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險中險窺破天機 曉千變誰人能識

辦公室裏一個夜秋水,一個藍羽,都處於渾身警戒的狀態,偏當事人滿不在乎。

老頭兒挪著富態的身子湊到窗戶上,睜大眼睛瞅了又瞅,無比沮喪地歎息一聲,“又砸破了,這下可好!藍丫頭繼續來修修!”

“都什麽時候了,立刻離開這兒!”

夜秋水強行扯開湊腦袋上前的藍羽,語氣強硬,老頭兒睨了他一眼,搖搖頭,扼腕長歎:“秋水小子開玩笑的水平越來越厲害了!”

“沒我事,我可以走了嗎?”

這種麻煩少惹為妙,藍羽涎著臉,哈巴地打著商量。開啥國際玩笑,血族內部的事太複雜,可不是她一個女巫管的了!

“不行!”

一老一少停止爭吵,雙雙回頭,同時翻個白眼。

“你去修窗戶。”

老頭兒叫嚷,夜秋水妖異的紫眸中如覆薄冰,他冷厲地睇著藍羽,一言不發。藍羽平時大大咧咧少根筋,在保命方麵卻是十萬分的心得,當下看出夜秋水對自己起了殺意。

“這丫頭是我的學生,你最好不要動她。”老頭兒總算有點良心,他摸摸自己的腦袋,說出句公道話,藍羽大氣也不敢出,在心裏拚命地點頭應和。

就是就是!她就一普通學生,請華華麗地無視她吧,她是空氣,她是空氣!

夜秋水擰眉,分明將藍羽劃分到必死的範疇裏,肆無忌憚,並不拿她當根蔥,冷聲道,“她察覺你的身份了,該死。”

“按你的說法,你也是個該死的角兒。”

“Shit!你明知道我是什麽意思!”夜秋水幾近憤怒地逼視著笑眯眯的老頭兒,暴跳如雷。

“噓——”

“早警告過你赫葉勒家族是隱世的存在,你以為靈界和血族聯姻,就可以避過滅之天劫了嗎?那是天命,無可逆轉!讓玄微知道這件事是你在插手,你有幾條命拿來玩!”他不理會老頭兒的息事寧人。

“他不是選了藍丫頭做女友。”

“飛悠揚!你是真不知還是裝傻充愣,藍羽不過是他用來對付天煞妖子的棋子!”話音落下,猶如一枚重磅炸彈轟然爆炸,當下炸得藍羽暈頭轉向。

自己是棋子?

用來對付若雪弟弟?

怎麽可能,若雪明明已經死了!他們怎麽可以這麽殘忍,用若雪來說事!她一個藍族的普通女巫,若雪又是那麽病弱的孩子,早入輪回。

夜秋水的腦殼進水了嗎?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

若雪……

明明不在意,可不知為什麽,藍羽心裏一緊。

忽然間又想起了那個眸中糅入了寒星光芒的冷漠少年,他是闖入她空白感情世界的第一人,如果說一點感覺都沒有……那是自欺欺人。

她一直知道他愛著玄紫清——那個小白花般楚楚可人的清純女孩。包括她自己,都禁不住想守護那個女孩。可是聽到玄微把自己當棋子的時候,赫然間天都黑了下來,她的世界忽然沒了顏色,心痛地仿佛被人狠狠一擰。

“真是個不可愛的家夥,這種事情怎麽可以當著人家女孩子的麵說出來!”

“她和我有什麽關係。”清淡的男嗓冷酷無情。

“我和你又有關係?”

“不要挑戰我的耐性!”

夜秋水微怒,修長挺拔的身影赫然逼散出睥睨天下的氣勢。血族原本無情,如果眼前的老頭兒不是那個女人的父親,他懷疑自己會不會親手掐死他!

“給你兩條路,第一條和我離開!第二條我和你離開。”

“說來說去還不是離開。”老頭兒咕噥著,眼一斜,瞅瞅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羽毛丫頭,“你打算拿她怎麽辦?”

“殺!”

冰冷的聲音鏗鏘擲下,無可逆轉。

該來的事情永遠都逃不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使命。人與人之間的際遇是如此微妙,如同被命運捉弄,不能見的人卻邂逅,不該知道的事情偏知道。

隻是知道以後,真的就洞徹微明嗎?

飛悠揚聽見這個“殺”字,麵色明顯沉了下來。

“除了殺,你還會幹什麽?身為吸血鬼,在你的眼裏人類的生命是脆弱的,巫族是渺小的。翻雲覆雨,股掌之間。既然如此,何必來管我這老頭兒。生死各由命。”

夜秋水深吸一口氣,連藍羽都看出他額上青筋綻出,那種壓抑的憤怒,讓藍羽心裏打起了小鼓。

到底是怎麽回事?

她真不知道飛悠揚到底是什麽身份,可看夜秋水的架勢,知其身份者,死。猛地,一個字閃入她腦海,她整個人如著雷擊。

“曉!?”

話音方落,周遭的空氣陡地降了數分,夜秋水凜冽的目光逼來,證實了她的推測。

果然是曉!

一股無法發泄的壓迫自她的心髒蔓延開來,她瞠目結舌瞪著眼前的飛悠揚,簡直無法消化這個信息。

整個玄界,傳說“曉”無所不知、無所不能,是玄界最後一個,也是唯一一個讖言師。讖族向來人脈單薄,曆代為血族、靈界的預者,身份尊貴無比。

不管是戰爭還是大事件上,如果哪一族有一個上位的讖言師,便可敵半個強國的實力。

三百年前,爭奪讖言師的戰爭是慘烈的。

讖族人所有的靈力,全在“預言”兩字上,若是沒有強大的種族做後盾,連輕易的一個人類殺手都能輕易殺死他們。

就是這樣一個稀少而珍貴的種族,他們能預言到世間一切的事情,卻偏偏無法預言自己。

數百年來,不管是血族還是靈界,都在拚命保護著自己的讖言師,並追殺著他族的讖言師。落單的讖言師,無不斂去靈力,甘願做一個普通人,平凡安老。

就算這樣,讖族依然在漸漸敗落,到如今,傳說玄界隻剩最後一個讖言師。

世人叫他“曉”。

沒有人知道他到底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他行蹤漂泊,每隔三年,都會開一次“讖”,開讖的結果,會放在靈族的通天塔頂。所以也有人說,“曉”是靈界的讖言師。

在魔法學院時,藍羽卻無意中聽到校長在說,靈界是無法留住一個讖言師的。

就是那般神秘的一個存在,現在整個人站在藍羽身前。

她揉了揉眼睛,簡直有些不可置信。

“你,你真的是曉?”她結結巴巴地問,暗中咬了咬自己的舌頭,痛,不是在做夢。

飛悠揚微笑點頭,“我知道你有很多的疑問和不信任,現在,時間緊迫,我無法一一為你解答。終有一天,我會告訴你全部的經過,請你為我守護這個秘密,好嗎?”

“創世女神為證,我會守護好這個秘密。”

她看著他微笑的眼睛,明明是小老頭兒的模樣,可那雙眼睛清澈而溫雅,如一羽年輕的白鴿,水潤清亮,她不禁有一瞬的迷惑。

這不是他的本相!

他說,他在尋找一個人。

能改變鳳凰城頹然死氣,帶給整個玄界生機的人。

“那你找到他了嗎?”

“還沒有,不過,我想我離著她已經很近了。”隻要開讖再次確定她的身份,那麽他就可以卸下自己身上的重擔,不再為自己的使命而奔波。

藍羽四仰八叉地躺在草坪上,四月的陽光溫暖怡人。她叉著手指,陽光從指縫漏在臉上,一片燦然,她眯著眼,有些昏昏。

“那你尋你的人,為什麽總是跟著我啊?”

“大路朝天,我走我的,你走你的,你怎麽能說是我跟著你呢?”

“該不會你要找的那個人,就是我吧。”藍羽隨口一句玩笑。

飛悠揚笑了起來,“May be.”

“得了,導師,我承認你悲天憫人很了不起,可騙夜秋水的東西,就不要再拿出來騙我了,你當我三歲小孩好騙嗎?”

她嘟嘟囔囔,起身,忽地瞅著自己身前的小男孩,話音驀地凝在喉間,小妮子一愣,脫口一句,“你咋又變一個樣了?”

這家夥剛才明明是和自己同齡少女的清秀模樣,怎麽一轉眼就變成七、八歲的小男孩?關於飛悠揚的性別年齡,藍羽到現在都沒有摸清楚。

哪有人會這樣,名義上,“他”是她的年級導師,人前一副富態小老頭兒的模樣。可是在人後,“他”變化莫測,剛才是少女,現在可以變小孩,她眨個眼兒,飛悠揚就變成了完全陌生的形象。

“中東荒漠的血族殺手太厲害了,我靈力又不強,自然要形象百變嘍。”稚童形象的小男孩飛悠揚嘴角咧到耳根,粉嫩嫩的小臉上偏掛著人畜無害的笑容,直看得藍羽嘴角抽搐。

“拜托,你可是[曉]耶!”

“[曉]又怎麽樣?”

“不說沉默威嚴,至少不會嬉皮笑臉!”

她鄙夷地瞥了眼西瓜太郎頭的幼稚小男孩,真不是小瞧“他”,如果讓人知道名揚靈界、洞徹天文地理、古今天下萬事的[曉],居然是這樣怠惰的主兒,且不說信仰倒塌,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從此以後再不信傳說。

“我看那些殺手要殺你,簡直是浪費力氣!”她吐嘈嘲笑。

“繼續貧!玄微都走了,看你的任務怎麽完成!”飛悠揚不管,兀自樂嗬嗬,話音未落,藍羽慌忙拉著稚童模樣的飛悠揚風風火火地追了過去。

真TNND運氣背,執行任務還得帶個小屁孩,逮誰也不會樂意。

但是如果真把飛悠揚丟一邊不管,她更是不敢了,夜秋水可是看著飛悠揚的麵子上饒她一條小命,女巫做到這地步,藍羽真想撞豆腐一了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