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3

你是我明目張膽的偏袒,眾所周知的喜歡

1)

軍訓會演如期舉行,不過天氣不好,早上七點多的時候就飄起了細雨。

領導們躲在辦公室裏,教官站在主席台上等著指揮,吹不到風淋不到雨的,最尷尬的還是操場上的一群新生。即便是十月份的天氣,但這段時間接連幾場雨下來,陰雨天氣溫還是有些低,加上在操場上站了一早上軍姿,墨綠色的軍訓T恤也被細雨淋了個七七八八,貼在身上還是有些冷。

顧念倒是好一點,她跟其他三個領隊去換了演出需要的寬大運動T恤,外邊裹了件外套,站在隊伍最末等著。

她時不時側頭瞄一眼操場的入口處。

江辭璟來得有點晚。

孫教授一大早打電話給他,說是上次他參與指導的創業大賽在全國比賽中拿了一等獎,一幫師弟師妹喊著出去聚餐,非得拽上學長一起。

他好不容易推掉這個局,剛出門又撞上纏人精賀忱宥。

上次的供應商女兒來江城玩,一大早的飛機,有那麽一點奔著江辭璟來的意思,賀忱宥沒辦法,隻好過來拐他去接機。

他趕來江舞的時候,會演開場致辭已經結束,顧念裹著寬大的外套等在隊伍末尾,看樣子是要準備上場了。

“哎,不是我說啊,老江,”賀忱宥跟在他屁股後邊,“人姑娘大老遠跑過來,圖個什麽?你好歹陪人家吃個飯也成啊,你倒好,說是去接機還真是去接機,直接給人送去酒店,二話不說扭頭就走?就你這臭脾氣,我看著至少還得再單身十年,啊呸,十年都是保守估計!”他自顧自嘀嘀咕咕念叨著。

江辭璟撚了撚眉心,想到外邊那些傳言,說是H.G老板高冷又霸氣……到底是哪個不長眼的,把這個話癆跟“高冷”兩個字聯係在一起的?

他加快了腳步,抬眼看著隊伍末的身影,彎了彎嘴角:“不好意思,我不需要單身十年,讓你失望了。”

賀忱宥還想說什麽。

“江—辭—璟!”

顧念壓低了聲音,趁人不注意,從隊伍裏悄悄溜出來衝他招了招手,眼睛發亮。

像隻偷偷藏了寶貝的小倉鼠。

江辭璟笑了笑,甩下賀忱宥朝她走過去。

雨勢不減反增。

她提前替他占好的位置被人坐了去,剩下的空位都是主席台兩側的位置,不遮風不擋雨的。

“你來晚了呀,”她把買好的水和小零食遞給江辭璟,掃了眼亂糟糟的座位,指了指最中間的地方,有點委屈巴巴,“我本來在那裏給你占好了座位的,現在都被人坐啦!”

江辭璟接過她手裏的東西,有點想笑,可樂、爆米花,這是打算讓他在這裏看場電影嗎?

他隨便找了個座位坐下,好脾氣地應著:“抱歉,遲到了,我的錯。”

顧念大手一揮,笑笑:“哪能啊。都怪天氣不好,怪學校是個死變態。”

反正怎麽著都不能是你的錯啊。

她想。

江辭璟眼底的笑意越發明顯,拎了拎手裏的袋子遞給她:“說好的帶了特產給你。”

顧念愣了下,其實她都已經忘記這件事情了。

她接過袋子,還真是。

透明真空袋裝的各種鹵味,感覺隔著塑料包裝都聞得到香味。

她聳了聳鼻尖,饞蟲湧動。

前幾天,她突然特別想吃這些東西,半夜裏隨手發了條朋友圈,沒想到江辭璟真的幫她帶回來了?

還是說,隻是湊巧?

她心裏有一下沒一下地想著。

湯彌從旁邊的隊伍裏竄過來:“喂,小顧念,你還不走啊,馬上輪到你們上場啦。”

顧念回頭往隊伍裏瞥了一眼,正巧碰上陳舒衝她打手勢示意快點過去。

江辭璟也看到了,把手裏的盒子打開給她聞了聞味道:“不是說想吃嗎,好好表現,等下結束了還有禮物送你。”

哇!

顧念瘋狂點頭,跟著湯彌就往外跑,走到一半的時候,又突然想到什麽,折回來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給江辭璟披上:“我沒有傘,你將就將就,不然等會兒感冒啦!”

下意識的舉動,她自己可能都沒有意識到有些親昵過了頭。

江辭璟就坐在那台階座位上,幾乎與她平齊,任她用外套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不到十厘米的距離。

他甚至感覺得到她近在咫尺的呼吸聲。

“我一會兒就回來,很快。”她囑咐。

他點了點頭,有點好笑:“好。”

顧念轉身就跑。

賀忱宥站在旁邊目瞪口呆地目睹了全程,直到看著顧念跑開的背影,才回過神來。

哎,不是,小姐姐你是不是忘了點啥啊?

這裏還有個人呢?

沒有披衣服的待遇也就算了,你倒是也給安排個座位啊!

嗨?哈嘍?摩西摩西?

還有,說好的追人呢?

他看向抱著零食美滋滋地坐在看台上的江辭璟。

這都跳過追人這一步直接撒狗糧了啊?

湯彌臨走時倒是瞥到了賀忱宥的小表情,有點同情地“嘖”了一聲,然後搖了搖頭,從同伴那裏拿過自己的外套一把丟過去。

賀忱宥瞪大了眼睛,反應過來還挺傲嬌:“我不要!”

湯彌衝他翻了個白眼,嗤笑一聲:“哥們兒,想什麽呢,我就是想讓你幫忙看個衣服!謝啦!”

賀忱宥:“……”

來吧,幹脆讓雨淋死我算了!

會演現場十分順利。

操場正中央,一群綠色的蘿卜頭按身高排列整齊,看上去也有那麽些英颯的味道。

舞蹈係的表演融合音樂與隊形一起,在保留了基礎的隊列動作以外,隊伍配合著軍歌排成舞院的Logo等形狀,從主席台上看過去,整齊劃一,頗為壯觀,中途隊伍休止,四位領隊從不同方向以標準姿勢整齊就位。

音樂驟變。

水鼓聲起。

觀眾席沸騰起來,歡呼聲一片,有男生蹦躂著吹起口哨。

隊伍最前方,四個小姑娘,明黃色的寬鬆背心,白色短褲,敲打水鼓的同時起舞,節奏分明,熱情張揚……

江辭璟目光落在最中間的位置,牽了牽嘴角。

似乎察覺到他的視線,退場的空當,顧念突然回過頭來看他,兩個人視線碰撞,她悄悄眨了眨眼睛。

明亮恣意。

這是他的小姑娘。

他眼底的笑意漸漸漾開。

2)

湯彌的打拳結束得早,這陣兒偷偷溜出來坐在這邊欣賞她家小顧念的表演。她高調慣了,不止自己欣賞,還要給旁邊人不停賣“安利”:

“你看啊,這堆人裏是不是我們家小顧念最好看?

“大長腿小蠻腰不是吹的,十幾年的舞蹈功底呢,蘇青宜知道嗎?就國際上都享有盛名的那位,你知道跟我們顧念什麽關係嗎?

“哎,我說你聽沒聽我說話,應一聲啊你倒是,年紀輕輕的怎麽一點求知欲都沒有?”

賀忱宥還是第一次遇到比自己還話癆的話癆,早就被念叨得耳朵生疼,為了避免她繼續糾纏,隻好配合著應道:“什麽關係?母女?”

“啊呸,你這個沒眼力見兒的,腦子裏都裝的什麽玩意兒?師徒!”湯彌說得正起勁兒,手舞足蹈的樣子,“蘇青宜的關門弟子,怎麽樣,厲害吧?省舞團的準成員!未來的舞壇新星!我跟你說……”

賀忱宥屈著大長腿,懶懶散散地挖了挖耳朵:“聽出來了,你們家小顧念很厲害,那你呢?”

那你呢?

果然,湯彌瞬間萎了。

紮……紮心了。

她跳舞也不是很差,但也不是很熱愛,至於自己到底想做什麽,其實她也一直沒想明白。所以在人生選擇這件事上,還處於迷茫狀態,這麽突然被賀忱宥提一嘴,心裏還真是被戳了一下。

賀忱宥偷偷瞄了湯彌一眼,挑了挑眉,心想,小樣兒,還治不了你了。

他耳朵終於清淨了。

他換了個姿勢,舒舒服服地斜坐在台階上,順手扯了扯之前她留下來的軍訓服外套,給自己遮住雨。

躺了一會兒,怪安靜的。

他心裏又有點過意不去。

該不會真把人小姑娘傷著了吧?

他又不放心地抬了抬手,剛揚起衣服一角。

“我就更厲害了!”

她安靜不過半分鍾,又突然揚了音調,神秘兮兮一笑:“我可是當今影帝—”

賀忱宥:……哈?

吹牛不給牛打招呼哦!

“—永遠得不到的女人!”

湯彌猛地一抬手,用力一把扯過自己的外套,瀟灑地往身上一裹,背對著他揮了揮手:“走啦!”

賀忱宥突然被抽走衣服,被帶著往前踉蹌了兩步,還處於茫然中,反應了幾秒,才露出一臉驚愣的表情:“……”

神經病吧?

他打算去找江辭璟訴苦,一抬頭發現人早就沒影兒。

唉!

見色忘友啊見色忘友。

會演圓滿結束。

活動進行到最後一項,所有隊伍統一在操場集合,聽校領導講話。

顧念跟其他幾個小夥伴站在隊伍末尾,隻穿了件明黃色的寬鬆背心。吸睛是格外吸睛,但在陰雨綿綿的天氣裏,冷也是真的冷。再加上她剛跳完舞下來,身上出了層薄汗,再淋點雨,渾身黏黏膩膩的,特別不舒服。偏偏領導輪番講話,枯燥又冗長,她甚至懷疑他們是不是準備把學校建校史從頭到尾背一遍。

江辭璟看見她等得不耐煩又沒有辦法的樣子,有點好笑。

“先把衣服穿上。”他走過去,把之前她留下來給他擋雨的軍訓服外套遞過去,“剛運動完,等會兒吹點風要感冒了。”

他拎著衣服的領邊,雙手張開,沒給她拒絕的餘地。

顧念猶豫了一會兒,順從地伸手,順著他的動作把胳膊伸進袖子。

風被隔絕在外,體溫回升了不少。

“我表現還好嗎?”她笑嘻嘻地問。

說好的禮物呢?

江辭璟笑笑,俯身像照顧小朋友一樣,替她緊了緊身上的外套,連紐扣都挨個係上。然後,他回頭看了眼正朝這邊走過來的人影,低頭附在她耳邊,壓低了聲音:“想提前離個場嗎?”

“嗯?”

顧念愣了下,下意識地抬頭瞄了眼台上正慷慨激昂地發言的係主任,一回頭對上江辭璟眼底的笑意,心髒跳得厲害:“可以嗎?”

他點了點頭,笑容不變:“學校門口新開的店味道不錯,現在還沒到下課的點,人應該不會太多,想去試試嗎?”莫名帶了點誘哄的味道。

顧念心頭一跳,同樣壓低了聲音:“這是獎勵我表現好的禮物嗎?”

“要嗎?”

“要!”

“好。”

“哎,老江啊,我跟你說……”

賀忱宥大步走過來,正想吐槽江辭璟兩句,話說到一半,突然發現麵前兩個人以同款姿勢正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看,心裏頓時生出種不祥的預感。

……

幾分鍾之後。

賀忱宥看著自己“走在時尚尖端”的緊身軍訓服,再看了看旁邊笑得天花亂墜的湯彌:“唐僧僧,你笑夠了沒有?”

“幹嗎?笑一下收費啊?”湯彌邊笑邊捂肚子,還裝模作樣地摸出手機,“要不要我給你拍個照留念?”

賀忱宥立馬捂住臉往後退了兩步,站進隊伍裏,過了一會兒,又忍不住念叨:“我覺得你們就是故意整我,誰能缺德到讓一個一米八的漢子代替小姑娘點到?是你們眼神不太好還是覺得學生會那幫人眼神有毛病啊?”

“放心啦,”湯彌拍了拍胸脯保證,“有姐姐在,不會有問題的,他們連人都認不全,等會兒就點個人頭數而已!”

顧念確實有點不太好意思,雙手合十,一臉真誠地看著賀忱宥:“拜托啦,我們下次請你吃飯!”

說完看了看江辭璟,他笑了下,點頭應允:“嗯,我們下次請你吃飯。”

賀忱宥雖然頂替的是顧念,但對她倒沒多少怨氣,這事兒是誰的主意他還不清楚?

他跟江辭璟認識這麽些年,比誰都清楚,這家夥看著人畜無害的,其實一肚子壞水,為了把小姑娘拐出去,什麽事情做不出來?

他憤憤地咬了咬牙,忍了。

真是上輩子欠他的。

“唐僧僧!”

賀忱宥別過頭去喊湯彌,背對著江辭璟和顧念,一副“要滾趕緊滾遠點我就當看不見”的樣子,把怨氣撒在湯彌身上:“你是不是沒長心啊?要借衣服也不知道給我借件大號的?這都什麽玩意兒,打算讓我當緊身秋褲穿的嗎?”

“……”

顧念吐了吐舌頭,跟江辭璟相視一笑。

3)

從操場溜出來,江辭璟先送她回寢室換了身衣服,然後兩個人一起出去吃飯。

江大附近新開了一家網紅火鍋店,生意火熱,每天後半天會排很長的隊,江沅去過一次,說是味道還不錯,整日裏記掛著要江辭璟再陪她去。他倒是對這些網紅店沒太大興趣,隻不過想著,能被江沅那種挑剔鬼惦記,應該真的還可以,顧念嗜辣,應該也會比較喜歡。

顧念難得跟男神一起出來吃飯,心情相當不錯,一路上嘰嘰喳喳跟江辭璟講起軍訓期間發生的各種好玩的事情。

“……然後你知道發生了什麽嗎?”

“什麽?”江辭璟側頭看著她,很有興致的樣子。

“她踢正步的時候太用力,鞋子直接飛了出去,然後,當著教官和全班同學的麵,她鞋裏的姨媽巾掉出來了,哈哈哈,是不是很—”

她說到一半,忽然閉了嘴,眼底的笑意也及時收住,悄悄看了眼江辭璟,臉色有點不太自然。

她是豬嗎?

明明以前了解過那麽多江辭璟感興趣的東西,比賽啊球星啊,投資啊貨幣戰爭啊,聊什麽不好,怎麽就聊起什麽姨媽巾了?

她暗自懊惱,拍了把自己的腦門兒。

江辭璟被她這反應逗笑了,低頭看了她一眼,故意逗她:“很什麽?”

“很—”顧念一咬牙,“很尷尬。”

那位同學尷不尷尬她不知道,反正她現在是挺尷尬的。

服務員開始喊號。

江辭璟笑了下,沒再說什麽,拿著小票起身,很自然地伸手拽住她的手腕,兩個人往裏走。

火鍋店不大,複古裝潢,幾盞燈籠營造出一些昏暗溫暖的氛圍。

店裏生意不錯,盡管不是飯點,裏邊也坐得滿滿當當,空氣裏全是火鍋食材的熱辣香味。

顧念略微低頭,視線落在剛剛被他握過的手腕處,感覺有點火辣辣的。

她彎了彎嘴角,又悄悄抬手抓住他的衣擺。

江辭璟感覺到後邊人的小動作,笑了下,放慢了腳步也沒說話。

“嘿喲,江學長!”

忽然有人衝這邊號了一嗓子。

顧念有點做賊心虛地一秒鬆手,一不留神“咚”地撞到江辭璟背上了,她立馬後退兩步揉了揉鼻子,小聲說了句“抱歉”。

江辭璟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前邊人撲過來一把鉤住脖子,對方嘻嘻哈哈地說:“我還以為你真不來了呢?原來是壓軸出場想給我們個驚喜啊?”

顧念抬頭看清來人。

一身破洞牛仔,亞麻灰短發,手裏拎了半根要滅不滅的煙,囂張得跟下一秒就要去炸碉堡似的。

江辭璟一臉嫌棄地避開他的爪子。

“嗨!”破洞牛仔男生也不介意,掐滅煙衝身後招呼了一聲,“這兒呢,孫教授!”

顧念還沒搞清楚情況,就看見包廂門被打開,烏泱泱一幫人擁出來,然後江辭璟的表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一言難盡起來。

顧念正猶豫要不要拖著江辭璟拔腿就跑的時候,破洞牛仔男生突然像發現了新大陸似的“哎”了一聲:“怎麽還有個小妹妹?”

顧念看了眼江辭璟,禮貌性地打了個招呼:“學長好。”

江辭璟不動聲色地將人又往身後帶了帶。

破洞牛仔男生看得清清楚楚,笑了下,故意又往前湊了點:“你好啊小學妹,我是曹凡,咱江哥的直係學弟兼迷弟!”

顧念又看了眼他的造型,心想,你要是不說,我還以為你是來尋仇的。

曹凡還想再逗逗顧念,孫教授踉蹌著步子已經追過來了。

他應該已經喝過一圈了,這會兒臉和脖子紅成一片,眯著眼睛步子虛浮,手上的酒杯倒是捏得挺穩,看見江辭璟,又瞥了眼他身邊的小姑娘,胡子一撇,哼了一聲:“喝一個?”

孫頑童對愛徒看重的事情大家都清楚,早先拚了老命想把江辭璟收到兒子的公司不成,後邊又各種給自家孫女兒牽線搭橋,想把江辭璟收回去做孫女婿。

一幫人平日裏一起待得久了,總愛拿這些事情打趣。

今天早上大家約了出來給上次的比賽慶功,結果孫教授被愛徒拒絕,被大家笑話了好一陣,這會兒又好巧不巧地在店裏撞了個正著,偏偏江辭璟身邊還帶了個小姑娘,大家都湊過來等著看熱鬧。

曹凡更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看了看顧念,故意瞎摻和:“江哥,老頭子早上還騙我們說你家裏有事,今天不過來了,這不騙人嘛!嗨,這糟老頭子壞得很!”

江辭璟被拆穿,也不惱,笑了笑,接過孫教授手裏的酒杯,很給麵子地一飲而盡。

顧念也差不多聽出來了。

大概就是她喊他去看會演的事情跟孫教授的聚餐時間衝突,江辭璟選擇去學校所以撒謊家裏有事推掉了聚餐。

“臭小子!”

孫教授摸了摸胡子,對著愛徒硬是生不起氣來,但樣子還是要做一做的,他又哼了聲,用眼神指了指旁邊的顧念,看著江辭璟:“不是說家裏有事?”

這就是你說的家裏有事?

“嗯。”江辭璟倒是應得順口,順勢攏住顧念的肩膀往身邊帶了點,態度也不含糊,笑著,“家裏有點事。”

對上孫教授的眼神,顧念心裏一慌,脫口而出:“對,家屬必須在場。”

兩個人態度這麽堅決,孫教授倒是被噎了一下。

大家七嘴八舌開始起哄。

顧念本意隻是想順著他的話替他圓謊,這會兒看見大家都看過來的眼神,才反應過來,瞬間漲紅了臉。

即便這樣,江辭璟也沒能逃掉被灌酒的命運。

孫教授沒想到自己盯了幾年的愛徒,突然就成了別家姑娘的家屬,心裏很是不痛快,老頑童的拗性子發作起來,非拖著徒弟陪自己喝酒算是補償,直到他實在扛不下去了這才放人。

臨走時,大家都還打趣說顧學妹是第一個敢跟孫教授搶男人的英雄。

第一個敢跟孫教授搶男人的人。

顧念可真擔不起啊。

下午,從店裏出來,已經將近六點。

好端端的一場和男神的單獨約會,就這麽變成了花式灌酒聚餐,顧念心情不是很美麗。

她不想這麽快就回學校,想多留點時間跟他待著,但心裏又還惦記著那陣自己多嘴接的那兩句話,還有被大家默認為情侶關係的事情,生怕被他看出端倪,讓兩個人關係變得尷尬。所以也不敢開口提議再去做點別的事情。

兩個人一路往學校方向走,她一路上忐忑糾結。

“江辭璟……”她停下步子,小心翼翼地瞥了眼他的臉色。

江辭璟停下來回頭看她:“怎麽了?”

他喝了點酒,耳根有點泛紅。

顧念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及時改口:“你還難受嗎?”

“不難受了。”

其實他酒量還可以,隻不過是看著比較嚴重罷了。

他看穿她的心思,抬手摸了摸她的腦袋:“你還想去哪兒?”

顧念張了張嘴,又沉默下來。

她隻是不想浪費能和他多待一會兒的機會,但其實具體要去哪兒,做什麽,她根本就沒有想好。

好半天沒說話。

她怕江辭璟等得不耐煩,又收回上一句話,也顧不上仔細盤算,隨口說道:“要不,我帶你去看我的貓?”

“好。”

江辭璟想都沒想直接應下來,頓了頓,感覺好像有哪裏不太對,又補了一句:“貓在哪兒?”

在……

顧念垂下眼,抿了抿嘴角。

她後悔了。

“在……”她表情有點僵硬,偷偷地去瞄他的臉色,“在我家裏。”

這下好了。

前腳剛被人誤會關係,後腳她就提議讓江辭璟去家裏。

說她不是預謀,誰信?

更重要的是,她家在淮安市,距離江城近兩個小時的車程。

她腦袋垂得更低了,蠢得想把自己掐死。

平時不是挺拎得清的一個人嗎?

為什麽每次在喜歡的人麵前都會表現得像個傻子?

“江辭璟,我不是故意的。”她長長地呼了一口氣,揪了揪衣擺,有些頹敗地解釋,“我就是、就是怕你們教授不信責怪你,想替你圓謊,沒有別的意思。”

江辭璟正低頭劃拉著手機,聽到她這話怔了下,然後明白過來。

—我不是故意想讓他們誤會的。

他伸手把她從路邊往自己身邊帶了帶,笑了下:“我知道。”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但我是。

撞上他們的聚餐確實是個意外,不過也不是真的推不開,可那會兒他就是存了那麽點私心,想徹底斷了孫教授再給他張羅女朋友的念頭,也想讓大家都知道。

這是,他的小姑娘。

有車子駛過來,司機打著雙閃,又按了兩下喇叭。

“走吧。”江辭璟衝她晃了晃手機,過去幫她拉開車門,眼底有笑意,“不是說帶我去看你的貓?”

顧念眼睛亮了下,剛剛的頹敗情緒一掃而空,很快衝過去鑽進車裏。

車輛疾馳,窗外的風景一閃而過。

夕陽的餘暉落在低矮的樓宇間,暈開最後一點淺黃色的光芒,沉浸在陰雨天裏數日的建築都被籠上一層若有似無的淡淡金邊。

迷蒙又曖昧。

江辭璟側過頭,看見旁邊昏昏欲睡卻還強打著精神小聲跟他搭話的顧念,嘴角的弧度一點點上揚。

你一定要原諒那個聰明又愚蠢的小姑娘啊。

她明明可以獨自處理生活中所有的事情,跟身邊朋友無所顧忌地吵鬧說笑,能不顧形象地到處瘋,卻偏偏在你麵前膽小得像個小朋友,字字句句都仔細斟酌,每一個動作都反複思量……

你一定要原諒她那些笨拙的努力。

她所有的謹小慎微,小心翼翼,前瞻後顧,都不過是因為太想要靠近你。

想要到不敢允許自己出現哪怕一點點失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