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不會讓你沉落在寂寞裏

一)

盛夏,一輛軍綠色的吉普車穩穩地開進城南的軍區大院,道路兩邊的梧桐樹在夏日顯得更加的翠綠和茂盛,車子嫻熟在婉曲狹窄的住宅樓之間的分幹線穿行,嫻熟地停在一棟家屬樓下,車門打開,唐小天穿著一身警服走下來,他英俊的麵容上有些倦意,最近他剛辦了一宗大案子,好幾天都沒睡了,好不容易抽個空,準備回家洗個澡,換身衣服睡一覺。

可還沒進門,遠遠的就聽到自己家傳來爽朗地笑聲,唐小天站在門外,他不用開門就知道誰來了,輕輕用鑰匙打開門,果然,客廳的沙發和茶幾上放著一堆購物袋,一個靚麗的年輕女孩正在圍著自己的老媽給她帶紗巾。

平日隻穿黑白灰三色的老媽,居然穿了一身玫紅色的改良版旗袍裙,臉上還似乎還畫了淡淡的妝?唐小天不敢相信地揉揉眼睛,再睜開,確定老媽的嘴唇比以往要紅潤一些,皮膚要白皙一些,臉蛋上甚至有些紅暈,她一邊對著鏡子照,一邊不好意思地說:“哎呀,不行,不行,我這麽穿出去,別人以為我是老妖怪了。”

她身邊的女孩聽了這話,氣地扳直了臉:“胡說!唐阿姨,就您這氣質!這身衣服你不穿誰駕馭了了啊!您看看,這款式和這顏色跟您絕配,您要穿這身出去,說三十多歲,沒人敢不信!”

“真的假的?”唐媽媽被這樣一哄,樂得合不攏嘴:“這一身要花不少錢吧?我不能要你的東西。”

“阿姨,您別跟我談錢,我現在花的都是單依安的,他以前怎麽對欺負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現在唯一能報仇的辦法就是多刷他的卡,多花他的錢!你要是疼我,就幫我一起報仇嘛!”單單搖著唐媽媽的手,一臉小女兒的憨嬌氣。

唐媽媽被她這麽一說,覺得也對,收下也不虧心,更是高興的笑開了顏,忍不住再一次確認道:“真好看?”

“真好看!不騙你!小天哥哥回來看見你,絕對會驚豔的,哇,我的媽媽怎麽變的這麽美~!”單單特別誇張地哄著:“這哪裏是我媽,明明是我姐!”

唐媽媽哈哈大笑起來,被捧的找不到東南西北了,照著鏡子越看越覺得自己年輕了二十歲。

站在門口的唐小天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走了進去:“我回來了。”

“小天哥哥。”單單脆生生地叫著:“快看我給阿姨買的這套衣服好看不?”

唐小天洋裝吃驚地瞅了一眼自己老媽:“呦,這誰啊?這不我表姐麽?”

“臭小子,亂說什麽。”唐媽媽這下真的開心壞了:“單單啊,一會不許走,今晚得請你吃飯!小天,打個電話去餐廳定個位置,一會跟我們一起去吃。”

唐小天揉著眼睛往房間走:“我不去了,累的慌。”

唐媽媽瞪著他道:“累也必須去。”

唐小天特別頭疼地望著老媽:“我真的兩天沒睡了。”

唐媽媽瞪著他:“那你去睡啊,一會叫你。”

唐小天往房間走了兩步,可一想到等會吃飯,老媽又要使勁把他和單單湊成一對,恨不得分分鍾打包在一起登記結婚,就頭疼地想跑。

唐小天刷的一下,轉身往門口走去,一邊洋裝著說:“哎喲,我手機落單位裏了,我回去拿一下。”

“唐小天,你別跟我這兒演啊!”唐媽媽才不相信,一把想把他抓回來,可唐小天速度多快,瞬間就開門出去了,刷刷刷的下樓跑了。

唐媽媽氣的叫到:“臭小子!”

“阿姨,要麽我……”單單眼睛望著門外,身體都已經傾斜了,可礙著唐媽媽要請她吃飯,沒好意思立刻就追上去。地說

“知道知道!”唐媽媽彎腰把沙發上把單單的提包塞給她:“追去!”

一聲命令下去,單單立正站好:“是!”

說完,就滿臉笑容地追了出去。單單剛下了樓,就看見唐小天的背影,她小跑的跟上去:“唐小天,慢點!你慢點!”

唐小天依然快步走:“我單位有事呢!”

單單拉著他,跟著小跑:“你就騙我吧,都下班了還能有什麽事!走吧,請我吃飯去?”

唐小天甩開她的手:“姑奶奶,我今天真有事。”

“你每次見到我都說有事!你什麽時候沒事?今天有事那明天呢?後天呢?大後天呢?反正我天天有時間,一年365天,一天24小時,一小時60分鍾,分分鍾都有空,隨便你找!”這些年,單單已經被唐小天拒絕的臉皮都厚了,從她十九歲第一次和他告白開始,到今天已經三年了,她的臉龐她的心髒已經變成銅牆鐵壁了,沒事追著他跑已經成了喜歡,他也從一開始的好言相勸,到後來見到就躲,到現在強硬地拒絕。

單單也知道自己這樣挺沒意思的,可是她就是改不了,就是喜歡他,就是想見到他,單單都想好了,如果有一天他問她:單單,你到底喜歡我什麽?我改還不行麽?

到那時,她就回答:我就喜歡你喜歡舒雅望那勁!你什麽時候改了,我也什麽時候改。

唐小天被她逼問的一句話都答不上來,他真的服了,特別佩服這個小丫頭,怎麽能這麽執著呢!有時候真心想撬開她腦袋看看,裏麵都裝了些什麽,怎麽就這麽執迷不悔,像她這樣的年紀,又這麽漂亮,找個陽光帥氣地小夥子花前月下,恩恩愛愛多好,何必總是在他這裏碰壁呢。

轉頭,見她依然笑容滿麵的從自己的手提包裏翻出一個愛馬仕的男士錢包,遞到他麵前:”唐小天,你的錢包上次追小偷的時候不是丟了麽,看我給你買了個新的。”

唐小天一邊走一邊推開:“對不起,我們有紀律,不能拿人民一針一線。”

單單笑:“沒關係,我是美國籍,不屬於中國人民。你看你看,這裏麵還放了我的照片呢!可不可愛,萌不萌。你看看,你看看嘛。”

唐小天看都不看,繼續走:“我不要,你這太貴了。”

“不貴,地攤買的,才十塊錢。”

唐小天停下,看著單單:“你當我傻啊。”

單單抿著嘴唇,低著頭,裝著很委屈地樣子,使勁搖頭。

唐小天被她那樣逗樂了,嚴肅地臉再也蹦不住了,忍不住笑了一下。

單單見他笑了,忍不住也跟著笑了,其實唐小天這些年很少笑,可他一笑起來依然那麽的陽光而燦爛,幹淨而純粹,單單特別喜歡看他笑,特別喜歡,他對她笑一笑,她能高興好幾天。

可就在單單著迷的時候,唐小天的手卻在口袋裏按了一下,路邊的車子“嘀咕”響了一聲,他動作迅速的連讓她眨眼的時間都沒有,就見他已經坐在了自己車上,嘎達,鎖上門。

單單回過神來,氣的跑過去,直踹他的車門:“唐小天,你個臭狗屎!有種你就跑,我跟阿姨告狀去,讓你接下來相親一百場!”

唐小天按下車窗,坐在車子裏麵望著單單,睨著眼睛笑地有點壞:“哦,一百場,你就不擔心我看中誰?”

單單呸了一聲:“呸!全市有比我更漂亮的姑娘麽!我你都看不上,還能看上那些庸脂俗粉!”

唐小天搖搖頭,從車裏伸出手彈了一下她的額頭:“你啊,跟著單依安什麽也沒學到,就學到他那自大的毛病。”

“哼!要你管!”單單捂著額頭,一臉不高興!

“走了,你早點回家。”唐小天交代了一聲,便發動車子,開走了。

單單氣的在後麵直跺腳,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二)

單單一臉不爽地回到家,脫掉了鞋子,連拖鞋都沒穿,就光著腳吧嗒吧嗒的用力踩著地板往屋裏走,路過餐廳的時候,卻見這個時間點基本不會在家的人,端著一杯牛奶在喝,單單嫌棄的咦了一聲,這個人,不愛喝茶不愛喝酒不愛喝咖啡,就喜歡喝牛奶,不是因為好喝,而是因為養生,他的牛奶裏一定還兌了蛋白質粉,核桃粉,各種粉類混合,上次單單誤食過一回,差點沒連隔夜的飯都吐出來,真不知道這人是怎麽喝下去的。

“怎麽?想來一杯?”單依安見她盯著自己的杯子看,便‘好心’的問。

“不要!”單單扭頭拒絕:“這不是人類喝的飲料,你這種非人類留著慢慢享受吧。”

單依安喝完最後一口非人類飲料,望了一眼全身上下寫著我正在不爽的人,奚落地笑道:“怎麽的,又被唐小天拒絕了?”

單單瞪他一眼:“要你管!”

單依安壞笑,靠近單單,嘲笑地說:“嘖,都被拒絕八百回了吧。”

“討厭!說了不要你管。”單單氣的直跺腳,雖然這是事實,但是也確實挺讓人無法麵對的。

單依安好笑道:“要不,你叫我一聲哥哥,我幫你想個辦法?”

“不用了!你的那些陰謀詭計還是留給你的對手吧,我自己的事自己解決!”單單毫不猶豫地拒絕道,讓這家夥出手,她和唐小天,說不定會變成七世怨侶!

“說到對手,最近我遇上一個女人,還挺有意思的。”單依安一邊說一邊放下手裏的杯子,走到客廳的真皮沙發上坐下,悠閑地翹著腿,若有所思地說著。

“有意思?還是女人?”單單忍不住睜大眼,難道這個有潔癖又變態還追求長生不老的家夥居然會對女人有興趣?

“誰啊?”單單忍不住八卦地跑過,坐到他邊上問。

“想知道?”單依安一臉壞笑

單單像小鬆鼠一樣點頭。

“叫哥哥。”

“……不說算!”單單不削地扭頭,起身就要走:“以後我的事也不告訴你。”

單依安一把拽住她的衣服,把她拉回來:“好好,告訴你。”

原來單依安接手公司之後,由於太過年輕,一直不被看好,公司內部的高層不停的弄些小動作排擠他,外部的競爭對手乘著他內院起火的時候,蠶食掉不少單家的業務,其中做得最過分的就是S市的地產大佬,韓家,韓家一連從他手裏搶了好幾單大工程,弄得單依安顏麵掃地,單依安是個什麽角色,他是社會底層爬出來的孩子,表麵上偽裝地像個高傲的貴族,可是骨子裏愛使的都是一些惡毒陰損的招數,公司那些高層很快就被他收拾的服服帖帖的,而對於一直壓製他的韓家,自然也不會手軟。

他打聽道韓總的老婆很愛賭博,便讓人帶著她去澳門賭,一次兩次三次,讓她越賭越大,然後用仙人跳害她輸光家產,韓總氣的要和她離婚,韓太太假裝跳樓,結果拉扯中兩個人都掉了下去,雙雙重傷入院,昏迷不醒,韓總的公司瞬間麵臨倒閉,他的兒子韓子墨也是一個隻知道吃喝玩樂的二世主,麵對這突如其來的災難時完全不知道怎麽辦好,隻會借酒消愁,就在單依安等著以低價收購韓家的爛尾工程時,一個女人出現了,她帶著八千萬強勢注資,盤活了韓家的資金,把醉成爛泥的韓子墨和欠賬數億千瘡百孔的韓家重新撐了起來。

“哇,這個女的好厲害啊。”單單特別崇拜那些牛逼的女強人:“可是她為什麽要幫韓子墨啊?”

“那女的是他未婚妻。”依安玩著手指閑閑地說:“那小子雖然廢,但是看女人的眼光還是不錯的。”

單單挑挑眉,望著單依安壞笑了起來:“你不會是看上人家了吧?”

“我不但看上了,我還要把她弄回來。”單依安毫不掩飾地說,他的公司剛剛經過洗牌,老員工給他踢的差不多了,新員工能力都太差,他急需一個能力超強的助手,擔他的左膀右臂!這種女人,跟著韓子墨,實在是太糟蹋了。

單單看著單依安那副誌在必得的表情,忍不住開始同情那個女人了,她是有多倒黴才被他看上!估計離家破人亡不遠了。

就在這時,單單的手機忽然響了,她看了眼來電顯示:張靖宇。她在唐小天身邊晃**了這麽多年,跟張靖宇也是熟的不行了。

單單接起電話:“喂。”

電話那頭的張靖宇雖然已經當了孩子他爹,可平時說話依然很不著調,可今天,他的聲音有點沉重:“喂,單單,小天剛才打電話叫我出去喝酒。”

單單奇怪地眨眨眼睛,這有什麽稀奇,他們不是經常出去喝酒宵夜嗎?

“我聽說舒雅望今天回來了,好像跟小天攤牌了,說是要跟夏木去美國結婚了。”

單單聽到這句話,心裏咯噔一下……

那個女人,要跟別的男人結婚了?那唐小天癡癡等了六年,就是等到了這樣一個結局嗎?單單的心開始為唐小天疼了起來,她知道,他現在的一定疼的要死,她甚至想起了在美國時他落下的那滴眼淚。隻有那個女人,才能將他傷的這麽深這麽疼,卻還讓他無怨無悔,一點點責怪,一點點抱怨都沒有。

有的,也隻是深深的自責。

電話那頭,張靖宇還在說:“我聽他剛才給我打電話的聲音很不好,單單,你能去陪陪他嗎?”

其實很多人都不知道,張靖宇也一直深深自責著,舒雅望出事的那天晚上,他也在場,可他卻隻顧著自己談戀愛,沒能保護自己的朋友,兄弟最愛的女人,讓那對他從小就羨慕的戀人,就這麽散了。一開始,他恨不得和兄弟一起痛苦,一起失去所愛,他拒絕見自己的女友宵雪,堅持要和她分手,可是卻沒想到,她已經懷孕了。

他隻能選擇負起責任,可這些年,晚上抱著妻兒,幸福滿滿的時候,一想到唐小天心裏依然是一陣陣的內疚和難過。

今天晚上,他接到唐小天的電話的時候,心都難過像是被放在地上踩過了十幾遍,他知道,這是他的兄弟在求助,他的兄弟受不了了,崩潰了,甚至想怒吼,想哭泣,他需要他。他本該第一時間飛奔過去,可是臨出門的時候,老婆卻說:“讓單單去吧。”

張靖宇不明所以,老婆卻抱著兒子,溫柔地望著他說:“就當是給單單,給小天,一個幸福的機會吧。”

啊,是了。他是個男人,去了除了陪他喝喝悶酒,還能幹什麽呢?如果這個世界上還有誰能打動唐小天,誰能給他新的幸福,那就隻有執著的跟著他身後糾纏了五年的單單了吧。那個蹦蹦跳跳地女孩,那個唐小天怎麽拒絕也不生氣的女孩,那個元氣十足的女孩,讓她去帶給小天新的生命吧。

三)

單單到江邊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那個在下午剛剛拒絕她晚飯邀請的男人,正坐在江邊用料棚臨簡易熟時搭建起來的小菜館裏,夕陽下,唐小天獨自坐在簡陋地熟料靠椅上,那記憶中永遠挺直的背脊彎了下來,無力的靠著,他無言地端起一杯白酒,悶頭喝了下去。

單單緩緩地走過去,坐在他對麵,唐小天抬頭看見是她,一句話也沒問,似乎一點也不好奇為什麽來的是他,也許在這個時刻,來的是誰對他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的心疼地快要爆炸了,整個身體都要爆炸了,唐小天用手用力地搓了搓臉,紅著眼睛,又端起酒杯,沉默地一口一口地喝著。

單單沒說話,隻是在他酒杯空了的時候,溫順地為他添滿,唐小天也沒說話,隻是喝一口,低著頭沉思一會,單單依稀猜到他在想什麽,大抵是那些往事,那往事越是溫柔甜蜜,越是能像利刃一樣將他一片片割開,疼痛地讓他毫無躲藏地辦法。

唐小天緊緊地咬著牙關,他覺得自己不能開口,一開口就會像個懦夫,一個怨婦,一個可憐又可悲的失戀者,可是他強忍著,強忍著,卻還是忍不住開了口:“單單,你記得在美國的時候,我跟你說過的話嗎?”

單單望著他,沒有回答,她知道他現在要的不是任何回應,而是傾述。

唐小天喝了一口酒,微微仰起頭,望著江麵,眼裏似乎閃動著些什麽,他看上去那麽脆弱,那麽悲傷,單單地眼眶紅了,耳邊傳來唐小天沉重地聲音:“我說,我知道雅望在自己心裏建了一座心牢,我說我牢外等著她,她陪夏木坐多久牢,我就陪她坐多久,我總以為,有一天她會出來,她會回到我身邊。可是我忘記了,那座牢籠的鑰匙在夏木手裏。”

“能把她的心打開,把她放出來的人,不是我。”

單單沒說話,隻是皺眉,心疼地望著他。

唐小天一直喝酒,他宣泄的出口一旦打開了,就再也控製不住,他痛苦地望著她說:“單單你知道嗎?不管多少人跟我說舒雅望她走了!她不要你了!她跟你分手了!可是,我!我從來不認為我們已經分開了!直到今天,我才知道,我真的失去她了。她要走了,離開我,離開中國,去一個我再也看不見的地方了。”

唐小天仰頭又灌了一口白酒,單單心疼地勸道:“唐小天,你要是難受,你就哭一會?”

唐小天搖搖頭,閉上眼睛,喝了一杯酒,唇角在笑,可眼淚卻流了下來。

單單見他這樣,都快難過死了,流著眼淚,等他又喝了一會,終於忍不住上前拉住他的酒杯道:“好了好了,別喝了。”

唐小天奪過酒杯,醉眼朦朧地說:“我今天晚上就是要喝,你還當我是哥哥,就別攔我。”

單單一聽這話,心裏又是難過又是生氣,忍不住回嘴道:“誰是你妹妹!”

唐小天抬起眼,指著單單說:“你啊,我一直當你是妹妹。”

單單氣的站起來,想罵他看他那可憐樣又下不了口,到江邊踹翻了一個垃圾桶,這個男人真是無懈可擊了,就算傷心成這樣,就算醉成這樣,也一點縫隙也不給她留,說什麽妹妹,就是想要讓她認清現實嘛?

“去你媽的妹妹!去你媽的妹妹!單依安想當我哥想死了我還沒認呢!誰他媽的是你妹妹!”單單氣的在江邊扔了好一會石頭才又走回去,可一看,唐小天已經醉倒在酒桌上了,他安靜的爬在桌子上,酒杯緊緊地捏在手裏,頭埋在臂彎中,看不見他的樣子,利落的板寸也張長了一些,看上去沒有了以前的精神氣,單單走過去,歎了一口氣,伸手將他扶起來:“唐小天,我送你回家。”

“我不回去,不回去。”唐小天閉著眼睛嘀咕道。

“你都醉成這樣,不回家去哪啊?”單單吃力地扶著他。

“你知道嗎?我一回家就難受,我每天,每天一進……一進我們大院就難受。”唐小天伏在單單瘦弱的肩膀上,低聲說著,聲音中帶著無限的悲涼和碎碎的低泣。

單單打開車門,將唐小天扶上車,解下自己的紗巾,輕柔地蒙在唐小天的眼睛上:“我幫你把眼睛蒙上了,蒙上就看不見了,就不會難受了。”

唐小天抬手,輕輕撫上蒙著紗巾的眼睛,嘴角顫抖著微微向下,單單扭過頭,假裝沒看見,轉身關門,走到駕駛座上,發動車子,將四扇車窗和天窗全部打開,車速飆上八十碼,晚風猛地往車裏灌,風聲很大很大,灌進她的耳朵裏,讓她什麽也聽不見。

是的,她什麽也聽不見。

單單將醉成爛泥的唐小天從車上扶下來,唐小天幾乎整個人都靠在單單身上,單單費了很大力氣才將他扶到樓上,唐媽媽借過醉醺醺的唐小天連忙心疼地問:“怎麽喝成這樣子?”

單單甩了甩手說:“他今天晚上心情不太好,阿姨,我先走了,這家夥吐了我一車。我得趁車行還沒關門去洗洗。”

“哎,好嘞,你快去吧。”

單單又望了爛醉如泥的唐小天一眼,才轉身下樓,打開車門,車裏幹幹淨淨,一點髒汙都沒有,其實她就是不想再看下去了,不想再看他為了另外一個女人這麽傷心,這麽脆弱,她再也忍受不了他的眼淚,她怕自己再看一眼,心也會跟著碎掉。

其實單單真的很希望,他能無恥一點,能借酒裝瘋和她發生一些什麽,然後不承認,然後殘忍地傷害她。

這樣,她也能醒悟,也能斷了念想,可偏偏,他這麽好,這麽正直,整整一個晚上,他連她的小拇指都沒有主動碰過。

單單安靜的坐在車裏,她現在還不想走,她想在不遠的地方陪著他,哪怕隻能看看他房間的燈光也好。

她把額頭靠在方向盤上,靜靜地發著呆,就在這時,不遠處有個女人拖著一個行李箱,緩緩從遠處的梧桐樹盡頭走來,她走到離這棟樓不遠的地方,站住不動,漆黑的夜裏看不清她的相貌,可那一頭海藻一般的長發,纖細的身形,可以判斷出她是一個漂亮的女人,那女人站在那抬頭望著這棟樓上的某個房間,久久未動,過好一會,她才低下頭,轉身拖著行李箱又緩緩地消失在黑夜裏。

單單打著了車,輕踩油門跟上去,她開的很慢,連車前燈都沒有開,跟到大院門口的時候,看見門口處站著一個漂亮的男人,他背著簡單行李,站在昏暗地路燈下,周身散發著陰沉冷漠的氣息,他的身體緊繃著,可當他看見那個女人時,冷峻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放鬆的樣子,他迎了上去,緊緊地抱住了那個女人,似乎在感謝,感謝她真的來了。

她們緊緊地相擁了一會,男人便接過女人的箱子,緊緊地握住她的手,牽著她往前走去,女人走了幾步,似乎不經意地,回頭看了一眼。

那一眼,似乎又看見一個靦腆英俊的陽光少年,穿著軍裝,綁著大紅花,傻乎乎地站在門口看著她笑,而下一瞬間,那笑容消失了,那少年的眼角,緩緩留下了一滴眼淚。

女人的雙眼濕潤了,她用力轉過頭,緊緊牽住身邊人的手,跟著他離開。

單單坐在車裏,撇開了眼睛,她回頭的那一瞬間,她便認出了她來,那張文秀幹淨的臉,不就是唐小天放在床頭書桌上照片裏的那個人麽?

那個每天晚上都要看很久,每天都要對著寫一封信的人……

單單打開了車燈,照亮了那兩人的背影,踩下油門,從他們身邊飛馳而過,單單從倒後鏡中看著那女人,輕聲說:“舒雅望,你走了,就別再回來了。”

五)

深夜,各家都已經熄燈安睡,唯有唐小天家裏還燈火通明,唐小天一回來就躺在廁所裏嘔吐著,唐媽媽又疼又氣的在廚房罵:“早八百年前就和你說了你不信!死等死等!傷心了吧!活該!該!”

“叫你死心眼!叫你不聽我的話!”唐媽媽一邊罵一邊泡了熱茶端進去,唐小天抱著馬桶又吐了一桶,唐媽看他這樣,又罵不下口了,心疼地給他拍背:“你喝成這樣有什麽用!好姑娘多得是呢!小天,咱不在一顆樹上吊死成嗎?咱有點骨氣!忘記舒家那孩子不行嗎?”

唐小天無力地靠著馬桶,他已經醉的厲害,可聽媽媽說要他忘記舒雅望,他就開始一直搖頭。

他忘不掉,無法忘掉,一想到她跟著夏木走了,他就受不了!也許是酒精的作用,也許是他真的已經堅強太久,他在這個熟悉又溫暖的環境,在也憋不住了,他像個孩子一樣,任性地抱著馬桶一邊痛哭一邊喊:“我不要!我不要別的姑娘,我就要她,就要我的雅望,我就要她!”

唐媽見兒子哭的傷心,自己也開始抹起了眼淚:“你要也沒用啊,人家不跟你了,小天,小天,我們不哭了哦,乖,來,媽扶你上床睡覺,睡一覺起來就好了。”

唐小天使勁搖頭,抱著馬桶不鬆手。

已經睡下的唐爸被吵了起來,拿著皮帶就衝進廁所,對著他就是一頓連抽帶踹:“唐小天,你哭什麽哭!你是個男人,還是個軍人!你怎麽能為了個女人哭!你還要不要臉!”

唐媽連忙攔下:“好啦好啦,你幹嘛呀!你發什麽神經,就知道打孩子,都多少人了你還拿起皮鞭就打!孩子心理夠難過的了,你還在這裏吵吵!你給我滾回屋睡覺去!”

唐爸恨鐵不成鋼地歎了口氣,搖頭走了。

唐小天折騰了大半夜才被唐媽媽收拾幹淨,扶上床去休息。

唐媽幫他關了燈,關房門的時候也忍不住歎氣,自己兒子的性格自己知道,真怕啊……

真怕他一輩子都跌在這個坑裏不起來,真怕他一輩子都愛著那個女孩。

可萬萬不能啊,那這輩子心裏可得多苦啊。

唐媽憂心不已地上床去了,翻身翻了一晚上也沒睡著。

第二天,一大清早就起來了,收拾幹淨提著菜籃子出去買菜。剛打開房門,單單就迎頭進來了。

“單單啊,這麽早就來了。”唐媽強拾倦容親切地問候著。

單單今天穿了一聲清涼地裝扮,短褲加上一件粉色的T恤,外麵套著一個可愛的小馬甲,依然笑容燦爛,青春靚麗:“阿姨,早啊!小天怎麽樣了?”

唐媽媽心裏一暖,還是這個孩子好,這麽早就跑來,無非和她一樣,擔心了一宿吧。

唐媽媽如實回答道:“昨天晚上吐了大半宿,還在睡呢!”

單單往裏張望:“哦,我去看看他。”

唐媽媽一邊招呼她,一邊往外走:“去吧,去吧。中午留在這吃飯啊,阿姨給你買菜去。”

單單脆生生的答應:“哎!”

唐媽媽出門,單單輕車熟路的推開唐小天的房門,揚聲道:“唐小天,你起來沒有?我進去了啊!”

唐小天躺在**,頭因為宿醉有些頭疼,被單單一吵也微微轉醒,一睜眼看見單單忽然闖入,連忙緊緊裹著被子喊:“喂!你怎麽隨便進別人屋啊!”

單單一臉趾高氣昂地說:“阿姨讓我進來的。”

唐小天緊緊捂著被子:“出去出去。”

“你什麽態度啊,昨天晚上我好心把你送回來,你就這樣對我呀。”單單不爽地又往前走了幾步。

“姑奶奶,你先出去行不行?”唐小天皺著臉求道。

單單雙手叉腰,氣呼呼地說:“不行!唐小天,我告訴你,昨天晚上我看你心情不好沒和你計較,我想了一晚上,還是咽不下這口氣!喂,你說,誰TMD是你妹妹了?對,我們剛開始認識的時候,我確實當你是哥哥,可是我很快就發現弄錯了,我不想你當我哥哥,我喜歡你,我沒皮沒臉地跟在你後麵追了這麽多年,你感覺不到啊!你木頭人啊?”

唐小天皺著眉頭道:“好好好,算我喝多了說錯話了行不行?你先出去!我沒穿衣服呢!”

昨天晚上吐了一身,又在廁所地上滾了一圈,他一上床就朦朦朧朧把衣服全扒拉了。

單單一聽這話樂了,俏媚一挑道,笑的有些奸詐:“沒穿衣服啊?”

她一邊說一邊逼近,唐小天捂緊被子,醉意全散:“你想幹嘛!”

單單賤賤地笑著撲上去,使勁拉他被子:“嘿!你說我想幹嘛!這麽好的機會怎麽能放過!”

唐小天一邊奮力掙紮一邊保護被子:“單單,別鬧!”

單單也扯被子:“誰跟你鬧了!唐小天,反正舒雅望也不要你了,不如你就從了我吧!”

唐小天推她:“單單你別鬧了啊,再鬧我發火了。”

“別生氣嘛,小天哥哥,我這可是在幫你!”單單繼續拉被子,整個人都撲在他身上:“來嘛~來嘛~”

唐小天見她軟硬不吃,急忙嚷道:“單單!你到底是不是女人啊!”

單單騎在唐小天身上脫了小馬甲,刷的一扔,露出粉色的T恤,挺著胸口說:“你眼睛拿來喘氣的啊,我好歹有C罩杯好嗎!你不信啊!我脫給你看!”

唐小天連忙從被子裏伸出手,拉住她的手,阻止她繼續脫下去:“別別別!我信!我信!”

“哈哈!信不就得了。”單單乘機拉開他的被子,露出打著赤膊的唐小天,整個人貼上去,唐小天雖然被壓製著,可雙手卻有力地緊緊抓住單單地雙手,讓她沒辦法胡作非為。單單見手動不了,便不再鬧了,表情認真地看著他說:“唐小天,忘記舊愛的辦法就是找個新歡,你總是不找新歡,怎麽能忘記。”

單單低頭,在他耳邊,用很輕很溫柔,又很**的聲音說“她都跟別人走了,你就別惦記了,開始你的新生活不好嗎?”

唐小天看著單單,眼神似乎又一絲動容,她的動容讓單單似乎看見了希望,她也看著他,靜靜等待著。

唐小天忽然握緊單單的雙手,翻過身來,將單單壓在身下,單單被他的重量壓地低叫了一聲,臉頰像是燒起來一般,全身發軟,心口發燙,連嘴唇都開始往外冒汗,她似乎都聽見了自己心髒瘋狂跳動地聲音,他們緊緊貼在一起,中間隻隔著一層薄薄的空調被。

唐小天緩緩低下頭來,燦如星辰的眼眸緊緊地望著他,挺俊的鼻梁和她的越靠越近,單單以為他要吻她了,緊張地閉上眼睛,可沒想到,耳邊,忽然穿來“哢嚓”一聲!

手腕上冰涼的觸感讓單單睜開眼睛,往上看去,她的一隻手居然被手銬拷在床頭了,單單瞪大眼睛,吃驚的問:“幹嘛,你想玩重口味的嗎?”

唐小天沒說話,一把掀起被子動作熟練地她裹住,把她的眼睛蓋的嚴嚴實實的,然後迅速站起來穿好褲子,抱著衣服逃難一樣的跑出房間。

單單愣了半天,終於反應過來,氣的雙腳在**使勁撲騰,另一隻自由的手用力地扯開被子,然後扒拉著他床頭書桌上一切她能打翻的東西,一邊扒拉,一邊還把頭伸出窗外,對著已經跑下樓的唐小天吼:“唐小天!你TMD才不是男人呢!你個混蛋!我一定要叫單依安找人弄死你!弄!死!你!弄死你一戶口本!啊啊啊啊啊!”

可惡啊!這個臭男人!她都這樣了,他還跑!她有那麽差嗎?

“咳咳。”就在單單氣急敗壞的時候,身後傳來一聲輕微地咳嗽聲,單單紅著眼角怒氣衝衝地轉頭!

一見是唐爸爸正拿著手銬鑰匙站在哪,單單頓時覺得丟臉丟到姥姥家了,滿臉通紅地明知故問:“叔叔,你在家啊?”

唐爸爸也挺尷尬的,那麽大動靜說他沒聽到,這不是聾子麽,他拿著手銬鑰匙一邊給她開鎖,一邊裝著沒事一樣:“對啊,今天休息。”

“哦。”單單又有些失落,又羞怒,失去了平日的可愛爽朗,像是被丟棄的狗狗一樣,輕聲應了聲。

唐爸爸給她打開手銬,看她那失落的樣子,忍不住拍拍她的腦袋,給她打氣道:“沒事,下次叔叔幫你。”

單單一聽這話,來勁了,眨了下眼睛,笑問:“你幫我?怎麽幫?幫我把他捆起來?”

唐叔叔笑:“行啊。”

單單終於又開心地捂著臉笑了,忽然樂嗬嗬地蹦過去,一把抱住唐爸:“叔叔,你就是我親爹!”

唐爸連忙推她,那嫌棄的語氣和唐小天一樣一樣的:“哎呀,快放手,快放手!像什麽樣子!”

單單被推的一個踉蹌,皺鼻道:“切,好稀罕麽,爹和兒子果然一個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