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第六十五章
第六十五章
能夠不必去那恐怖的吃人煉獄,葉榮秋自然是應當高興的,可是他卻高興不起來。因為黑狗是肯定會上戰場的,他們即將分離,也許是一天,也許是兩天,或者十天半個月,甚至從此以後再也見不到。一想到這些,葉榮秋就焦躁不安。
他遲疑地說:“我……還是跟你們一起去吧?”
黑狗咬著筷子,歪著頭看了他一會兒,葉榮秋糾結得不斷咬嘴唇。
黑狗笑了笑,把筷子放下,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把他的頭靠在自己的肩上:“寶器。你不是這塊料,好好在師裏呆著。”
葉榮秋有些不服氣,黑狗壓著他的腦袋不讓他動,低聲道:“我不是看不起你。你很好,你能做到很多我做不到的事情,但是人和人是不一樣的,不是每個人都適合當商人,我爹就不行。也不是每個人都能打仗。你是個好娃子,你本性太好,那麽多天,你一槍都沒開過,你不喜歡殺人,留在這裏你能做更多的事。”
葉榮秋沉默了。過了一會兒,他低低應了一聲:“我曉得了。”
黑狗鬆開他,兩口扒完了碗裏的剩飯,摸摸肚子,說:“你回去吧,我休息一會兒就要去訓練了。”
葉榮秋又陪他坐了會兒便走了。
下午費恩豪森去了軍部,沒讓葉榮秋陪著,葉榮秋就自己整理上午費恩豪森給他講的知識並研究武器。
第二天,人們就開始做戰前的準備了。費恩豪森還是不在師部,葉榮秋就去了顧修戈他們那裏。
費恩豪森有一句話說得沒錯,那就是中國軍人的戰鬥素質是很低的,這樣的情況在中央軍好很多,可是中央軍並不會去打最艱難的仗,因為蔣中正要保存實力,真正難打的仗其實都是這些戰鬥素質低下爹不親娘不愛的雜牌軍打的。而素質低並不是因為他們天生能力如何,又或者意誌力不如日軍,而是軍隊的管理上存在很大的弊病。士兵們雖然會用各種武器,甚至有些人自學成才成了武器高手,可是他們大多都是在戰場上冒著性命的危險練出來的,或許很多人都會操縱武器,但是一旦武器出現什麽問題,他們就立刻束手無策。
葉榮秋去的時候顧修戈不在,是劉文在帶隊。他向劉文提出要求,劉文同意了,給葉榮秋一個小時的時間訓練全團的士兵。
葉榮秋教他們把自己的槍支拆開,檢查槍管是否清潔。查下來沒有一根槍管是幹淨的,每一個槍管都髒的能拿來作畫,因為沒有人有槍支需要清潔的意識。事實上中國軍隊的武器並不差,且不論配套性和後勤工作的不佳,其實單支槍支的性能都不錯,從手槍到機槍的性能樣樣不輸日本軍隊。但是在戰場上武器損毀的幾率是很大的,經常打著打著就炸膛走火卡彈等問題層出不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士兵都不會保養他們的武器。
葉榮秋叫人打了水又拿了幾塊幹淨的布來,讓所有士兵擦洗自己的槍支。勤務兵進進出出不停換水洗布,最後清洗完兩三百支槍就換了百來盆水,黑的像炭一樣的抹布壘成一座小山。甚至有的士兵連自己的槍管已經歪了都不自知,若不是被葉榮秋查出來,在戰場上興許就是一條人命。
葉榮秋剛領著士兵們擦完槍,就看見顧修戈大搖大擺地帶著郭武回來了。顧修戈眼角眉梢都帶著笑意,嘴角快咧到耳根,仿佛被鴻運當頭給砸了,這一路走過來,所有人都盯著他看。
顧修戈走到葉榮秋麵前,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學生,好樣的!我沒看錯你啊!”
葉榮秋一臉莫名:“你講啥子?”
顧修戈奇怪地上下打量他:“不是你?”
葉榮秋扭頭看看一邊堆積如山的髒布:“你說這個?”
顧修戈摸著下巴說:“你裝什麽傻,做好事不留名啊?你好歹也煽風點火了吧。要不然德國佬能有那麽好的心?”他扭頭問郭武,嬉皮笑臉地說:“難不成德國佬看上我了?還是好你這口。”
郭武並不喜歡這樣的玩笑,扯著嘴角皮笑肉不笑地配合了一下,又板起了臉。
葉榮秋對她說的話感到莫名其妙:“豪森先生?他做了啥嘍?”
就在這時候,幾名士兵幫著幾個箱子過來了。
顧修戈得意洋洋地指了指那幾個箱子:“師部給的補給。沒有新槍,但是有充足的彈藥,炮彈都發了幾十枚啊,炮手要是他媽的還幹不翻日本人的戰防炮,我就把他給幹了!還有糧食,雖然不是啥大魚大肉,好歹夠弟兄們填飽肚子!”
葉榮秋驚訝極了:“補給?跟豪森先生有什麽關係?”
顧修戈說:“你真不知道?德國佬調了咱幾個團的戰績和補給的檔案,直接去了軍部找人拍桌子,問為啥我帶的團打了那麽些斷子絕孫的仗,補給卻是全師最差的,彈藥隻有別的團的一半。”說著撇了撇嘴,“就是可憐了範老頭,我知道這些事其實跟他沒多大關係,他年紀大了,就想安安穩穩混完這兩年就收拾包袱滾蛋,不過這事鬧上去了,他是師長,還得他背著。不過他也快退了,就讓他多背著點吧。”
葉榮秋比顧修戈更驚訝。沒想到他昨天跟費恩豪森說了那些事後,費恩豪森竟然真的去查了。這德國佬在中央軍裏有熟人,軍部怕這德國佬不依不饒地鬧,最後大家臉上都不好看,再者前線戰事的確吃緊,因此臨出戰前把給顧修戈的軍備補全了。
顧修戈誌得意滿地杵了杵葉榮秋:“你小子肯定煽風點火了,不然德國佬知道我和我的手下是哪根蔥?你比我想的還能幹!好樣的,你又升了!升中尉!我今天就去師部打報告給你加軍銜!”
葉榮秋愣愣的沒吭聲。他大概是全中國軍隊裏升得最快的士兵了,怕是正經軍校裏出來的精英都沒有他升的這樣快的。他當了一個月的兵,一眨眼,居然已經是中尉了。這應該托福於他遇到了全中國軍隊裏最無稽的長官。
劉文走過來,在顧修戈耳邊低聲道:“團座,你現在給他加銜,恐怕豪森先生會多心。”
顧修戈想了想,說:“也對。大學生,等我們打完這場仗回來我再給你升官。你好好幹,前途無量啊。”
葉榮秋並不在意軍銜,顧修戈的團能有好的待遇,葉榮秋自然是高興的,不說別的,至少黑狗也是受益者其中之一。然而顧修戈看著他的眼神裏頗有深意,讓他心中一動,突然有了些別的念頭。顧修戈在軍隊裏摸爬滾打那麽多年,早就混成人精了,他費盡心思把自己送到費恩豪森身邊,怕是不止他嘴上說的大義凜然那麽簡單,現在這些事情也都是他算好的。
顧修戈走到隊伍裏,視察士兵們剛剛擦洗完的槍械。走到黑狗身邊的時候,他親熱地攬了攬黑狗的肩膀,然後又走回葉榮秋麵前,奸猾地笑了:“大學生,多扇扇風,點點火,啊。”
葉榮秋撇了撇嘴,不情不願地應了一聲。即使顧修戈不這麽說,他也會那麽做的。
下午顧修戈沒讓士兵們訓練,派發完裝備,就讓他們回去好好休息。如今有了充分的補給,士卒們各個士氣滿滿,趾高氣昂的走了,仿佛這場還沒開打的仗已然勝利了。他們並不怕死,死在小日本手下不算什麽,但是最冤屈的是死在自己人的算計下。
費恩豪森不在,葉榮秋就跟黑狗一起回去休息。他們回倉庫的路上,遇上了正好解散的李一旺等人。
李一旺他們顯然也已經知道顧修戈得到軍備補充的事了,看黑狗和葉榮秋的眼神裏充滿了仇恨,葉榮秋甚至懷疑他們會不會用這樣的眼神去看搶了他們家園的日本鬼子。葉榮秋不打算搭理他們,拉著黑狗要走,沒想到一向沉得住氣的黑狗居然拉著他的手向李一旺他們走了過去。
李一旺看見黑狗和葉榮秋走過來,以為他們是來挑釁的,冷笑道:“別得意的太早。”
黑狗聳肩:“我不曉得我有啥好得意的。李連長給我說說?”
李一旺翻了個白眼。
黑狗笑道:“李連長,明天你們團也出征了,你可保重了。”
李一旺惡狠狠地說:“不用你操心,我肯定活得比你長,我等著三年後吃你的辣子雞,一等兵。”
黑狗說:“我不是這個意思。這次打完鬼子回來,我有話跟你說。”
李一旺一愣:“啥話?”
黑狗說:“打完鬼子回來再說,肯定是你喜歡聽的話。”他頗有深意地一笑,說:“戰場上見。”然後就拉著一頭霧水的葉榮秋走了。
葉榮秋在路上問他:“你要跟他說啥?”
黑狗搖了搖頭:“他有命回來再說吧。”
黑狗不肯說,葉榮秋問不出來,隻好作罷了。
兩人回到倉庫後,靜靜對坐著,氣氛一時有些尷尬。明天一早,黑狗就要上戰場了,而葉榮秋留在此地,他們即將分離。自打出了重慶後,他們隻分離過一次,是黑狗悄悄去了武漢,除此之外他們形影不離,同吃同睡。接下來的幾天裏,黑狗即將生死未卜,葉榮秋一想到就覺得後幾天的日子無法過了,隻怕他會焦躁的恨不得死過去。
黑狗挪近葉榮秋,將他摟進懷裏。
葉榮秋猶猶豫豫地說:“我還是跟你們一起去吧。”
黑狗親了親他的鼻梁,溫柔而無奈地歎了口氣:“阿白……”
葉榮秋咬緊了嘴唇,過了一會兒,他說:“算了,我留在這裏。我知道,我去了也是拖你們後腿。我留在這裏,你就不用擔心我,你好好打仗,把日本人打回去,早點還我們和平。”
黑狗應了一聲,親了親他的嘴唇,手指在他的發間摩挲。
葉榮秋受不了了,他開始顫抖,難捱地抓著黑狗的衣襟顫抖。他實在太不安了,以至於他必須做點什麽來平複心情。
他顫聲道:“你……你想不想做那個?我願意。”
黑狗愣了一下:“那個?啥?”
葉榮秋深深把頭埋進黑狗懷裏:“就那個。你問我願不願意跟你過一輩子,我願意。你想做啥我都願意。”他再也不去想他葉家二少爺的架子,也不去想他這樣主動地貼上去會不會顯得太賤,聖潔的靈魂他不要了,他隻要黑狗,黑狗就是他的愛情,他不再抗拒,甚至於主動要求,他想要抓住點什麽來證明這一切。
黑狗沉默了一會兒,輕笑一聲,吻了吻他的臉龐,貼著他的耳垂說:“寶兒(傻瓜),等我打完這場仗回來,我把你身上每一寸肉都吃幹淨。”
葉榮秋猛地抬起頭看著他,眼睛已經有點紅了:“為啥是打完仗回來?為啥不是現在?你是不是怕你回不來了?”
黑狗沒想到他會這麽問,不由愣了一下,眼神躲閃著沒說話。葉榮秋說的是對的,戰爭不是兒戲,即使他嬉笑麵對,可他和葉榮秋心裏都清楚,他很可能有去無還。他已經把葉榮秋拉下水了,不過下水的並不那麽徹底,幾個擁抱,幾個親吻,沒什麽大不了,但他知道這些都是葉榮秋的第一回。第一回的事情總是會記得很清楚的,尤其是這樣離經叛道的。他還是手下留情吧,放葉榮秋一條生路,如果真出了什麽事,至少以後值得葉榮秋回憶的傷疤少一些。
葉榮秋已經開始脫自己的衣服:“你做,你不做我做,你以為我還有退路?沒有了!我啥都沒有了!”
黑狗拉住了葉榮秋的手。
葉榮秋狠狠地把自己的手腕從他手裏抽出來,將自己的汗衫脫了,又開始脫褲子。黑狗再一次抓住他的手,他氣惱地抬起頭瞪著黑狗,眼淚就在眼眶裏打轉,如果黑狗不鬆手,他就要哭出來給他看。
黑狗歎了口氣,把他摟進自己懷裏,親吻他的眼皮,好笑道:“你再弄,我就真的忍不住了。”
葉榮秋惱火地推他:“誰要你忍。”
黑狗說:“我也不想忍,天曉得我想把錘子捅|進你身體裏想多久了!可你好歹給我留點體力,明早就走了,今天我把力氣都花在你身上了,明天碰到鬼子咋個辦嘛!”
葉榮秋耳根已經紅了,掙紮的沒那麽大力了。
黑狗親著他的耳朵哄道:“我曉得,你怕我回不來了。我肯定要回來,我還要跟你過好日子。要不你讓我咬一口,我在你身上留個印,我的印,就像買驢子也要在驢屁股上蓋個戳,留了印你就是我的人,我得回來對你負責。”
葉榮秋蹬了他一腳:“你才是驢!你!你是龜兒子!你就不會好好說人話!”
黑狗猛地把他壓倒在地上,就在他光溜溜的肩膀狠狠咬了下去。葉榮秋疼得尖叫起來,但很快忍住了,抓著黑狗的頭發不吭聲。沒多久,黑狗鬆開了葉榮秋。他咬的很深,葉榮秋的肩上已經見血了,留了一對深深的牙印。
黑狗親了親葉榮秋的嘴唇,翻身把他摟進懷裏。
葉榮秋不再掙紮,反手抱緊了他,小聲道:“你一定要回來啊。”
黑狗笑著揉揉他的腦袋:“洗幹淨屁股等我,等我回來肯定要把你日的哭爹喊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