,笑一笑:“我們一個姓。”

友佳這才驚詫地捂嘴,恍然大悟。

而那邊,被議論許久的慕西尉恰好也看過來一眼,視線落時音身上後凝聚起,抬手輕止住還在說話的女友。

***

茶餐廳。

大概是第一次跟慕西尉接觸這麽近,友佳以及女生們都顯拘謹,時音坐在他對麵的位置喝茶,他單肘搭著椅背靜靜看她,他的女友坐他身邊。

從沒有見過這麽合的氣場,慕西尉的臉型好看,發型好看,衣型好看,還帶滿身的不羈氣息,而桌對麵的慕時音一頭微卷長發自然披肩,疊腿坐著扣起下巴,跟慕西尉一碰上,果然像是一家子裏出來的。

“你妹妹真的好漂亮。”女友這麽誇了一句,他敷衍地笑了笑,時音放茶杯。

“芝愛呢。”他問。

“先回家了。”

“什麽時候說好轉來的?”

“爸爸決定的。”將肘搭上桌沿,她轉看向女生,“我喜歡你用的香水。”

這一句讚來得突然,女孩子微楞後笑意接受,看向慕西尉,他並沒接話。

時音之後也看向了他,意味深長說一句:“今晚就搬回家裏。”

他聽進耳裏,視線與她的對上,她極淡地笑過,別頭對友佳說:“我去下洗手間。”

一個眼神就夠了。

五分鍾後茶餐廳內的儲藏室,時音被慕西尉從後箍著雙手摁牆上,她撞得疼,回頭叫放手,他依著她耳畔留一句:“知道痛了!”

“你又急。”

“你怎麽沒把自己玩死。”

“哥!”

長發亂了,開始認真起來,他這時候倒吊兒郎當,近一步說:“再叫一遍。”

“哥。”

他又挨近一點:“再叫。”

她額抵著牆終於笑起來,輕一遍:“哥。”

接著下巴被抬起一點,手還箍在腰後,倒先被他親,而後步子轉過來進他懷裏,背抵牆,整個空間隻剩下兩人呼吸,她身上淡香沁脾,他的模樣更誘人,親的時候也咬,長卷發絲從他指間漏出,嘶一下領結拉開,越吻氣流越密閉,越吻越迷亂。

……

壓抑久了的感情被釋放,禁忌什麽的就都不管了。

2

七點半到家,一開門,看到獨坐在寬敞客廳內的芝愛。

沒開電視也沒動晚餐,還是剛放學時那副行頭,雙腳搭在桌沿上,閉眼聽耳機音樂,管家Fancy靜站在她椅旁。

“大少爺。”家傭迎前向慕西尉卑躬伺候,時音在他身後進來,身上披著他的大衣,家傭看後更謙和喚一聲,“大小姐也回來了。”

“真巧。”芝愛這麽閉著眼說話。

慕西尉鬆領帶,時音則將大衣遞給Fancy,順口問:“夫人呢?”

“隨老爺外出,明晚歸來。”

“有這好心情啊……”淺言一句,Fancy看她,她正繼續向前走,示意跟來的司機將禮袋放上餐桌,“帶了禮物給你的,Fancy。”

“謝大小姐。”

“你們都有。”回頭看一眼門前站的其他家傭們,她們受寵若驚,看著她將包裝精致的禮盒一樣樣拿出來。

這過程裏慕西尉已經開始在喝茶,手臂與她的腰身時而碰觸,她不露神色地繼續將禮物派發完畢,長卷的發梢漏他手背上。

他暗笑一笑,側頭看別處。

“新生禮物。”最後經過芝愛時將友佳送的項鏈放她手邊,芝愛微皺著眉睜眼,時音已徑直走到廊內的鏡前。

將項鏈挑起看了那麽一眼後,芝愛起身到廊內,倚靠牆旁,與鏡內的時音對看。

她正將發攏到一邊,戴起項鏈,而芝愛就這麽當著她,將項鏈丟地上。

後麵的慕西尉喝茶觀戲,時音繼續將項鏈戴好,問鏡中芝愛:“好看嗎?”

“別指望我也戴。”

“不指望。”她笑,回過身,再問,“好看嗎?”

項鏈廉價,襯在她肌如白玉的頸上卻很有氣質,芝愛看一眼,說:“你好看。”

隨後就轉身走。

***

第二天早進教室時,友佳一眼看到時音頸內戴的項鏈。

跟身邊女生打完招呼,她迅速穿梭過走廊上的其他學生,趕到時音麵前,興奮之餘把自己的手伸出來:“我也戴了我也戴了!”

卻沒想到她正跟慕芝愛講話,這一下是被打擾了,芝愛好像不喜生人,轉頭就朝前走,慕時音倒親和許多,腳步緩下來向友佳看,點頭說:“很合適啊。”

“啊……”友佳尷尬,“不好意思啊……”

“沒事,”她向芝愛的背影看一眼,“她正好要走。”

“噢……話說時音,”友佳打量她身上製服,“你穿我們學校的製服好漂亮啊!”

“恩?”

“是吧,線衫的顏色很配你呀,還有芝愛也穿得很好看呀。”

邊這麽說著邊走進教室,直到坐上位置,友佳還聊得嗨。

鄰座的女生一直低頭翻倒自己的包,時音注意到,問她:“找什麽?”

“額……”女生被突然搭話,一臉驚訝,“沒事啦,隻是語文課本忘帶……”

“咦!”友佳立刻站起身,“語文課本忘帶還沒事咧,班主任的課耶,她超嚴的!”

女生被說慌了,時音便將桌上自己的課本拿來放她手邊,友佳呆住,女生別頭望她:“慕時音……”

“你是單獨一個人坐的,等下上課很容易被發現沒帶課本,我跟芝愛一起可以合用,而且我們是新生,昨天拿到教材時就被提醒過可能會缺課本,被發現也能含糊過去,還有我記得昨晚班主任特意說過今天會用到書,所以任心悠同學你就暫用我的課本吧。”

身旁的友佳驚訝的不止是她的好心,還有她居然已經能隨口念出才見過一次麵的自己的名字,友佳星星眼又開始增亮,女生楞一下,緊接著鬆一口氣,立刻接書:“謝謝你慕時音!”

下課。

不知不覺已到中午,兩人走在去食堂的長廊上,因為是最後出教室的,周圍寂靜得很。

一上午都被班內女生圍繞著,現在終於清閑了,時音拎著袋子走在前,芝愛懶洋洋跟在後:“既然受歡迎,幹嘛不願意跟她們一起吃食堂?”

“也想休息下。”她捶肩膀,慢慢地走。

“裝了一天,累吧?”

“我說的是透氣,”時音不回頭,但言語內含笑意,“沒裝,我很喜歡她們。”

“那群小孩兒。”芝愛話內帶諷。

……

“2班新轉來的那對姐妹,行情很猛啊。”

途徑女洗手間時漏出的這麽一句話使時音和芝愛都放緩腳步,裏麵女生討論發出笑聲,時音依舊目視朝前走,芝愛停步,歪了歪腦袋,眼內微寒。

“好像是有錢人家的小孩。”

“跟慕西尉似乎是兄妹關係。”

“喂喂,慕西尉的妹妹嗎?見過真人嗎?

“聽說一個腦子厲害,一個脾氣厲害。”

“啊,姐姐是很完美的人,妹妹就陰沉多了,但是姐妹倆都很美啊。”

“不管多完美的人也是有缺陷的吧。”

“目前還沒人發現啊,說姐姐心地也好成績也好,特別容易相處什麽的。”

“真的嗎?好想看見姐姐的缺陷,或者總讓我們看看姐妹兩個不合的戲碼吧。”

“哈哈哈哈哈……”

砰!

芝愛倚上門時使門撞牆,發出的一聲響驚擾了談話的女生,她們從鏡子內看到慕芝愛的臉色,臉色霎地一變,立及收聲。

水滴答一聲從水龍頭內落下,寂靜。

其實也沒講多過分的話題,但被主角當場抓包實在難堪,芝愛仍在那看著她們,好像要看清每一個人的長相,女生們越來越尷尬,芝愛這時候開口。

“你們好。”她首先說,“我是脾氣厲害的那個。”

然後說:“既然好奇缺陷,就告訴你們一個,我跟我姐都非常不喜歡被人議論,不管好壞。”

……

“否則,我姐就會變成脾氣厲害的那一個。”最後,她這麽說,嘴邊淡淡勾起笑,“不騙你們。”

說到此女生們已不敢講多餘的,就連道歉的話也哽在喉嚨裏不知該怎麽出口,芝愛不走,幾人就顫顫抖抖地從她身側低頭走過,才出洗手間,又看到走廊裏的慕時音。

靜站在那兒的慕時音。

她平時明明要比慕芝愛親切許多,現在隻給她們看到冷冷的背影,長長卷發搭在肩上,衣袖捋至手肘的手腕上帶著塑料袋,裏麵裝著便當盒這樣看上去很賢惠的東西,本人卻是一點臉色都看不到。

甚至,絲絲寒氣驚入人心。

3

找到慕西尉班級時,那兒走廊很吵,他正好插著褲袋走出來,前邊一個女生拉著他領帶,他在笑,身旁三兩男生在鬧。

時音在五米外停步,那女生先看過來,鬧著的男生們也立刻興致高高地拱他臂,最後,他本人才慢悠悠地看過來。

“準備了午飯,一起吃嗎?”她說,“哥。”

實驗樓的空教室,門“嚓”一聲用腳關上,時音抽椅坐下,正把盒子打開,慕西尉直接就跳到了她身後的桌上。

“先親一個。”他這麽說著把她肩膀搭住,她很快將手堵在兩人之間。

“我不想聞你身上多出來的味道。”她說,下巴指對麵空位,“坐過去。”

於是他在笑一聲後撐手下桌,噗一下坐她對麵位置。

“芝愛呢?”他問。

“給一些新認識的朋友上課。”

“Woho……”他搖頭歎,提筷夾肉丸。

“哥在學校的風評很差。”

“恩。”他不否認,繼續吃,“都怎麽說?”

“是被告誡少惹為妙的那種人物。”

“帥。”

“可惜沒人知道,你是那種連妹妹都敢下手的禽獸。”

語調輕巧。

她說這話時仍自如地將菜夾進他飯盒裏,他抬眼看一眼她,她同樣與他對看。

他後來轉一下筷子,靠椅背說:“可惜下手失敗。”

“哥現在還想成功嗎?”

他不回,興意倒仍在,時音放下筷子,搭著桌沿看他。

“帶我出趟遠門,哪都可以,三個月不回家,願不願意?”

“然後你就給我?”

默,視線相對,教室內空氣陰涼。

五秒後她回:“給你。”

“可是三個月後你有考試。”他回很快,還笑,時音依舊靜看著他,他已經結束話題準備提筷吃午餐。

哢噠一聲,筷子落空,時音將兩盒便當盒都拿起向門口走。

“喂!”

“其實是做給芝愛的,你吃了她就沒份了。”

說完充耳不聞地拉門走出,身後慕西尉的腳步隻到了門口就沒再跟,走廊另一頭傳來其他女生走來的響動,她們喊:“慕西尉!”

他應該是看了過去,女生們繼續問:“你怎麽在這邊呀?吃午飯時沒看見你!”

“我還沒吃午飯。”

“這樣啊,食堂已經關了耶,但我們剛好買很多零食,你要嗎?”

他不但應,還將門踢開一點:“進來吧。”

後麵一派熱鬧,時音途徑轉角時將兩盒便當都丟進垃圾桶。樓梯口的陽光淒淡,那些女生還在講:“那是你妹妹嗎……好瘦啊好像很漂亮……”

***

晚八點,慕老爺與慕夫人回家。

那時正在下雨,大廳門開,兩人分別由家傭撐著傘迎進,Fancy連忙讓人準備宵夜,夫人來不及整理自己,先幫老爺拍開衣肩上的雨。

雍容華貴的廳光下,老爺氣度非凡,夫人也端莊美麗,時音從二樓下來,邊走邊歡心問候:“媽,你們回來了!”

“時音啊!”夫人看見她更開心,與她擁抱之後,又看身後的芝愛,“芝愛也下來了!”

“恩。”

時音轉而把視線放到慕老爺身上,簡短一聲:“爸。”

“恩,”慕羌看她一眼,將大衣扔沙發背上,“到我書房來。”

就這麽與這男人擦肩,他已走上樓,而她默看著廳外雨幕,沒有情緒,呼吸平穩。

這一切慕西尉都看著。

時音轉身時與沙發上悠哉坐著的他對上視線,他眼內藏了東西,但一秒後又轉變成玩世不恭的態度,歪下腦袋,眼神示意她進書房,她就沒興趣去深究,朝樓上走。

書房。

Fancy端來茶酒後便退了出去,慕羌已抽起一支雪茄,時音轉過書桌前皮椅坐下,身上穿的是稍露肩的寬鬆毛線衣,疊起腿,指尖放到膝上輕點,看著他將一疊文件滑到麵前。

她靜無動作,慕羌也不急正題,先坐到牛皮椅上,問:“學校適應得怎麽樣?”

“不錯。”她回。

“跟同學相處呢?”

“沒什麽問題。”

“恩,意料之中,你擅長這些。”他從Fancy端來的盤內拿出兩支空高腳杯,卻對準備的紅酒不滿意,邊說邊站起身,將雪茄叼在嘴邊。

煙香味漸漸溢出,他轉向身後的酒櫃細挑慢選,她看著,建議一句:“波特。”

他回身看她。

“你嗓子不好,雪茄配波特酒能減少喉嚨不適,味道也不會相衝。”

於是他就轉向放波特酒的架子,看著珍藏的那幾瓶仍有選擇性猶豫,她再建議:“左邊的。”

慕羌便拿那瓶Dow’s20Year陳年波特酒,再看雪茄,很快對她的選擇表示滿意,回身時點頭評價:“恩,絕配。”

倒酒後將杯子遞向她,她卻不接,看著父親的眼睛,提醒他:“我戒了。”

“我對你在這方麵並沒有約束。”

“我有。”

酒杯慢慢地收回,他點頭坐進牛皮椅,隨著他入座,靜謐的書房內發出吱嘎一聲輕響。

牆上的吊鍾滴滴答答走。

她靜等他,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吐出一口煙,躺在椅背上看著天花板,以一種低沉還難以捉摸的口氣問:“你知道,席家嗎?”

停頓的兩三秒內整了整坐姿,她應:“知道。”

“說說看。”

“是權貴的最高擁有者。”

“要是可以的話,席家的金庫能買下兩個國家。”他補充得精妙,仍心有所想地看著天花板,時音不去應答。

接著他伸手從文件夾內拿出一個信封,給她,她刻意不接。

慕羌就親自打開,從內抽出照片展她眼前,特意用指節扣桌麵:“看。”

好煩,但不顯露,她歎著氣坐起身,瞥過的一眼隻看到主角遠遠被拍到的一個身影,穿著英倫的製服,剛從寬長的私家車內下來,旁邊是對其恭敬低頭的司機,晨早的霧氣縈繞在他周身,臉還未看清,氣質已逼人。

照片正好放在複古台燈下,相麵很快被台燈投下的光籠罩,裏麵的身影耀眼異常,她收視線看向慕羌。

“這個,可是位名副其實的太子爺。”他用食指點相片,灼灼目光看著時音。

“與席家有關?”

“席家最大掌股者的獨子,席聞樂。”

她將視線挪開,抬頭去看吊鍾,慕羌反而從椅上坐挺起身,繼續點著相片:“下個星期開始他會轉到明禦讀兩個月,這兩個月內,取悅他,不管用什麽方法讓他對你永生難忘。”

“不做。”

“時音。”

“你答應過我,上一個是最後一個。”她回應得當,低手理起膝上裙擺,臉色不佳。

“這次不同!”他強調,“你若成功他就是你的歸宿。”

“恐怕又是一個情婦!”

“那就做他的情婦。”

慕羌說完,書房內寂靜,時音沉沉對著他的視線:“你再說一遍。”

“那就做他的情婦!”他一字一咬,指頭重重地敲擊桌麵,“單純你做他情婦讓我們得到的就會比嫁任何權貴所得的更多,他是席家的皇孫!”

時音不說話,他再用指骨扣桌麵:“我為什麽要把你安排進這個學校,為了提前知道他的行程我動用了多少關係,對他此次行程偷摸覬覦著計劃著的有多少大家族!情人也好紅顏也好,這兩個月給我把席聞樂的心牢牢抓緊!”

話說完,他再次問:“做不做?”

……

“不做。”

指間的雪茄已抽完,他臉色不變,硬生生將其摁進雪茄缸發出一股極嗆人的煙味兒。

“我累了,先去睡。”她起身向書房門走,他在後叫住她。

“去把芝愛叫進來。”

她聽到這一句,眉頭皺起,回頭深看他,他抽出第二支雪茄聞味道,已不看她。

4

夜涼如水。

芝愛進書房後一直到現在都沒出來,時音等在自己臥室的露天陽台上。

很冷很冷的空氣,她環臂而站,閉著眼,臉頰與脖頸被風吹得雪白,鼻尖微紅,長發不斷地往後揚。

腦海各色畫麵回轉,陣陣呼吸陣陣痛,眉頭忍不住蹙起來,直到很久後芝愛拍她肩她才回神過來,心口還晦澀,轉頭與芝愛對視上,也看到她手上握著的相片。

“你答應了?”已預料到,卻仍輕聲問。

“恩。”

芝愛是在臨睡前被叫去的,睡衣外裹著件毛衫,回答的時候往陽台外看,臉上清淡,兩人周身都好像裹了一身月銀紗。

“他怎麽說?”

“他要你做我的教練。”

她當然知道是教什麽的教練,閉眼深吸一口氣,芝愛繼續說:“其實這個人可以接受。”

說著看相片:“如果喜歡上的話,就簡單地多了吧。”

“你不能往那方麵想。”她低頭撫額,“事情永遠沒有想得簡單,一個人身上帶出的利益越巨大越難抽身,明天我再跟他談一次。”

要走的時候,芝愛將她手拉住:“姐有喜歡的人嗎?”

她不回,垂下的發輕輕地遮了眼。

“總要有個人做這件事,”芝愛繼續說,“不是你就是我,我跟姐不一樣,還沒有喜歡的人,所以接受起來很容易,事情就這樣吧。”

夜色依舊,寒氣凍心,時音停在原地低落地目視前方,心底微微痛了一下。

***

第二天,天還沒亮,她先醒。

芝愛昨晚與她一同睡,現在還倦著,她洗漱穿衣,將長發也梳整好,差不多時,慕西尉進臥室。

她的房間他向來都想進就進,邊走邊朝**剛有點醒意的芝愛作噓,然後到衛浴間門口,噠一下斜倚上門框,看時音早晨清爽的樣子。

她原本盯著鏡子想事,慕西尉來了之後,別頭與他相視,眼內陰霾不帶痕跡地收拾去,嘴角慢勾,輕悅說:“哥。”

昨日的介懷已經悄然消化,他將衛浴間門輕闔上,一路到她身後攬腰,聞她脖子裏的味道,她則從境內看著他,邊撫他臉頰邊問:“怎麽都不管芝愛還在了。”

“愛死你每天剛起來時身上的味道。”

“隻有我有?”

他透過鏡子與她對看,唇親她額上,斜斜笑:“隻有你有。”

“那麽……”她仍溫柔,也在他臉頰親一下,依著耳畔問,“為什麽給女朋友買我用過的香水?”

幾天前的細枝末節仍記得清清楚楚,他轉與她額相抵:“因為是你的味道。”

“哥喜歡我的身體還是臉?”

這個問題問得直白,反令慕西尉興致升高,他將時音下巴捏起對向鏡子,貼著她耳邊說:“我就是喜歡你這信手拈來的柔媚。”

“如果我毀容了哥還要麽?”

“看是什麽程度。”

對話輕巧,卻在短暫一秒看到時音眼裏的認真,而後很快被她低眼避開,不久後才又笑,說:“芝愛要起床換衣了。”

然後用不著自己動,看著他,他知道她的意思,帶著笑一步步倒走向門口,視線還留在她身上。

……

……

……

一切準備完畢,時音與芝愛一同下樓。

慕羌坐在廳內看報,慕母上前幫兩人整理衣領,過程裏偶爾能感受到從慕羌那邊傳來的陰冷視線,時音都視而不見。

坐上車後,芝愛直話直說:“雖然我答應了,但對他來說是勉強之舉,他仍然沒放棄要你親自上。”

她知道但不說話,凝神看著窗外景色,車子緩緩駛動。

5

學校上午的課平淡無奇,周遭小紙條頻傳,學生細碎講小話,時音則撐額看著黑板,筆在指間輕輕地轉。

講師正講到幾何題,拿粉筆在黑板上作畫,講到入神處一甩手,忽被什麽給痛到,嘶地倒吸一口氣,學生們回過神來向講台望,原來是手被粉筆槽一頭的切割麵給刮到了,傷倒不嚴重隻是破了皮,講師繼續上課,時音則靜看向那粉筆槽。

下課鈴響,下一節是體育課。

她準備出教室前經過黑板,手特意放到粉筆槽一頭切割的尖銳部分,正細看,友佳走來問:“時音你怎麽啦?手被刮到了嗎?”

她收手,笑一笑:“沒有。”

“噢。”友佳應著,從教室衛生角找來一塊抹布包住粉筆槽一頭,“這個地方最危險了,每次不小心磕碰到就會刮破皮,本來包好的抹布不知道被誰玩掉了,真是,這次還把老師傷到了。”

她出神地看著被包好的這塊地方,坐在原位的芝愛遠遠看著她。

下課鈴響。

與友佳等人一起出教室,昨天下過的雨致使地磚濕滑,前邊女生差點在樓梯上摔跤,幸好被旁邊人扶住,友佳看得一臉擔心,抓住時音的手臂:“最怕潮濕天走樓梯了……”

一步一步繼續走,時音接下來的視線落到樓下正走來的別班女生身上,女生手中端著下節課需要用到的實驗器材,瓶瓶罐罐都是玻璃製,一路上來怕與人撞著,靠著邊上小心翼翼地走。

她悄吸一口氣,手扶樓梯欄杆。

“慢慢走噢時音。”友佳在旁說話。

女生走入了自己所在的梯層,時音與她迎麵相對,還差五步。

……

——雖然我答應了,但對他來說是勉強之舉,他仍然沒放棄要你親自上。

……

還差四步。

……

——“如果我毀容了哥還要麽?”

“看是什麽程度。”

……

還差三步。

……

——總要有個人做這件事,不是你就是我,我跟姐不一樣,還沒有喜歡的人,所以接受起來很容易,事情就這樣吧。”

……

還差兩步。

……

——事情就這樣吧。

……

——就這樣吧。

……

既然就這樣的話。

僅剩一步,時音閉眼,手鬆欄杆。

事情發生的那一刻友佳與女生同尖叫,砰砰乓乓一陣碎聲響!後頭的芝愛停步在樓梯口,底下的一幕眼睜睜出現,清冷暮光籠罩住她,整個人霎時不動。

男生都聞訊趕來,他們一朝樓梯下看就立刻嚴肅,芝愛仍舊站在原地,眉頭皺起。

陡峭的樓梯下學生**,女生癱坐在一旁掩住嘴。

慕時音摔了。

但是……

但是……

友佳的尖叫不止因為這個,女生的發抖也不止因為這個。

瓶瓶罐罐全都碎成渣,分散在慕時音摔倒的地方,她的手已經被劃破,當芝愛撥開別人將她扶起一點的時候,又引周圍女生倒抽氣。

“姐……”

地上那一攤玻璃渣上都留有血跡,芝愛話音微抖,時音呼吸稍急,眼內卻平平靜靜,順著脖頸淌下的血跡也置之不理,隻抬手捂右臉,反手壓芝愛的手:“送我去醫務室……”

天呐。

醫務室人員走動。

臉部止血完畢,醫護老師幫她包紮傷口,床前擺著鏡子,她無聲地看著鏡子裏的自己。

“沒事,玻璃刺得不深,麵積也不是很大,過幾個月塗點藥也不一定會留疤。”知道慕時音的臉原本非常漂亮,醫護老師這麽安慰,芝愛靜靜看著她。

紗布上好,處理完畢,班主任進門說:“慕時音,你的父母到了。”

視線從鏡內收回,她呼吸,坐後一點靠到床頭。

慕羌第一個走進,臉色很沉,班主任原以為是擔心女兒以致遷怒學校,剛要開口安慰第一句,慕羌的助理便請她先出醫務室。

醫護人員也被請了出去。

這空間溫度越來越低,慕母擔心得要緊,同樣被助手攔住。

“你先外麵等著,我跟你女兒說幾句話。”慕羌冷聲說。

他用了“你女兒”,而不是“女兒”。

時音淡淡笑:“媽,外麵休息會兒吧,讓我跟爸爸先談。”

慕母欲言又止,隻好出門,芝愛起身幫時音蓋好膝上被子,時音拍拍她的手:“你也出去吧。”

芝愛一向獨立,但她的話還是聽的,出醫務室途徑慕羌,不問候也不看他一眼,顯得過於生疏。

門輕關上。

“縫了針嗎?”慕羌問。

她搖頭:“倒還沒嚴重到要縫針的地步,隻是幾個小口子。”

“多久才能拆紗布,多久看不出來?”

“啊。”她雲淡風輕地回,“兩個月吧。”

“慕時音!”

她忽地歎了口氣,薄情地看著自己父親這副樣子:“氣什麽,你又不是隻有我這一個女兒。”

“……”

“既然啟用芝愛了,就把所有心思花到她身上,不要抱著對方喜歡哪個就送哪個去的想法,情婦這種詞匯太肮髒,我的妹妹,是要被真心喜歡萬千嗬護才行的。”

慕羌眯眼。

“放心。”她目視前方,“這一次我比你更想成功,你就安心做你的皇親國戚夢,我有我的打算。”

“你真肯用心?”

“我可是比誰都迫不及待要把芝愛從爸爸手裏送出去的。”她輕輕的回了一句。

醫務室寂靜,父女相視,協議達成,諷刺濃濃。

6

那晚。

不開燈的臥室,月光投到床沿,時音將椅子拖到落地鏡前,坐下,安靜看自己。

左臉是月光,右臉是陰影,她用手輕輕地撫摸粗糙的白紗布,眼內清淡地看不出一點情緒,直到房間門口嗒一聲響,慕西尉來了。

他靠著門框那兒,卻不進來,隻從鏡子內看著時音,發出“嘖嘖嘖”的聲音。

“哥還是這樣沒良心。”她將睡袍拉起遮住腿,依舊看著鏡子,語調平淡。

“你也對自己狠得下心。”

“同在少爺圈,席聞樂是個什麽樣的人,哥清楚嗎?”她手落在睡袍上,轉聲地問。

……

慕西尉看著她。

看月光罩在她的周身,紗質睡袍垂地,微卷長發搭肩上,側顏叫人憐愛,他搖頭:“隻傷右臉不夠……”

然後在他轉身走出門口的時候告訴她:“那可是位真正養尊處優,陰晴不定的太子爺。”

……

太子爺啊。

***

轉眼一星期。

那天大雨,雲層壓低,天色陰霾,明禦高中上下忙碌。

班主任一下課就急急收拾課件,給班裏留話:“五分鍾後學號尾數是3和7的同學走廊上集合,班長帶著去階梯教室按號碼坐,清楚了?”

“清楚了!”

班主任很快出教室,班內即刻沸騰,學生們轉頭討論,消息口語相傳。

“要來一個新學生了。”

“好像不止一個。”

“是嗎是嗎?”

“可是不是說今天校董巡校來聽課嗎?每個班挑五個學生被招去上公開課呢。”

“新學生跟校董一起來旁聽的吧!”

“什麽時候來?!”

這會兒的教室外走廊,時音已經靠在走道上安靜的等著,右臉的紗布還沒拆下,手上慢悠地轉著懷表,視線不離校門口,過一會兒閉眼感受這滿校園的風雨聲。

“聽說不止我們家注意席聞樂。”芝愛開口,視線徐徐放到離極近的高三教學樓,那一層層走廊上人群奔走,有那麽幾抹身影像她們一樣停留不動,婀娜多姿,窈窕動人。

“如果他最後不留在這兒呢。”

“恩?”

“學校上公開課,他旁聽,他還沒決定要在這裏讀。”

“你不知道這座學校多想留住這位太子,這不是你該擔心的。”

“是個什麽樣的人?”芝愛再問。

“驕縱的人吧。”

“原本是明禦總校的?”

“恩。”

“這樣要風得雨的人,為什麽轉來分校。”

時音看她:“這些你想知道的問題,過不久,他都會願意自己告訴你。”

“我們隻有兩個月。”

“沒錯。”她說,“我們足足有兩個月。”

而後看回校門口,眼內凝神:“到了。”

芝愛順她視線看。

果真到了,大風斜雨中,浩浩****的車隊駛過校門,黑賓利一輛接一輛,目的是將居中的加長豪車引進校園。

一路被雨洗刷得鋥亮車身極顯帝王倨傲,空氣絲絲冷。

校長為首的團隊候在階前多時,車隊慢停於長階前,司機們同時啟門下車,幾名西裝男士先從副車中下來。

遠看裝扮,時音淡淡說了句:“校董親自護駕嗎。”

然後,副車的人才去彎腰打開主車的門,人還沒下車,他們已打起黑傘為其擋雨,時音靜看,芝愛不動。

“是新學生?”班裏學生來到走廊集合,女生們圍著陽台目不轉睛。

砰——車門關。

原本喧雜的陽台霎時安靜一秒,友佳捂住心口,時音看芝愛。

雨霧有些濃。

這個男生身上所帶出的英淩氣質差點逼人心跳暫停,芝愛胸口極微小地起伏。

他泰然自若,側頭聽近身的人講話,臉隻露了一秒便被傘遮住,但如此俊挺的身段與站姿已讓人心生愛慕,穿著總校的英倫製服,單手插褲,身旁人對他謹言慎行,校長更親自上前與他說話。

是猶如皇家的氣派感。

在原地停頓幾秒後,他被請上階梯,近身跟一名得體職裝的年輕女人與另兩名男生,來曆強大身份尊貴的隊伍裏,他走在最前。

“啊……帥得逆天啊……”友佳歎。

時音收視線,拉芝愛轉步走進隊伍,提醒:“準備進階梯教室。”

這一趟公開課由席聞樂旁聽,上課內容橫跨三個年級,校方也特別挑了三個年級的學生,時音與芝愛的座位號靠後,她坐下,他已經入座在最前排。

他坐得隨性,周身兩旁是與他同來的男生,全是富家公子的格調,兩人隔著他說笑,他坐在中間聽。校董向他請示,他點頭,課才開始上。

至今為止還不能摸清性格,他喜靜還是喜鬧都有待觀察,那兩個男生倒是很鬧騰,與其說朋友更像是陪讀的太子黨,時音的筆在指間轉,邊聽課邊注意他背影。

是被撥亂的魔方,大概是以前在這聽課的學生遺落下的,那男生一時興起就交給他,台上老師還在頂著巨壓講課,台下席聞樂卻接了魔方,時音輕手撐起臉頰。

“是幼稚的人嗎?”

“噓。”

芝愛於是繼續看,很巧,就在席聞樂剛接過魔方時,老師挑人回答思考題,學生桌上都放有號碼牌,他一眼掃過:“9號同學起立回答。”

教室內一時無聲響,席聞樂循聲看多媒體屏幕,這一動作,時音就知道這位戴了高度數眼鏡的教師挑錯了號碼牌,還挑到不該挑的人身上,旁聽的校董向主任看,主任立刻向講台上看,老師才反應,正要改口,事情發生變化。

這位太子爺從座位上起身。

同時,他將拿著魔方的右手背於腰後,問:“第六題?”

“……是的。”

他看題兩秒,即刻答,而後發生的一切太過虛幻,時音的瞳光不由聚斂,全部集中到他右手上,看得目不轉睛呼吸放緩……因為這一幕,眼前這一幕讓她感覺,周遭的空氣都在被這個男生……吸走!

他的題答得滴水不漏,嗓音懶淡,置於腰後的魔方也轉得靈活,是的,他在操作魔方,僅憑剛剛的那一眼就開始操作魔方!隨著一個又一個麵被同色化,思考題的分析也趨向尾聲,所有注意到這一幕的學生啞口無言,芝愛不動聲色,時音則緊抓他最後一個收尾,滴滴答答時間分秒過,呼吸聲伴隨咚咚的心跳越加越快——叮。

他回答完畢,手上,魔方歸位。

“正確!”老師讚。

他卻沒坐下,將魔方放回桌上時引旁邊男生“喔”地高歎一聲,他說:“下課。”

這一聲激得校董們都站起身來,他扯著領帶繞過講台,食指在桌上短促地一扣:“就這個學校,不繼續聽了。”

“少……少爺!”

“把這學校的足球隊叫出來。”

這是他推門出教室前留的最後一句話,跟隨他之後的一名男生迅速回身,對不能理解的主任提點一聲:“少爺要踢足球。”

雨勢浩大,空氣峻冷,草坪濕漉。

學校的整支足球隊真的就被席聞樂叫了出來,他換了球衣走來的時候清爽帥氣得要命,隨他同來的女人一步不離地為他撐傘,不停的勸到:“少爺,雨大!”

雨確實很大,甚至風雨交加,他碎碎淩淩的頭發都被吹起來,興致卻絲毫不減,手背朝女人一揮。

“少爺!”女人還在勸,“不能這樣!”

席聞樂仍舊不聽,他特意側頭目視女人,與她對視的同時將球一勾躍起,緊接著抬腳猛踢!

砰!球往草坪高飛,女人蹙眉看他,足球隊男生們從他周身衝過,他笑一聲,雨打濕球衣與頭發,帥氣桀驁,不可一世。

……

……

“是這樣的人。”芝愛輕念。

雨劈劈啪啪擊打傘麵,操場入口處樹下,時音沉默,迎著冷風靜看,這男生全身上下都發散一股極強的王者氣概,仿佛整個世界都是他的,看他踢球,看他每一次動作所帶出的灑脫感,如此不懼風雨,如此俊傲,強大,難以駕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