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決鬥?

她所有的驕傲和自信,又一次被那個人擊潰了。

九月五號。

決鬥日。

806路公交車。

魏景尚站在公交車的中部,座位已經全部坐滿,他的旁邊還站著一個女生和兩個男生。

他一身運動裝,乍一眼看上去與周遭的人無異,但是倘若你看他一眼,隻消一眼,你定會被他冷峻不帶一絲煙火氣息的臉龐吸引眼球,你大概會以為這是哪個過氣了的或是尚未翻紅的電影明星。

——至於鉑盛集團的大少爺為什麽要選擇坐公交車出行,原因自然不是跟他那不爭氣的弟弟魏景夏一樣,因為駕照沒考過所以不能開車,他隻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行蹤。

去打架鬥毆還開一輛拉風的勞斯萊斯,這不是明擺著讓記者拍照當頭條新聞嗎?偷拍?不存在的。

他俊俏的五官以及高大挺拔的身形已經如此出眾,他可不想再招徠更多的關注了——至少在完成那件事之前。

當然,魏景尚也可以選擇滴滴打車,但是他想起了一周前,林悠悠對他說的一番話:一個杯子也就幾塊錢,為了解決這個糾紛還要去武館進行決鬥,武館再收幾十塊的場地費,不劃算。

不劃算。

他以前還從來沒有麵臨過這種消費體驗和性價比之間的抉擇。

作為鉑盛集團未來的接班人,他得到的向來都是最好的:家庭、教育、衣食住行等等,甚至是交的朋友,也都是傳說中的“上流社會”的人。

而這一路走來,他足夠優秀的表現也證明了他配得上這所有的一切,沒有人會用“富二代”這種略帶貶義的詞語來形容他,人們往往用“奇才”這種字眼去描述他。

可是林悠悠的這句話,著實讓他陷入了一種思考。這不僅關乎他個人,還關係著他計劃的成敗。

這麽一想,追求性價比仿佛是全人類都在探討的話題。魏景尚正思考著,思緒卻被公交車的提示音打破了。

“秀央大學站已經到了,請要下車的乘客有秩序地下車,下一站,市體育館,有要下車的乘客請做好準備。”

“刺”的一聲,車門打開,迎麵走上來一個長頭發的女生,手裏提著一個黑色的盒子。從形狀上看,很大概率裏麵是一把小提琴——當然,也有可能是一把帶消音器的狙擊槍。

魏景尚看到那張熟悉的臉,有點兒發愣。

上來的正是林佐佐。她今天要去參加在禹城舉辦的福建省大學生小提琴比賽。

魏景尚輕輕顰眉,看著眼前這個女生,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但他還是覺得這就是一周前跟他比武的那個林悠悠。

要不要去打招呼呢?魏景尚有點兒猶豫。打招呼說個啥呢?他倆一會兒可是要去決鬥,又不是去喝星巴克,總不能說“早安,祝你好運吧”。

而且,與自己那喜歡拈花惹草的弟弟不同,跟女生打交道向來就不是他的強項——尤其是那種鬧騰的女生。

今天天氣真好。他幹脆看向窗外。

就這樣僵持了幾分鍾。魏景尚的思緒再次被公交車的提示音打破了。

“市音樂廳,已經到了,請要下車的乘客有秩序的下車,下一站——”

車門打開,林佐佐低著頭獨自下了車。

“啊?”什麽情況。魏景尚一臉茫然,說好的決鬥呢?我被耍了?

魏景尚正要跟著她下車,看看究竟,就在這時,他旁邊坐著的一個小孩手裏的玩具脫手而出,滾落到地上,“啪”的一聲摔成一堆散塊。

樂高積木。

如果說能夠用一樣東西,便瞬間令魏景尚這樣的冰山都崩出裂痕,那定然不需要出動泰坦尼克號,隻要小小的樂高玩具就足矣。

這種色彩明亮,外表光滑,造型四方四正的玩具,組合起來卻能夠變幻無窮,時而高大上,科技感滿滿,時而精致優美,令人陶醉其中。

著名網站某乎裏,有人是這樣高度評價樂高的:“除了可以創造出你能想象到的所有東西,樂高還可以修補這個真實而不完美的世界。”

外國有人用樂高積木修補了一些老牆的縫隙,當然,更多的人還是用它來修補小孩子滿溢的想象力。

——這也是魏景尚深深沉迷的原因之一。創意在這個時代是極其寶貴的財富,這不,國家都把它單獨歸為了一個產業了。

魏景尚自打記事開始,就深深被這種玩具給吸引了,以至於後來一看到樂高都邁不開步伐,也得虧他不怎麽逛街,不然街上的樂高估計都讓他買回了家去。

他家裏那個用來存放樂高玩具的房間,估計比很多人的整套商品房都大。

於是,魏景尚幾乎是看到那個玩具落地的一瞬間,便插了翅膀似的,瞬間衝到那堆碎片的旁邊,並開始迅速地拚接起來,那個孩子的眼淚掛在眼角,還沒來得及滴落,嘴巴張開還沒來得及發出哭聲——魏景尚就已經拚好了,並微笑著遞到了小孩的麵前。

“謝、謝謝你,小夥子。”一位穿著淺藍色碎花上衣的短發婦女愣了半晌,連忙堆起了笑,然後轉過頭對小孩說,“還不趕快謝謝哥哥?”

“謝謝哥哥!”一個稚嫩的童聲響起,小孩破涕為笑。

“不客氣。”魏景尚禮貌地微笑,他的臉仿佛是防笑材料做成的,那笑容隻停留半秒鍾便滑落到別的地方去了,他的臉上又恢複嚴肅的神情,單是眉頭輕輕皺著——他記起來林佐佐已經下了車,他連忙向司機詢問,能不能讓他在最近的路口停車。

“這裏是高架橋,不能停車。”司機冷冷地回答。

魏景尚心裏著急,但是臉上依然是那副石膏人像般的淡定表情。

公交車行駛了足足五分鍾,終於停在了高架橋出口處的站點——有時候,你想不到錯過了一站,回去的路會是那麽遠。

他連忙下了車,環顧四周,終於發現不遠處有一輛共享單車,他連忙掏出手機掃碼開了車,顫顫巍巍、搖搖晃晃地往市音樂廳的方向騎去——請不要笑,畢竟對於一個有錢人家的少爺來說,會騎單車已經是一件很稀奇的事情了。

由於是複賽,所以不用買票進場,因為本來也沒什麽人看。

僅有的稀稀拉拉的人群,一部分還是衝著看美女去的,純粹去欣賞音樂的觀眾真的少之又少。

魏景尚一路詢問,一路循著小提琴大賽的海報和指示牌,來到了林佐佐比賽的大廳。

——比賽已經開始了,他找了個中間偏前的位置坐下了,這個位置視角剛剛好,既不用辛苦地仰視,也不用可憐地耷拉著頭,幾乎是平視的絕佳位置。

現在正在表演的是靖海大學的學生A,一曲帕格尼尼的《God Save the King》演奏完,台下的五個評委交口稱讚,紛紛讚許地鼓著掌。

“雖然有的小段演奏的不太流暢,不過節奏很準確,整體效果還不錯。”

“而且這個曲子難度很高,能演奏成這樣已經很好了。”

評委在低聲討論著。

大賽的評選規則為每個評委二十分,五個評委,滿分剛好為一百分。

學生A得到了八十二分,算是一個很不錯的成績了。

主持人宣布了成績,然後開始報幕,此時輪到林佐佐了,她也正好是最後一個。

這時候有個別評委開始打起了嗬欠,他們已經聽了一個早上了,難免有些疲乏。

林佐佐聽到自己名字後,款款走上了台。

魏景尚感覺到了自己身邊的人的異動。

坐在他左手邊的人輕輕咳嗽了一聲,方才還是右手抵著座椅扶手,手掌撐著臉閉目,此時已經驚醒過來,臉上帶著一絲驚訝。他歪著頭看著前方的屏幕,變換了一下姿勢,雙手交叉,心事重重地看著前方,眼神忽然就渙散了,仿佛陷入了回憶之中。

林佐佐走到舞台中央,她向評委微笑,點頭示意,然後環視了一下四周,突然,她的視線匯聚在一個地方,她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瞪得很大,瞳孔急劇收縮,她的心跳也變得混亂無序,她連忙深呼吸,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

那個人,他回來了?

他還知道回來?

林佐佐心裏突然翻湧著回憶與苦澀。

直到主持人提醒了她兩次,她才緩緩地回過神來,開始了演奏。

她的內心是如此激動,又是如此憤怒。她握弓的手不停地顫抖著,無論她怎麽深呼吸,都無法使自己平靜下來。

她的淚水開始模糊了雙眼,她幾乎快要看不清琴譜了,她緊緊地抿著嘴唇,還是忍不住地顫抖著。她想到自己此刻的脆弱和痛苦,完完全全暴露在人們的注視下,她恨不得一頭紮到小提琴的琴口裏麵去。

晦澀刺耳的聲音從小提琴裏傳了出來,一如她的心聲。

這時候評委席上的人都露出不解與難以置信的表情,仿佛在說:這樣的人,是怎麽通過海選的?拉成這樣,確定不是猴子請來的逗比嗎?

後半段,評委幾次都忍不住想要捂住耳朵,但還是咬著牙忍住了。

終於撐到了演奏結束,之前演奏過的人也都回到了台上,等待評委最後給林佐佐的評分,然後進行匯總。

五十九分。

主持人雲淡風輕地念出這個數字。

但是這數字就像是兩個毫不留情麵的人,化作兩個巴掌重重地落在林佐佐的臉上,用兩個通紅的手掌向全世界宣布,她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失敗者。

林佐佐站在人群的最左邊,燈光甚至隻能照到她的半邊臉,她聽到那個分數,緊咬著下唇,眼淚一直在眼眶裏打轉——她所有的驕傲和自信,又一次被那個人擊潰了。

毫無疑問,她成了當天比賽的最後一名。

林佐佐眼眶通紅,提著小提琴,腳上像墜了兩個鐵錘,讓她邁不開步伐,她很害怕走出去,害怕麵對外麵的目光。

她失魂地低頭走著,突然撞到了走在前麵的魏景尚。她愣了愣,抬頭一看,忽地想起他就是那天莫名其妙給她遞了一張黑卡的那個男生。

魏景尚回過頭,看到她一臉的淚痕,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停在了原地。

“有事嗎?”林佐佐見他不走了,用疲憊不堪的聲音問道。

“你既然會選擇聖桑的這首曲子,”魏景尚答非所問,自顧自說著,“代表著你內心是陽光的,這跟你剛才的表現截然相反,我猜測,你的演奏失常,是跟那個坐在我左手邊的男生有關吧。”

魏景尚的話一針見血,直擊她的弱點。

“跟你有什麽關係嗎?”林佐佐忍著心痛,冷冷地說。

“抱歉,我對你的私事沒有一點興趣,”魏景尚見狀,識趣地轉移了話題,“我隻是想知道,你是否有一個學習過跆拳道的妹妹?”

“你怎麽知道?”

“你不需要知道我怎麽知道,我隻想勞駕你跟你妹妹說一聲,我今天沒去赴約,不是因為我怕了,而是我……”

“赴約?你們兩個——”林佐佐疑惑地看著他。

“別誤會,不是約會,而是約架,她沒跟你說?”

“約架?沒有啊。”

“哦。那我先走了,別忘了幫我傳話,就說我今天有事沒趕上!”魏景尚環顧了四周,發現剛剛騎的那輛共享單車還沒被人騎走,連忙快步走過去掃碼開了鎖,搖搖晃晃地從林佐佐麵前騎過,然後往市音樂廳的那個公交站台騎去。

在距離公交車站台還有不到三百米的時候,魏景尚突然感覺自己肩膀被拍了一下,本來就騎得不穩的他,一下沒穩住車把手,連人帶車往那個人邊上倒去。

“哎哎哎哎——碰瓷呢?”那人驚呼。

“不好!”他心裏大喝一聲,雙腳連忙往右一蹬,整個人利用反作用力跳了出來,車子這才往右一倒,沒有壓在那個人的身上,他自己同時往左一個前空翻——不愧是練過詠春,落在那個人的旁邊,不料落地的時候被右腳單車的踏板絆了一下,身體失衡,一下將那個人撲倒在地。

魏景尚定睛一看,那人正是方才坐在自己左手邊的那個男生!他跟那個拉小提琴的女生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

“你們!”林佐佐此時看到了這尷尬的一幕。

魏景尚跟個彈簧似的跳了起來,低頭一看地上那個男生麵色緋紅,衣冠不整,大口地喘著粗氣。

他皺著眉,一把將那個消瘦的男生拉了起來。

“你們在幹什麽?”林佐佐衝到他們旁邊。

“這隻是個意外。”魏景尚抖了抖自己的衣角,冷冷地說。

男生站起來,生氣地衝魏景尚喊道:“你這騎單車的技術,跟三歲小孩學的?”

“跟你無關。”魏景尚冷冷地說著,扶起了單車,“你們慢慢聊,我先走一步。”

說完,他把那兩個人晾在了原地,騎上單車徑自離開了——雖然跟林佐佐交代了決鬥的事情,但是他想了一下,還是覺得去大學生活動中心看看為好。

“龔子遊,你——怎麽來了?”林佐佐看著眼前的少年。

“哦,我今天來看朋友比賽的,沒想到你也在。”龔子遊麵帶歉意地撓了撓頭。

天空中烏雲聚攏了過來,儼然一番即將下雨的景象,周圍的樹木都蒙上了一層灰暗的色調,空氣裏傳來濃重的泥土氣味。

林佐佐的心跟這下雨前的空氣一樣,很不是滋味。

是啊,他怎麽可能是專程過來看我比賽的呢。林佐佐苦笑著轉過頭,上了一輛剛剛停靠在身邊的公交車。

225路,不是回秀央大學的車——她隻是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麽麵對那個少年。

公交車門關上的一瞬間,她淚如雨下,這車窗外的天空仿佛也產生了共鳴,大雨傾盆。

大學生活動中心。

魏景夏今天又精心打扮了一番,可是在二樓的音樂廳等了半天,都沒等到林佐佐。他早飯沒吃,肚子還有點兒餓,於是準備先去外麵找點兒東西吃。

一轉身,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了去。

林悠悠在武術館等了半天沒見著人,很是焦急,剛一衝出門去,就看到了往電梯走去的魏景夏,她連忙三步並作兩步趕了過去。

“怎麽,想跑?”

“什麽玩意兒?我隻不過想去——”

他隻不過想去吃東西而已。

“哼,別狡辯,我看你就是了。”說著,她強行將魏景夏拉進了武術館。

“你不去那兒拉小提琴,你把我拽這裏來幹嗎?”魏景夏被她弄得一頭霧水。

武術館副館長一看到兩人進來,像被摁了一個按鈕一樣,愁容一下就消失了,瞬間眉開眼笑。

門外早已是人聲鼎沸,因為副館長在門口張貼了海報——詠春與跆拳道的究極對決!誰才是下一個功夫之王?

許多人都慕名而來,而且聽說那個男生高大帥氣,而且冷若冰霜,功夫還了得,女生們更是無法抵抗這種設定,結伴過來觀看。

“把我拉到這兒幹嗎?”魏景夏一臉茫然。

“決鬥啊!那還用說?”

“決鬥?”

“是啊,決鬥。”林悠悠的心情突然有點低落,是啊,決鬥完我們就再也沒有牽絆了,更何況魏景夏有好感的是自己的姐姐,那個能演奏出美好旋律的、溫文爾雅的姐姐,而不是自己,她還在奢望什麽呢?

既然就要訣別,既然走到了最後一章,那就用盡全力打個漂亮的仗吧。

那一刻,悲憤化為了力量,林悠悠照著魏景夏俊俏的臉龐,突然就是一個悶聲的右勾拳!這一拳險些將魏景夏的大牙打掉幾顆。

魏景夏一下失去了重心,踉蹌兩步,頹然坐在了地上,活像個沒有得到玩具的小孩子。

周圍的人發出一陣哄笑。他們還以為這是武館精心安排的小插曲呢,隻有魏景夏自己知道,那一拳有多疼……

咦?不對啊,林悠悠連忙將手收回來,心裏一驚,這家夥怎麽反應變得這麽遲鈍。

“嘶——疼——”魏景夏隻感到耳朵嗡嗡作響,舌尖傳來一股腥味。他發現自己的整個下顎都麻了,像剛吃完一頓曠日持久的重慶火鍋。

“你幹嗎?我昨天還請你吃飯呢,今天怎麽說打人就打人啊,嗚嗚嗚——我要回家——”他坐在地上,感覺還挺舒服的,幹脆就不起來了,撒潑打滾起來。

林悠悠也蒙了,蹲下來問他:“你怎麽不閃啊?”

“你出拳那麽快,我怎麽閃啊?”

你上次不是閃得挺快的嗎?林悠悠滿腹狐疑。

“那好吧,我一會兒打慢點兒。”

魏景夏被武術館的一個學徒拉到一邊,處理完傷口,又被推到了林悠悠的麵前。

於是兩個人按照約定好的,打起了慢動作“比武”,畫風極其搞笑,從武術電影變成了第八套廣播體操。

林悠悠一個巨慢的掃堂腿劃過魏景夏的腳邊,魏景夏緩緩地一個“跳繩”動作,輕鬆躲過,幾招過後,他覺得還挺好玩的,甚至有點膨脹,開始“反擊”了,變換了一下自己街舞的招式,一個“托馬斯”原地旋轉飛腿把林悠悠嚇了一跳,她不由得後退兩步。

圍觀的人爆發出一陣笑聲。

“停停停!”武術館副館長做出一個“停止”的手勢。雖然他也覺得挺搞笑的,但是在武術館裏麵這麽瞎搞可不太合適,他宣布進入中場休息,剛剛上半場隻是熱身,下半場正式開始。

副館長嚴厲地指責了魏景夏:“你怎麽變得這麽——水啊?認真點好嗎,小夥子,我的武館就靠你倆拯救了。”

“什麽?靠我?”魏景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要是個“舞館”他還能幫上一點忙,可是自己對武術一竅不通啊,自己的哥哥倒是還會點兒詠春——這樣想著,他突然聽到一個熟悉的口哨聲。

這是他們兄弟倆自創的口哨聲,三長一短——有事兒。

他知道自己的哥哥來了,心裏大喜,嘴上還不忘裝一波逼。

“咳咳,”魏景夏浮誇地清了清喉嚨,大聲說,“剛剛我隻是在逗大家呢,我可是葉問的第五代傳人,一會兒我讓你們見識見識我的真正實力!”

“哦,真的嗎?”副館長臉上一副喜出望外的表情。

“當然,一般人我不告訴他,你可得幫我保密,你知道的,我們這些大師,都是很低調的。”魏景夏說罷自信地甩了甩頭發,衝副館長眨了眨眼。

“哦,好,好。”

“我先去上個廁所哈。”

“你請便。”副館長畢恭畢敬地說著,連連點頭。

魏景夏說完,趕緊跑到了武館外麵,四下搜尋了一番,又聽到了一陣口哨聲。

“噓——噓——噓——噓!”

三長一短。

在那兒!魏景夏衝到那盆高大的發財樹的後麵。

果然,他看到了自己的哥哥悠閑地坐在樹後麵的椅子上。

“哥,快幫幫我。”

“知道了。”魏景尚抬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眉頭一皺,眼神帶著一點兒憐愛,“你受傷了?”

那個女生出手怎麽這麽狠?不過,這也許不能怪她,她應該不知道他們雙胞胎的事情。

“一點小傷,你要小心點兒,她很猛!”

“好。”魏景尚緩緩起身,椅子上留下一張報紙。

“報紙哪兒來的?”魏景夏疑惑地問道。

“路過商店的時候阿姨送的。”

“啊?為什麽我路過的時候她沒送啊,明明我長得跟你一樣帥啊!”

魏景尚笑了,他隻有麵對自己弟弟的時候才會笑得如此真實。他自然沒有跟弟弟說,自己在公交車上認識了商店老板的老婆,並且幫她的孩子拚好了樂高玩具。

“報紙你都不看,直接拿來墊屁股也太浪費了吧?”

“我看了。”確實,魏景尚隻翻了兩分鍾便把上麵的所有資訊都記住了。

“哎呀,差點忘了,先別說了,你趕緊幫我比完下半場吧,我要去找趙宇去了,拜拜。”

“拜——”魏景尚的第二個“拜”還沒說出口,魏景夏就已經沒了人影兒。

魏景尚在人們一陣竊竊私語和陰陽怪氣的笑聲中,走進了武術館。

“哎呀,你終於回來了。”

“嗯。”魏景尚麵無表情地回了一句。

副館長感覺魏景尚怪怪的,但是一時間也想不明白,還是帶著魏景尚來到了比賽區。

“還是按剛才那樣‘慢動作’來嗎?”林悠悠壓低聲音對魏景尚說。

“不用,照常打。”魏景尚冷聲應和。

“你、你確定?”

“確定。”

“嗶!”

一聲哨響。

魏景尚站在原地,又擺出詠春的準備姿勢,手伸直,四指往自己的方向勾了勾,示意林悠悠“放馬過來”。

林悠悠試探性的一個高踢腿,魏景尚右手猛地往左一擊,林悠悠身體踉蹌一下,她順勢以右腳著力,起身抬起左腳一個飛踢!

魏景尚連忙側身躲過,這要是踢在臉上,怕是連顴骨都會被踢裂!

待林悠悠的右腳準備落地,他一個手刀直直地往林悠悠的腿劈去。

“嘶——”林悠悠揉了揉腿,急眼了,既生氣又有點害怕。

眼前的這個人一直在防守,自己的攻勢這麽迅猛而密集,但是他卻絲毫不慌亂,而且應對自如。

又是一陣激烈的交鋒——

林悠悠心急了,出招越來越快,可是暴露的弱點也越來越多,魏景尚抓住她進攻的一個空當,借力一個猛烈的反擊,將林悠悠的雙手反製在身後!這時候魏景尚隻要一個掃堂腿,她便會直直往地麵摔去,摔個四麵朝天,極其尷尬!

而魏景尚似乎也正準備這麽做,就在他向後蓄力將要伸腿之際,突然一個哨響讓他猛地停住了自己的動作。

副館長笑臉盈盈地衝上台,將兩人扒開。

“看來真的是打得難分難舍,兩位的水平也相當接近,相信大家看得也是極其熱血沸騰,我們武館經過討論決定,聘請兩位成為我們武館的榮譽教師,希望有興趣的同仁可以踴躍報名學習,以後還有機會跟這兩位老師‘切磋切磋’哦。”

副館長對著周圍的觀眾朗聲宣傳。

還是副館長高明,留下了懸念,還趁機吸了波粉。

“我要報名。”

“長腿歐巴是我的!”

“去死吧,他是我的。”

……

報名處瞬間就被一群魏景尚的迷妹團團圍住,裏三層外三層,擠擠踩踩又三層。

“副館長,我可沒說要成為什麽榮譽教師。”魏景尚說。

“魏同學,我知道我不應該沒問過你的意見就這麽說,可是你也看到了,我們武術館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現在的小孩都跑去打遊戲的打遊戲,跳街舞的跳街舞——”

“噗——”自己的弟弟莫名躺槍,魏景尚忍不住笑了。

“你也覺得好笑吧?淨整些不正經的東西,每天穿得花裏胡哨衣冠不整。唉,武術沒落了!你要是不答應,我不勉強你。”

魏景尚低頭看一眼副館長,一愣,這紅紅的眼眶分明是一副為中國武術衰敗而歎息遺憾的樣子,嘴上說著不勉強,要不要表現得那麽委屈啊。

“……好吧。”

“你同意了?”

“嗯。特聘教師是幹什麽的?”

“你要願意,一周來一次,指導一下他們就成了。”副館長的表情瞬間喜悅無比,魏景尚不禁懷疑他是不是學過川劇變臉。

“好,我知道了,我有事先走了。”說著,他就走出了武術館,留下一個瀟灑的背影。

“啊——”

“好帥——”

“他是我的,賤人別跟我搶!”

“你個狐狸精,別破壞我跟他的感情!”

“去死吧,我打死你個白蓮花。”

……

“等一下!”林悠悠在魏景尚身後喊道。

“有事?”

“哦,我就是想說——”林悠悠咬了咬下唇,說了聲,“對不起。”

“就因為你打了我一拳?”魏景尚估摸著她應該是為打了弟弟一個勾拳而道歉呢。

“呃,還有另外一個更重要的原因。”

“哦?”

“對不起,我欺騙了你——你之前看到的那個拉小提琴的人,不是我,那是我的雙胞胎姐姐,抱歉欺騙了你,還讓你請我吃了一頓飯。”

一口氣說完,林悠悠呼吸變得急促,突然又感到一陣巨大的悲傷,她終於鼓起勇氣跟他說明情況,可是,她本該感到豁達和釋懷的,為什麽她會如此不舍?

想著想著,她流下了眼淚,直到眼淚滑落臉頰,嘴角嚐到了無盡的苦澀,回味起來,仍然是苦澀。

愛情本就沒有回甘這種東西,愛對了才會產生甜蜜,愛錯了就隻有痛苦,永遠不會有苦盡甘來這種事情。

“我知道。”

“什麽,你知道?”林悠悠的聲音裏帶著一絲嗚咽,露出驚訝的神情。

“對。”

“我也要跟你說一件事。”

“什麽事?”

“我不是我弟弟。”

“什麽鬼?”林悠悠被這句沒頭沒腦的話說蒙了。

“之前請你吃飯的人不是我,是我雙胞胎弟弟,被你打了一拳的也是他。”

“啊?”林悠悠感覺自己的智商已經不夠用了,抬著頭瘋狂地梳理著之前發生的事。

“那第一次碰壞我杯子的是?”

“我弟。”

“跟我在二樓打架的是你吧?”

“是。”

“那跳街舞的是你弟弟咯?”

“是。”

“請我吃飯的也是你弟?”

“是。”

“原來如此,難怪——”林悠悠大拇指和食指不停摩擦著下巴,點了點頭。

“我從你剛才的語氣裏,聽出了一些事情。”

“什麽事?”

“我弟弟對你姐姐有好感,而你‘假扮’了你姐姐蹭了我弟弟一頓飯,還把他錯認成我,打了他一頓是吧?”

“呃——大概是吧。”林悠悠噘了噘嘴,雖然故事是這樣沒錯,但是他的措辭也太過分了吧?

什麽叫“假扮”?還有什麽叫“蹭”。嘖,真難聽。

“我也請你吃頓飯吧。”魏景尚冷冷地說。

“哎,為什麽?”

林悠悠心裏狐疑,難道有錢人都患上了一種“不請人吃飯不舒服病”?

“我弟弟整天都不著調的,認識了你們兩姐妹之後,他突然變得這麽殷勤,今天還穿得人模人樣的,還有,他是不是還噴了香水啊?”魏景尚輕輕皺眉——這已經是他能做到的最嫌棄的表情了。

“ALLURE HOMME SPORT,運動型香水。”

“喲,功夫巨星英文還挺溜啊。”魏景尚自認為說了一個很好笑的笑話,嘴角往上一帶,勉強露出一個笑容。

林悠悠知道這是一語雙關的調侃,她覺得這個笑話並不好笑,於是翻了個白眼,說:“沒工夫跟你瞎扯,我回學校了。”

“怎麽,我弟請你吃飯你就去,我請你就不去?”

“去去去。”林悠悠剛從震驚中醒來,實在沒有心情應付眼前這個冰冷嚴肅的家夥。

“這麽勉強?你知道有多少人想要跟我一起吃飯嗎?”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你——”魏景尚的臉上終於有了一點幅度稍大的表情,姑且稱之為慍色吧。

林悠悠突然有點兒想笑,眼前這個人生氣的樣子還挺好玩的。

“好了,知道你長得帥,很多女孩喜歡你啦,跟你吃飯是我的榮幸。”林悠悠一臉假惺惺地說道。

“我希望你說的不是反話。”魏景尚臉都黑了。

“我不會說反話,我隻會——”林悠悠一個邪笑,“反手一個波動拳!”

說罷,她抬手照著魏景尚的臉就是一拳。

“幼稚!”魏景尚張開左手一抬,穩穩地將她的拳頭擋在了麵前,他的手下意識地將她的拳頭緊緊包住。

魏景尚掌心的溫度瞬間傳到了林悠悠的手上,兩個人觸電般同時縮手,尷尬地對望一眼。

“我們,吃、吃什麽?”

“小龍蝦。”魏景尚淡然道。

“好啊!我最喜歡吃小龍蝦了!”林悠悠舒了口氣,要是再讓她吃一次西餐,真的會憋死,不僅手忙腳亂,而且得一直端著,吃得不夠過癮,要是吃海鮮,那她可就太太太開心了。

“我家就是賣海鮮的,來我家吃吧。”林悠悠又補了一句。

“真的?”

“騙你幹嗎?”

吃小龍蝦是一件很慘烈和破壞形象的事情,美味的小龍蝦,色澤豔麗,香氣襲人,很容易讓人吃得放飛自我、忘乎所以,這對於女生來說,可是個不小的挑戰。魏景尚此舉也是想小小捉弄一下林悠悠,沒想到正中她下懷!

天海碼頭。

這天的風很大,在外麵奔走的人都像是在躲避什麽似的,匆匆回了家。

風不斷地吹在林悠悠的臉上,她從來沒有感到如此舒爽,那是一種由內到外的輕鬆,她終於不用為了那些虛無縹緲的情愫而緘默不語、言不由衷了。她這樣想著,腳步也變得輕快了許多。

不多時,便到了林悠悠的家,她家二樓三樓住人,一樓作為門麵,是自己父親經營的一家海鮮店。

魏景尚抬頭一看,一個略顯陳舊的木製招牌,被風沙打磨得光亮圓滑,玻璃擋板裏麵的幾個字更是顯得曆久彌新——“生猛海鮮”。

是的,就叫“生猛海鮮”,當初說要開這個海鮮店的時候,林建國在跟合夥人商量一個響當當的名號,想了很多名字,但都覺得稍有欠缺。

“就叫‘生猛海鮮’怎麽樣?”林建國突然靈光一閃。

“妙哉!”

“一個‘生’字代表了新鮮,‘猛’字又意味著質量高,有活力。”

於是就這麽定下來了一個普通卻又寓意飽滿的名字。

“哎,UU,這位是?”林建國看著眼前這位英氣逼人的男生問林悠悠。

至於UU這個名號的由來嘛,自然是林悠悠搞的那套二次元的東西。她讓爸爸叫自己UU,叫姐姐ZZ,乍一聽起來,還頗有“萌點”。

“這是我——同學,姓——”林悠悠看了魏景尚一眼。

“魏,魏景尚。叔叔您好。”魏景尚禮貌地微笑。

“魏同學,來來來,坐坐坐,UU啊,快去給同學倒茶。”

“哦。”

店裏忙的時候,林悠悠跟姐姐也要幫忙打理一下,所以這些雜活兒倒也是做得順手。

她拿出兩套餐具,給魏景尚添上了茶。

不一會兒,林建國就端著一盤香噴噴的小龍蝦上來了,林悠悠一看,隻隻個頭飽滿、色澤鮮豔、香氣撲鼻。

林悠悠熟練地戴上手套,抓了一隻大快朵頤。

“吃啊,愣著幹什麽——”林悠悠嘴裏叼著龍蝦的鉗子,說話都漏風,她用嘴將小龍蝦的殼撕開,一口將鮮美的蝦肉扔到嘴裏,無比享受地咀嚼,一根小胡須還粘在她的臉上,隨著她的動作上下搖擺。

“好。”魏景尚臉上掛不住,一下子笑了。

隻見魏景尚拿起一隻小龍蝦,雙手按壓其腹部,然後從上往下一捋,輕鬆地將小龍蝦的殼拔出,然後一口咬下那塊晶瑩的蝦肉。

林悠悠看愣了,不禁感歎:還有這種操作?

她原本覺得,積累了這麽多年吃海鮮的經驗,她早就是“吃小龍蝦界”的佼佼者了,沒想到居然被魏景尚一招擊敗。

於是,她開始學著魏景尚,拿起小龍蝦,雙手裝模作樣地按壓其腹部,然後從上往下一捋——成功地連殼帶肉一起扯掉了。

魏景尚看到此景,忽地又笑了。

他今天已經笑了幾次了?他甚至覺得自己已經把今年份額的笑容都給用完了。

“哼,有什麽好笑的?”林悠悠又用回自己的老方法,豪放地對小龍蝦撕咬起來。

“砰!”

他們倆正埋頭吃得歡時,突然旁邊傳來桌子被推倒的聲音,緊接著是一陣乒乒乓乓摔碎東西的聲音。魏景尚轉頭一看,一個約莫十歲的小孩半躺在地上,表情痛苦咳嗽連連,身上長了些紅疹,一位婦女抱著小孩焦急萬分,旁邊站著一個中年男人,氣得肚子都鼓了起來。

頓時小店瞬間議論紛紛,人人都擔心自己也吃到有毒龍蝦,一堆人叫嚷著要賠錢,店裏瞬間亂成一團,小孩的家長一把拖住林建國哭哭啼啼。

“這位先生,某些體質的人吃了小龍蝦是會引起過敏症狀的,但是現在我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所以還是趕緊打120,把孩子送到醫院比較好!”林建國連忙解釋。

吃小龍蝦過敏的他見得多,但是過敏得這麽嚴重的,他還是頭一回見,一時間也有些不知所措。

“哼,狡辯!什麽過敏不過敏的,你們就是想抵賴,你們的小龍蝦肯定不幹淨!”

“有的人確實是容易過敏啊——”林建國說著拿起手機,準備撥打120。

“賠錢!”氣急敗壞的中年男子一把抓過他的手機,重重地砸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