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賀沉顯然也覺得疑惑,微微眯著眼角看門口。

溫晚已經走了過去,她以為是舅舅還有什麽事沒叮囑,可是大門打開,站在外麵的卻是風塵仆仆的顧銘琛。

這個時候見到誰都好,可是見到顧銘琛,溫晚承認自己的心髒被狠狠蟄了一下,又疼又迅速,讓她忍不住想要忽略這感覺。

兩人沉默對視著,竟然誰都沒有率先開口。

顧銘琛穿著灰色呢子大衣,雙手插兜,領子高高豎起,寒風將他的頭發吹得有些亂糟糟地,麵色看起來越發冷峻逼人。

他薄唇緊抿,複雜地看了她一眼:“為什麽不回電話?”

溫晚靜靜回視他,眼神越來越坦然,不答反問:“有事嗎?”

顧銘琛承認自己被她這副語氣給激到了,他皺眉睨著她,視線漸漸落在了她敞開的衣領下。這麽冷的天,她此刻身上卻隻穿了一件寬鬆的套頭線衫,領口處白皙的頸子上,那刺眼的一點點紅痕……

那是什麽,他再熟悉不過。

顧銘琛的黑眸劇烈緊縮著,臉上瞬間覆了一層寒冰,他跨步上前,伸手就拽住了她毛衣的領口:“溫晚,你!”

溫晚被他忽然凶狠的眼神給嚇了一跳,卻沒有退縮,站在門口直視他赤紅的雙眼。

離得太近了,她幾乎可以看到顧銘琛額頭上突突直跳的青筋,還有他緊繃的下顎。他在生氣,可是氣她什麽呢?氣她離婚了,卻和別的男人在一起?

溫晚忍不住就笑了,眼底好像蒙了一層水霧:“你大晚上趕過來,到底想做什麽?”

顧銘琛依舊是寒著一張臉,這些年他笑得極少,大都時候其實都是冷若冰霜的,可是這時候的眼神異常冰冷,像是要殺人一樣。

“顧總,你這樣對我女朋友是不是不太禮貌。”賀沉一手橫亙住溫晚的肩膀將人帶進自己懷裏,一手已經利落地扯開了顧銘琛鉗製她的手指。

顧銘琛見到賀沉之後眼神就更恐怖了,忽然空下來的手僵在半空,指尖一點點用力蜷起來,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的三個字:“女朋友?”

他陰鬱地看了眼賀沉,最後目光又落在溫晚臉上,詢問地看著她。

溫晚緊了緊手指,點頭承認了。

顧銘琛就那麽麵無表情地站在原地,一雙眼長久地盯著她看,那樣子,倒好像溫晚真成了負心人一樣。

賀沉將溫晚緊緊抱在懷裏,又沒什麽耐心地看了眼一言不發地顧銘琛:“顧總找小晚,有事?如果沒有,我們要回去休息了。”

顧銘琛自然是沒有賀沉的道行的,被他挑釁得眼裏帶著怒火,強忍著才沒發作,看溫晚時依舊帶著幾分狠勁:“我有話跟你說。”

他說著就直接進了大門,肩膀狠狠撞了賀沉一記。

賀沉漸漸勾起唇角,無所謂地低笑一聲。

溫晚卻有些不勝其擾,她想開始新的生活,可是顧銘琛顯然不打算放過她。還有賀沉,和顧銘琛每次見麵都一副越戰越烈的樣子。

溫晚悄悄扯了扯賀沉的袖子:“事情我來處理,好嗎?”

賀沉眉峰一凜,低頭仔細看她眼底的情緒:“這是為他求情,不怕我吃醋?”

溫晚將他推開一些:“你才不會。”

賀沉看著她往裏走的纖細背影,忍不住搖頭:“真是一點也不可愛。”

溫晚進屋就見顧銘琛愣愣地盯著那時和紀顏住過的房間門口看,眼神沉重而悲傷,見她進來,這才慢慢地轉過頭,低頭看地板。

“這裏,變了很多。”顧銘琛啞聲說了一句,伸手去摸口袋裏的煙。

“當然會變,已經快十年了。”溫晚往他對麵一坐,兩人眼神交匯,又是一陣尷尬地沉默。他們都不約而同地想起紀顏,想起了那個暑假。

正好賀沉走了進來,他站在門口對溫晚示意:“我去洗澡,你給我調水。”

溫晚無語地看著他:“很簡單,你自己——”

“我不會。”賀沉一點兒也不覺得窘迫,一雙眼在她和顧銘琛之間意味深長地打量著。

溫晚隻好先去給他調水溫,剛進浴室就被人堵在了門板上,賀沉低頭俯視著她:“要是我出來還看你倆在那眉來眼去,晚上弄死你。”

溫晚笑著點點頭:“原來真是醋壇子。”

賀沉“嘖”了一聲,伸手圈著她的腰,臉上開始不懷好意地調笑:“既然進來了,不如做一次?”

他低頭舔了舔她的嘴唇,另一手已經從她腰際滑了上去,沿著凹陷的腰窩細細摩挲著:“你全身濕透的樣子,肯定很美。”

溫晚被他的大手一路撫摸,全身的體溫都開始急劇上升,但她還記得顧銘琛在外麵,理智地伸手就把人給推開了。

“房子不隔音。”溫晚衝他甜甜地笑,瞄了眼他胯-間的小帳篷,眯著眼說,“這裏濕透的樣子,肯定也好看。”

她抓了一把就飛快地跑了,賀沉在原地氣的直咬牙,一腳把門給踹上了。

顧銘琛一直看著溫晚走進來,她臉上還有未消散的淺淺笑意,那是愉悅地發直內心地笑。似乎記憶裏很少見她這麽笑過,唯一一次,好像是那年她被人欺負了,他替她出頭。具體因為什麽事兒他早就忘光了,隻是他這人護短,見不得自己家的人受委屈了還一副窩囊樣。

那會他一個揍四個,臉上免不了要掛彩,事後兩人怕周爾嵐知道,坐在公園裏上藥。

溫晚動作非常小心,可是酒精抹上去燒得慌,顧銘琛一疼就忍不住想發火,最後將她罵了一頓,什麽難聽話都說了。

結果那丫頭居然還沒心沒肺地笑,笑的一雙眼月牙似得彎起來。

她當時為什麽那麽高興呢?顧銘琛想了很久,現在才隱約想明白,大概那是他唯一為她做的……最純粹的一件事。

無關紀顏。

顧銘琛的心髒又開始悶悶地疼,像是被電鑽狠狠地鑽。

溫晚坐下之後就發現顧銘琛看自己的眼神不對,他眼底有明顯的紅絲,看起來氣色也不太好。她還是沒忍住,多嘴說了一句:“少抽點煙,對身體沒好處。”

顧銘琛雙手搭在膝蓋上,過了好一會才說:“你和他,真在一起了?”

溫晚唇角動了動,顧銘琛臉上的表情讓她覺得喉嚨好像被扼住了,發音困難:“你都看到了。”

顧銘琛的情緒又激動起來,他深深看了眼溫晚,胸膛劇烈起伏著,嗓門倏地拔高好幾度:“我以前告訴過你,賀沉不是好人!你了解過他嗎?你也說過你不會——”

“什麽都會變的。”溫晚平靜地打斷他,和他暴跳如雷的樣子相比,鎮定的不可思議,“就像我曾經也以為,可以那樣和你過一輩子。”

顧銘琛的唇角微微顫栗著,然後一點點抿緊,緘口不言。

溫晚汲了口氣,又淡笑著看向他:“新聞的事,其實我已經知道了。雖然我不清楚你這麽做到底是為什麽,可是銘琛,我們最後一點情分也已經沒有了。看,不管因為為什麽,你選擇犧牲的永遠都是我。”

顧銘琛張口想解釋,溫晚抬手攔住他,依舊是笑眯眯的樣子:“賀沉或許也不適合,可是我想努力嚐試一次,至少他讓我感受到了愛情的滋味。原來愛情,也不全是苦的。”

顧銘琛的心底又是天翻地覆地湧起一陣酸澀感,他直直地瞧著溫晚,緩緩地垂下眼:“我這麽做,是有原因的。我並不想傷你——”

溫晚覺得很想笑,不想傷她,最後還是傷了不是嗎?

她並不想知道其中的緣由,不管是因為什麽,那個原因顯然都比她重要多了,那還有什麽知道的必要。

她在顧銘琛麵前,又輸的一敗塗地。

“沒關係。”溫晚輕輕點頭,將頸間那條項鏈取了下來。那條很舊的鏈子在燈光也也泛不起半點光澤了,攤在她白淨的掌心裏,有點泛黃,格外地刺眼。

她把手攤開在他眼前,很輕地說:“我已經不在意了。”

顧銘琛胸口一痛,幾乎要喘不上氣。

他看著那條鏈子,溫晚此時要拋棄、要結束的,並不隻是這條鏈子,而是那段屬於他們的過去。

從此以後這個女人和他就再沒有關係了,顧銘琛盯著她的手,半晌都說不出一句話,最後用盡了力氣才說:“賀沉什麽都知道,那些照片被他替換過,可是他為什麽沒有阻止新聞發布?他在算計你,或者說,計劃一些事情。”

溫晚一愣,這點她真的沒想到,而且醜聞爆出之後,賀沉不是也惹了不少麻煩,單單公司的損失就非常大。

權衡利弊,能從她身上得到什麽才值得如此大費周章?

顧銘琛走到她麵前,伸手輕輕撫摸著她柔軟的發絲,指尖在烏黑的長發間緩緩穿行,最後伸手溫柔地摸她臉頰:“其實我這次來,是因為我——”

他話說了一半又頓住,隻是苦澀地笑了下:“不過現在好像晚了。小晚,你好好保重。”

顧銘琛最後也沒說他到底來幹嘛的,轉身走的時候,身上很重的煙草味揮之不去,溫晚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他進屋之後不是隻抽了一支煙而已?

溫晚看著他的背影,莫名地一陣鼻頭泛酸,好好的生活不好嗎?何必一次次傷了她拋棄了她,又來攪亂她的心湖。

賀沉剛剛打開浴室門就見溫晚靠著門框直勾勾地望著他,賀沉皺了皺眉,餘光瞧見客廳裏已經不見某人的身影。

他嫌棄地看了她一眼:“你要敢哭鼻子試試。”在他麵前為前夫哭,這不是欠收拾嗎?

溫晚翻了個白眼:“我是來看看你洗什麽洗這麽久。”

賀沉倨傲地伸手捏她後頸:“我是故意給你和前夫留時間,看看他又要怎麽編排我。”

溫晚心裏一跳,麵上卻不動聲色,隻是笑著順勢環住他的腰:“哦?你知道他是來跟我說你壞話的,那你做了什麽壞事值得人編排啊。”

賀沉低頭笑了笑:“壞事啊,很多——”

他說著俯身將她打橫抱起,濕漉漉地額發還在往下滴著水,深邃的眼睛沉沉盯著她,似真似假地說:“把你給截糊了,算不算?”

溫晚麵上一熱,又聽他在她耳邊低聲說:“就算一切都是假的,我想對你好,這是真的。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