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一年以後。
傍晚,白郃回到新家,一處位於A市南部科技園附近的小區。
從白雲山回來,白郃便將自己的三層複合式小樓售出,購買了現在所在的新房。
楊子介一個月前病逝,白郃為他處理完後事,便把他的遺照連同白月和父母的一起放在了新家的一間空房內。
本來冷清的家,少了楊子介後,顯得更加空**。
好在董姨跟隨著白郃來到了這兒,平常照顧白郃的衣食寢居,閑時跟白郃聊天,消磨時光。
一年前的白雲山事件,在B市當地引起了巨大轟動,人們對柔弱的知名作家竟然能從一個變態殺手的手中逃出感到無比震驚,而得知這變態殺手竟然是一個著名的心理醫生,更讓他們瞠目結舌。
警方經過調查,確定關軒確實就如白郃所說,是一個精神分裂的變態殺手,並且在他的研究室內,還發現了一本記錄著他曾經犯下的所有案件的筆記。
筆記裏詳細地記錄了他犯下的四樁案件,死者有男有女,年齡不一,家庭成分不同,唯一相同的是,死亡的四人,死相淒慘。
白郃在田警官的幫助下,獲得了這本筆記的複印件,她想要深入了解關軒到底是一個怎麽樣的人,為自己的小說增加素材。
白郃坐在書房的靠椅上,手裏捧著厚厚的一遝A4紙,A4紙上黑白相間,龍飛鳳舞,印著的是關軒的筆記。
白郃調低靠背的高度,慢條斯理地翻閱著。
玉指撥動,筆記被一頁頁地翻開,隨著閱讀的深入,白郃臉上的表情也越來越沉重。
“這……這分明是一本殺人筆記!”白郃喃喃道。
片刻後,白郃打開了麵前的電腦,一邊閱讀筆記,一邊記錄相應的內容,以及自己的分析。
案件一
事件:雪河大學殺人事件
地點:雪河大學,社會科學學院B棟5樓511室
原因:關軒被人發現患有潛在的精神分裂,與其爭執,爭執不過將其殺害。
死者:韓淼,雪河大學心理學研究生,關軒同學,性格孤僻、乖張,大學中並沒有交好的朋友。
具體經過(以下為關軒筆記實錄):
Day 1,我好害怕,今天我做錯了一件事,這件事讓我寢食難安、心神不寧。我的心像被火燒,被針刺,我的喉嚨好像被一個人鉗住,無法呼吸。我能感覺到,這是韓淼的手。
Day 2,對不起!韓淼,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隻是一時手抖,才犯這種錯的,你就原諒我吧,快點離開我!
Day 3,我已經連續兩天沒有睡好了,韓淼一直看著我,我根本睡不著,我要去處理他,不能再讓他看著我了。
Day4,今天很忙,我做了很多事,我感覺我的力氣已經耗盡了,我的腿因為蹲得太久沒有了直覺,我的手很酸,算了,我明天再來繼續寫吧。
Day 5,昨晚是這幾天來睡得最好的一次,因為韓淼沒有看著我了,我很舒心。時間很多,我要把這幾天發生的事情趁著現在好好寫清楚。
韓淼四天前來到我的辦公室,我並不認識他,他敲開門,做了一個簡單的自我介紹,說有事跟我商量。
聊了一會兒,我發現韓淼在學校裏並沒有朋友,在學院裏也不出名,屬於毫無存在感的那一類人。
跟他聊天很枯燥乏味,但我還是裝成很熱心的樣子,因為我害怕他會失落。聊到一半,韓淼突然拜托我幫他做一件事,聲音低沉,頗為誠懇。
他要我幫他發表一篇他寫的研究報告,我仔細看了一遍,報告內容是關於研究“精神分裂”的形成。
我告訴他,這個忙我幫不了。沒想到,韓淼竟然威脅我,他說如果我不幫他,他就要將我有潛在的精神分裂這件事公之於眾。我沒有精神分裂,這件事大家都是知道的,所以我有恃無恐。
韓淼看我無動於衷,拿出了他能夠證明我患有精神分裂的證據,揚言要交給我的導師,剝奪我求學的資格。
我一聽慌了神,便跟他爭奪起來,一不小心,打暈了他。
我本想等他醒來,好好地跟他道歉,請求原諒,但後來轉念一想,如果他咄咄逼人,一直用這件事威脅我,那我以後的生活豈不是會亂了套?於是,我決定殺了他。
我拿刀割了韓淼的喉嚨,血噴了一地,嚇得我當時就後悔了,我把他鎖在自己的房間裏,不敢去動他。
我害怕極了,那幾天我不敢跟人交談,生怕暴露了什麽。好在韓淼並沒有什麽朋友,他消失了兩天,也沒有人追問。
韓淼就那樣躺在我的房間裏,頭正對著我的床,他看著我,我一直無法入睡。加上天氣炎熱,他的屍體也開始發出臭味。
我心想,再這樣下去臭味可能讓別人起疑,到時就會暴露我殺了人,於是,我隻能自己動手,讓韓淼從這裏“消失”。
我通過其他手段,買到了一把刀,照著人體骨骼圖和肌肉結構圖,一步一步地把韓淼肢解了,用行李箱裝著這些殘骸,帶到學校後山圖書館附近埋了起來。
就這樣,韓淼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起初的幾天,我一直擔驚受怕,生怕被人發現殺了人。
但是,韓淼的消失,並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仿佛他本來就不該存在一樣。
看來,我的確是做了一件好事,讓本來就該消失的人真正消失了。
案件二
事件:公園殺人事件
地點:A市碧水公園
原因:關軒在碧水公園,看見有人搶劫,上前製伏後,認為犯人有害於社會,不能留在世上,於是殺人拋屍。
死者:男性,二十七八歲
具體經過(以下為關軒筆記實錄):
7月12日,我做了一件安定社會的好事,不過這事太小,不值得讓人知道,我隻好悄悄地記錄下來。
那天晚上,我在碧水公園散步,那天晚上,碧水公園出人意料地沒有太多人,隻有零零散散的一兩個人走在路上。
我看著漣漪迭起的湖麵,感到前所未有的舒心。
隻是好景不長,沒多久,我就聽到一個年輕女人在身後大聲呼救,我走上去問她,她哭著告訴我,她的包被人搶走了。
我聽完之後十分憤怒,決定幫她追回失物,按照她手指的方向,我就這樣孤身一人追了上去。
也許是我運氣好,沒跑多遠,我就在“橋洞”下發現了搶劫犯。當時他在清點贓物,我悄悄地潛過去,把他壓在身下,搶回了包。
本來我想搶回包就把這個人帶到派出所去,讓法律製裁他。可是他一直惡言相向,對我罵罵咧咧,還告訴我,他的同夥待會兒就會來救他,讓我不要多管閑事。
他一說出那一句話,我腦子就一熱,感覺整個身體都不是自己的,我腦中一直縈繞這一句話——這種人不能活在世上,殺了他,殺了他。
於是,我便把他殺了,在他身上綁上石頭,扔進了碧水湖裏。
當我把錢包交給那個年輕女人的時候,她高興得流出了淚,感激地說謝謝我。
啊,幫人的感覺真好,以後若是又遇到這種事,我一定還會這麽做。
案件三
事件:雪河大學催眠殺人
地點:雪河大學社會科學學院關軒辦公室
原因:大二學生呂品方受到校園欺淩,後用暴力手段殺害同班學生沈傑
死者:沈傑,男,十九歲,法學院大二學生
具體經過(以下為關軒筆記實錄):
8月22日,我一如既往地在自己的辦公室裏待著,看著《現代心理學史》這本書,忽然,有人敲我的房門。
我打開門,眼前站著的是一個不甚高大的男孩,他叫呂品方,十九歲。
他低著頭不敢看著我。我一見到他,就知道他一定屬於那種受到了欺辱而不敢反抗的人,因為,到心理谘詢室谘詢遭受暴力該如何應對的人,大多都是他這個樣子。
我簡單地詢問了情況。呂品方告訴我,他所在的寢室,加上他一共住著四人,由於他平常性格懦弱,被人孤立,跟室友的關係也不是十分友好。
室友三人中有一個叫作沈傑的人,家境殷實,是個闊少。他看不起呂品方,原因是呂品方家境貧困,為人不夠豪爽,行為處事唯唯諾諾,他經常夥同另外兩名室友對呂品方冷嘲熱諷,有時還拳腳相向。
呂品方求助過輔導員,求助過同學,但收效甚微。後來,他知道了學校裏心理谘詢室的存在,於是找到了我。
我看他實在可憐,動了惻隱之心,告訴他,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沈傑怎麽對他,他就要雙倍還給沈傑。
他點了點頭,說,他想做,但是不敢。
我告訴他,我可以催眠他,讓他毫無顧慮地放手去做。
他同意了。
第二天,谘詢室的師弟告訴我,法學院有一個叫呂品方的男同學殺了人,死的人叫作沈傑,身中32刀。
唉,呂品方同學實在太可惜了,他為什麽會想到用這麽極端的方法?
……
案件四
事件:雪河大學白月
……
當白郃翻閱到筆記的後麵幾頁時,停住了。她看著A4紙上醒目的“白月”二字,久久不能釋懷。
她快速地翻看了一下剩下的筆記,後麵寫的基本上都是有關白月的內容。白郃深吸一口氣,把手中的一遝A4紙放在桌上。
後麵的內容,不用看,她也能猜出個大概。
白郃打開抽屜,從裏麵拿出一盒女士香煙,她拿出一根,叼在嘴裏,卻不點燃,她喜歡這種感覺。
她喃喃著:“人都不在了,恨還有什麽用呢?”
她喜歡這種叼著煙不抽的感覺,未點燃的煙草,散發出淡淡的清香卻不衝鼻。
自白雲山回來後,許木昏迷在床,已有半年之久。
後來,許木的父母從海外趕回,不顧白郃的反對,接走了許木,已經又過去半年了,也不知蘇醒了沒有。
許木的離開和楊子介的突然離世,讓白郃一時之間鬱鬱寡歡,染上了抽煙的習慣。
好在白郃並不是真的抽煙,而隻是喜歡上了煙草的清香。
董姨曾勸過白郃戒掉,但被白郃拒絕。她說,她隻是想借助煙草的味道放鬆心情。
屋內,白郃叼著煙,看著書架上的書沉思。
眼下,她已經處理完楊子介的後事,新書的構思還沒有開始,她是無事一身輕。
她心想,是時候放縱一下自己了。
她撥通了李浩的電話,讓他訂了一張A市飛往德國佛羅倫薩的機票。
時間很趕,飛機當晚就起飛,白郃隻得急急忙忙地去收拾東西。
佛羅倫薩。
那是許木現在所在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