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靈血兩族定盟約 寒鴉一羽窺古今

在這件事情上,藍羽終於知道了小說、詩歌中描寫的憂憤交加原來是存在的,劇烈程度可以讓人直接一了百了,可惜痛暈實在不是什麽光彩的事兒。

陽光透過梨木窗格透入一室,藍羽從噩夢中醒來,一睜眼,隻見玄微半**精瘦的身軀背對著自己,似乎在查閱什麽文件。他流泉飛瀑般的長發披散在背上,濃烈妖嬈的黑色與他白膩的膚色形成了強烈的視覺衝擊力。

“嘩啦”一下,她的鼻血不受控製地流了下來。

靠!一大早這麽養眼的鏡頭,這不是引人犯罪嗎!?瞧瞧那比例完美的身材、流利挺拔的背脊,她的視線順著飄然到腰際的發梢一路而下……

“咳……”不合適宜的咳嗽聲忽然響起,藍羽驚得一個哆嗦,眼神立刻端正收回,一臉嚴肅地眼觀鼻、鼻觀心。

“從一到三,立刻把你的口水給我擦幹淨。”玄微轉身,眸含煞氣。

隨著話音落下,啪地一聲,一遝厚厚的文件狠狠PIA上藍羽分外“誠懇”的臉蛋,紙張一片片剝落,他周身逼散出陰冷的氣勢。

“靈界王子是你什麽人?”他冷喝。

“鳳靈殿下?”

“對!玖月鳳靈,是你什麽人?”又一聲冷喝,玄微俊美的麵容上的肅殺之意,已完全掩住了他原本清冷的眸,那殺意,讓人見之心顫。

藍羽心下一個哆嗦,結結巴巴地回答:“他……他是殿下,我們沒有關係……”她不是呆子,不會看錯他眼中的殺意,就算有關係也要說沒有。

天!好詭異!

這個一向冷漠如冰的吸血鬼居然會迸射出這麽強烈的殺意,單隻是被他掠了一眼,她已經覺得自己在鬼門關走了一遭。

呼!呼!不怕不怕!

藍羽的小心髒“撲通撲通”亂跳著,一張小臉卻垮了下來——原來的玄微雖然會讓她害怕,但不會有這麽強的存在感和破壞欲,讓人懷疑隻要一個疏忽,站在他眼前的所有人都會被他的怒意所毀滅。

嗚……這是怎麽了?難道,真的是在劫難逃,她要提前蒙主召喚。

“沒關係?你最好祈禱自己和靈界殿下沒有任何關係,否則!不要怪我改變遊戲的玩法,藍、羽!”

玄微的聲音冷冽入骨,一字一頓地擲落地麵。

“砰”地一聲重響,那個俊俏沉默如冬雪的吸血鬼少年摔門離去,窗格前的紗簾倏地被一陣長久的風揚起,仿若有無數羽白鴿撲簌著雪白的翅膀,陽光透過明朗的格子,奔瀉一地,藍羽隻覺得寒冬天裏自己被人從冰水中濕淋淋地撈出來——

徹心寒涼!

那個吸血鬼少年,真的會殺了她!

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莫非是資料!

她腦海中閃電般躍過剛醒時,那些零碎的片段,她的臉被狠狠PIA來的資料紙拍得還隱隱做痛,她揀起雪白的資料紙,飛速地掠過紙張上的字跡,一行龍飛鳳舞的黑體大字赫然映入眼底——

“玖月鳳靈殿下與玄紫清小姐於四月二十日訂婚……”

“嘩——”

風吹過,她手裏的資料如紛飛的羽毛般片片飄落,她麵色一緊,狂風忽地朝門口急掠而去,轟然門開,空****的屋子裏,窗紗飄動,**垂下被子的一角,而藍羽,卻不見了人影。

……

“歡迎回來!歡迎回來!”

藍羽衝進木屋,紅眼烏鴉聒噪的聲音回**不絕。

“你閉嘴!”她火大地瞪了它一眼,可憐的烏鴉拍拍翅膀,冷笑著飛走。

女巫的木屋,雪白的紙張一片片地飛舞在半空中,淩亂的桌子,地板上到處堆放著厚厚的書籍,鐵鍋中熬著不知名的藥劑,水晶頭骨嵌在厚實的木窗上雙眸放光,烏鴉在“桀桀”怪笑。

四月的清晨,陽光明媚,一切都是那麽的粲然。

“嘩啦——”她翻天覆地地找著什麽,所到之處一片狼藉。某隻烏鴉終於看不下去了,忍不住繼續聒噪出聲,“你到底在找什麽?”

“靈鴉!”她驀然驚醒,,疾風般衝過去抓住那隻烏鴉,兩眼冒光。

烏鴉血紅的眼睛安靜地看著她,一陣沉吟,忽然撲了撲翅,矜持而又優雅——“過去的過去,現在的現在,未來未來未來!”

藍羽噴笑:“臭烏鴉,你電視劇看多了吧,借幾根毛給我!”

一聽這話兒,烏鴉先前的矜持智慧全部消失殆盡,它一愣,隨後看見藍羽眼中慘綠的光芒,當即一個冷顫,“借毛?哦,不不!不要!不要拔我的毛啊!”一聲淒厲的慘叫劃破天際。

藍羽抓著某隻呱呱哀嚎的烏鴉,手腳分外利索,拔毛那叫個幹淨,“小黑,你是烏鴉!烏鴉不能說人話,你很吵!”

“呱呱……”

那它說烏鴉話,不要拔毛!你聽的懂嗎?某烏鴉悲憤淚奔!

三下五除二,藍羽迅速拔了大把大把油光閃亮的烏鴉毛,她扔開被自己拔得光溜溜的白斬烏鴉,迅速在地板上一堆堆積落灰的書籍上翻找著什麽。

“靈鴉,羽毛無堅不催,火焚不損其紋理……以之加持魔法陣,可召喚出化水鏡,讀取前世今生!”

尖細的聲音帶著鴉類特有的粗嘎,話音落下,其中的內容讓藍羽渾身動作忽地一滯,她手中厚厚的書籍赫然落地,“呼啦——”揚起地麵上零星的灰塵、蜘蛛網,藍羽猛地回頭——

一隻渾身光溜溜的烏鴉站在半截懸於空中的詭秘繩子上,搖搖晃晃,卻偏用堅硬的鳥喙緩慢而優雅地梳理著自己早已經被拔光的翅膀。

“為了未知的和已知的事情,以化水鏡召喚出時間的空茫,解讀亙古的隱秘!難道大人您拔了我的毛,不是為了這件事情嗎?”

“呃,你的毛看起來不大順眼,於是我就拔了它……你慢點倒,繩子底下是沸騰的藥劑,我今天晚上不想喝烏鴉湯!”

藍羽話音落下,烏鴉一陣腳軟,差點從繩子上跌下。

“……”

嗚……它不想說話,不要理它!

少主子!真不是它不願意守護藍羽大人,跟著這樣沒頭沒尾腦袋裏不知在想什麽的大人,它有種前途堪憂的感覺!

光溜溜的烏鴉躺在晃晃悠悠的繩子上裝死,藍羽頭也不抬,手中飛出的閃亮黑色翎羽在不大的木屋裏飛揚飄忽,呈現出一種極為妖異絢麗的美感。

倏地,她指尖流動著微微瑩光,低頭看書的纖瘦女孩整個人身上呈現了非凡的氣魄,她起身,發梢飄動,裙角飛揚。

那張清秀的臉蛋看似無奇,一雙晶亮的眼眸卻仿若黑暗中的火焰,透出的明亮和犀利,令烏鴉不由一顫——

藍羽大人,似乎並不像表麵看上去那般簡單!

不等它想完,看上去很不簡單的女巫藍羽頭也不抬,抓起一本典籍隨手一丟,正中烏鴉。一聲鳥嚎,可憐的烏鴉拍拍光溜溜的翅膀,搖搖晃晃朝著沸騰藥劑裏一頭栽去。

“呱呱……”

死定了!

它悲哀地想著,忿忿決定收回“藍羽不簡單”那個想法!

“穿越亙古的時空,創世女神為證,華麗的史篇在此延宕鋪展,見證著過去、現在以及未來……”

明澈中斂著肅穆莊嚴的聲音緩慢地吟頌。

化水鏡在她的低吟聲中漸漸顯出一道波光粼粼的水牆,“嘩嘩——”潮水此起彼伏在化水鏡裏,窗外的天空呈現出透明的藍色,淩亂的木屋中時間似乎靜止下來,藍羽閉緊了眼,指尖的光芒流瑩閃爍。

是癡愚,還是隱忍?

一個個問題與疑點從她腦海中飛速地掠過:

——死神古堡的流言是誰放出?

——長老們說,你隻需要監視玄微。

——T大的校園內,身上別著閃亮家徽的血瞳蝙蝠成群出入。

——藍族女巫世世代代的使命是守護著鳳凰城,靈界與人界本無關係,女巫為何要守護這座黑暗的城市?

這一個又一個的問題她原本沒有留意,但是靈界的殿下——

信奉著大地之神的靈界王族,竟然與信奉暗黑魔神的吸血族聯姻,讓這些問題變得尖銳而複雜,那個她一直想不通的陰謀,似有一條無形的線將它們聯係在一起。

鳳靈殿下,他到底是誰?

十九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按理說,正統的王族子嗣絕不會承認於血族的聯姻,他們骨子裏的驕傲,縱然是滅族也好過與天敵合作。可鳳靈卻答應與血族聯姻,這是怎麽回事?

靈界的王族有一個傳說,十九是一個奇妙的數字,十九乘以十九,是劫數的輪回,也是變數的產生——三百六十一年前,撒旦魔臨天下,紅族女巫慘遭滅族。

這樣說來,三百六十一年後的現在,應該又是另一場劫數的輪回。

“轟——”

藍羽正想著,化水鏡赫然縮小成一個虛空的鏡像,周圍的一切斷裂重疊,猛一個震**,她足下一空,忽地跌入了一個虛幻的時空,大地轟鳴著發出“喀嚓——喀嚓——”的悲鳴,她頭暈目眩下,隻覺一道道白光穿透亙古萬物。

靈鴉的聲音夾雜在呼嘯的風聲中,焦急地響起,“不要睜眼!”

“這是哪裏?”

她大駭,隻覺自己的身子在不停地墜落,風聲擦過耳畔,無數尖銳的沙礫石子割著她的皮膚,頭昏腦漲中,一幅幅撕裂破碎的圖片從腦海中飛快閃過。

“星象分野,乾坤生異……”

那是……聖殿!

莊嚴肅穆的創世女神像,黑白素色的魔法長袍,兩字排開的巫女、巫子們,她看不分明他們的臉,隻有穿越亙古光和風的聲音在腦海中炸響。

那些記憶……

藍羽驚詫地想看清楚一些,畫麵刷地變成一片雪花點,她腦海猛地一下撕裂似的抽痛,疼得她禁不住抱緊了雙臂,身子依然在往下墜落著。

這就是化水鏡?

《女巫法典》上沒有寫過使用化水鏡的負麵影響啊,這是怎麽一回事?痛……痛……痛死她了!

一個場景閃入,她驀地愣了。

“姐姐,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會活得更好吧……”

若雪稚氣的童音軟軟綿綿,卻是隻有入的氣,沒有出的氣,那一天,天空明淨如洗,她抱著若雪小小的身子,踉蹌在雪後的明川。

一步一個足跡,巫醫的城堡那麽遠,一行淚不知不覺滑落麵頰。

若雪!若雪!

她尖叫著要抓住那慘碎的幻象,“轟隆!”一聲巨響,天崩地裂。一塊巨石猛地朝她頭頂砸下,天空漆黑一片,虛幻的空間一切靜止停滯,赫然間劇痛襲至心底,她呼吸猛地一窒,忽然間一個念頭掠過心底——

她,要死了嗎?

死了,就可以看見那個棉花糖似軟軟甜甜的孩子……若雪,是嗎?

“嘩!嘩!”山石剝落、崩塌的聲音不絕於耳。

“這就是我靈界的王子鳳靈!”王族大典上,王後的聲音激動難奈。

“他長得好象若雪……”

“說什麽呢!我靈界王族流落在外的王子終於回來,你敢亂說……”群情激越中,聲音和畫麵漸漸地遠去……

“藍羽!醒醒!醒醒!”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藍羽神誌恍惚地睜開眼,眼神模糊中看見一個纖細卻挺拔的人影在自己麵前。

鳳靈見她醒了,唇角翹起抹曖昧的輕笑,剛要出聲嘲諷幾句,卻被藍羽猛地一把緊緊抱住——身前的女孩腰肢軟軟,溫熱的氣息撲在他的耳畔,他一愣,呼吸猛地急促起來,“藍羽,你……”

“嗚哇……你不要死啊!”

他話沒問完,一句哭喪聲分外響亮地貫穿他的耳膜。

他嘴角抽搐了一下,不等發作,又是一聲驚天動地的擤鼻涕,某人毫不見外地眼淚鼻涕統統擦上他雪白的襯衫上。

“該死的!你在幹什麽?”鳳靈麵色鐵青,怒聲大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