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得罪學長的嚴重後果
“當當當當！論文終於寫完啦！”尚曉蕊按下頁麵上的保存按鈕，頗有成就感地大笑三聲。
話音剛落，身邊就傳來一聲帶著鄙視意味的噓聲。
“我活了十八年，第一次看見有人來網吧居然是為了寫論文……嘖嘖嘖，我得發個微博把這個世所罕見奇聞昭告天下！”
說話的是蘇檬，尚曉蕊的室友兼鐵杆閨蜜，一頭短發，性格大大咧咧的，相當之爺們範兒。
尚曉蕊撇撇嘴，要不是今天學校整個南區統一停電，自己又趕著要交論文，她也不會到這個神奇的地方來的好吧。
“太可惡了，居然趁我不備放大招！”蘇檬忽然又一拍桌子，恨聲譴責。頓了頓，扭頭看見尚曉蕊還盯著論文看，又道，“還有半個多小時呢，要不你也來玩一下？”
尚曉蕊聞言，好奇地看蘇檬的屏幕，隻見裏麵一群穿著古裝的正人拿著刀刀劍劍跑來跑去。
“這叫《絕代江湖online》，是現在很流行的遊戲。”旁邊響起蘇檬熱情解說的聲音，“要不要試一下？”
正說著，隻見一個紅衣女子，對著另一個藍衣男子“唰唰”地揮出幾刀之後，後者立刻就倒在地上了。
看起來……好像還蠻有意思的。
於是在蘇檬熱情洋溢的指引之下，尚曉蕊光榮地成了一名新人小菜鳥。
“這遊戲的設定很簡單，很容易上手，考驗的主要是手速和團隊配合。你看好了，對麵那些藍衣服的都是魔教的，咱們也就是穿紅衣服的隊友，是正義之師。遊戲開始你挑選好自己的武器後，就衝過去對著他們一陣狂砍，對準點，最好是照著腦袋砍。”蘇檬手點著屏幕，耐心解釋道，“砍別的地方要好多刀才死，砍對了地方立刻就能斃命。幹掉對方算不了什麽，一刀秒殺才是真絕色喲！”
尚曉蕊咬咬下唇，十分認真地一點頭，那模樣就好像正麵對著一張考試卷。
於是蘇檬仿佛看到她周圍熊熊燃燒著的小宇宙，莫名地覺得……有點嚇人是怎麽回事……
第一局，尚曉蕊就近撿了一把閃著銀光的劍，但因為操作不熟練，走路姿勢別別扭扭的，沒一會兒就被人從背後幹掉了。
第二局，她沒有急著撿武器，隻是前後左右地走來走去，雖然依舊逃脫不了被斃的結局，但至少在死之前好不容易把按鍵給摸熟了，也算……是一種進步吧？不過這局結束之後有人在公屏上問：那個神神叨叨的是誰的號，卡機了麽？尚曉蕊隻好假裝沒看見。
第三局，尚曉蕊自認為對基本操作已經足夠熟練了，於是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可是等她撿到一把體型巨大的刀時，卻立刻傻了眼：這把刀它、它為什麽怎麽也揮不動？無論按什麽鍵都揮不動啊，這要怎麽砍人啊啊啊！
正手忙腳亂四處打轉的時候，一個藍色的影子忽然從屏幕角落裏蹦了出來。尚曉蕊嚇了一大跳，情急之下，隻好對著那個方向胡亂地狂按鼠標。
然後隻聽“砰”的一聲，不知何時，麵前的人已經倒在了地上，身下滲出一小灘紅色的血。而她作為“正義之師”一方碩果僅存的人，居然就這麽帶領著隊友贏下了這一局。
這時候，屏幕右上角顯示出SXR斬殺Lin的字樣，而且還是……秒殺？！
她、她居然一刀斃命了？！
“哇，第一次出手就秒殺了！曉蕊，命中率百分之百啊！”蘇檬大力拍了拍她的肩。
尚曉蕊被拍得晃了兩晃，有些迷茫地看著屏幕。然後嚐試著按了按鼠標上的左鍵，又按了按右鍵。果然，那把巨大的刀還是巋然不動……
所以說，她剛才到底是怎麽揮出刀的……
這時候，網吧某個角落裏隱約起了一陣很大的喧嘩，似乎是在起哄。但這種地方一向是鬧哄哄的，所以尚曉蕊也沒太在意，更何況，下一局已經緊迫地開始了。
而這回等她撿好了武器的時候，才發現隊友們早就以光速突圍出去了，“叮叮哐哐”的砍殺聲無處不在，但周圍卻是一個人也看不到了。
尚曉蕊心裏有點慌。因為這回她手中拿著的，依舊是上一局那把詭異得不知道該如何揮動的刀……還不知道如何操作更換武器的她，隻能拿著這個硬上了……
死死抓著鼠標，尚曉蕊小心翼翼朝前麵走了幾步，前麵沒人，於是她決定改變方向，繞過前麵這棵樹，換另一條路線。
結果剛一轉身，恰好正對上一個魔教中人，從一座假山後跳了出來。
尚曉蕊又嚇了一大跳，連人都沒看清楚，手一抖，又開始胡亂地按鍵了。
然後……隻看見對方身子朝後一仰，居然又倒下了。
看看屏幕的右上角，又是秒殺，又是那個叫Lin的人……
尚曉蕊驚魂未定地抽抽嘴角：隻能說，一切都是緣分啊……
這時候網吧那個角落又吵鬧了一陣，不過尚曉蕊依舊沒有留心，因為她的注意力已經全部轉移到自己那把絕大部分時候失靈偶爾顯靈的刀上去了。
忽然，一簇光束在腦中“嗖嗖”地穿過，尚曉蕊忽然想到了什麽的。她皺皺眉，小心地長按住鼠標的左鍵，三秒鍾之後，鬆開。
隻聽“唰”的一聲，她手中的刀被高高地揚起，然後……重重地砍向地麵上的已經死掉的魔教弟子。因為力道太大，不光砍了，還把人砍飛出了好遠。
原來是這樣！要長按左鍵才能用啊！尚曉蕊茅塞頓開，繼而喜上眉梢。
然而她這一番舉動，卻引得公屏立刻炸了鍋。
【凱迪拉屎：】哇哇哇我看到了什麽，老大你不僅被連續秒殺，這次還被嘲諷了？！
【封一樣的男紙：】嗯，確實是嘲諷嘲諷嘲諷了，都被嘲諷地飛起了呢，我看得很清楚。
【霍霍霍霍元甲：】矮油，沒想到老大你也有這麽一天。廉頗老矣，尚能飯否呀？
【Lin：】……滾！
然後不知道為什麽，魔教所有的人都自己死掉了……
“咳咳，你剛才對那個Lin進行了很囂張的挑釁……”蘇檬以手握拳放在嘴邊假咳了兩聲，她剛才偷懶沒科普這一點，是因為覺得尚曉蕊這樣的菜鳥，根本沒機會遇得上嘛。
誰能想到對方偏就這麽不走尋常路了？！
聽了蘇檬的話，尚曉蕊呆呆地眨了眨眼睛，“不會吧，這麽嚴重……”
“算了，大不了人家回頭最多殺你幾次。”蘇檬無奈地聳聳肩，卻在看到所有人的成績統計欄時發出驚呼，“媽耶曉蕊你看，這個Lin可是個神級高手啊！50來局，他就幹掉了163個人。咱們房間裏一共就8個人，算起來平均一局裏麵咱們正義之師這邊有3個人都是他滅掉的啊，而他總共也才死了3次而已！”嘴角微微抽搐，斜眼看向自己左邊的人，“不過，最不可思議的是……其中有2次居然都是被你幹掉的……”
尚曉蕊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身後竄出來一個聲音，接口道：“其實剩下那一次，是他上廁所的時候被我趁機幹掉的！”
一回頭，發現身後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站了四個高大的男生，站在最後的那一個，臉還拉得特別長。
開口的是一個戴著鴨舌帽的男生。眯著眼將麵前的兩人打量了一下，他把鴨舌帽往旁邊歪了歪，擺出一臉痞相，惡狠狠地笑道：“兩位小妹妹，剛才是你們在玩絕代吧？敢秒殺我們老大？還兩次？還調戲？哎喲，膽子不小啊！告訴你們，老大很生氣，後果很嚴重。你們這回可是攤上事兒了，攤上大事兒了！”
兩個女孩子麵麵相覷，就連平時膽子挺大的蘇檬都被眼前的景象嚇得呆住了，更別提尚曉蕊了。
“我第一次玩這個遊戲，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情急之下，她結結巴巴地搶白。結果話一出口，就看見那個一直拉著長臉的人，臉拉得更長了……
“哈？第一次玩就秒殺了我們家老大。”鴨舌帽男生衝著那人努努嘴，笑道，“這要是傳了出去，讓老大以後還怎麽在道上混了？小妹妹，你們說該怎麽辦才好呢？”
看著對方臉上疑似寫著的“殺人滅口”四個字，對麵的女孩子們已經嚇得說不出話來，再看周圍，上網的上網，玩遊戲的玩遊戲，看韓劇的看韓劇，根本沒人可以求救啊！
“我我我……是我秒的殺，調的戲。”尚曉蕊弱弱地舉起手，已經語無倫次了。反正逃也逃不掉了，好歹給蘇檬留條活路吧，“我、我來負責……”
她嚇得不輕，連說話都顫顫巍巍的，但還是抱著必死的決心，表示一人做事一人當。
結果話一出口，對麵四個男生，當然，除了那個拉著臉的都“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好了好了，祝凱，別嚇人家小學妹了。”其中一個聲音很渾厚的男生走上前來拍拍鴨舌帽男生。
“就是啊，看把人家嚇得臉色煞白，連‘負責’這種話都說出口了。”另一個帶著黑框眼鏡的男生插嘴，一臉忍俊不禁地朝著身後道，“不過葉霖啊，既然人家小學妹都說負責了，你就從了人家吧。”
然後，三個人齊聲哈哈大笑，於是剩下的那個臉不僅拉長了，還更黑了。
很明顯，那個就是身為“神級高手”卻不幸被一個第一次玩的菜鳥連續秒殺，還調戲了的Lin，即剛才男生們口中的葉霖。
尚曉蕊再一次和蘇檬麵麵相覷，實在還沒有從這詭異的狀況中回過神來……
等等……葉霖？
下一刻，她忽然想起什麽，盯著那個男生道：“你你你……你是葉霖學長？！”
葉霖這個名字，不說是尚曉蕊所在的商學院了，就是放在整個J大，也是叫得響當當的。
入校開幕式上，校長說，進了大學不代表可以鬆懈，你們要一如既往的努力學習，下麵讓我們有請優秀學生代表，商學院大三金融班班長，去年“校長獎學金”和“國家獎學金”的雙料獲得者葉霖講話……
班裏開班會的時候，輔導員說，大學裏麵光學習好是不夠的，各方麵能力也要跟得上。就說我們學院大三金融班的那個葉霖吧，成績穩居學院第一不說，還身兼班長的職務和學生會的工作，這樣才是以後社會需要的綜合型人才啊……
微觀經濟學的課上，老師說，我們現在用的這本教材，上麵有一個小問題，大家要注意一下。說起來這還是我之前一個叫葉霖的學生提出來的，我們老師一起研究了一下，發現確實是編教材的人不夠嚴謹，應該加上一個前提條件……
身為班上學習委員的尚曉蕊，也曾翻在看學院學生資料的時候，被葉霖那滿滿幾頁紙，涵蓋語數外專業課等各方麵的獲獎記錄嚇成了“O”的表情……
而作為一個勵誌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乖學生，她在震驚之餘，更多的是懷著崇拜的心情，想著如果什麽時候能見見這位“傳說中的學長”，向他取取經就好了。
不過，現在她雖然如願以償了，但二人見麵的這場合和原因……實在是有點詭異啊……
“矮油，咱們老大走到哪裏都有學妹認識，果然是名人啊名人！”鴨舌帽男生祝凱聳聳肩，也嬉皮笑臉地回頭道。
而葉霖直接無視掉他，幾步朝尚曉蕊走了過來。
剛才他一直站在後麵，網吧光線昏暗，把他的模樣也遮住了大半。而現在，他從陰影中走出，高高的個子，瘦瘦的身材，額發微微有些長，卻還沒有長到遮住眼睛。
“叫什麽？”他在蘇曉蕊麵前站定，麵無表情地問。一雙黝黑的眸子看過來，不知道為什麽……好像自帶某種冷氣場。
“尚、尚曉蕊。”於是尚曉蕊立刻就“招供”了。
“商學院的新生？什麽專業？”
“對、對……”突然覺得網吧空調開得有點低是怎麽回事，“……金、金融。”
“嗯。”葉霖點了點頭，沒有下文了。
而且周圍不知道什麽時候也好像沒人說話了，自帶低氣壓什麽的果然好可怕啊……
“那個……學長啊，”尚曉蕊清了清嗓子，擺出討好的笑容，“剛才我爆什麽、奸什麽來著……真的隻是巧合，你、你不會跟我計較的吧？”
“剛才是我們開完笑的，小學妹可別當真，葉霖當然也不會在意了。”葉霖還沒回答，但旁邊的黑框眼鏡男生已經搶先做出了回答，說著還轉向當事人，“雖然嘿嘿，我們肯定會用這件事嘲笑他很長時間。”
於是剩下的三個人又很不厚道地開始笑。
尚曉蕊看著麵前冰山一樣的人，隻覺得好尷尬……真的好尷尬……
葉霖學長不是眾多學姐學妹心目中的男神麽，怎麽給人感覺這麽可怕啊。
這時候，忽然感到袖子被人扯了扯，尚曉蕊轉過頭，發現蘇檬在旁邊給自己悄悄使眼色。會意之後，她趕緊打著哈哈笑道：“啊那什麽……時間不早了，我們就先回去了！”
“這才八點啊，哪裏早了？”誰知祝凱伸手把她們一攔，笑眯眯地道，“再說了，小學妹你不是要對我們家葉霖負責的麽？不如就請我們吃頓宵夜吧！”
“啊？”尚曉蕊餘光瞥向一旁的冰山學長，原本上翹的尾音立馬就很沒骨氣地垂下來了，“啊，那……好吧。”
半個小時後，六個人坐在了學校2號門外的燒烤小攤前。
在七嘴八舌的聊天中，尚曉蕊才知道，這四個人都是大自己兩屆的金融班學生，還是同一個寢室的室友。也是因為寢室停電了又熱又無聊，才來網吧打發打發時間的。
祝凱熱情主動地交代了寢室地址，然後道：“小學妹以後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地方，盡管來找我們，絕不推辭！”說著，還十分自來熟地拿過尚曉蕊的手機，把四個人的電話號碼一一都輸進去了。
除了戴鴨舌帽的祝凱和冰山葉霖外，黑框眼鏡男叫霍清明，聲音低沉男則叫做陳封。
“他們三個——其實加我算四個——都是三年老光棍，有什麽好的學妹記得給咱們介紹介紹哈。”祝凱樂嗬嗬地開玩笑。
“嗬嗬嗬嗬，一定一定。”尚曉蕊嘴角抽搐地笑著，也不知怎麽回答才好。偷偷看了蘇檬一眼，卻對方正和旁邊的陳封激烈地討論著《絕代》中哪個武器最好用，根本沒空搭理她。
等到再回過頭的時候，剛才還在說話的祝凱已經去找老板催東西了，而剩下的霍清明則站在不遠的地方，好像是在打電話。
完了，這桌上唯一可以說話的對象，好像隻有麵前的冰山學長了……
而且此時此刻兩人還是隔著一張矮桌，麵對麵坐著的，想不尷尬都不行。雖然這個尷尬貌似隻是尚曉蕊單方麵的。
對於尚曉蕊來說，葉霖這種級別的人物，感覺就像活在神話中似的，驟然以這麽詭異地方式出現在自己麵前了，她簡直都不知道該怎麽和對方正常地交流了。
“學、學長，”抓耳撓腮之後，她終於開了口，想著反正也是沒話找話，不如把困擾自己多時的疑問問出來好了，“那個……那把刀，它的用法為什麽和其他的武器不一樣啊？”
“你用的是斬馬刀吧。”葉霖看來她一眼，道，“這種武器古時候在戰場上是用來砍馬腿的，比起普通的刀要更大更笨拙一些。所以使用的時候需要先長按鼠標左鍵蓄力，時間越長，力道也就越大。”
“哦，原來是這樣啊！”尚曉蕊恍然大悟，不過為了使得場麵稍稍熱絡一點，她刻意地把自己表情誇張了許多倍。
不過這次學長開口說話，雖然還是一副平淡無感情的樣子，但似乎也不是那麽不可接近，難道之前真的是因為網吧空調太冷了？
“還在聊遊戲？”正想著，祝凱已經端了兩盤燒烤過來，聽到他們方才的對話，他放下盤子，坐下來笑道，“說實話，一開始我們可都沒想到那個連續秒殺葉霖的‘SXR’居然是個小學妹。原來女生玩遊戲也有這麽厲害的啊！”
“其實是我看著蘇檬在玩，就跟著湊湊熱鬧啦。”尚曉蕊一邊擺手一邊說。
可惜祝凱完全無視了他的話，笑眯眯地繼續道：“不過說起來，葉霖在咱們男生寢室8號樓可是打遍天下無敵手啊，所以小學妹你第一次玩就能秒掉他，說明在這方麵很有前途嘛！”
“啊……我其實不太玩遊戲的，今天隻是巧合，巧合啦哈哈哈哈。”
尚曉蕊手都擺酸了，一想到葉霖那張冰山麵癱臉，她以後再碰那個遊戲都會有心理陰影的吧……
吃完夜宵的時候，已經十點多了。
尚曉蕊和蘇檬被送到了自己的住所——女生宿舍四棟121。寢室是四人一間，但另外兩個都是大四實習在外的學姐，回寢室的次數屈指可數，所以四人間基本等於二人間。
回到寢室，電已經來了。尚曉蕊把書包甩在一邊，精疲力盡地趴在桌子上。
雖然最後男學長們根本沒有讓她真的“負責”請吃飯，但這頓夜宵，吃得實在是太艱難了……
其實尚曉蕊知道自己神經已經是屬於很大條的了，但當你對麵坐著的是一座名為葉霖的優秀冰山的時候……哪裏還能放開手腳吃東西嘛！
倒是蘇檬還有點意猶未盡的意思，一回來就找她要那四個人的號碼。尚曉蕊把手機交給她，自己繼續軟綿綿地趴倒。
但下一刻，她忽然尖叫著跳起來。
蘇檬握著手機，莫名其妙地看著尚曉蕊一會兒翻書包，一會兒翻荷包，鬧得動靜不小。
“這是怎麽了？”
“完了完了完了，”第三次確認過後，尚曉蕊絕望地癱坐下來，哭喪道，“我好像把U盤忘在網吧了，我一定是插在主機上忘記拔出來了……怎麽辦，這是我花了整整兩個星期寫的論文啊嗚嗚嗚！”
蘇檬看了一眼牆上的鍾，剛過11點，已經是門禁時間，便隻能安慰道：“反正今天也出不去了，你還是先洗洗睡吧。”她腦子轉得快，想了一想又道，“明天的早自習就不去了，我和你一起到網吧看看，趕在第一節課之前回來怎麽樣？放心啦，一個U盤而已，一般來說是不會有人要的啦。”
“哎，好吧好吧。”蒙受巨大打擊的尚曉蕊也沒別的辦法，隻能在夜裏睡覺之前，暗暗檢討了一下自己“玩遊戲喪論文”的惡劣行徑。
第二天一大早，尚曉蕊和蘇檬就殺向了學校二號門外，那個名為“點通”的網吧。
來到昨天用的電腦上，結果尚曉蕊都快把人家主機拆了，也沒看到傳說中儲存了重要論文的U盤。
早上網吧裏沒什麽人，網管小哥還很好心地幫忙找了找，隻可惜依舊一無所獲。
“這台電腦昨天你是最後一個用的了，所以看樣子……應該是被坐在附近的人看到拿走了吧。”查過使用記錄後，小哥如此這般分析道。
尚曉蕊欲哭無淚，萬念俱灰地被蘇檬帶了回去。
二人進教室的時候，教微觀經濟學的美女老師已經提前站了在講台上，看見學習委員進來了，她立刻微微笑道：“尚曉蕊，明天早上還有一節課對吧？別忘了通知同學們上課之前要收齊論文哦。”
美女老師的笑容很甜美，但尚曉蕊看在眼裏，隻覺得世界簡直一片黑暗啊。
在所有資料都隨著U盤消失無蹤的情況下，僅憑著主觀記憶在24小時內寫成一篇三千字以上的論文，這這這……怎麽想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啊嗚嗚嗚……
課間休息的時候，她再一次萎靡在了桌子上。
“不如想想別的辦法吧，在網上Copy一篇，或者求老師寬限幾天？”坐在她旁邊的蘇檬一邊用手機刷著網頁，一邊說。
“哎呀不行啦。”尚曉蕊有氣無力地搖頭，美女老師雖然看起來很溫柔和善，但在學院裏可是出了名的鐵麵無私，在她那裏，遲交作業一律按不交論處。要是被發現作業是抄的，更是必死無疑。
而且自己還是好歹還是學習委員，她可不要從“以身作則的榜樣”墮落成“反麵教材”啊。
抓耳撓腮地熬過了後半節課，大家都收拾東西準備去往另一個教室上另一門課。
尚曉蕊抱著書剛出了教室，沒走幾步就聽見班上一個妹子壓低聲音，激動地說：“快看快看，那就是葉霖！”
順著妹子指指點點的方向看過去，果然看到“傳說中的葉霖學長”正站在對麵教室的門口，正和一個禿頂的老師說著話。
他今天穿著短袖T恤和牛仔褲，明明很普通很簡單的式樣，但不知道為什麽，套在他瘦瘦長長的身體上，就顯得特別紮眼。從樓梯上往下走的人，目光幾乎都往那邊定住了幾秒。
不過當事人一直目不斜視，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
對話的過程中，他若有所思地點著頭，但全程都沒有任何表情變化。雖然整個人看起來沒有刻意地表露出冷淡，但不管怎麽看，臉上明明都寫著“生人勿近”幾個大字……
可為什麽他對麵的禿頭老師笑得如此燦爛？周圍那些小女生們還一臉花癡？他們難道都沒覺得這很嚇人麽……
回想起昨天的“秒殺調戲事件”，尚曉蕊不由得打了個寒戰，總覺得還是不要讓他看見自己為好。於是她抱著書，在一片衝著葉霖的崇拜目光中，忙不迭地撤了退。
與此同時，這邊禿頭老師答疑完畢，拍了拍葉霖的肩頭離開了。葉霖剛準備跟著回教室，一抬眼，卻恰好看見一個穿著粉色連衣裙的影子消失在樓梯口。
似乎是想起什麽事情來，他的目光在原處頓了頓，唇角勾起一個不明顯的弧度。
然後將手插在褲子口袋裏，轉身進了教室。
下午第一節沒課，尚曉蕊吃過午飯就直接去了圖書館，打算以最快速度，一邊查資料一邊敲論文。
先在閱覽室裏借了需要的資料書，然後直奔電子閱覽室。她特意挑了個角落裏的那個位置，整張桌子上隻有一台電腦，安靜並且方便放東西。
不過，看著麵前厚厚的三本書，尚曉蕊還是有了一種想要一頭撞死在上麵的衝動……
電子閱覽室裏人來人往，隻有她一個人跟個機器人似的，悲催地在鍵盤上敲敲打打。不過憑借著腦袋裏麵的記憶，進展速度也還算喜人。
但是……
尚曉蕊一直是有午睡習慣的，而今天在特殊的情況下，這個習慣被無情地打破，自然也就產生了一些不良的“副作用”。
寫了五百字的時候，她感覺自己的上眼皮和下眼皮已經開始短兵相接；
一千字的時候，戰況激烈，難舍難分；
一千五百字的時候，硝煙彌漫，喊殺震天，血流成河，浮屍遍野……好吧，她神智已經模糊到開始胡思亂想了。
眼看著已經寫了一半，想著晚自習過後應該還有時間寫完剩下的部分，尚曉蕊決定對自己稍稍寬容一點。於是她在手機上設了三十分鍾的鬧鍾，對著電腦枕著麵前的一堆書，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作為一個以學習為己任的好孩子，尚曉蕊很不奇怪地夢到了自己在做卷子。
但和現實裏的情況不太一樣，這個卷子上麵寫的都是天文數字，她抓耳撓腮，好半天了居然一題也沒有做出來。
偏偏這個時候，監考老師的聲音響了起來：“同學們，交卷！”邊說著還就直接走下講台，將坐在第一排的尚曉蕊桌上的卷子拿了起來。
尚曉蕊隻覺得腦中一陣晴天霹靂，用吃奶的力氣扯著試卷不肯讓老師拿走，“老師我不能交白卷啊，再給我點時間吧嚶嚶嚶……”
“不行！”老師嚴肅地說，話音剛落，突然放下卷子，從身後掏出一把巨大的斬馬刀來，蓄力三秒之後，對著她的腦袋就是一刀。
然後，尚曉蕊就感覺到自己騰空而起，就這麽飛出去了。血在她開花一般地濺出，染紅了身後的牆壁。
與此同時，屏幕右上角顯示出了一行字：監考老師斬殺尚曉蕊。
還是秒殺。
……
尚曉蕊被這個受遊戲嚴重荼毒的夢嚇醒了，然而等她揉揉眼睛坐起來的時候，才發現更嚇人的事情還在後頭。
葉霖就坐在她旁邊，麵前攤著一本書和幾頁草稿紙。他微微皺著眉，圓珠筆在指尖靈活地打了幾個轉之後，又被穩穩地握在手中，最後在草稿紙上留下一串流利而漂亮的演算。
“學學學……學長？”尚曉蕊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還沒從夢裏出來，並且忍不住擔心對麵的人會不會也突然掏出一把斬馬刀報“秒殺調戲之仇”……什麽的。
葉霖在草稿紙上不慌不忙地寫了幾個字，才轉向她。
“閱覽室沒有空位了。”他淡淡道。
“啊？”尚曉蕊心想這個時候大家都在上課啊，座位不至於這麽緊俏吧？皺了皺眉，朝周圍看去，頭上冒出黑線，“那個……前麵明明有好多空位子啊。”
葉霖順著她的目光看了一眼，“哦”了一聲，很自然地道：“剛才沒有。”
然後垂了頭翻了翻手邊的書，又不說話了。
“……”尚曉蕊坐在旁邊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隻能無比難受地轉向電腦，突然發現：自己的賬號居然被退出登陸了？！
“這這這……這是怎麽回事？！”她立刻急出一頭冷汗，要知道學校的電腦可是一退出登陸後，就要被刷新回原始係統的。可她、她的論文還在裏麵啊？！如果這一次重寫的又沒了，她可以直接去撞牆了啊？！
聽見她的動靜，葉霖再一次抬頭看過來，語調依舊波瀾不驚，“是我幫你退的。”
“啊？！學長你……”
“掛著是要計費的。”
“可、可我的論文……”
“看見你掛著QQ，就順手幫你存在網盤裏了。”
“啊？哦……謝謝學長啊。”偷偷擦汗，學長你能一次性把話說完麽……
“嗯。”
見話題貌似是……告一段落了？於是尚曉蕊登陸了賬號，打開QQ，找到自己那篇寫了一半的論文，這才鬆了口氣。
“你才大一，怎麽就寫論文了？哪個老師要求的？”耳畔冷不丁想起葉霖冷冷淡淡的聲音。
“是微觀經濟學的老師。”尚曉蕊手足無措地答道，“說是要先看看我們的學術水平。”
J大是當地數一數二的名校，能考入這所大學的學生，也都是高中時候的尖子生，所以J大的老師對學生的要求也是出了名的嚴格。
“哦。”葉霖想了想，說出一個名字來，“是她對吧？”
“啊，對。”尚曉蕊點頭。
結果葉霖聽聞此言，“嗯”了一聲，繼續看書，又不說話了。
尚曉蕊隻能在心裏默默吐槽：學長，你話題的開始和結束，能有點征兆麽……
正忐忐忑忑的時候，手機鬧鈴突然響了。尚曉蕊手忙腳亂地關了，然後將東西收拾好，站起身對葉霖道：“學長我上課去了，那什麽……電腦你用吧！”
“嗯。”葉霖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點頭。
幾乎是落荒而逃地奔走出圖書館，尚曉蕊大大地鬆了口氣，隻覺得怎麽每次和學長在一起的時候，都覺得空氣格外的稀薄呢？
但偏偏……這幾天遇到他的次數好像變多了是怎麽回事？
古人有一句話叫做：“好事多磨。”
但與此同時，他們也有一句話，叫做：“人不順，喝涼水也塞牙。”
所以綜上所述，倒黴的人就是倒黴，跟好事壞事根本沒關係……
此時此刻，淚流滿麵的尚曉蕊，算是深刻地領會到了古人的偉大之處。她現在哪裏是喝涼水塞牙啊，根本就是喝西北風也能噎死好嗎！
“曉蕊，不好意思，這麽晚了還讓你幫忙，真是麻煩你了。”耳畔王老師親切且飽含著歉意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沒事沒事，”於是尚曉蕊也隻好笑得嘴角抽搐，“反正我也沒什麽事。”才怪……
哦，忘了說，現在是北京時間9點30分，地點是在商學院教學辦公室裏，而尚曉蕊談話的對象，則是教辦主任王老師，因為在學校直接管轄各班的學習委員，故而又名“學習委員共同之大Boss”。
雖然這個王老師平時雖然為人很迷糊，總是忘東忘西的，但好歹是頂頭BOSS，開罪不起。而且，她態度也很好，又真是遇上了麻煩，尚曉蕊天生一副軟心腸，根本沒辦法拒絕……
於是，在王老師忘記整理明天上交的畢業班檔案，且又找不到別人幫忙的時候，尚曉蕊就光榮地成了這樣一名苦力兼炮灰。
終於，當時鍾指向10點的時候，檔案總算是整理好了。王老師各種感激道謝，尚曉蕊也隻能嗬嗬嗬地說沒事沒事，這是我應該做的。
但與此同時，心裏在滴血：我的論文，你死的好慘哪……
幫忙完畢，尚曉蕊抓起書包，往寢室飛奔而去。結果剛一出教學樓，就看見前麵一個頎長瘦削的身影，正慢慢地走著。
哎，這不是葉霖麽……
尚曉蕊立馬一個急刹車，停住了步子。一天之內居然遇上他兩回，不知道這是不是能算作“喝涼水也塞牙”的表現之一……
在心裏做了會兒思想鬥爭，權衡了一下利弊。雖然跟在人家後麵行跡有些猥瑣，且論文時間十分緊迫，但比起跟葉霖一起從教學樓走到到宿舍區而言……根本算不了什麽了……
於是尚曉蕊就選擇了比較猥瑣地跟在葉霖後麵，始終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但偏偏對方走得十分悠哉，不疾不徐，跟得尚曉蕊無比痛苦。
十點過後，還在外麵走動的，也就隻剩下自習到很晚的學霸，以及黏糊到很晚的情侶這兩類人了。
所以此時此刻，路上幾乎沒什麽人。晚風微涼，吹得樹葉的沙沙作響，除此之外，隻剩了一片萬籟俱寂。兩人一前一後地這麽走這，身影被路燈的光拉得很長。
尚曉蕊盯著地麵上葉霖投在自己的麵前的影子，故意把每一步都重重地踩在他腦袋上，打發無聊之餘，也借此報一報對方耽誤自己寫論文之仇。
但忽然，她一腳居然踩空了，因為……那個影子開始朝反方向運動了。
尚曉蕊一愣，等抬起頭的時候，發現黑影子已經徹徹底底地疊在了自己身上。
葉霖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裏，就站在麵前，微微歪著腦袋打量著她。由於背光的原因，看起來比平時……更嚇人了……
尚曉蕊心裏一個“咯噔”。啊咧，玩得太專心了，忘了“敵人”還在不遠處啊……
她趕緊撓撓頭，滿臉堆笑地打招呼：“學、學長？真巧啊哈哈哈哈！”
葉霖直接無視了她的話，冷峻的眉微微挑了挑，“你一直跟著我？”
“啊？”尚曉蕊笑容頓時僵硬。
完了，這種情況……要怎麽解釋啊……
難道要實話實說告訴他學長我是怕被你發現才沒跟你打招呼的……麽？那一定會死的很難看吧……
但如果不這麽說，感覺就好像是自己偷偷跟在人家後麵，居心不良哪。
怎麽辦怎麽辦，這可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啊……
而正當尚曉蕊抓耳撓腮不知道什麽回答的時候，葉霖卻好像又不感興趣了似的，說：“女孩子太晚了不要在外麵走動。”
說完看了她一眼，轉過身，往旁邊走了走。
這是……要陪著她一起回去的意思麽？尚曉蕊嚐試著解讀了一下，不過又覺得那麽生人勿近的葉霖，不像是會幹這種事的人啊……
但她最終還是跟上去了，理由是：學長太可怕了，如果不按照他的意思來的話，大概同樣會死得很難看……
但是……學長你也走得太慢了吧？不是你自己說女孩子晚上應該快點回去的麽？
一路上，葉霖始終保持著雙手插口袋，臂彎裏夾著一本厚書的姿勢，一言不發。
尚曉蕊被他的冷氣場冰凍得幾乎沒辦法自由呼吸，於是決定還是自己先開口說兩句，好讓空氣稍微流通一點。
“那個……”她探頭探腦地看向葉霖夾著的那本厚書，說，“學長手裏拿的是經濟學讀物麽？”
借著路燈昏黃的光鮮，尚曉蕊終於看清了淡紫色封麵上幾個字。
哎，這本書……叫做《若愛地久天長》？！
不可思議地眨了眨眼睛，尚曉蕊忽然抬手一指書名，驚呼道：“學、學長，你也看久涸的書？！”
“嗯。”葉霖看著她的眉目間，微微閃過一絲詫異，“你這樣的好學生，也看這樣的書？”
學長，這明明應該是我問你的話好嗎。尚曉蕊擦汗……
身為一個標準的乖乖女，尚曉蕊的學生時代向來單調枯燥，很少像周圍同學那樣，拿著花花綠綠的言情小說或者雜誌，互相爭論男一男二男三誰更好這樣。
她唯一看過的，隻有這個叫做久涸的作者的書。
起初也是在高中校園門口買資料書的時候，無心中留意到了這樣一個作者——久涸，一個絕望卻又透著冷靜的名字。
鬼使神差地，她順手就買了一本回去。沒過多久，久涸目前為止所寫的三本書，都出現在了她的書櫃裏。
久涸最吸引她的地方，並不是故事多麽曲折糾結，而是文如其名的沉靜的筆調。故事中男女的悲歡離合，陰晴圓缺，她從不過分地渲染，卻如同一個局外人，手捧一杯清茶，坐在午後樹蔭彌漫的咖啡店裏，神情恬淡地對著旁人娓娓道來。
而故事之中處處存在的，那種求而不得的痛，卻又如同茶香一般，絲絲縷縷深入心肺。
這種感覺，簡直叫人魂牽夢繞，欲罷不能。
可是，相比她筆下一本紅過一本的書而言，久涸本人，卻可以說是過分的低調。沒有微博，沒有照片，甚至在網頁百科上，也隻有“當紅女作家”這麽簡單的幾個字。
網上有些流言，說久涸是個家境優渥的豪門女，寫作不過興趣使然。也正因為如此，她才能寫出這麽隨心所欲，卻又直指人心的文字。
但這些說法究竟是不是真的，也無從考證了。
一提起自己喜歡的作者，尚曉蕊一時間居然有些忘形。說了一大通之後，才發現葉霖微微挑著眉，正一副饒有興致的模樣，看著她。
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她又趕緊道：“那什麽……學長，沒想到咱們的品味差不多呢！嗬嗬……”
葉霖唇角不著痕跡地一勾，低低地“嗯”了一聲。他微微垂了垂眼，柔順的額發在夜風裏輕輕拂動著，將他的眉眼遮住了幾分。
尚曉蕊盯著他低垂的睫毛，隱約感覺到他神色中有一瞬間的不同尋常。
說不上究竟是什麽……卻能明顯地感到有些不同。
正狐疑著，對方卻又若無其事地抬起眼來同尚曉蕊對視，一臉“你看我幹什麽”的表情。
想到自己剛才一臉花癡地盯著對方的傻樣兒，尚曉蕊不知道怎麽回事，覺得自己就好像是做賊被抓了現行似的，麵上立馬就有點發熱，好在有夜色的遮掩，應該不那麽明顯。
尚曉蕊趕緊衝葉霖擺擺手，“謝謝學長送我。我上去了，學長也趕緊回去吧。”
葉霖“嗯”了一聲，淡淡地點頭，頓了頓，卻忽然問：“尚曉蕊，你相信一見鍾情麽？”
尚曉蕊原本都轉身上台階了，聽到這話嚇了一大跳，差點沒把自己給絆倒。頗有些倉皇地轉過頭來，她睜大了雙眼看著對方，話都說不清楚了，“學長，你說什什什什……什麽？！”
葉霖低垂眼眸，目光掃過她懷裏的那本書，淡聲道：“這本書，講的就是一個一見鍾情的故事。”
尚曉蕊怔了怔，這才恍然明白過來對方的意思。
看來之前是自己想太多，虛驚一場……
為了掩飾自己的局促，她趕緊清了清嗓子，衝對方語氣誇張地笑道：“啊，原來是這樣啊！這本書我剛買到手，還沒看到男女主見麵呢！”
葉霖靜靜地立在風中看著她，卻不再多言，隻微一點頭，道：“時間不早了，快進去吧。”
尚曉蕊揣著一顆還有點驚魂未定地心，點了點頭，然後飛快地轉身衝上了樓梯。因為步子太急，還真給樓梯絆了一下，險些摔成了狗啃泥。
葉霖瘦高的身形站在原地，看著那道小小的身影消失在了門口，腦中卻回想起對方剛才聽到自己這番話的時候，那一臉可稱“驚恐”的表情。
冷不丁地，他彎了彎眼眸，眸心裏竟然有了一絲忍俊不禁的意味。
問出那句話，原本不過是想單純聽聽尚曉蕊對這本書的看法，未曾想到，對方的反應，竟是如此的有趣。
無聲一笑，他雙手插進風衣口袋中，轉身走入夜色裏。
而一本之隔的宿舍樓道內，其實尚曉蕊根本就沒有回到自己的寢室，而是以一種略嫌猥瑣的姿勢，趴在牆邊，伸出半個小腦袋往外看。
眼看著門外已經沒有人了，她才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來。揣著一顆噗通亂跳的心，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卻發現……竟然這麽燙？！
狠狠地在肉嘟嘟的臉上捏了一把：人家隻是跟你討論書好嗎，瞎緊張個什麽勁兒呢！
然而等到尚曉蕊滿懷心事回到寢室，抬頭看向牆上那指向十一點的掛鍾時，才忽然想起另一個更加嚴重且迫在眉睫的問題——論文又沒時間寫了啊！！！
第二天早上，尚曉蕊跟一隻霜打了的茄子似的，頂著一張如喪考妣的臉，來到教室。
昨天回寢室之後，她慌慌張張地找蘇檬借了電腦開始動筆，可是越忙越亂，趕死趕活也隻憋出來了五百字。
然後“啪”的一聲……寢室就這麽無情地熄燈了。
熄燈+沒來得及準備應急燈+沒有手提電腦=完了……
於是她輾轉反側地度過了一夜，天亮的時候終於報了必死的決心：隻有跟老師坦白從寬了。
尚曉蕊揉揉頭發，苦著臉走過去，猶猶豫豫道：“老師，我、我的論文……”
“哦對，正準備跟你說呢。”哪知美女老師忽然揚起手中的那幾頁紙，笑道，“你這篇論文寫得挺不錯嘛。”
啊？！
尚曉蕊瞪圓了眼睛，呆滯。
“選題雖然比較普通，不過你作為大一新生，論證能做到這樣的地步已經很不錯了，”美女老師指了指上麵一行字，“不過有個小問題，這裏……應該是‘成正比’，不是‘反比’，應該是筆誤吧，下次注意一下。”
“謝、謝謝老師。”尚曉蕊機械似的點點頭，心底卻忍不住偷偷懷疑自己是不是還在夢遊……
“拿去吧。你的我已經看過打分了，這次就不用交了。”美女老師用紅筆圈出錯誤的地方，然後把論文遞給她，“不過說起來，葉霖把東西給我的時候，我還挺吃驚呢。他雖然很優秀，不過感覺冷冷的酷酷的，看起來可不像會幫學妹交論文的樣子呢。”美女老師抿嘴笑了笑，顯然和葉霖十分熟絡。
一般來說，既優秀又是學生幹部的，和所有老師都很熟……腦袋還沒有轉過彎來的尚曉蕊隻能撓撓頭，繼續嗬嗬嗬嗬。
果然提到葉霖，所有老師的都必然遵循“讚不絕口”的定律，“不過你既然認識葉霖的話，要多向他學學哦。大學裏麵要注意什麽，怎麽計劃以後的發展，這些都可以聽聽學長的前車之鑒。”
“啊……好，謝謝老師。”
下了講台，尚曉蕊一麵從同學手上接過論文，腦中一麵尋思著這前因後果究竟是怎麽回事。
突然，腦中亮起一個燈泡。
那天在網吧裏，一群人中葉霖一直是黑著臉走在最後一個的，難不成……自己的U盤其實是被他拿了麽？
可之後他明明看見自己各種苦逼地重寫，居然不說出真相……學長果然還是介意那天“秒殺調戲之仇”的吧？一定是的！
但當尚曉蕊氣鼓鼓地回到座位，拿起自己的論文看的時候，卻發現大部分文字雖然還是自己的，但有不少地方卻是被人細心地改動過了。
不得不承認，改過之後，文章的論證更嚴密，邏輯更合理了。難怪她剛才瞥見美女老師的名單上，自己居然得了93分呢。
尚曉蕊立刻覺得有點迷茫了：於是現在，自己到底是該怪葉霖呢，還是感謝他呢……
放學回到寢室，蘇檬不在，尚曉蕊沒人商量，隻好一個人對著手機發了好半天的呆。
她覺得雖然葉霖公報私仇的行為十分不厚道，但不管怎麽說，人家到底還是幫她交了論文，不僅交了，還出力修改到了93分的等級。
再說了，U盤還在他那裏呢！得找個機會要回來！
思忖了半晌，尚曉蕊想，還是打個電話過去吧……
不過，經過一番深思熟慮之後，她決定，首先要在電話裏對葉霖隱瞞真相的行為進行嚴厲的譴責，其次，再順便隨口且輕描淡寫地，表達一下他對自己提供額外幫助好了……
嗯，就這麽著！
想好了之後，尚曉蕊拿起手機，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可是，她指尖還沒觸到屏幕的時候，手機自己倒先響了起來。
精神處於高度緊張的尚曉蕊，驟然看到屏幕上閃現出的“葉霖”兩個字，毫不含糊地被嚇了一大跳，手機差點沒脫手甩出去。
慌慌張張地重新握住了手機，可鈴聲卻已經停了。再一看，好吧，被自己剛才失手掛掉了……
猶猶豫豫又手忙腳亂地，尚曉蕊按下了回撥鍵，並且在電話接通的那一刻把之前下的決心忘得一幹二淨。
“葉霖學長，剛、剛才不好意思啊，按按按……按錯鍵了。”
喂喂喂，這麽結巴是要鬧哪樣！
那邊淡淡地“嗯”了一聲，道：“我把U盤給蘇檬了。”
尚曉蕊一愣，道：“啊……是嗎，好的，等她回來我找她要。”
“好。”留下這麽一個字，那邊就又沒聲兒了。
尚曉蕊屏住呼吸等啊等，正在糾結著該不該說點什麽，結果那邊短促的“嘟嘟”聲響起，已經掛斷了……
看著手機屏幕嘴角抽搐：對冰山什麽的，果然不能抱有幻想……
原來以為葉霖至少會當麵把東西還給自己，誰知道他居然讓蘇檬捎帶就這麽了事了。
尚曉蕊悻悻地掛了電話，不知道為什麽，心裏居然有那麽點失落。
而這時，門被從外麵打開，卻是蘇檬回來了。
一看見尚曉蕊，她就一副剛想起什麽的樣子，在口袋裏摸索了一陣，最後將一個小東西遞了過來，“曉蕊，你的U盤！”
“謝了。”
尚曉蕊抬手接過，就聽到蘇檬道：“話說這東西怎麽跑葉霖哪兒去了？今天他讓我帶給你的時候，我還真沒想到呢。”
“這個……”尚曉蕊嘴角抽搐地看著手中的U盤，心情和表情同樣複雜地道，“一言難盡……”
“啊對了，”蘇檬忽然回頭道，“葉霖說這U盤裏麵有東西，讓你看一看。”
“啊？”尚曉蕊一驚，正準備將U盤放進抽屜的手，也半途頓住了，“什麽東西？”
“我哪兒知道啊，”蘇檬聳聳肩，放下書包，在自己的位置坐下，又隨手把桌上的電腦打了開來，“正好我要玩兒遊戲，要不你就用我這電腦看看吧。”說完露出一個十分八卦的笑容，“而且我也好想看看，葉霖特意叮囑讓你看的，究竟是什麽不可告人的東西喲！”
隻要葉霖別像上次那樣調戲自己，她就千恩萬謝了喲……
蘇檬一臉不信地笑笑，留下一句“待會兒讓我看看”，就轉身進了廁所。
在蘇檬的位置上坐下，尚曉蕊把U盤插進電腦，點開就看到裏麵有一個叫做“看”的文件夾。
點開文件夾，就看到裏麵是一個黑乎乎的圖標，名字同樣叫做“看”。
這種簡單粗暴的風格……還真是符合葉霖說話的習慣啊。
狐疑之下，尚曉蕊雙擊點開。心裏想，難道真的是什麽學習視頻？
可下一刻，整個電腦屏幕卻突然黑了。
等了很久也不見動靜，尚曉蕊忽然覺得有點不對。然後她開始狂點鼠標，狂按鍵盤，可也都無濟於事。
她這才傻了眼：自己不會是把蘇檬的電腦弄壞了吧？！
正手忙腳亂的時候，漆黑一片的屏幕上，卻突然蹦出個披頭散發，口吐鮮血的女鬼來！
於是第二天，女生寢室4號樓一整棟樓的同學都在議論，昨天來路不明高分貝尖叫，究竟是那個寢室發出來的……
先把時間拉回到“事發當日”。
一個小時之後，二號門外的小飯館裏，驚魂未定的尚曉蕊蜷縮在角落裏，目光怨念地看著小包間裏其餘的惡人，示以無聲的譴責……
蘇檬正大大咧咧地和幾個男生侃天說地，大概是感受到了從尚曉蕊身上冒出的黑氣，她靠過來一把摟住對方，笑嘻嘻地道：“曉蕊，這件事是我和陳封學長的錯啦。我們本來隻是想嚇嚇你，哪兒知道你那麽怕鬼嘛！好啦好啦，我們都請客賠罪了，你就原諒我們吧！”
尚曉蕊其實也沒有生氣，隻是……突然冒出個女鬼什麽的，真的很嚇人好嗎！尤其對於她這樣平時根本不敢沾鬼片的膽小鬼來說，簡直要嚇尿了好嗎！
之前還想著不被調戲就謝天謝地了，結果還是被調戲了……果然這就是命麽……
她飽含哀怨地瞪了蘇檬一眼，還沒說話，那邊就響起祝凱的聲音：“小學妹，可不能就這麽輕輕鬆鬆地原諒他們！起碼讓他們喝三杯交杯酒！是交杯酒！”他向來最鬧騰，且餿主意一堆。
此言一出，立刻得到其餘人的強烈讚同。
“喝就喝嘛！隻要曉蕊不生氣了，怎麽都行！”蘇檬向來大方，聞言當即毫不含糊地拿起了杯子，給自己先倒滿了一杯。
女生都不扭捏，男生自然也沒有不好意思的道理。於是兩人還真就幹幹脆脆地喝下了這三杯交杯酒，看得尚曉蕊也笑了起來。
於是之前的驚嚇，也慢慢煙消雲散。
酒足飯飽之後，一行人準備打道回府。
作為請客賠罪的男女雙方，蘇檬和陳封組成雌雄雙煞，並肩跟老板討價還價去了，於是餘下的人就先出了門，在外麵等著。
忽然，葉霖的聲音出現在旁邊，不大，卻嚇了尚曉蕊一跳。
“那個鬼臉……沒嚇著你吧？”說話的時候，他沒有看著尚曉蕊，卻是抬著眼，望向街道上來來往往的人流。暖黃的路燈勾勒著他側臉到下顎的清秀輪廓，神情比起白日裏，似乎柔和了幾分。
沒想到葉霖居然會主動關心自己，尚曉蕊心中一緊，麵上卻擺手笑道：“還好，還好。開始有點嚇人，現在想想也覺得根本沒什麽啦！是我自己膽子太小了！”
葉霖點點頭，“這件事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
尚曉蕊心裏微微感動，忙道：“就是啊，學長才不像蘇檬他們那麽沒良心呢！”
葉霖看了他一眼，頓了頓，道：“雖然那個軟件是我做的。”
尚曉蕊：“……”學長，我可以收回剛才的話嗎？
而這時，罪魁禍首雙人組已經付了帳走了出來，對話被打斷，尚曉蕊也就隨著眾人熱熱鬧鬧地往學校走。
而葉霖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裏，走出幾步，想起剛才和尚曉蕊的對話，嘴角不自覺地上挑了幾分。
不知怎麽，隻覺得這個小女生調戲起來，挺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