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寂寞梧桐”

第四十章 “寂寞梧桐”

聽到這聲音,楊念晴嚇了一大跳,這才現旁邊椅子上已坐了個人,衣白如雪,修長的眼睛明亮得像星星。

“其實在下原本也不想拿你作暗器的,”他歎氣,“你實在不輕,用起來會很麻煩。”

嫌重?

楊念晴忍住氣:“你怎麽老是說來就來,也不敲門,你們這裏不是很講究男女有別嗎?”

李遊喃喃道:“在下倒忘了,你是個女人。”

你YYD欠扁

楊念晴冷笑一聲,暗地握起拳頭:“我怎麽不像女人了?”

“像,像得很,”李遊忍住笑,看著她的拳頭,一本正經道,“誰說你不像女人?至少,比在下像多了……”

話沒說完,拳頭已經招呼過去。

當然這一拳楊念晴並不抱希望,他的身手自己又不是沒見過,真要打起來,能不能沾到他的衣角都成問題。

誰知道,李遊居然沒躲開

“你……”楊念晴意外極了,心中居然有些過意不去,其實這個人除了嘴巴可惡些,對自己還是很不錯的。

看他皺眉的樣子,一定很疼?

她心虛地移開目光:“活該,誰叫你老是欺負我。”

李遊揉著胸,苦笑不語。

二人居然難得地陷入了沉默。

這氣氛不太對啊……有點像那兩個字,叫什麽來著?

楊念晴終於忍不住偷偷看他,卻見他也正看著自己。

夜中,長長的睫毛掠起淺淺的陰影,修長的眼睛依舊燦爛如星,襯得臉上那片明朗的笑意更加動人。老天,這副迷人的模樣不是在勾引人嗎,雖然是無意的……

來自美色的誘惑啊……

楊念晴費了很大力氣才把目光移向房頂,掩飾性地咳嗽一聲:“我是不是女人也不是你說了算,至少,人家帥哥不會把我當成男人。”

沉默片刻。

李遊喃喃道:“被人調戲,居然還笑得出來。”

楊念晴得意:“當然,說明我有魅力。”

聞言,李遊皺起長眉定定地瞪著她,好半天才終於歎了口氣:“楊大姑娘,你確定,他那是在對你笑麽?”

楊念晴也學著他歎氣:“不敢,他是對你們幾個大男人笑……”

李遊不再言語。

氣死你個自戀

楊念晴心裏快笑翻了,麵上卻一本正經道:“這個嘛,說不定他也是喜歡男色的,突然見到對麵有三位大帥哥,特別是……”

她故意拍拍他的肩膀:“特別是你這麽風流貌美的,很容易就被當成……”

誰知這一拍——

“哎喲”

李遊依舊神色如常,正好笑地聽她胡掰。

叫的居然是她自己

腹中劇痛襲來,片刻間,她竟已臉白如紙,整個人搖搖欲倒。

李遊長眉一皺,迅扣住她的手腕。

劇痛的感覺如浪潮般翻騰著,迅蔓延,楊念晴整個人幾乎都已伏在了他身上,緊緊抓著他的手:“痛……”

然而她隻叫了一個字,就再也沒有聲音也沒有意識了。李遊已出手如風,連點了她身上幾處大穴,將她打橫抱起平放到床上。

他的臉也有些白。

長長的睫毛一揚,目光略顯淩厲,迅在屋子裏掃了一圈,很快,便落定在窗前的桌子上。

茶壺。

那是客棧常用的、再普通不過的白瓷壺。隻不過,光滑的壺身上,不知何時竟被人刻上了幾個不大不小卻又十分清晰的字:

多管閑事

燭影搖搖,房間很靜,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也能聽見。

燭光下,三根修長有力的手指不輕不重地搭在那隻白皙的手腕上。床上的人似已沉睡過去,隻不過臉色白得可怕,嘴唇泛青,全然沒了平日的靈動之氣。

南宮雪雙眉緊鎖。

何璧卻拿著那隻茶壺仔細地查看,神色陰沉。當時楊念晴口渴,隻急著喝茶,竟然沒有留意到自己的茶壺已被動了手腳。

“多管閑事”,這又是凶手的警告麽?

他沉聲道:“壺裏沒有毒,該是在杯上。”

無人說話。

“想不到他除了萬毒血掌,還會用毒,”他又冷冷道,“殺了她並無好處,他隻是想要我們住手不再追查而已。”

李遊默默坐著,不語。

在對一件事情十分有把握的時候,何璧通常都不會說太多話的,如今卻隻有他一個人在不停地說話。

半日。

南宮雪輕輕將那隻手放回被子裏,緩緩站起身,略有些白的俊臉上已沒了平日的溫和之態,反透出一片薄薄的怒色來。

李遊看著他:“如何?”

南宮雪緩步走到窗邊,一字字道:“小南海的‘寂寞梧桐’。”

“可有解法?”

南宮雪並不轉身,隻看著窗外:“有。”

這分明是件好事,然而,他的語氣裏卻聽不出絲毫興奮。

李遊道:“清秋水?”

“不錯,‘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小南海的‘寂寞梧桐’,必要清秋井水才能得解。”

沉默片刻。

李遊沉吟:“那清秋井果真在梧桐院裏?”

南宮雪不回答,卻緩緩道:“昔日毒公子愛上師妹文清秋,文清秋卻因父命嫁與了別人,十年後文清秋的丈夫去世,毒公子再次登門求親,然而此時文清秋卻自以為配不上他,在院外排下了劇毒無比的‘寂寞梧桐陣’回絕,誰知毒公子果真癡心一片,用了整整十年功夫研製出‘寂寞梧桐’的解藥,待他進陣,有情人終成眷屬時,二人已垂垂老矣。”

“那解藥既是因人而製,後來文夫人先喪,毒公子便將解藥全投入了井中,是以除了清秋井水,天下再無‘寂寞梧桐’的解藥。”

這樣的故事若放在平時,必定會引許多人感動歎息,然而此時聽在眾人耳朵裏,卻使得他們的心全都冰涼一片——小南海的“寂寞梧桐”,隻有清秋井水能解;要拿到清秋井水,卻要先過院外的“寂寞梧桐陣”。

何璧皺眉:“‘寂寞梧桐陣’險惡無比,何況如今也已來不及。”

從這裏到小南海,就算一個輕功頂尖的高手以最快的度往來一趟,也要三四天時間,而且路上還不能停歇。

李遊忽然道:“此去悠然居多遠?”

何璧看看他:“若是你,往返隻需一日。”

李遊看著南宮雪:“如何?”

南宮雪不語,隻是緩緩走過去坐下,昏暗的燭光照著那俊美的臉,他的臉,幾乎已經和床上人的臉一樣白。

終於,他微微搖了搖頭。

房間頓時又沉寂下來,靜得可怕,甚至連每個人的呼吸聲都能聽得清清楚楚,四周的空氣仿佛也凝固不動了。

李遊緊緊握著桌角,額上竟似有了汗珠。

床上的人卻依舊安然沉睡著,並不知道自己如今的險境,幾乎已是命懸一線。

半日。

南宮雪忽然一拍桌子,站起來咬牙道:“我去……”

話未說完又停住。

就在他說出這麽兩個字的功夫裏,房間裏竟已多了一個人影。

“不想你們竟如此沉不住氣。”淡淡的、帶著些嘲諷的語氣。

一張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臉。

除了那雙漆黑的、銳利無比的眼睛,這張臉上簡直沒有半點特別之處,無論是眉毛、鼻子還是嘴巴,都普通極了,似乎隨便在哪裏拉個人來,都能找到一些相似之處。

眉宇間,神情傲然。

土黃色的衣衫依稀掠起一陣獨特的香味,幹淨飄逸,使他整個人看上去透著種世外的然閑適之態。

看清來人,眾人大喜。

在這幾乎已頻臨絕望的時刻,絕不會有人比他來得更是時候,也絕不會有人會比他更受歡迎了

菊花先生邱白露

南宮雪點頭微笑:“你來便好。”

他卻隻看了南宮雪一眼。

他們的交情,並不比何璧與李遊淺多少。

眨眼,李遊已站在了他旁邊,滿麵喜色地拍著他的肩膀:“老邱向來不會看人臉色,但這次你實在來得太是時候了。”

邱白露淡淡道:“你再多話,這裏隻會再多個死人。”

李遊果然不再跟他多話了,隻喃喃地坐回了椅子上:“若菊花先生果真醫死了人,傳出去倒是件新鮮事。”

邱白露自視甚高,平生最受不了別人質疑他的醫術,聞言立刻黑了臉:“不醫死人也容易,我可以不治。”

李遊一本正經瞪著他:“你若不治,我就再拿你那‘千姿百態南山陣’打一百次賭。”

南宮雪忍住笑:“如此,可憐了那些菊花。”

邱白露看了他片刻,這才冷冷道:“兩個月不見,想不到你非但更懶,撒賴的本事也高了一層。”

說完,他走到床邊坐下。

與其說是清晨,倒不如說黃昏更恰當些。天色陰陰的、冷冷的,一絲兒風也沒有,隻叫人感到沉悶壓抑。

一輛並不顯眼的大馬車不快不慢地從街上馳過,揚起淡淡的塵煙。

趕車的是個長著鷹鉤鼻、俊美而冷漠的黑衣人。

車內,人淡如菊。

這就是除了何璧之外的另一個“神”,神醫,據說隻要你還剩一口氣,他就有本事將你從鬼門關拉回來。這個人,連金陵吳知府都要送出一盆罕見的“春波綠”才能打動他出診,自己居然能讓他治,實在是好運氣。

初次見麵時的熟悉感覺又浮上來。

為什麽會這樣?楊念晴既驚訝又感激,最後全化作了慶幸——想不到來古代才兩個多月,自己居然就差點掛掉

“謝謝你了,邱大哥,”她湊過去拍起M,“你醫術真不是蓋的,若不是你,我肯定早沒命了。”

邱白露不語。

李遊喃喃道:“這個人,你最好不要多拍他的馬屁,否則他擺起架子來,以後再求他辦事就難了。”

南宮雪微笑:“縱難,李兄還是有法子將他拉來。”

長長的睫毛往下一垂,李遊斜斜往車壁上一靠:“你們難道不覺得,有個神醫在,辦起事來會更大膽一些麽?”

邱白露看他一眼:“有你在,我的膽子小得很。”

眾人隻是好笑。

“聽說葉夫人也是愛花之人,想必也種了不少,你反正閑著無事,去賞鑒賞鑒又有何不好?”李遊直起身仔細端詳著他,搖頭,“我實在不明白,你跟老何為何總是要板著個臉,好象誰欠了你們幾百兩銀子。”

楊念晴忍不住叫道:“因為他們是‘老板’”

“老板?”

“老是板著臉,就叫‘老板’。”

“有意思”李遊認真想了想,覺得很有趣,拍拍邱白露的肩膀,“‘老板’這個稱號倒實在很適合你。”

南宮雪好笑:“李兄,你怎的學起小念頑皮……”

楊念晴立刻瞪眼:“他本來就比我調皮。”

見她跟著唱雙簧,邱白露倒也並不生氣,隻淡淡道:“他對你倒果真好得很,為了要我救你,竟要去踩我的花。”

說完,他又看著李遊,語氣中夾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幸災樂禍:“原來你也有著急的時候。”

打賭?踩花?

笑容僵在臉上。

南宮雪默然半晌,忽然又露出了溫和親切的笑容:“不錯,他若不救你,李兄必定已在南山陣和人打賭踩花了,他不是救你,是救花。”

他又看著邱白露,笑道:“李兄說要打一百次賭,就必定一次也不會少的。”

邱白露也看著他,目光複雜。

楊念晴立刻看向李遊,見他又斜斜地靠在車璧上了,俊逸的臉上滿是歡快有趣之色。

他會為自己著急?看著那雙修長明亮的眼睛,楊念晴忽然感動極了,他實在對自己很不錯,以後真該對他好點……

誰知——

“那隻因為她欠我的債沒還。”磁性的聲音,想當然的語氣。

南宮雪微愣:“債?”

“對,”他眨眨眼,“賭債。”

賭債?南宮雪與邱白露都不解,楊念晴卻明白,他說的是那一百年的洗衣債呐。立刻,那份感動之情都給扔到了九霄雲外。

她咬牙:“還記著呢,小氣”

李遊嘴角一彎。

邱白露卻不再理會他們,隻看著南宮雪嗤道:“他著急我倒不奇怪,但你也著急,卻叫我有些不明白了。”

南宮雪微微一笑,轉臉不語。

楊念晴也意外地閉了嘴。自上了馬車,她心底總有種莫名的怪異感,仿佛有什麽重要的東西擺在麵前,卻又想不起來,到底是什麽重要的事情呢?

估計是這兩個月太緊張的緣故,她自嘲地搖搖頭,努力將這感覺拋開。

車外,何璧冷冷的聲音響起:“坐好了”

一聲鞭響。

馬車載著兩個“神”和三個人,飛快向唐家堡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