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就唱這個給你聽吧
1.
最近天氣有些冷，這個時候，對於屬性宅的人而言，大多是蜷在寢室裏，很少有願意出去逛的。尤其現在，外邊還在下著雨，風也陰冷得要命，凍得人恨不能把腦袋都縮進衣服裏。
夏楊她們是四人寢，但畢竟大三了，學校管得也鬆，所以大家幾乎都住了出去，現在隻剩下她和另一個室友在。但這個室友是大三剛開學時候轉專業分過來的，自來熟，並不宅，除了睡覺之外很少待在寢室。
夏楊滿臉興奮地窩在電腦前邊，披散著頭發，眼睛裏反著幽幽藍光，看起來有點像剛從電視裏爬出來的那位。這個樣子的她，也成功地嚇了開門進來的人。
“夏小楊你這是鬧哪樣啊？裝鬼嚇人呢！”推門進來的人咋咋呼呼，隨手拍開了寢室大燈，接著把一盒飯塞到了她的手上，“喏，快點兒吃，再等就涼了。”
從電腦前邊一個猛抬頭，夏楊眼中的梁緹柳是這樣的：娃娃臉、小卷發、奶白色的鬥篷套裝，看上去簡直就像是漫畫裏走出來的萌係少女。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少女，丟包換上拖鞋搭著腿坐上書桌的一係列動作完成得簡單粗暴，和她的長相完全不搭。
“啊……外邊真是凍死爸爸了，話說你今天怎麽摔成這樣？弄得這麽嚴重。”梁緹柳脫下軟萌小鬥篷套上寢室專用大花襖，“還有，窩在那兒看什麽呢？”
她邊問邊湊過去看，但夏楊反應飛快地蓋上筆記本電腦：“沒什麽。”
說是刻意遮瞞吧，也沒有那麽誇張，對於夏楊，這隻是一個條件反應式的動作而已。夏楊一直不喜歡把二三次元弄混，所以在生活裏，她很少和人提起自己這方麵的喜好，也從沒有告訴過別人自己在網上寫文的事情。
“哦。”梁緹柳縮回身子，不再去看她的屏幕，“不管你在看什麽，快點吃飯吧，雖然傷的是腳，那也算個病號啊。得按時吃睡才行。”
“謝謝。”
不隻是謝謝飯菜，更多的是謝謝梁緹柳的貼心。比如剛才她打按下電腦時，梁緹柳移開視線轉移話題的反應。雖然梁緹柳在性格上和外表有些反差，但論起心思，卻真是細膩得能夠完美貼合外表。
夏楊笑笑，在掀開蓋子的那一瞬間，有飯菜的香味夾雜著熱氣朝著她的臉上撲來，原本並不覺得餓，但在這一刻，她的胃被香味勾引得幾乎抽搐起來。這才發現，在早飯過後，她一直就沒吃東西。
“好好吃……這個哪裏買的？”
“嗯？”梁緹柳回頭，瞥了一眼桌上的飯菜，然後笑笑，“不在學校附近，一個學長帶我去的，喜歡的話，等你好了我帶你過去吃啊。”
“嗯嗯嗯！”夏楊的嘴裏塞滿了食物，鼓著臉頰抬高視線，隨口問了句，“話說你是和哪個學長出去的？”
梁緹柳想了想說：“前幾天在社團裏認識的，似乎是叫……時旭？反正人還不錯的樣子。”
在她說完這句話之後，夏楊嗆了口飯。
“怎麽了？”梁緹柳一回頭發現她的情緒不對。
“沒，咳咳……沒什麽。”就是覺得有點兒巧罷了。夏楊在心底補充一句。
男神這個詞雖然被用得有點兒泛濫，它是一個名詞也可以代表形容詞，總體意思都差不多，形容人的樣貌不俗，也代表欣賞、崇拜或者喜歡，在這些條件之外總還有一個附加條件，那就是遙遠。當一個人被用“男神”“女神”來指代的時候，那個人對於你而言，不禁遙不可及，也是永遠都觸碰不到的存在。
如果說十一大大是夏楊在二次元喜歡了很久的男神，對於她來說，更多的是一個追逐的偶像，而時旭是她在現實生活裏會喜歡上的那種人。
雖然她的愛好是寫小說，偶爾也會少女心泛濫做一些夢，但她對這些還是很拎得清的。從小到大，她從沒有在生活裏對哪個男神型的異性動過心，因為她總有一種感覺，網絡中那個優秀的人，隻願遠觀就好。現實生活中她還是比較喜歡溫柔有趣的人，比如時旭。
“什麽沒什麽，看你這反應……”梁緹柳挑著眉頭，“你認識時旭嗎？”
夏楊不假思索地回答：“嗯，認識。”
梁緹柳滿臉八卦地摸了摸下巴，饒有興趣地湊過去：“那你……”
就在這個時候，電話鈴聲響了起來，梁緹柳被這聲突如其來的聲響打斷了言語，隻得轉身接起電話。而夏楊見狀，默默鬆了口氣，繼續吃起飯來。
雖然沒想過去表白，但如果梁緹柳問她是不是喜歡時旭，她大概也不會否認。隻是會有些擔心，這樣的承認會不會給人感覺像是在宣誓什麽，說不定會給梁緹柳和時旭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大概是她想太多吧，但事關感情，她總是會變得小心翼翼。
“好好好，就來就來。”梁緹柳一邊說著一邊打開電腦，“哎，不行啊，我忘記自己在重裝係統，這還得等哪……不然我現在去樓下網吧，你們再等我一會兒？嗯……沒多久，立刻馬上，我先掛了啊！”
掛了電話換衣服，梁緹柳的動作一氣嗬成不帶一絲停頓。
“你自己注意點兒休息，別老窩在電腦前邊，我有點兒事出去一下，你要帶什麽給我發短信啊！”
聽見這一連串的話，夏楊點點頭，一個“好”字還在嘴裏沒出來，對方已經把門關上了，走廊裏回**著的全是她急促的腳步聲。
微微笑了出來，夏楊低頭看一眼時間。
嗯……現在七點二十五，還差一小時零五分鍾。
好無聊啊，刷個微博好了。
2.
戴上耳機，坐在電腦前邊，宋辭敲了敲鍵盤，隨手轉了“可聽廣播劇社”歌會的宣傳微博。幾乎同時，右上角的窗口處彈出幾個回複。
他點開看看，無一不是表示驚訝的。
等等，這個……
當下翻到某一條的時候，宋辭勾了勾唇。
——十一大大好巧啊！剛剛刷新就看見這條，期待你的歌會！
咩上，反過來再替換個同音字就是夏楊，這個圈名還真是取得簡單省事，也莫名讓人覺得有些可愛。
又或者，這些其實和名字無關，隻是因為他帶著主觀感情在看，所以才會覺得可愛呢？
順著頭像點進去，宋辭開始看她的微博。
夏楊的微博寫的大多是生活裏的一些小事，間歇性記錄一些腦洞。不過，說是記錄生活小事，也還是隱去了很多信息的，有時候，她甚至會用寫故事的方法把它們記錄下來。
比如今天下午發布的最新一條。
——穿越千年來到現代社會的咩，忘記了在這裏吃草是需要銀子的，領了草糧發現沒有錢，在遇見身後陌生好心咩的時候，它頓時生出一種被拯救的感覺！然而，下一刻，咩就摔腫了蹄子，好吧，一隻蠢咩。不過大概蠢咩有蠢福？嘻嘻，不告訴你們發生了什麽，總之再次感謝陌生好心咩的拯救！
這時，李幕淵敲定了最後一個嘉賓名單，從腰酸背痛狀態秒速切換成渾身輕鬆。接著一個抬眼，他就看見了宋辭臉上一閃而過的笑。
疲憊時候抬頭看見某個沒表情的人居然在笑什麽的……
這一幕是不是不久之前發生過？
吸取了下午的教訓，李幕淵默默閉嘴，沒有把這個發現說出來，而是默默陷入了沉思。宋辭這個表情，單單用“笑”來形容，其實有些不足。可對於李慕淵而言，再多的形容詞，他也實在是想不出來了。
不過，畢竟是一閃而過，捕捉得不清楚也是正常的吧？
“準備都做好了？”邵梓琛給李幕淵遞了一杯水，而李幕淵接過就直接灌了一大口。
“嗯！”聲音帶著一點小得意，他回道，“都聯係好了！就是剛剛發現缺個字幕，網上戳不活，機智如我立刻給垂楊柳打了個電話！”
他說的那個“垂楊柳”正是可聽廣播劇社的成員之一，她平時做的都是宣傳工作，圈名“軟妹倒拔垂楊柳”。咳咳，認識真人的李幕淵表示，這個學妹真是人如其名的。
對著一臉邀功的李幕淵，邵梓琛不自覺笑了笑：“嗯，那還真是辛苦了。”
“靠，別老摸我頭！”躲開朝自己伸來的手，李幕淵滿臉嫌棄，十分順手地把喝過的水遞過去，“你以為還是小時候呢？現在我都和你差不多高了好嗎！”
邵梓琛毫不介意地聳聳肩，接過杯子後收回手。
在兩人消停下來、不再言語的間隙，他們清楚地聽見不遠處傳來的一聲輕笑。
邵梓琛將目光轉向宋辭，掃了他兩眼：“心情不錯？”
“嗯。”
難得的正麵回應。
宋辭活動了一下脖子：“發現一個有趣的小孩兒。”
“小孩兒？”李幕淵蒙了一下，對著宋辭一副明顯不隻是“有趣”的表情，忽然想到什麽似的抖了幾抖，“喂，我說，你一直不找對象，該不會是……戀童癖吧？”
邵梓琛聽得不覺一顫，杯子裏的水順勢灑出幾滴。
而宋辭……
“我錯了，我就這麽說說。”在宋辭開口之前，李幕淵已經十分有眼色地先行討饒，“十一大大，你該不會聽不出這是玩笑吧？”
“嗯。”宋辭略作沉吟，“也許……”
低著眼簾想了想，宋辭給出的回答讓人有些出乎意料。他說得認真，像是經過了深思熟慮，讓聽完回答的李幕淵不由得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宋辭說：“那個小孩兒，我大概真的有些喜歡。”
Excuse me ？
Are you kidding me ？！
腦袋裏一條條彈幕就這樣飛速刷過去，不是沒有內容瞎起哄的yoyoyoyoyo，相反，腦洞清奇如李幕淵，單單憑著那句話，他就差不多要把那個小孩兒的長相身高出生年月日腦補出來了。
然而對於李幕淵而言，任憑他的心理活動再怎麽精彩，臉上表現出來的，永遠是一臉呆滯的模樣。
比起李幕淵的懵圈，邵梓琛卻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樣，並且在眼神的交流中與誰達成了什麽共識。
“果然，有什麽事情在我不知道的時候發生了……對吧？”
這是來自於某人呆滯了五分鍾之後的疑惑。
然而，寢室裏沒有一個人回答他。
3.
宋辭的屏幕還停留在“咩上”的主頁，他已經翻了很多條，而停下的這一條，是她在抱怨“穿越咩”不適應現代交通工具，路途遙遙，暈車實在難受。
下邊有人評論，那個人大概是她認識的小夥伴，知道她所去的地方。於是，評論道：她去的地方其實沒有多遠啊。
而咩上理直氣壯回複：櫻桃小丸子說過，對於小孩子而言，坐完火車坐汽車，就已經是很遠的路了。
——小孩兒？
——我是啊！
輕輕笑笑，看起來真的還是個小孩兒。宋辭退出這一條，繼續往下翻。
一條條翻別人的微博，偶爾還看看評論……這樣的事情，要是放在從前，宋辭絕不相信自己會這麽做。甚至，他也從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對一個人這麽感興趣，連她一點點的瑣事都會覺得有趣。
感情和理性在某種意義上是相對的，那麽，大概也就說明，在與感情有所牽扯的事情上，理性認定的事情也會不成立。
想通之後便不再過多糾纏這個問題，宋辭眉眼柔和，在電腦上翻著她微博的信息，並用手機在私信回複裏敲下一句話。
——哦？所以是更期待我，還是更期待歌會？
在手機提示音響起，夏楊順手點開的那一瞬間……
對，就是那一瞬間，她立馬就石化了。
如果是放在漫畫或者繪本裏，這大概就是那種一秒被凍結成冰，悠悠的寒光在人形冰塊上閃幾下，然後碎成一地渣渣的情景過程。
大大、大大……
大大是被盜號了嗎？
花費好一番工夫才從渣渣的狀態恢複成能夠思考的人形，夏楊的第一反應，卻是在思考這個問題，絲毫沒有被男神撩完後該有的自覺。
夏楊咬著指甲對著屏幕發了許久的呆，想了想，戳進私聊框。
——大大你是本人嗎？
屏幕另一邊的人輕輕挑眉，手指微動：怎麽？
——果然……這個反應才對啊。
大概真的如咩上頁麵的簡介所言，她是異世界思維的少女，反應總和大家不太一樣。宋辭想過她的許多種回複，卻沒有想到，她會是這個反應，真是讓人摸不準。
原先挑著的眉頭帶著笑意微微鬆了一下，他回複：你在說什麽？
——沒有沒有！隻是大大你剛剛回複我的那句話……嗯……覺得和你平時的形象有點兒不太能聯係起來。
頓了頓，他問：所以在你眼裏，平時的我是什麽樣的？
——當然是大神啊！套用我遊戲裏男神的話，那就是“遙不可及，如冰如霜，又獨自照徹漫漫寒夜”……咦，說到這個，大大你知道謝衣嗎？那句話就是謝伯伯用來形容大祭司的！
對著電腦沉默起來，宋辭忽然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老了。這個思維和話題的跳躍度，讓人沒法接。
可是一想到那張像是帶著光彩的笑臉，又覺得，就算不能理解，那也很可愛。
宋辭並不是一個好奇心重的人，甚至，對別人的一言一行，他都不感興趣，隻是出於禮貌，才會在聽的時候附和幾句。
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他偶爾也會覺得自己太過冷漠，會想這樣是不是不好。
然而，有一天，他卻因為一個人的一句話去搜了很久自己所不了解的東西，並且，不是出於對那句話感興趣或者好奇之類的原因……
那麽，這樣想想，他一定是因為說話的那個人了吧。
嘴裏被塞得鼓鼓囊囊，夏楊像隻倉鼠一樣，裹著被子捧著自己的小瓜子……好像有哪裏不對？嗯，是捧著自己的小手機。
果然大大不回複了。
一緊張就喜歡吃東西和放飛自我亂扯話題，前麵那個沒什麽，但後麵這個毛病還是得改。夏楊這麽想著，繼續往嘴裏塞小零食。
說起來不過是聊個天，看上去好像沒有哪個地方是值得緊張的。可事實上，在十一確認了回複她的就是本尊之後，她就一直處於腦袋空空的狀態，也是這個時候，她才終於有了一種淩亂感。
也不知道該說這是反應遲鈍還是反應太快，但她在反應過來之後的第一時間想的是，這個反應的確很夏楊。
這種時候難道不應該趁勢回撩嗎？忽然跑偏算怎麽回事？！
難過，委屈，心裏苦。
夏楊癟了癟嘴，眨眨眼，眼睛裏的光彩暗了一下。但不過一刻，立即又亮了起來。
——我剛剛搜了一下，謝衣這個人物，的確讓人欣賞。
夏楊對著這句話冒出一堆的歡喜泡泡。
所以，十一大大不回複自己不是不想搭理她了，而是因為去搜了自己遊戲中的男神，並且，十一還誇她的男神確實很棒，值得男神這兩個字……是這個情況嗎？
腦內循環了很久，難得沒有把自己繞暈，夏楊還沒來得及回複就看見對麵又發來一句話。
——時間差不多了，來YY吧，我已經在了。
對著屏幕小小的興奮了一下，夏楊飛快打字：大大，我已經在了，我看見你了！
——嗯，你在這裏叫什麽？
夏楊：這裏有咩不吃草。
——好。
4.
這個“好”字剛剛出現在夏楊的眼睛裏，另一邊的YY上，原本披著表示“遊客”身份、對於頻道沒有權限的白色馬甲的自己，立刻就被調成了橙色馬甲，而橙色的意思是頻道總管理。
十一大大官方頻道的總管理……
這難道不是可聽內部才能有的嗎？！
果然，在她“變色”之後，公屏就開始無線刷新起來——
十一大大的正宮：新來的橙馬是誰啊，怎麽以前沒見過，新人嗎？
我才是十一女票：咦，所以十一大大今天又是來介紹新人的？
十一大人在我家：不對吧，官方沒有發布說有招新啊……難道是空降？
就在大家討論得熱火朝天的時候，麥序終於爬上來了一個人。這是第一次，主角在主持熱場之前就開了口的。
“大家來得真早。”
低笑，那個聲音清朗溫潤，帶著淺淺的膛音，讓人感覺像是有小小絨絨的柳絮擦著心髒飛過去，又酥又癢。
公屏上刷的內容立刻就換了一撥——
大大我是雨荷啊：十一男神出現了！
十一勺子一生推：嗷嗷，開口跪……十一大大我要給你生花果山！
對著飛速滾動的公屏，夏楊按捺不住地開始跟風：十一大大的聲音好蘇好蘇，蘇到窒息！求嫁！
然而也不知道巧還是不巧，就在她發出這句話之後，公屏就被禁言了。於是她的這句話就成了公屏上的最後一句，簡單又粗暴地暴露在所有人的眼裏。
“求嫁？”
透過電波傳過來，那個聲音帶了點點笑意。接下來是擰瓶蓋的聲音，十一大概是喝了口水，雖然隻是一道很輕的吞咽聲，卻弄得夏楊莫名紅了耳朵。
這一定是她的錯覺吧？不過是喝水，怎麽就聽出了小性感的味道呢……
“我不嫁，隻娶。”十一說著，又笑了聲，“所以大概應該由我來說……嗯，求嫁？”
從耳朵尖尖一路紅到了脖子上，夏楊整個人都有些不好了，連人帶手機一股腦栽進了被子裏。這個天氣不正常，大晚上的這麽熱，實在不正常。
“啊，公屏的話，因為剛剛刷屏太快，我這邊網不穩定，差點兒被卡出去，所以暫時關一會兒。對所有不能發言的小夥伴說一聲抱歉。”
也許是窩在被子裏的緣故，十一的聲音從外邊悶悶傳過來，讓她有一種其實十一大大和自己離得並不遠、隻是一床被子的距離而已的感覺。
這個錯覺弄得夏楊更熱了，甚至有些發暈。
“因為主持那邊的麥出了些問題，為了不耽誤太多時間，我先來唱首歌吧。”通過電波傳過來，那邊的聲音有點低，透出些慵懶的意味，“你們有什麽想聽的嗎？”
等了一會兒，十一大概忽然反應過來了什麽：“啊，忘記你們暫時說不了話。”
“嗯，我剛剛正好聽到一首同人歌，還不錯，曲子也還算熟悉。不如，就唱這個給你聽吧。但由於詞是剛剛記的，唱錯了的話，不要嫌棄我啊。”
是“你”而不是“你們”，這樣一句話說出來，就好像是在對特定的某個人說一樣。
結合著他的表情，李慕淵拿手肘捅了邵梓琛一下：“哎，我覺得自己好像發現了一個秘密。”他故作深沉地看著宋辭，“我覺得，十一應該是有看中的人了。”
邵梓琛：“……”
“而且吧……”李慕淵繃著一張臉轉過來，但在對上邵梓琛的那一刻，他秒速切換回了平時的自己，“你這什麽表情？！”
邵梓琛略微沉默了一下，說：“沒有，我就是覺得，你分析得很對。”
“那可不，我智商多高啊！而且，根據我的猜測，那個人，應該就在這個歌會裏。”李慕淵得意揚揚地指著屏幕，“我跟你說，以我敏銳的觀察力，絕對分分鍾就能找出來是誰！”
而邵梓琛順著他手指的地方看過去，目光直直停在了某個橙色馬甲上，在橙馬和李慕淵之間來回掃了幾眼，他滿臉的冷漠。
“嗯，你真棒。”
5.
把夏楊從被子裏拉出來的，不是十一的聲音，而是他放出來的前奏。這首歌她太熟悉了，《願逐流光》，是所有謝衣同人歌裏她最喜歡的一首。
——我剛剛正好聽到一首同人歌，還不錯。
夏楊習慣性按下錄音鍵，一整天都沒消停過的腦子，在這個時候變得一片空白。
——不如，就唱這個給你聽吧。
在聽見這句話的時候，夏楊不過覺得心髒猛跳了一下，但現在回味起來，卻忽然覺得那個“你”的指向性有些強。聽著歌，她忽然覺得，那也許真是十一大大說給她聽的。
可夏楊隻是興奮了一下，又立馬告訴自己不要自作多情。
雖然她喜歡十一很久了，也一直恨不得讓全世界知道那是她的男神，這個人和這個聲音，對她而言都已經太過熟悉，可對於十一而言，她不過是個最近剛剛合作的小寫手，就算認識，那也隻是今天一天而已。
而且，就算一切都不是巧合，男神送她一首歌，又能說明什麽……
哎，不能說明什麽又怎麽樣？哪怕大大隻是心血**或者就是人好，但能被喜歡了這麽久的聲音送歌，對於聲控而言，真的是一件可以記一輩子的事情了！
也許真是喜歡多想，也經常因為自己腦內活動太過頻繁而心累，很多時候，對於別人而言，並不是需要上心的事情。夏楊其實清楚，卻控製不住自己心裏的起伏跌宕，最後索性不想了，認真聽起歌來。
“月寒如霜，流光照永夜漫長，除卻夢境，此身何日能重返鄉？浮生蒼茫，一世卻做三生長，過忘川可忍從此將前塵盡葬……”
這首歌的原唱是女聲，而十一的音向來都比較低，單論這個，唱起來其實不太方便。可是現在，他唱的是降調，各方麵也處理得很到位，瞬間又被他的聲音驚豔到。
和平時用嗓的習慣不同，唱這首歌的時候，十一的音放得很清、很是幹淨，然而因為語尾微揚，所以又帶著些微的華麗。
這樣下來，難免給人一種奇異的感覺。
至少，夏楊在閉著眼睛聽的時候，是真的隱隱約約看見音色化作點點流光，填進了自己的心底。那些光點很是溫柔，時走時停，停下之時，順便還在某個地方撫了一下，觸感像是貓咪的粉色小肉墊。
有些癢，但是很舒服。
“月華如霜，念前事兮怯流光，桃源春秋幾度，繁華卻不堪想。浮生蒼茫，不知此生可虛妄，過忘川不忍從此將前塵盡葬……”
隨著十一的一字一句，夏楊回想起遊戲裏的情景，一下子又有些想哭，好像被這首歌又帶回了那個世界。雖然知道虛幻，但就是忍不住想要沉溺進去。
這個版本的伴奏帶沒有念白，在唱完之後略作停頓，那一句是十一補上的。
“此時相望不相聞，願逐月華流照君。”
二次元最愛的兩個男神，在這一刻，好像成為了一個人。
夏楊抹一抹眼睛，當她再次看電腦的時候，公屏已經開放了，大家刷得飛快，往往她一句話都沒看完就已經過了幾版。
而這時候，下邊的提示音一閃一閃，夏楊點開，是十一的私戳。
——這首歌喜歡嗎？
夏楊激動地打字：嗯嗯嗯！這是我聽過的最棒的版本了，超級喜歡！
——喜歡就好。
喜歡就好？
雖然隻是短短的四個字，但這句話的信息量實在是有些大，夏楊怔怔望著屏幕，覺得十一大大這麽說，似乎隱約就是承認了，這首歌是唱給她的。
——是。
什麽是？
夏楊回過神來，這才發現，原來剛剛就在自己覺得意外的時候，她已經這麽問了過去。她低呼一聲，小心髒差點兒就要跳出心口！顫抖著手寫下一堆東西，然而就在按下發送的前一秒鍾，寢室燈泡“嘶啦”一聲滅掉，她也陷入一片黑暗。
宛如水滴落入油鍋，短暫的安靜之後，寢室樓裏響起一片抱怨聲。
搞什麽？這個時候停電！
嗯，對於住宿的孩子而言，停電的另一個意思，就是斷網。
“不是吧……”
幽幽藍光照在夏楊的臉上，映出一片哀怨。然而不過一瞬，她反應極快地掏出手機打開微博，點進私信框。男神的話不能不回啊。
可是，有一句話，叫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簡而言之，也許是老天爺覺得她今天幸運得有點兒過，於是遣了條短信，飄飄忽忽給她送來欠費的消息。
望一眼電腦、望一眼手機，再望一眼自己被包得動彈不了的腳，夏楊石化在了當場。
這……這……
這是鬧哪樣？！
6.
對著忽然陷入黑暗的寢室，宋辭沒有什麽反應，隻是在聽見李慕淵那聲驚呼的時候扯了扯眉頭，覺得有些刺耳。他微微一頓，走到陽台上，趴在那兒轉了轉頭，果然，對麵那棟女寢也是漆黑一片。
秋天很難得有這樣晴的夜，大多時候，天上都是蓋著烏雲，看不見星月。可今晚的夜空看起來卻很不一樣，星星一閃一閃，薄雲微散，像是盛夏夜幕的模樣。
與秋冬的涼薄不同，夏天給人的感覺總是充滿活力的。
可以在陽光下肆意歡笑，可以舉著飲料到處亂跑，室外累了抹一把汗，室內乏了睡個懶覺，不論做什麽都讓人感覺舒服，也好像不論什麽都自帶閃光點。
宋辭第一次遇見夏楊，就是夏天。
說起來似乎已經很久了，那還是兩年前，係裏組織迎新的時候。
當時他大二，剛剛開學，事情很多，又臨時被通知人手不夠要去幫忙，這樣下來，難免乏累。印象裏，那天太陽很毒，沒有雲，風也是幹的，也就天還藍點兒。
可天藍有什麽用？那也抵不過因為瑣事繁多而讓人發躁的煩悶。
宋辭不喜歡麻煩，不過說起來，也的確沒有人會喜歡麻煩。
大抵就是這樣，那一天，本就沒什麽表情的他更是掛上了滿臉的冰霜，雖然麵對新生的問題依然耐心，但對於那些可有可無的勾搭卻是一個都沒有理。饒是如此，也還是有許多人過來有一搭沒一搭來和他搭話。
就是在這個時候，他看見她。
小小的身板，扛著的東西卻不少，汗濕了的頭發黏在臉和脖子上，眼睛倒是亮晶晶的，帶著點小興奮，看不出半點不耐和煩累。
她站在不遠處四處張望，像是在找什麽，但找了許久也沒找到，於是癟癟嘴，從手腕上撥下來一個皮筋，隨手把頭發理了理，在腦後紮了個馬尾。
當時夏楊的角度微側，細白的手臂遮住她半張臉，宋辭看不見她的眼睛，隻看到她手腕上微微突出的豌豆似的骨頭，隨著她的動作在轉，看上去怪好玩的。還有，那瓣被輕咬著的嘴唇，粉粉嫩嫩，看起來很軟。
然後，她放下手，一個轉身就往他這邊看來。
說出來大概沒有人相信，但是她在轉身之際、牽出一個大大的笑，那個時候，他確實覺得心底有個地方猛動了一下。尤其是當她一步步朝他走來，那感覺也便隨之越發強烈。
“學長好，我是美術係新生，請問是在這裏報到嗎？”
迎新台擺了三排，每個係的牌子看起來都差不多，所以她沒在第一時間找見。
夏楊帶著點小鬱悒，這麽對他說。
而宋辭看了她一會兒，很輕地彎了眉眼：“嗯，是在這裏，錄取通知書、報到證之類的，都帶了嗎？”
“帶了帶了。”夏楊一邊答一邊翻包。
“不用急。”宋辭遞給她一瓶水，迎新處沒這麽好，還有茶水供應，那是他剛剛給自己買的，“喝點水休息一下。”
夏楊愣了愣，接著望向他的眼睛，揚起一個更大的笑。
看在宋辭眼裏，那樣的夏楊像個小太陽，眼睛裏卻又帶著星辰，好像不管白天夜裏，所有的光都在她一個人身上。
“謝謝學長，對了，我叫夏楊，繪畫專業的。”
“嗯，宋辭，視覺傳達。”
不是在下午食堂，也不是醫務室裏，而是兩年前。
那才是他們的第一次見麵、第一次說話。
“不知道為什麽，水暫時賣完了，學長又說不喝飲料……”在宋辭幫她搬了行李、把她送到寢室之後，夏楊有些不好意思，“所以就買了個雪糕。謝謝學長，麻煩了。”
當時的宋辭汗流浹背，然而，在轉身的時候，她遞給他一支雪糕。外邊是檸檬味清甜的冰，裏邊有綿軟的奶香，中間還夾了葡萄幹。很小女生的口味。
從前李慕淵在看見可愛的女孩子的時候，總會有一個形容，就是“那張臉隻要稍微在陽光下掛上個笑，就能把人晃得眼睛疼”。宋辭當時嫌棄過這個形容，而李慕淵聽見立馬奓了毛，說這是隻可意會的事情，然後想了想，又說“不過估計你這輩子是意會不了吧”。
可在看見夏楊的那一刻，宋辭忽然就明白了這句話的真意。
不是晃得眼睛疼，而是那個笑燦爛得太過，光芒太盛，若要直視，便微微有些灼眼。可不止飛蛾，每種生物或多或少都有趨光性，是以，便是灼眼也想看。
而因為這樣一份好感，自然而然便會帶上些喜歡。
宋辭不是很愛吃雪糕，總覺得它黏膩過甜，但在記憶裏邊，她遞來的那一支還不錯。
接著，再一抬眼便發現，今天的天空很藍，有絲絲浮雲**在那兒，原先幹燥的風也好像溫和了起來。
可在那之後的第二天，宋辭他們專業就組織了寫生，而一個月後再回來，再遇到她，她卻似乎已經不記得他了。後來的夏楊對他抱怨過自己的記性太差，而宋辭想到這一樁，認真點頭，是真的很差。
但沒關係，以前忘了什麽都不重要，以後隻要記得他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