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章

第一章

才不過兩三天的功夫,溫晚要離婚的消息馬上傳的沸沸揚揚,連醫院裏打掃衛生的阿姨都拉著她表示慰問:“男人都這樣,有點錢就亂來,你條件這麽好,回頭給你介紹個好小夥。”

溫晚哭笑不得,隻好連連點頭:“謝謝阿姨。”

“我說真的呀,我老公以前的同事自己出去做生意,現在家裏條件挺好,就是兒子一直沒找著合適的對象。那孩子我見過,長得好而且聰明……”

溫晚怕自己再不攔著阿姨會真把這事提上日程,笑著握了握她的手:“不著急,我現在還有事,劉阿姨您忙。”

好不容易才離開,溫晚長長籲了一口氣。

她不知道消息是怎麽傳出來的,按理說醫院裏沒幾個人知道她和顧銘琛的關係,離婚這事兒也才剛剛決定,怎麽會這麽快就傳遍了?心裏納悶,倒也沒想深究,反正這事兒遲早大家都會知道,也無所謂丟人與否。

剛走了兩步後麵就有人叫她名字,溫晚回頭一看,孟行良站在辦公室門口皺著眉,朝她又不耐煩地招了招手:“來來來,給你說個事兒。”

溫晚走到他麵前,兩人進了辦公室才聽主任道:“賀老的事兒你知道了,今天葬禮,賀霆衍作為長孫得出席。”

溫晚不太明白孟行良的意思。

孟行良又解釋道:“小賀知道賀老去世情緒一直不穩定,這次去不知道會不會出什麽岔子,你跟著去。”

溫晚挑起眉,想了想賀霆衍的情況還是同意了:“我去準備下。”

孟行良揮了揮手,溫晚已經起身要走,他忽然又出聲攔住她:“還有個事兒——”

他這次眉宇間有些猶疑,看來是不好的話了,溫晚耐心聽著,果然孟行良臉上很快帶了幾分虛與委蛇:“小溫啊,按理說你的私事我不該幹預,隻是這事兒也傳的太難聽。”

溫晚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孟行良起身走到她身後,拍了拍她肩膀:“前兒晚上的事我聽說了,年輕人的夜生活我倒是沒意見,隻是這事兒都鬧到警局,而且你總歸是還沒離。”

溫晚垂在膝上的手指不由狠狠收緊,解釋的話到了嘴邊還是沒說出口:“我知道了,以後會注意。”

孟行良會知道,肯定其中緣由也了解的差不多了,所以解釋的話說了也是徒勞。

溫晚在走廊又接到了顧銘琛的電話,自從那天之後對方一直沒聯係過她。溫晚也忙,現在再看著屏幕上那個名字,心裏忽然生出幾許尷尬:“喂。”

顧銘琛沒有馬上說話,隻有細微的電波在兩人耳邊流淌,溫晚也不主動問,直到他啞聲開口:“我明天有空,下午去辦手續?”

溫晚握緊手機,輕輕點頭,隨即想到他根本看不到,這又低聲回答:“好。”

顧銘琛的聲音啞的厲害,像是被粗糲的沙石碾壓過一樣:“這件事先別對媽說,她一定會阻止,也會為難你。辦完手續之後我來講。”

溫晚之前也在思考這個問題,其實對周爾嵐她當真是開不了口,雖然是顧銘琛出軌在先,可是對著撫養自己的老人總是欠了些底氣。

“我聽你的。”

顧銘琛聽到她這句話,心裏越發不是滋味兒。溫晚剛來顧家的時候黑黑瘦瘦的,在他眼裏就是個小土鱉,後來她大概也發現自己不討喜,在家裏遇到他也是刻意繞著走,要是在走廊遇見,都會貼著牆根減低存在感。

溫晚肯定知道他討厭她,所以不管什麽事都是千依百順的。

“我聽你的——”這就是她對他說的最多的話,這讓顧銘琛覺得溫晚特別沒主見,而且一點兒個性也沒有,除了使喚她之外便還時不時羞辱她。

記得有一次,他明知道溫晚很想看那部電影,之前就悄悄收集了不少海報壓在書桌抽屜裏,可是顧家給她的零花錢有限,所以一直沒舍得去看。後來他拿了錢讓溫晚排隊去買票,那時候還是老式的電影院,隻有人工售票。

大冷天,溫晚排了很長時間,後來她拿回票時一張小臉凍得通紅,鼻尖就跟草莓似得,可是一雙眼在雪地裏卻亮的出奇。

“銘琛,我買到了。”她圍著大紅色的圍巾,對著他笑得眼都眯了起來。

顧銘琛隻是伸手拿過她指間的票,淡淡說了一句:“紀顏也想看,下次再補償你。”

那時候溫晚的表情是什麽樣的呢?顧銘琛仔細想卻怎麽都憶不起來,好像沒什麽特別的,也好像沒生氣,因為在他記憶裏,溫晚從來沒發過脾氣。

她被他耍過無數次,可是再遇上問題,還是會乖乖地說:“我聽你的。”

顧銘琛不知道為什麽要離婚了反而常常記起那些往事,其實想起來,他對她真的不好,怪不得賀沉那時候說起來,他連反駁的勇氣都沒有。

他曾經有過給她幸福的機會,還是被他自己弄丟了。

溫晚見他不說話,低聲試探道:“還有事?

“……沒有。”他這麽說著,可是卻遲遲不掛電話,這讓溫晚尤為別扭。

她習慣了那個驕傲不可一世的顧銘琛,自從知道紀顏的事兒之後,顧銘琛對她的態度就不一樣了。溫晚知道他心裏想什麽,就說:“銘琛,你不用覺得內疚和抱歉,我其實——”

“我還有事。”顧銘琛匆匆打斷她,好像一點兒也不想聽她說下去,“明天我來接你。”

他說完就直接掛了電話,根本不給溫晚再開口的時間。

賀家派了司機過來,溫晚陪賀霆衍上車,那孩子一路都看著窗外不說話。

溫晚安靜了一會,還是事先給他打防疫針:“不管發生什麽事,你爺爺已經走了。所以今天要讓他安靜的走,不可以鬧事,更不可以讓他放不下心。這叫不孝。”

賀霆衍秀氣的眉峰緊了緊,唇角微微**,卻抿著薄唇不說話。垂在座椅上的拳頭繃得很緊,他皮膚白,手背上的經脈都一根根凸起。

溫晚知道他是在壓抑自己的情緒,伸手碰了碰他的肩膀:“如果不開心,你可以說出來。我是你的醫生,你要相信我。”

賀霆衍側臉瞧她,眼神審視而銳利。

溫晚不明白一個十六歲的孩子防備心怎麽會這麽重,努力笑了笑:“我們是一條戰線的,你忘了嗎?”

賀霆衍平時從不給她任何回應,所以溫晚以為這次也一樣。可是過了半晌,他忽然出聲了:“知道多了,對你不好。”

溫晚就是一愣。這孩子是在替她考慮?而且他這話裏意思實在太多了,那隱隱的無奈口氣都讓人心疼。

她還沒來得及開口,賀霆衍朝她使了個眼色。

溫晚順著他的目光一看,前座的司機雖然木無表情地注視前方,可是眼角餘光卻時不時地往後座瞧。

她心情更加複雜,究竟是怎樣一個家庭,讓所有人連說話、做事,一舉一動都要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她對賀家越發好奇起來。

賀家的祖宅在青州市最古老的南城區,這裏依山傍水,所以周圍的樹木長勢十分茂盛,而那棟古宅就坐落在林子最深處,車子一路開過去,卷起一地塵埃。

不知道開了多久,溫晚這才遠遠地看到一棟宅邸,門口整齊地停了許多車,大概都是來參加葬禮的。

下車之後司機自動把車開走,賀霆衍微微駐足站在她身前,聲線清冷而低沉:“別亂走,跟著我。”

溫晚本來沒覺得怎麽,現在忽然有些緊張,抬頭看了眼麵前這棟陳舊的古宅,後背陡然生出幾分寒意。她一個二十八歲的女人,不得不老實跟在這個纖瘦單薄的少年身後,未知的恐懼總是更能讓人心生不安,而且這之前賀家在她心裏早就有些妖魔化。

兩人走到門口,那裏有穿黑色西服的年輕男子攔住了溫晚的去路:“抱歉小姐,我們要檢查一下。”

溫晚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們。

“她是我的人。”賀霆衍看著他們,隻是個不成熟的少年,語氣卻強硬的可怕,“連我一起查?”

那兩人急忙低了頭,謙卑地躬下-身:“不敢。”

溫晚這之前並不知道賀家到底是做什麽的,隻從蕭瀟那簡單了解到賀家是做瓷器發家,再然後幾乎囊括了南邊的所有瓷器生意,從祖上傳下來的,最早那一輩好像還是宮裏禦用的瓷器師傅。算一算到現在都已經多少代了,所以家業有多大可想而知。

可眼下看,怎麽看怎麽不對勁,這哪裏像一個正經人家該有的待客之道?

想起賀沉,再想到賀霆衍,接著還有孟行良前前後後的反應,溫晚掌心都泌出一層冷汗。

賀霆衍把她的所有反應都一一看在眼裏,往前走著,眼神沉了沉:“如果怕,可以往回走。”

溫晚一愣,看著那孩子一個人踩著地毯緩慢地往前走,不知怎麽的心裏就有些發酸。或許賀家真的是個狼窩,可是她現在儼然也不可能再退縮了,從踏進這裏的第一步開始,她感覺自己就不可能再回頭。

溫晚總有種感覺,她的人生,好像從這裏開始就不一樣了。

溫晚往前與賀霆衍走在一起,迎接到他驚訝的目光,微微笑道:“雖然怕,但是我是你的醫生,不可能扔下你一個人走,我得看著你。”

賀霆衍蹙著眉心,像是在思考她這話裏的意思。

兩人不知不覺已經穿過冗長的走廊,溫晚感覺到身旁的人腳步頓了頓,目光沿著他的,看到了走廊盡頭正在打電話的男人。

那人側身而立,身材頎長而挺拔,穿著一身簡單的黑色西服,哪怕從溫晚這個角度也能看到他俊逸的五官。

“我二叔,賀淵。”賀霆衍介紹道,語氣難得透著幾分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