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風波起
夜漸深的時候，喬易白果然接到了媽媽的電話。
“易白啊，這姑娘是你小時候遇到的那個吧？”喬媽媽的聲音有點小興奮。
喬媽媽年輕時嚴肅刻板，算是個地地道道的女強人，雖說和一般的父母比起來，她和小時候的喬易白相處較少，但歸根結底，喬易白現在這個不愛說話的性子還是有些隨了在商場上做多於說的父母。
可不知道是不是人到中年就容易變得平和且……愛操各種心，現在的喬媽媽不僅話多了起來，且開始從心底裏相信自家兒子老臭著個臉，將來一定沒人要，遂對給喬易白找媳婦的事十分上心起來。前兩年隔三岔五要給他提一提某個老同學家的小姑娘，現在知道了虞歡的存在，內心的激動自然怎麽也掩不住，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沒當場把人拖回家的。
既然被看出來了，喬易白也不打算再隱瞞，遂言簡意賅答：“是。”
喬媽媽更興奮了：“我說那麽眼熟。當年我去接你的時候，這姑娘可認真地勸我，讓我多給你一些關愛。那時候就覺得她板著小臉老可愛了……那你們發展到哪一步了？”
嗯？原來歡歡還說過那樣的話……
我看上的人果然善良又可愛！喬易白美滋滋地想。
至於發展到哪一步，喬易白覺得，不論現在是哪一步，將來和自己共度一生的人，一定是虞歡沒錯了，別說自己現在跟歡歡相處甚好，就算虞歡是個銅豌豆，喬易白也有信心用一輩子的時間去焐化她。
越是素來淡漠的人，心底藏著的那片柔軟，才越是不可舍棄。
“她會是你的兒媳。”喬易白語氣認真道。
“嘿喲，你小子有長進！那媽可就等著了。說起來，小姑娘還不知道你就是當年遇到的臭小子吧？我看她今天的表情也不像是記得我的樣子。”
“嗯，她不記得了。”
果然。
“但這些不重要，她還是她。”喬易白想起虞歡一直未變的爽利性子，聲音都變得柔軟起來。
“行，那媽也不多說了，你自己看著辦，爭取畢業前給我把媳婦帶回來啊。”喬媽媽光聽喬易白在電話裏的這個語氣，就知道自家兒子已經陷得很深非卿不可了。
“好。”喬易白倒是應得爽快。
電話掛斷後，喬媽媽第一時間給正在公司的喬爸爸打了電話，準備好好聊一聊喬易白的人生大事，話說酒席在哪兒辦好呢？
喬爸爸喬媽媽在那邊討論得熱火朝天，喬易白這個晚上倒是十分安穩，一想到虞歡就在隔壁，他就忍不住嘴角上揚，心裏甜滋滋的。
一夜好眠。
大四上學期的課程已經極少了，虞歡和喬易白就時常一整天沒課，用虞歡的話說，要珍惜寫畢業論文前少有的清閑，是以兩人國慶前都不準備去實習。正好手頭這個《帝女常歡》的配音也是定在國慶前後錄完，兩人稍微規劃了一下，這幾天除了一起對戲錄音，就剩下了一起吃喝玩樂。
這天兩人飯後散步到附近的公園，虞歡眼尖地瞅見某個小店門前的娃娃機，頓時手癢起來，一把握住喬易白的手腕，將他帶到機器前，指著玻璃窗內大大小小的娃娃霸氣道：“說吧，想要哪個？”
倒不是虞歡說大話，她在夾娃娃這件事上確實無往不利。
這項技能的獲得過程還得追溯到大一。那時虞歡還住宿舍，宿舍區旁邊總能看到一對對“依依惜別”的小情侶，往往一磨蹭就是半個鍾頭以上。
某天那塊地方的小賣部老板就發現了商機，擺了個夾娃娃機在門口，既給小情侶們提供了娛樂，又緩解了路過的單身狗們的謎之尷尬，可謂是一舉兩得，很受歡迎。
然而尷尬減少了，狗糧純度卻是成倍增長。
宿舍區內時常可以看見某女生抱著娃娃甜蜜笑，上個樓梯還要一步三回頭……
虞歡自己是個佛係人士，並不代表宿舍其他人和她一樣，短時間內幾個小姐妹相繼爆發，開始時不時在宿舍裏哀號：“狗糧吃得好撐啊……想要娃娃想要男友想要世界和平……”
最後還是虞歡聽不下去，霸氣揮手：“不就是個娃娃嘛，誰還夾不出了？”
之後虞歡用了三天的時間練習，又用三個小時夾光了娃娃機裏所有的娃娃。
小賣部老板眼睜睜地看著滿當當的娃娃機逐漸變得空****，幾次欲語還休，最後幾乎要老淚縱橫，委婉且堅定地表示沒有娃娃了，這輩子都不會往機子裏放娃娃了，姑娘求放過……
最後還是虞歡再三保證不會再來“砸場子”，小賣部老板才顫顫巍巍地搬出了存貨填進去。虞歡過意不去，隻在夾到的娃娃裏挑了幾個看著頗順眼的，其餘的都歸還了老板。
回到宿舍後，她當然是受到了小姐妹們的大加誇讚。
“幹得好歡歡，給咱單身狗長臉了！”這是苗苗的原話。
至於後來夾娃娃活動不但沒有消停，反而由於虞歡的“帥氣”亮相，由原本的男生給女生夾，變成了後來的男女總動員……這些都暫且不提。
此刻，站在久違的娃娃機麵前，虞歡頓生一種“壯誌淩雲”之感，花幾分鍾試了試手感，就開始頗認真地控製起機器來。
半小時後，虞歡在這個陌生老板臉上讀出了似曾相識的欲言又止。
此時喬易白臂彎裏已經堆滿了各種各樣的娃娃，儼然一個移動娃娃販賣機了。
虞歡見好就收，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最後讓喬易白站在娃娃機旁邊，給人、機、娃娃一起來了個合影。然後，她把照片處理了一下，遮住人臉後發了微博，配字：朕給小白打下的江山。
虞歡沒有想到，這個公園裏竟然還有自己的小粉絲。她那帶圖的微博發出不過十幾分鍾，就有一個剪著娃娃頭、穿背帶裙的女生一臉驚喜地小跑過來，猶豫著搭話道：“歡爺，是你嗎？”
雖然虞歡從不在微博等公共平台露臉，甚至因為網上從未流傳過關於她的照片，以至於曾經也有愛找事的人造謠說“相見歡長相見不得人”，但她並不是一個不敢露臉的人。
此刻被人認出來，虞歡很是坦然，大方一笑道：“是我。”
“啊啊啊啊啊，我就知道！這個小哥哥的上衣、褲子都和微博照片上的一模一樣！”女生指了指虞歡身後默默抱娃娃站著的喬易白，“偷偷問一句，這是歡爺的男朋友嗎？”
虞歡笑著點頭。
再次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女生顯然很是興奮，先是想讓虞歡給簽個名，找半天發現自己並沒有帶筆，最後隻得尷尬地吐吐舌頭道：“那個……能合個影嗎？”又舉起手做發誓狀，“我保證不發給別人！”說完眼睛眨啊眨地看著虞歡。
虞歡被這個表情豐富的妹子逗樂了，拍幾張照片而已，自然是爽快同意，任妹子拿出手機拍了個夠。
十分鍾後，那女生抱著手機一步三回頭地走遠，臨走前還惋惜道：“雖然不是玉大，但小哥哥是真帥！祝‘久久’哦！”
自從那次YY現配活動結束，相見歡和玉白莫名多了一群“CP粉”，甚至還有人給他們倆組成的搭檔取了名字，虞歡在微博上瞄過一眼，取的是“香芋CP”，這些CP粉稱自己為“香芋後援團”。
虞歡開始有點點被這個接地氣的名稱雷到，轉念一想香芋燉起牛肉來還挺好吃的，於是接受這個名稱也變得容易起來。
對於吃貨來說，“負分滾出”和“合格通過”之間，往往隻隔著一道好吃的菜。
眼前這個女生顯然就是“香芋後援團”中的一員，對於虞歡現實中“有男朋友”這件事，表現出有點小遺憾的樣子。
當然，這一切都基於她並不知道喬易白就是“玉白”。
喬易白從頭至尾一言不發，虞歡知道他是個對陌生人熱情不起來的性子，也並不把話題往他身上引。而倘若這個女生此刻聽到喬易白發聲，大概就要為一天之類同時見到兩個“本命”而歡呼雀躍了。
揮別了碰巧遇到的小粉絲，兩人又逛了一會兒，玩了幾個遊戲，又買了一大包零食，最後在晚餐時間快到的時候打道回府。
回去後依舊是喬易白做飯，虞歡窩在沙發上刷著微博、吃著薯片，偶爾碰到有趣的內容就念出來給喬易白聽一聽。
其間，虞歡的微信提示音響了幾次，是蘇久傲的消息。
虞歡也是近期才知道，帝臨的這位好脾氣當家人對自家老大茶色覬覦已久。
據蘇久傲所說，他大概是在兩年前開始關注茶色，日漸被她平時溫柔可人，關鍵時卻從不拖泥帶水的性格所吸引。加上做CV的大多本身是聲控，蘇久傲也是如此，而茶色的聲音又正正好地撥動了蘇久傲心中那根弦。
有時候關注一個人久了，就會日漸成為習慣，習慣保持久了，便會生出難以磨滅的情愫來。
蘇久傲對茶色就是這樣。
虞歡一向直來直往，對於這種在背後默默關注，明明喜歡著對方，卻遲遲不說出口的行為很是費解，為此她還擔心蘇久傲是在編故事，特地向喬易白了解了蘇久傲的為人。
喬易白給出的回答是：“是個好人。”頓了頓又補充，“但沒我好。”
虞歡：“哦。”能得喬易白一個“好”字，這人應該不錯了。虞歡簡單應了一聲，若有所思。
這個簡單的回應顯然是忽略了自家男友自從兩人在一起以來，成功進化出的“小醋壇”屬性。
哦？
為什麽隻回一個“哦”？
為什麽要打探蘇久傲？
歡歡要找新“狗子”了嗎？
喬易白當即就有小情緒了。
“他真的沒我好……長得沒我好看……聲音也沒我好聽……你不要我了嗎歡歡？”喬易白語氣軟軟的。這是他剛練成不久的新技能，每次軟著語氣跟虞歡說話，要親親要抱抱什麽的，虞歡都拿他沒辦法。
“怎麽會，你可是我的大寶貝呀！”虞歡哭笑不得，“是蘇久傲看上茶色了，你說，我不得給我家老大把把關？”
聽到不是有人跟自己搶媳婦兒，喬易白瞬間淡定許多。
喬易白在帝臨待了近三年，雖說平時跟公會裏的人交流不多，上線次數也極少，但也並不像網上流傳的那樣“接活全憑心情”。他跟蘇久傲其實在現實裏也算是朋友，平時也會電話聯係，偶爾還能見個麵，在接劇和配合宣傳方麵，他還是會聽取對方意見的。
當初會進配音圈，也是因為對方偶然間聽到喬易白的聲音，覺得他不混這行太可惜，軟磨硬泡把喬易白“拐”進去的。
這麽說起來，蘇久傲還算他和虞歡的半個紅娘。
想到這一點，喬易白忽然由衷地覺得，這人是真的不錯。
最後，喬易白還是客觀地給了虞歡答複，也讓虞歡對於這個對自家老大有“非分之想”的人有了更多的了解。
總的來說，也算個有擔當的青年才俊了。
茶色這陣子情緒很是低落，連帶著在網上的活躍程度降低了不少，某些動態也稍顯消極，有心人自然不難看出。但看出歸看出，到底還是不知道具體原因的，茶色並不是個會把傷心事告之天下人，感情上的事，她隻跟在網上關係最好的虞歡傾訴過。
蘇久傲許是也想到了這一點，幾天前就開始向虞歡打聽茶色的現狀。虞歡也由此得知他對茶色蓄謀已久，包括這次《帝女常歡》廣播劇的錄製，之所以會找上聲聲慢合作，也有刻意接近的成分在裏麵。
虞歡看他語氣真誠，又想到平日裏對方內斂穩妥的作風，知曉他這回恐怕是真擔心了。
據說最好的療傷方法是開啟一段新的感情，或許，應該讓自家老大開始一段新的戀情？虞歡想。
於是，虞歡就把知道的挑挑揀揀，斟酌著和蘇久傲說了個大概，又勸他有些事不能遮遮掩掩，與其在背後默默關注，不如讓自家老大知道，光明正大地給她安慰。
用虞歡的話說，喜歡就喜歡了，表個白而已，嘴一張一合，沒準媳婦兒就有了。
最終說得蘇久傲深以為然，決定把茶色約出來當麵告白。
說到這裏，虞歡倒是想起來，似乎這位蘇老大和茶色還是同城，都是B市人。且虞歡以前在網上看過蘇久傲的照片，長得很秀氣顯小的男人，和他配音時純正的霸氣音有些不符，不過跟自家頗具書卷氣息的茶色老大倒是挺般配的。
正巧《帝女常歡》廣播劇的錄製完工在即，蘇久傲隔天就以“見麵討論一下推廣方案”為由把人約了出來。
虞歡在心底感歎一句不愧是帝臨的老大，雖然之前“孬”了點，一旦下了決心，行動力還是妥妥的。
蘇久傲是個懂得循序漸進的人，他並沒有一見麵就跟茶色說喜歡的事，而是從朋友做起，準備慢慢打開對方的心扉。
很快，虞歡就發現自己的決定是正確的，茶色這幾天情緒明顯有了好轉，找她訴苦的次數也有明顯的減少，甚至有次還不經意地提起：“遇到了個有趣的人。”
“難道我不有趣嗎？老大你這麽快就找新歡了？”虞歡嘴上調侃，心裏卻有一種當了紅娘的自豪感。
這之後一直到現在，蘇久傲還會偶爾向虞歡詢問一下茶色的喜好。
就比如現在，微信消息框裏赫然擺著一個愚蠢的問題：你說她會喜歡文藝片還是懸疑片？
虞歡：恐怖片，越恐怖越好！
嗬，這種問題還需要問嗎？像茶色這種溫婉型女生，當然是看個恐怖片讓她一頭紮進你懷裏！
當了一波“狗頭軍師”，虞歡覺得心情甚好，仿佛可以看見茶色跟蘇久傲手牽手晃瞎渣男狗眼了……
虞歡指導完蘇久傲，剛好喬易白端著盤子從廚房出來，又到了愉快的吃飯時間。
吃完飯在廚房洗碗的時候，虞歡莫名地就產生了一種老夫老妻的感覺。明明在一起沒多久，兩個人又都是第一次談戀愛，但就是莫名其妙的無比契合，仿佛已經認識了很多年。
虞歡不知道的是，在喬易白的記憶裏，他們確實已經認識了很久很久，七年的分別與想念，眼下這樣的場景，喬易白已經在心裏幻想過無數次。
和喬易白合租後，虞歡一直是睡到自然醒，每天早晨被食物的香氣喚醒的感覺實在是不能更美妙，而喬易白怕虞歡睡不夠，一般早餐做得並不是很早。
幾天下來，虞歡差不多養成了九點左右起床的習慣，再加上她熟睡時對一般聲音都能免疫，是以這天聽到手機鈴聲時，接起的已經是茶色給她打的第八通電話了。
虞歡看到來電顯示的第一反應是：不會是“狗頭軍師”的職位露餡兒了吧？
她心慌慌地接起電話，原本都想好要接受“友誼的考驗”，順便紅娘當到底，正大光明地撮合一下茶色和蘇久傲了，可茶色一開口，說的是另一件事。
“別睡了，阿歡，”茶色對虞歡也是有一定了解的，稍一想就知道她這麽久才接電話八成是還在睡，也不說廢話，冷靜直接道，“你上微博看看，出了點事兒。”
哦，微博上的事都是小事。
虞歡正有點小心虛，快速應了“好”。正當她準備掛電話時，茶色又幽幽地加了一句——
“恐怖片的事我們待會兒再談。”
虞歡：QAQ！
“老大，我錯了！”虞歡認起錯來毫不含糊，幾乎要演得聲淚俱下，“可是為了你的終身幸福……”
“免你死罪，”茶色打斷她，“先看微博。”
茶色向來是個分得清事情輕重緩急的人，她這麽說了，虞歡也不囉唆，把剛開始的“懺悔”摁了暫停，先掛了電話上微博。
自從跟喬易白確定關係以來，虞歡上微博的次數越來越多，很多時候碰到一些小細節，或是和喬易白相處的小片段，都忍不住要發上微博秀一秀。當然，所有提到喬易白的地方都用“小白”代替。
比如前幾天虞歡因為茶色的事沒及時回喬易白的消息，對方表麵說著不在意，其實心裏可委屈，委屈到有一些食欲不振，虞歡就在微博上發：“小白不吃飯了，怎麽哄？”
底下評論最多的是：“摸毛，親親，抱抱，舉高高！”
“貓咪都是萌萌的小傲嬌，歡爺耐心點哇！”
再比如某次和喬易白接吻，不懂操作的喬小白把虞歡的嘴角咬了個小口子，虞歡當天就發微博：“小白咬我了，怎麽罰？”
底下又有評論：“敲暈，拔毛，洗淨，爆炒之！”
“不能忍！摸摸歡爺，記得打預防針……”
當初虞歡看到“打預防針”幾個字，還很不厚道地笑了笑，把這條評論念給喬易白聽了。
喬易白聽了，耳朵紅得像兩隻蝦子，他氣哼哼地說要記住這個ID，改天給對方穿小鞋……
現在回想一遍，虞歡由衷地理解了那些愛秀恩愛的情侶。
大概，這就是傳說中戀愛的酸臭味吧？“獨臭臭不如眾臭臭”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