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你是人海中央,最矚目的光芒萬丈

1)

顧念心情不錯,一路上哼著小曲兒往寢室走,計劃著等考完試找時間去拜訪江爸爸,實在不行,再厚著臉皮找他們家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的楊女士支支招兒。

總歸,算不上什麽大問題。

結果剛拿出手機,還沒來得及給楊女士打電話,屏幕先亮了一下,微信群裏公布了支教批次和具體時間安排。

這是學校社團的長期誌願活動,每年寒暑假都會帶誌願者去江城山區支教,因為那邊住宿環境等有限,所以每次隻去一小部分人,剩下的報名者則會依次安排在下一個假期,時間上有問題的可以私下找會長去協商調整。

顧念掃了一眼通知,她在這次寒假的批次裏,剛準備退出微信,有支教群裏認識的小姐姐私戳她,說自己被安排到了明年暑假,但是她已經答應了明年去國外看男朋友,問能不能跟她換一下支教時間。

顧念倒沒什麽所謂,一句“好的”還沒來得及敲出來,寢室門忽然被人從裏邊拉開,急急火火的湯彌衝出來跟她撞了個正著。

“著火了?”

“你看沒看我給你發的消息啊?”湯彌急匆匆的樣子,說完就看見顧念正握在手裏的手機,上邊還是明晃晃的微信頁麵,差點當場炸了,“顧大念,你想絕交嗎!跟別人聊得不亦樂乎,我給你發了那麽多條你都沒看?還是親生的不?”

顧念一臉耿直:“不是啊,我生不出你這麽大的崽。”

見湯彌開始咬牙,她立馬發揮狗腿精神笑嘻嘻上前替她捏肩膀:“沒有沒有,小湯彌,我亂說的,你大人不計小人過,你的消息我看了的,這不是還沒來得及回複你嘛,我知道,就是帖子的事情嘛,對不對?”

湯彌的火氣這才平息了一點,也懶得跟她貧,轉過身推著她進去直接按在椅子上,把電腦轉過來正對著她:“你看看吧,你的熱門帖子,今天輔導員還旁敲側擊跟我打聽來著,問你有沒有跟校外的什麽人交往,說什麽要多注意啊之類的!”

“對啊,念念,”陳一白從衛生間洗漱出來,一邊擦臉一邊說,“這帖子的事情要再這麽發酵下去,影響真的不太好啊,這年頭輿論分分鍾殺人於無形的,你也知道!”

“還有,我不是不放心嘛,然後沒忍住讓賀忱宥幫忙刪了幾個帖子,”湯彌態度弱弱,又有些氣憤,“他們有人截圖了,說這是你心虛找人弄的。念念,我錯了。”

……

湯彌和陳一白還在有一搭沒一搭地吐槽那群人。

顧念沒說話,順勢坐下來握住鼠標往下翻。

繼上次爆照片發【江舞新女神。[微笑.jpg]】之後,這個ID叫“錦鯉君鴨”的相繼又發了幾次照片,有吃瓜群眾立馬腦補了八十萬集的狗血大戲,跟帖的人在下邊排了一大批。

昨天下午的時候,“錦鯉君鴨”又發了上次顧念和江沅,還有蘇珩懿和江辭璟四個人在女寢下邊的照片,當時江沅無理取鬧,不願意顧念和蘇珩懿出去吃飯,幾個人臉色都不怎麽好看。

於是,帖子下邊,吃瓜群眾紛紛點讚狗血大劇場,然後排隊形:

【樓上猜測實錘了。】

再下邊點讚數靠前的,是一個叫“哐當哐當撞大牆”的ID:

【天哪,原來不止我一個人覺得這個女生有問題,既然大家都在說了,那我再爆一個料好了。聽說這位受各舞蹈老師青睞的妹子,後台背景很強大喲,不是拿了好多舞蹈獎杯榮譽證書之類的嗎?都是有人罩著的,名次也都內定了,隻用妹子走個過程而已,嘖嘖嘖,羨慕嫉妒恨,厲害了啊!】

樓下很快又有人接話—

【泡芙味的小可愛:難怪嘞,我以前一個朋友跟她一個班的,說是親眼看到老師勸了好幾次讓她參加“海棠杯”,結果呢,這妹子打死也不肯去,看樓上這麽一說,我仿佛看透了一切真相。[斜眼笑.jpg]】

【吃瓜群眾愛吃瓜:外行路人甲表示不太懂,求科普。】

熱心吃瓜群眾立馬給了解釋,大意就是海棠杯這種專業正規賽事,出了名的嚴苛和公平,什麽後台背景都沒用,所以妹子沒人罩著了,自然就不去參加了。

【哐當哐當撞大牆:哎,好巧不巧,“海棠杯”這個,本小透明剛好已經報名啦,[報名表.jpg]哈哈哈,小小地皮一下:女神妹子,希望能在賽場上見到你哦!】

……

顧念看著,隨便翻了翻這幾個人的號,心裏其實已經有了七八分揣測,她想了想,然後“劈裏啪啦”敲起鍵盤:

【是顧念呀:既然敢把話說出來,請問,你哪個和我一個班的,看到我打死也不肯參加“海棠杯”比賽的朋友,叫什麽名字呀?什麽時候在哪兒看到的呀?】

【是顧念呀:好哦,賽場上見。】

回複完帖子以後,她低頭摸出手機翻出微信,回複那個想和她交換支教時間的小姐姐:

“好,你跟會長說一聲吧。”

目睹全程的湯彌和陳一白相互對視一眼,然後看向顧念,雙雙伸出大拇指,“嘖”了一聲,異口同聲道:“剛。”

顧念從座位上站起來,視線不經意掃過紀甜甜的床位,也沒多停留,衝湯彌和陳一白笑了笑:“距離‘海棠杯’報名時間截止還有最後一天,應該還來得及吧?”

“來得及!來得及!”湯彌還挺興奮,“我去給輔導員說一聲!”

陳一白看看顧念,又看看湯彌:“那……我該幹點啥?”

“要不然,放串鞭炮?”

與此同時,舞蹈室裏,紀甜甜練完舞,俯身拿起水杯仰頭灌了一大口,擦了擦頭上的汗,又看了眼手邊的報名表。

這是她媽媽找關係花了不少勁兒才拿到手的。

她長長地呼了一口氣,想到什麽,然後順手拿起手機,點進貼吧裏。

屏幕上立馬彈出來有新回複的提示。

她隨手點進去,掃了一眼,然後臉色突然變了。

2)

一月末,期末考試全部結束。

不過半天時間,學校空了一大半。

紀甜甜在考完試之後就再沒見過人,陳一白接了個電競俱樂部的賽事主持競選,考完試當天下午立馬就打“飛的”溜了。

湯彌打著陪顧念練舞的幌子留在學校,實際上三天兩頭被賀忱宥拐去公司膩歪,被湯媽媽無意中抓了個正著以後,得知湯彌根本什麽比賽都沒有參加,大訓了一頓,然後一天二十個電話直接給催了回去。

剩下顧念自己留校訓練。

江辭璟留在這邊和賀忱宥忙公司的事,每天下班準時去學校陪顧念吃飯。

臨近年末,冬意越深。

舞蹈係裏預備參賽的幾位同學基本都選擇了留校,空空****的舞蹈室也變得有人氣了些。

江辭璟站在玻璃外看著。

顧念穿著黑色的舞蹈服,腰身纖細柔韌,她的頭發全部紮了起來,露出白皙頎長的脖頸,氣質幹淨清雅,在一群人裏格外顯眼。

她倒也沒留意到他,剛跳完一小段舞蹈,正俯身跟旁邊人討論什麽,大概說到什麽好玩的點,她彎著眉眼笑起來。

他看著也不自覺地跟著揚了揚嘴角。

日子仿佛回到中學那幾年,她站在隊伍裏跟著音樂起舞,他隔著巨大的落地玻璃在外邊看著,那時候所有人都以為他是寵妹妹,所以每天放學才寸步不離地跟著江沅等她學跳舞的朋友下課。沒有人留意到,他的視線總落在隊伍最中間的那個小姑娘身上。

一轉眼,好幾年過去了。

他垂眸笑了下。

“想什麽呢?”

顧念披了件羽絨服跑出來,揚手在他麵前晃了晃,學著他以往的語氣笑:“江辭璟,你膽子挺肥啊,當著女朋友的麵都敢走神?想哪個小妖精呢?”

江辭璟回過神來笑笑,蹲下去幫她把羽絨服拉鏈拉好,將人裹得嚴嚴實實:“想女朋友今天吃什麽?”

“吃……”顧念歪著腦袋想了半天,“我也不知道呀,不過你今天來得有點早吧?”

她低頭看了眼時間。

“提前了半個小時,”江辭璟應她,“我來突擊考察,看看你有沒有偷懶。”

“那你看啦?怎麽樣,我表現還好嗎?”

“嗯……馬馬虎虎。”

“哎,你不誇我一下嗎?果然‘彩虹屁’男友都隻能是別人家的?”

……

兩個人去吃了飯,路過飲品店的時候,顧念進去買了三杯奶茶,江辭璟接過來:“我不喝。”

“哎,你自作多情了啊!”她插上吸管抿了一口,想了想,又遞到他嘴邊上,“看在你請我吃飯的份上,我允許你喝一小口。”

江辭璟猶豫了一下,就著她的手喝了一口。

“怎麽樣?”顧念把剩下的兩杯遞到他手上,“這是給江沅的,你幫她帶回去啊。”

“喝這麽多,也不嫌膩,現在還連你都使喚上了?”江辭璟掂了掂奶茶,有些不滿,頓了頓,挑眉看向她,“還是……你這還沒過門呢就準備先賄賂我妹妹了?”

“對啊。畢竟要‘娶’走人家一個哥哥呢!”她笑,“江辭璟你別著急啊,再等等,我馬上也能搞定江叔叔‘娶’了你的!”

“念念。”他頓住腳步,回頭看她,輕微皺了皺眉頭,“其實你不用這樣的。”

顧念一臉茫然地“啊”了一聲,對上他的視線,忽然明白過來,笑了:“你今天怎麽總是自作多情啊?你是覺得,江叔叔性子倔強又固執,認定了的事情就誰的解釋都不聽,而我這次參賽是想借這種方式打破江叔叔的誤會,對嗎?”

“我不否認,有這麽一點點想法,畢竟,江叔叔第一次見他兒子的女朋友是在電視屏幕上,而且是全國高級別賽事上的話,”她笑嘻嘻,“多威風啊,要是我剛好再拿個冠軍什麽的,那他對我的第一印象豈不更是棒棒噠?”

江辭璟:“不……”

“但是,當然也不隻是因為這個啊。”她吸了口奶茶,打斷他,“我之前不想參加最主要還是因為我申請了山區支教,那時候我覺得跟一場比賽比起來,支教更重要,你知道的,我誌向並不在於拿到多少榮譽和獎章,但是現在支教時間推後了,時間剛好來得及。”

“貼吧裏他們說的那些雖然過分,但也不是沒有一點點道理,從小到大,我受盡蘇姨的庇護,雖然沒有任何不正當手段,但多少也有替我安排和籌謀的。”她深深吸了一口氣,仰頭看著他,“這次,除了其他種種原因以外,我也想試試看,撇去蘇姨的人脈和資源,還是不為那些榮譽和身外之物,我想看看自己在舞蹈這個專業領域內,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她眼底有亮晶晶的光芒閃爍著。

江辭璟與她對視半晌,眉頭一垮,忽地笑了:

“好吧。”

送完顧念,江辭璟回了趟家裏。

客廳裏,江沅半蹲在沙發上,整個人手舞足蹈地湊在老頭子耳邊激動地說著什麽。老頭子低頭專心看著報紙,對她的話沒什麽反應,察覺到江辭璟回來,頭也不抬:“回來了?”

江辭璟“嗯”了一聲,過去把奶茶遞給江沅。

“少喝點這種東西!”

“少喝點這種東西!”

父子倆同時開口,然後雙雙微怔,不約而同地錯開視線,半天誰也沒有再開口。

倒是江沅沒心沒肺地打開奶茶,美滋滋地吸了兩口,然後露出一臉滿足的樣子,轉過頭繼續跟老頭子規劃她的事業宏圖。

自從蘇珩懿走了以後,江沅這段時間也確實長大了很多,在學業上花了不少心思,寒假初的時候在一個伯伯的介紹下又進了家影視公司,雖然還是張牙舞爪的性格,但是工作起來倒是細致了不少。

“爸爸,你覺得我剛剛說得怎麽樣啊?”她咬著吸管,“你要不要給你親愛的女兒投資一把?我們這個電影拍出來肯定很棒的,你真的不支持一下你寶貝閨女的事業嗎?”

說完,她又往旁邊看了兩眼,忽然壓低了聲音:“悄悄向你透露一個商業機密,我們老板說了,打算找你女神客串來著!”

“哦,對了,”她忽然一拍腦門兒,從褲兜裏摸出兩張皺巴巴的入場券,“爸爸,之前因為蘇珩懿的事情跟你吵架是我不對,誰還沒個年少輕狂年輕氣盛的時候呢,對不對?我這麽多天以來,也好好反省過了,你和哥哥都是為了我好,是我太不懂事了,我錯了爸爸,我以後肯定會乖乖的!喏,為了跟你道歉,我特意從我老板那裏搞來的兩張內部券,年後‘海棠杯’的票,你女神的小徒弟去參加來著,聽說蘇老師到時候會去現場給徒弟加油呢,你要不要去啊?到時候順便幫我跟蘇老師說說電影客串的事好不好?”

江國茂掀起眼皮子看了她一眼。

江沅咳了聲,一下子有點心虛,抱著奶茶杯用力吸了兩口,沒敢跟爸爸對視:“那個,我就是說說,你要是真不想去……也沒關係。”

江辭璟也懸著一顆心。

江國茂忽然回頭,不動聲色地瞥了眼他的方向,好半天,忽然默默地歎了口氣,放下報紙起身:“回頭把票也給你媽媽一張。”

江沅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急急忙忙地應了兩句“好好好”,然後回頭看向江辭璟,衝他伸手做了個擊掌的動作。

江辭璟笑了下,沒回她,起身往樓上走。

有那麽一瞬間,他忽然覺得爸爸其實是已經看透了江沅的小心思的。

但他還是答應了。

江辭璟進了房間,反手關上門,嘴角揚了揚。

3)

顧念和江辭璟在江城待到除夕的前一天,這才被顧主任的瘋狂電話給催回去。

“比賽就比賽,我閨女兒閉著眼睛都能秒殺那一幫人好吧,總不能連年都不跟你親愛的爸爸一起過了吧?

“念念,你老實告訴爸爸,你其實就是想陪你的小男友留在那裏,對不對?

“我還就把話放這兒了,江辭璟這小子,我不同意!

“心機太重了,這才幾天工夫,把我閨女迷得一愣一愣的,為了小男友,連爸爸都不要了!”

……

顧念生怕顧主任真的因為這個以後再為難江辭璟什麽的,二話不說一大早直接回了淮安市,整個春節連手機都沒多碰幾下,盡心盡力地跟著顧主任和楊女士走親戚,可以說是乖乖女了。

顧主任也是長足了麵子,逢人就誇:“我女兒啊,隨我老婆,長得漂亮不說,性格還好,又孝順她爸爸,特聽話,從小到大都不用我多管,省心!”

他的幾個朋友也是早就習慣了這個寵妻炫女狂魔,見怪不怪。不過說起來,顧家這丫頭也確實不錯,安靜乖巧,又不像她爸爸那樣人前黑臉傲嬌,私下浮誇高調。

幾個人邊搓麻將邊閑聊吹牛。

“不過老顧你這老家夥嘛,在這一點上也確實是好運,”老高一邊碼著手裏的麻將,一邊瞥了旁邊的顧念一眼,“倒還真是生了個好女兒,人顧念也不像你這麽別扭,乖巧又文靜,嘖嘖嘖!”

“可不是嘛。”唐副主任也跟著看了眼顧念的方向,“不像我們家那臭小子,成天折騰的,不讓人省心!”

“老顧啊,你們家顧念也不小了,”老徐摸了一手牌,扶了扶眼鏡,“小姑娘還沒有男朋友吧?你看看我們家那小子怎麽樣?這,不然讓倆孩子試試唄?”

這話一出,其他兩個人立馬都笑了:“老徐你奸詐啊,這就直接想把人往家裏帶了啊?”

顧主任黑著張臉,哼了一聲,倒是挺不滿:“我閨女人美心善模樣俊,看著像沒男朋友的人嗎?”

這次連顧念都驚訝了一下,看了眼自家老爸。

“不是我吹啊,追我閨女的,那沒有一火車也有兩卡車人了,就你們家那臭小子,”顧主任無比傲嬌地哼了一聲,“拿著號先往後排吧。不過,排了也沒用,我閨女兒已經有男朋友了,而且比你們家兒子帥,比你們家兒子高,比你們家兒子有出息!對我們念念也好著呢……”

顧念就這麽看著顧主任把江辭璟海誇了一頓。

哎,前兩天不還說什麽“我把話放這兒了,江辭璟這小子,我不同意”的嗎?

一轉眼這就把江辭璟當準女婿看待了呀!

顧念看著顧主任,又跟楊女士交換了個眼神,笑了。

顧主任還真是口是心非的傲嬌男人。

時間過得很快。

顧念因為要忙比賽訓練的事情,春節之後在家裏待了也就一周的時間,就直奔江城。

二月底,“海棠杯”初賽結束,晉級率不到百分之三十,但顧念畢竟有十幾年的舞蹈功底和無數舞台經驗,這場比賽對她來說倒沒有什麽太大的難度。反倒是同去參加比賽的紀甜甜,因為心態不穩緊張過度,在舞台上臨時出了錯,一曲未畢就被喊停刷了下去,在後台跟紀媽媽大吵了一架。

之後紀甜甜更是將顧念視為眼中釘,偶爾在寢室碰到,她都要冷嘲熱諷兩句,然後再被湯彌毫不留情地懟回去。

而當初貼吧的事情也因為這場比賽,不少吃瓜群眾開始倒向顧念這邊,“彩虹屁”一波接一波,而爆料的那幾個馬甲被噴了好久,但也有不少人保持中立態度,表示一場初賽證明不了什麽,還要繼續等著看後邊情況。

顧念看著手機,低笑一聲,也沒有再回複。

“還盯屏幕呢?”江辭璟一把奪過她的手機按在桌子上,“顧念同學,你男朋友就坐在對麵,我的吸引力還沒有一部破手機大?”

顧念笑,乖乖放下手機,吐了下舌頭:“我錯啦!”

“看看想吃什麽,”江辭璟把菜單遞到她麵前,想了想,又說,“如你和沅沅所願,老頭子那天看直播了。”

“啊?”顧念手上的動作一頓,抬頭眼巴巴地看著江辭璟,“真看啦?我以為江沅隨口亂說的……那,江叔叔有沒有說什麽啊?”

她說完還回憶了一下自己在舞台上的表現,好像也沒有什麽大問題吧。

江辭璟接過菜單又加了兩個菜,看著她一臉期待的表情,笑:“他說,也就這樣吧,跟他女神比起來還是要差那麽一點點的。”

“哦。”她呼了一口氣,整個人癟下來,“完了,那就是不滿意咯,早知道這樣還不如讓他先別看……”

“不過,”他故意頓了頓,顧念眼睛果然又亮了下,仰著臉看他,他笑著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他女神是蘇青宜老師。”

“哈?”她有點愣,“這是什麽意思?就是說,江叔叔的意思是我跟蘇姨比起來還差了一點點?”

她想想又有點小激動:“但是至少在他眼裏,我都已經是可以和他女神做對比的人了對不對?說明他對我的印象不算很差,對不對?”

“對。”江辭璟笑。

其實已經算不錯的了。

畢竟老頭子生性古板,在他眼裏,文娛界除了女神蘇青宜是真正的舞蹈藝術家以外,剩下那些都是略懂皮毛就揚揚自得賣人設賺錢的花架子,上不得台麵。

這次,他對顧念的肯定,除了她本身的實力以外,大概也是他自己的一點妥協吧。

“複賽的時候,他會跟我媽媽一起去現場。”江辭璟燙著餐具,“就是江沅上次給他的票。”

“好,我會加油的,到時候用獎杯做聘禮,去找江叔提親娶你哈!小璟璟,等著我啊!”

“顧念同學,我發現你最近膽子越來越肥了?”

……

兩個人正吃著飯,湯彌忽然打電話過來。

顧念隨手抓過來放在耳邊上,張嘴就著江辭璟遞過來的手咬住蝦肉,聲音含混不清:“小湯彌,想我啦?”

“顧念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懷孕了?”

顧念嘴裏的蝦子“吧嗒”一聲掉在了桌子上。

電話那邊的嗓門兒實在太大,江辭璟都沒忍住挑眉看過來。

顧念臉漲得通紅,也不知道湯彌到底在開神馬腦洞,隻好幹巴巴咳了兩聲:“你喝多了吧,在說什麽呢!”

“沒有啊,嚇死我了!”

這邊湯彌盯著電腦屏幕,撫了撫胸口,別過頭對著陳一白:“都跟你說了別瞎開腦洞,人嚇人嚇死人,我差點真以為我年紀輕輕就要當幹媽了,雖然想想這樣也沒什麽不好!”

顧念無語。

“那你好好的為什麽要退賽啊?”湯彌回過頭對著電話,又看了眼郵件,“還說什麽身體有恙?哪裏恙了你告訴我?好好的比賽說退就退,到手的獎杯你不要了啊?昨天不還說的好好的嗎?”

湯彌嘰裏咕嚕念叨了一大堆。

陳一白之前接了個電競賽事解說,這段時間又做起遊戲主播,為此還特意把筆記本電腦換成了高配置台式遊戲機,結果今天早上播到一半的時候寢室忽然斷電斷網,見顧念的筆記本電腦剛充滿電還開著,她發了條微信過去想借她電腦,然後用手機開熱點,先登上直播跟粉絲們交代一聲,混完今日直播時長。

結果剛過去就看見頁麵上顯示郵件發送失敗自動保存至草稿箱的提示。

她隨意掃了一眼就看見“身體微恙”“海棠杯”“退賽”之類的字眼。

刷多了偶像劇的陳一白立馬腦補了為愛放棄事業的悲慘大戲,撞上湯彌剛回來,立馬就說了這個情況,兩人一合計,也不知道怎麽著就得出了顧念懷孕的離奇推論,於是又趕緊打電話找顧念對質。

聽完湯彌說的這些,顧念皺了皺眉,放下筷子,直接沉聲問:“紀甜甜人呢?”

湯彌回頭看了眼,又看了看陳一白,後者立馬接話:“不知道啊,剛剛還在這兒呢,我直播的時候還看見她從陽台進來來著。”

顧念斂了斂眸:“沒事,湯彌,你幫我重新回複下郵件。”

湯彌聽顧念剛剛的語氣那麽一問,稍微想了下,就猜到了事情的緣由。

她早上不在,陳一白又忙著直播,無心顧及其他情況,保不齊紀甜甜剛好看到郵件,想順手給她退掉比賽,然後假裝什麽都不知道,即便後麵被發現,反正也沒人拿得出證據,大不了一口咬死了不承認,誰也沒有什麽辦法。

要不是突然斷電這回事,還真讓這家夥得逞了。

她是個暴脾氣,掛了電話就要往外衝,被陳一白拉住了。

這邊,顧念接完電話,整個人心情都有點不太好。

江辭璟捏了捏她的手:“怎麽了?”

她搖了搖頭,這會兒怒氣平息下來,隻覺得唏噓:“就是有時候覺得,對一些人的退讓,好像並不會換來她的理解,反而會成為對方得寸進尺的理由。”

見她不想再多說,江辭璟也沒再追問,伸手安慰性地揉了揉她的腦袋。

4)

複賽比初賽規模要大,也更正式一些。

比賽當天,賽場外邊甚至還像模像樣地聚集了一批親友粉絲團,小攤販們捕捉到了商機,也紛紛在場地外擺起了小攤。

江沅起了個大早,催著爸媽一起過來,下了車一眼就看中小攤邊上掛著的花花綠綠的發光裝飾小玩意兒,硬是拖著爸爸過去買。

她給自己挑了個畫著箭頭寫著小可愛的發光發箍戴腦門兒上,還覺得不夠,又買了一堆手指燈和熒光棒拎著,見江國茂一臉嫌棄地站在旁邊冷眼看著,又給他挑了個大紅色的發光麋鹿角,非要他也戴著:“爸爸,你來都來了,不能光著手進去啊,一點誠意都沒有,這樣一點都不可愛!”

江國茂皺著眉頭往後退了兩步:“胡鬧!別這麽沒大沒小的!”

“哪有,爸爸—”江沅拖著尾音撒嬌,又指了指來來往往的其他人,“你看看,大家都有,誰來現場看比賽不瘋狂一下?你想想,等會兒人家都給喜歡的選手加油比賽,就你一個人板著張臉站在那裏無動於衷,多尷尬呀?人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大領導來檢查工作的呢!”

說完,她給後邊跟過來的媽媽挑了個小可愛同款發箍,又分了一把手指燈過去,繼續遊說爸爸:“爸爸,這裏又沒有你的員工,別這麽死板嘛!學學我媽!”

“再說了,”她壓低聲音,“你可愛一點指不定被你女神看到了還能搭個話對不對?”

“江沅!”江國茂板著臉。

“行行行,不說不說了,那—”江沅想了想,又換了說辭,狡黠一笑,“來給女神小徒弟撐場子你不得表示表示,不然人哪看得到你在哪兒啊對不對?再說了,你上次不還說什麽要跟我一起自我反省改正缺點嗎?丟掉你的老板架子吧,男人啊!”

江國茂被她說得有點動搖,半晌,勉勉強強地指了指旁邊一個很是低調的發光手拍,不耐煩地說:“拿這個可以吧?”

“可以!可以!”江沅也不貪心,畢竟江老板能放下架子做到這一步已經很不容易了。

“那就這個—”

江國茂一臉嫌棄地伸手去拿,卻被人中途截了和。

“……我等會兒就是全場最亮的粉絲,老婆你說是不是?”顧建國興衝衝地嚷著,順手攬過最邊上的發光手拍,“老板,這個我也要!”說完又在旁邊挑挑揀揀,拿了不少小玩意兒。

江國茂伸出去的手還僵在半空中,臉色一點點難看起來,有種自己中意的大項目被人橫插一手憑空搶走的感覺。

江沅悄咪咪瞄了自家老爸一眼,很有眼力見兒地幫他重新挑了個小東西,還沒來得及開口,就看見他死心眼兒地盯著老板正在打包的小玩意兒,黑著臉:“我的。”

江沅:“……”

“老婆,你覺得我今天這些怎麽樣?”顧建國忙著興奮,根本沒留意杵在旁邊的這麽個人,“你看著啊,咱們閨女,等會兒肯定是後援團裏最亮的冠軍!”

“念念怎麽樣我是不知道,但可以確定的是,”楊女士看著全身掛滿了熒光小物件的顧主任,有點哭笑不得,“等會兒燈光一暗,你就是全場最亮的人形聖誕樹!”

“哎,我也這麽覺得,這樣是不是不太好啊?萬一鏡頭掃到我或者評委什麽的看中我了,我火了就掩掉念念的光芒了怎麽辦……”

楊女士:“……”

江國茂:“……”

半晌,他嘴角抽了抽,還是沒忍住:“異想天開。”

這句倒是給顧建國聽了去,他頓了下,側過頭看了江國茂一眼,嫌棄的表情簡直不要太明顯。而江國茂絲毫不為所動,他還是盯著顧建國手裏的小手拍,又加了一句:“惡意搶購。”

顧建國:“……”啥玩意兒?

“我早就看中了,算了,我沒時間跟你多說,我出雙倍價,”江國茂低頭瞥了眼時間,有點不耐煩地指了指顧建國手裏的東西,“買你這個!”

顧建國用看智障的眼神瞄了江國茂一眼,然後猶豫著看向旁邊的江沅,又忽然覺得有點眼熟,回頭又看了眼江國茂,扶額思索半天硬是沒想起來,索性作罷:“小姑娘,這是你爸爸?”

江沅點了點頭,小幅度地拽了拽自家老爸。

“看著年紀也不大啊,怎麽就老年癡呆了?”顧建國歎了口氣,“看好他,別走丟了!”

江國茂氣得一噎:“你—”

江沅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兒,閉了閉眼睛。

“爸!”江辭璟遠遠瞥到這邊的幾個人影,抱著大喵從會場出來,“媽。”又對著顧主任、楊女士點了點頭,“顧叔、楊姨,念念怕你們找不到地方,讓我出來接下你們。”

江國茂和顧建國對視一眼,略微詫異之餘,臉色也都一點點變化起來。

顧建國很快又恢複臉色,忽然想到什麽,還凝神仔細盯了盯江辭璟,又盯了盯麵前剛剛覺得眼熟的父女倆,終於拍了下腦門,小聲嘀咕:“就說覺得眼熟呢?基因還是強大,真是複製粘貼版的啊!”

江國茂還在專心醞釀緩解尷尬的措辭,被顧主任這麽突然的一句話說得一時有些不知道怎麽接話。

他張了張嘴,又什麽都沒說出來。

倒是顧主任接待各種學生家長慣了,心理強大,也沒把剛才的小插曲往心裏放,一秒變自來熟,他大大方方從兜裏摸出江爸爸剛剛看中的小玩意兒,直接塞到江爸爸手裏,又多挑了幾個相當可愛的粉色發光發箍:“喜歡這個?來來來,拿著拿著別客氣,都是一家人,又都是我們念念的粉絲,別客氣別客氣!”

江老板扯著僵硬的微笑接過來。

“怎麽,不願意啊?”顧主任瞥了眼江老板不情不願的樣子,“不是,我說老江,你不能大男子主義啊,你得跟上年輕人的步調,跟上時代的潮流,才能跟孩子們沒有代溝,懂吧?比起孩子們,一個熒光棒算什麽呢?一對小耳朵算什麽呢?對不對?來,戴上戴上!不然當心變成老古董了沒人喜歡……”

顧主任從教育扯到親子,又講到家庭,一邊絮絮叨叨講起來,一邊給他推薦各種閃光的小玩意兒往身上掛,熱情得像個推銷員。

江老板根本沒機會來個想象中的握手、自我介紹之類的。

直到幾個人走進會場,比賽開始,燈光暗下了,他才突然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自己莫名其妙已經變成了現場第二棵人形聖誕樹。

然後,他就看到旁邊老男人奸詐的笑意,這才反應過來,這個老家夥,什麽沒把爭奪小玩意兒的插曲往心裏去?

他看了看自己渾身上下掛滿了的熒光小玩意兒。

這隻老狐狸,根本就是故意報複!

5)

燈光暗下來。

顧念踮著腳尖旋轉出場,跳躍,身姿輕盈又柔韌,每一個動作都與音樂極度融合,將少女的柔美與優雅展現得淋漓盡致……

舉手投足間,看得出多年來的紮實功底。

評委們相繼點了點頭,繼續凝神觀看,也有人心裏已經有了七八分把握,垂眸準備打分。

下一秒,音樂卻突然變幻,鼓點乍起。

舞台上隻一個轉身的動作,舞風突變。

隨著伴奏的轉變,少女仿佛褪去青澀,轉變為韻律十足的活力動感舞場女王,看似隨意又普遍的爵士動作卻巧妙又熟稔地融合了拉丁舞的舞步,踢踏舞技巧的靈敏,現代舞的收放自如……

重要的是,每一個動作與舞步間都嵌入了舞者的感情。

熱烈又細膩。

評委席幾位老師落筆的動作微頓,目光落在舞台上,眼底有浮光閃爍。

說一點也不緊張是騙人的。

顧念也算是第一次完完整整脫離蘇青宜的光芒,單獨站在舞台上,從報名到編舞,再到千萬次的苦練與修改調整,最後登台,全程沒有蘇青宜的一點點指導。

加上紀甜甜在寢室裏明裏暗裏的潑冷水和後來的小動作,她多少也有點被影響到,心裏其實也沒有十足的底氣。

但是,在走上舞台的那一瞬間,她看到觀眾席最中央瘋狂揮舞著熒光棒的顧主任和捂著肚子笑的楊女士,還有……

旁邊沉著臉又有點不自在,不知道該做何種表情,甚至一雙手無處安放,與現場氣氛格格不入的別扭江爸爸,滿臉欣賞與鼓勵的江媽媽。

在他們旁邊,江辭璟抱著大喵衝她笑。

好像,一顆提到嗓子眼兒的心髒忽然就慢慢落了回去。

一場比賽而已,也沒那麽大不了的。

無論如何,她有永遠在她身後全力支持她的人,就算輸掉比賽也沒什麽了不起,至少,也算解清江爸爸對自己的誤會了,雖然江沅的這個辦法有點傻!

反正,拚盡全力已經是件很勇敢的事情了。

她想要的,也都得到了。

她深深吸一口氣,嘴角的笑意漾開,俯身深深地鞠躬致謝,然後退場。

連像其他選手給自己拉票加戲的話都沒有一句。

幹淨利落。

就好像,隻是單純想來跳一場舞,結束了就走。

評委們相互交換了個眼神,眼底的讚許幾乎溢出來。

江沅聰明地看透評委們的心思,轉過頭對著江辭璟,歪著腦袋:“哥,想不想知道你老婆能拿第幾?我猜第一,你要不要跟我賭一把?輸了承包我一個月的奶茶怎麽樣?”

江辭璟很淡定地把大喵遞到她懷裏,起身往後台走:“有賭的必要嗎?”

“實至名歸,意料之中,毋庸置疑。”

“哎,又不是你跳的舞,你倒是嘚瑟個什麽鬼啊?”

……

江沅看著妻奴哥哥的背影,努了努嘴,回過頭又去找自己老爸:“爸爸,你覺得這姑娘怎麽樣?”

見江老板沒說話,她繼續道:“其實吧,雖然沒見到你女神,但是見到你女神的小徒弟了呀,剛剛那個跳得最好的就是。怎麽樣,還不錯吧?我再告訴你一個秘密哦,其實,她不光是你女神的小徒弟,還是你未來的兒媳婦,江總,有沒有覺得你的代言人有得選了,是不是又賺了啊?”

江國茂把頭上的犄角摘下來,塞到江沅手裏,半晌,收回視線垂了垂眸,輕輕地揚了揚嘴角。

江沅的這麽點小心思,他早就看得一清二楚。

其實不用她說,之前在他跟兒子吵完架之後,他也確實反思了一下自己,私下裏又偷偷去了解了下他戀愛的事情,對自己那天一時情急的胡亂揣測也確實存了幾分愧疚。

江沅威逼利誘想方設法要帶他過來看什麽女神,他沒戳破,也順帶著就過來了,其實是存了跟孩子們好好和解的心思的。

但也確實沒想到,顧念這小姑娘比他想象中還要厲害那麽一點點。

比賽過半,他也起身跟著顧建國從觀眾席往外走。

後台,顧念手裏還拎著卸妝棉的盒子,見江辭璟過來,立馬蹦蹦跳跳撲過去,一臉期待:“怎麽樣,江叔叔有沒有說什麽?”

“他說……”江辭璟故意皺了皺眉頭,停頓了半天,看著她亮晶晶的眼神,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耳垂,逗她,“我怎麽覺得你現在比剛才在舞台上還緊張啊?”

“那可不是。舞台上又沒什麽了不起,最多關係著我能不能進決賽,現在不一樣啊,江叔的意見直接關係著我能不能進你家大門!”

“嗯……”他笑,溫柔下來,“我爸說啊,隻要你願意,別說進我家大門,就是拆了大門都成。”

“騙人了吧!”顧念一眼看穿,“江叔叔哪裏是會說這種話的人?你說的吧!”

“對,我說的。”他笑著揉了揉她的頭,“也同樣作數。”

她臉熱,半晌小聲地說:“那說好了啊,江辭璟你可不能反悔。”

“不反悔,”他抬眼看了看旁邊等著她一起卸妝的姑娘,然後逗弄似的伸手摸摸她眼睛上的假睫毛,“行了,先去卸妝吧,我跟爸媽在外邊等你。”

“哈?”顧念心裏忽然一緊,又有點小激動,“等會兒要一起吃飯嗎?見家長那種?”

江辭璟笑,然後點了點頭。

她頓了一下,然後突然轉身,拔腿就往化妝間跑。

想到大家都還在外邊等自己,顧念就有些心急,也等不到騰出空餘的化妝台,她自己拎著要換的衣服直接往衛生間跑過去,但是很明顯,也有不少人跟她抱有同樣的心思,這一層的衛生間人滿為患,她想了想,又往樓上跑。

“無恥!仗著有後台罷了……”她哭腔越重,“沒後台鬼信?沒後台的話,她能隨隨便便退賽又隨隨便便參賽?

“你別問我怎麽知道她退賽……我……我跟她一個寢室,親眼看見她回複郵件說身體抱恙要退出複賽的!

“她肯定知道在貼吧裏說話的是我,誰知道有沒有趁我不在的時候偷翻我的電腦,心機婊!

“我又沒有說錯,仗著自己漂亮,跟別人不清不楚,會跳舞了不起啊!從唐弩的事情開始,她就記恨我!

“我跟我媽吵架,她指不定偷偷樂呢!”

她邊哭邊說,邏輯混亂,整個人都很頹敗:

“她就是想看我出醜—”

說到一半,她轉身抬頭,臉色忽然一白,往後退了兩步,慌亂地按斷電話就走。

顧念偏過身子一把拽住她:“紀甜甜。”

“幹嗎?”紀甜甜掙開,忍住哭腔,強壓著心虛瞪大眼睛,“你還想怎麽樣?”

顧念有些哭笑不得,然後鬆開她,關上身後的安全門。

紀甜甜深吸了一口氣,定下神來,慌亂也散去了一大半,在自己眼裏,顧念就是個凡事隱忍的性子,為她撐腰的湯彌現在也不在這兒,諒她也做不出什麽事情來。

“顧念,”紀甜甜抹了把眼睛,語氣強硬起來,“別以為你有人罩著就怎麽樣,我勸你一句,別掙紮了,‘海棠杯’這種比賽,就算你運氣好仗著後台進了複賽,也別想進決賽,競爭烈著呢,別等你靠後台關係的事情爆出來了再後悔,職業舞者沒那麽好當。哦,對,還有你那個江辭璟,你知道他們家是做什麽的嗎?他爸爸是誰嗎?那種人家不是你一個舞女進得去的,別做夢了!”

顧念看著紀甜甜:“所以,你給自己的定位就是一個連自己都瞧不起的舞女嗎?”

紀甜甜表情微微一僵。

“我有後台的事情也是你到處說的?”顧念低笑一聲,“紀甜甜,是你傻還是我傻?如果我的後台真的強硬到可以左右我從小到大所有的賽事,你覺得你還有機會站在這裏對我指手畫腳的嗎?哦,還有,我有那麽強硬的後台的話,那豈不是江辭璟高攀了?那又怎麽能說我進不去他那樣的人家呢?”

紀甜甜臉色難看起來。

“紀甜甜,你覺得我很閑嗎?”顧念看著她。

紀甜甜愣了下。

“閑到每天挖空心思針對你?”

紀甜甜:“……”

“唐弩的事情從一開始我就沒往心裏去,這麽長時間過去了,是誰緊抓著不肯放?

“紀甜甜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別好欺負?還是覺得失敗這種事情,你以我做幌子自欺欺人會好受一點?”

顧念說著自己都覺得有點委屈,又有些憤憤,不自覺稍微揚高了點聲音。

紀甜甜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眼角又開始泛紅。

“偷拍,在貼吧散布謠言,偷用我的電腦替我退賽,還反咬一口……今天來這裏是以為我退賽了,想借這個空缺再給自己爭取個機會嗎?紀甜甜,你已經成年了,這些事情追究起來你是要付法律責任的,你為什麽篤定了我不會跟你計較?是因為覺得自己比較慘嗎?”

她嗓音軟糯,但直直地看著紀甜甜,莫名多了幾分氣勢。

紀甜甜平日裏見慣了顧念軟軟的樣子,第一次被她堵在角落裏質問,一時間竟然有些慌起來,眼淚還氤在眼眶裏沒掉下來,整個人其實忽然就弱了一截。

她咬著嘴唇一聲不吭,兩個人就這麽僵持了半晌,她怕顧念真的追究起來,不用說什麽法律責任,單是鬧到媽媽那裏,她就沒什麽好果子吃。

半天,她才攥著手指,壓著哭腔,低聲道:“對不起。”

顧念瞥了她一眼。

一直以來,顧念沒想多跟她計較,也是因為覺得她被她媽媽的高壓政策逼得有點過了頭,但沒想到她反倒得寸進尺,越來越囂張。

見顧念半天沒說話,紀甜甜摳了摳牆壁:“我都道過歉了你還想怎樣?”

顧念沒理她,拎著衣服直接上樓。

“顧念!”

“我接受你的道歉,但是沒人規定道歉了就必須要原諒,”顧念腳步沒停,“而且,不好意思,我忙著要跟男朋友去見家長,沒時間原諒你,你好自為之。”

紀甜甜看著她離開的背影,攥緊的手指一點點鬆開,忽然覺得自己從頭到尾就是個笑話。

她靠著牆壁慢慢蹲下,哭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