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6 跳大神

我嚇了一跳,連忙也站起身來,把煙頭掐滅了,問了句:

“什麽買賣?”

“別瞎問!一會兒不管見著啥,別吭聲兒,不然誰也保不了你!聽著沒?!”

沒等我回答。他手一使勁兒,把掛在我脖子上的繩子在他手腕上一挽,嗖地飛了出去。

趙甲子飛得比黃尖那個胖子還快。周圍景物都扭曲成一條條線了,啥也看不見!脖子上的繩子勒得我生疼。

飛了兩三分鍾,“騰”地一聲,停了下來,太快了,我眼睛都花了,暈車得我都要吐了,我一屁股坐了下來,半天才恢複了視力。

我嚓!我怎麽坐在東北農村大炕上了!?

東北滿族建築地一大特色就是炕。早些年臥室裏一般都有兩個大炕——南炕和北炕,中間有個過道。後來發展成隻有一邊炕了,另一邊擺個桌椅沙發啥地。

這個房間,就隻有一邊的大炕。炕上一片狼藉,中間翻倒著一張床桌,杯碗碟子撒了一炕。

我坐在炕頭上,炕梢坐著個中年男人,平頭,穿著T恤衫,牛仔褲,四方臉,臉上不知道被什麽撓地一道一道地。

往旁邊一看,嚇了我一跳。我身旁坐著個女人,臉畫地跟猴兒屁股似的,都看不出本來模樣了。身上穿得花花綠綠的,跟唱大戲似的,掛著一身鈴鐺。

炕下麵站著一個年輕男子,拿著一麵驢皮鼓。

身後站著兩個人,一男一女,有五六十歲的樣子,看起來是一對老夫婦。兩個人緊張地看著**坐著的這個女人。

這架勢我認識!這是跳大神兒的!

女的是大神,拿驢皮鼓的是二神!

按照這個情況看,這兩個跳大神的,應該是請了趙甲子!沒猜錯的話,現在趙甲子就附在這個濃妝豔抹的女人身上。

沒錯,我看見這個女人手裏還攥著繩頭,另一節拴在我脖子上呢。

“老仙兒您來啦?您舟車勞頓,先抽根兒煙吧。”

說話的是拿鼓的年輕男子,隻見他放下鼓,抓起炕沿上的“中華”就準備開封。

“先不著急*抽煙。”

雖然是身邊這女人說話,但是這聲音是趙甲子沒錯。隻見他衝著炕梢的中年男人說道

“這是黃七爺吧,咱們可是好久不見了。今兒個你這是鬧哪出呢?”

聽到趙甲子說話,中年男人別過臉去

“別問我,問你弟子去!”

“行,行,你瞅你那個臭脾氣!”

趙甲子轉過身對著炕下麵站著的男青年。

“怎麽個事兒?”

男青年把事情經過說了說,我也跟著聽了個大概。

果然,他們是在跳大神,二神叫徐德光,女的大神兒叫慧兒。是趙甲子的出馬弟子

這個村兒叫張家堡(pu)子,屬於吉慶市的大峪縣,炕梢坐著的這個中年男人叫張順吉,是張家堡子村的村長。地下站著的是張順吉的爸媽。

就在兩個月前,也不怎麽了,這個張順吉忽然發起瘋來,發瘋的時候又哭又鬧,又說又唱。清醒的時候又跟正常人兒似的。

張老頭兒夫婦帶著他到吉慶市第七人民醫院(市裏的神經病院)檢查了好幾次。

說來也怪,一到精神病醫院,張順吉就跟好人兒一樣,啥也查不出來,隻要一回家就鬧。

一來二去,折騰了兩個月,張順吉發病越來越頻繁,近些日子除了睡覺就是鬧,連飯都不吃了。

老兩口年紀大,知道些老傳統,覺得可能是“衝”著什麽東西了。

於是托人在大峪縣城裏,請了這兩位能給人“看事兒”、會“跳神兒”的高人。

倆人是下午六點多到的張家,簡單準備了一些應用物事,“搬了杆子”(立堂口),等到十一點多鍾,張順吉犯病了,在炕上唱唱跳跳的,一會兒哭一會兒笑。

慧兒看到張順吉犯病的樣子,知道真是“衝”了東西了。就問他到底是哪路仙家?

結果這小子說自己是玉皇大帝!

這一來,慧兒裏就有底了——這東西修為不高。

因為修為越低越沒有敬畏之心,誰都敢冒充。修為高了,知道天高地厚了,反而會有所顧忌。

基本上這種修為低的來鬧事,要求也不高,很好解決。

於是慧兒對他說道

“玉皇大帝那麽忙,根本不可能來這兒。”

張順吉聽了就嘿嘿嘿地笑

“那你猜我是誰呢?”

“我猜你是黃皮子吧?!”

慧兒這麽猜還是有根據的,因為修為不高的小黃皮子最能鬧騰,愛唱唱跳跳,而且愛吹牛說大話。

張順吉不回答,就一直嘿嘿嘿地笑。慧兒料想自己是猜對了,心裏就更有數了。

小黃皮子其實挺好對付的,這玩意沒修行到家的,都跟小孩兒一樣,得哄著。但是黃家有道行的,也確實有手段,而且記仇。

慧兒繼續問道

“黃家的仙兒,老張家哪裏冒犯您老啦?你為啥上老張家來鬧啊?”

張順吉一聽問這個,就開始滿嘴跑火車,說自己有幾百年的道行,法力無邊什麽的,就是不聊正事兒。

任憑慧兒怎麽問,他就是不上道。這樣一來慧兒頭上的汗就下來了。

因為麵前這個黃皮子不肯說自己鬧事兒的原因,就可能不是正主兒,隻是給其他仙家打先鋒跑腿的。

如果真是這樣,正主兒的來頭可能不小。

不過自己師父在野仙裏地位不低,一般的野仙怎麽都會賣自己師父個麵子,當務之急是把這個小黃皮子送走。

“你修為那麽高,練了幾百年了,到底有啥能耐啊?”

慧兒本來打算先探探他的虛實,但是沒想到對方的回答讓他差點兒笑哭。

“這個嘛。。。我。。。我…那個我一頓能吃一隻雞!”

其實也沒錯,黃皮子是東北對黃鼠狼的叫法,這玩意學名叫黃鼬,體型很小,最大的也就三五十厘米,也就一張A4紙那麽長,所以對他來說一頓吃個一隻雞,確實是挺大的事兒了。

慧兒聽他這麽一說,噗嗤一笑,說道

“好!來,給他燉隻雞,讓大仙兒顯顯本事。”

張家人一聽,趕緊給殺了一隻雞,燉好了端上來。隻見那張順吉口水直流,眼珠轉了轉,先是聞了聞,抓起雞就吃,吃相那叫一個難看。

一隻雞吃到一半,張順吉喉頭一緊,哇地吐了一桌。按說以張順吉的身體,一隻整雞使使勁兒也是能撐得下的。

但這會兒他身上是個黃皮子,半隻雞下去,愣是把它撐吐了。

小黃皮子惱羞成怒,果然耍起了小孩子脾氣,一把掀翻了桌子。

我奶奶給我講過,野仙行事風格都有些奇怪,修行越高的越講道理,修行越低的情緒波動越大,容易“抽風”。

畢竟這些動物修煉,總是帶著那麽點兒野性,尤其受初始智力的限製,修為低的就跟小孩兒一樣,隨著修行年份的增加,才越來越成熟。

“你們等著!這事沒完。”

化了一陣風走了。他一走,張順吉就倒在**,昏睡過去。

慧兒心裏有數,這個黃皮子是跑回去找背後的正主兒去了。 果然,沒一盞茶的功夫,一陣陰風,本來好好睡著的張順吉騰地一下,又坐起來了。 慧兒知道正主來了。開口問道:

“不知是哪路仙家駕到,未及遠迎,還望恕罪。“

”叫你師父來跟我說話!”

張順吉冷冷地回答。

“那,敢問是哪路老仙?我也好給師父通稟一聲。”

“叫你師父來跟我說話!“

又是這一句。

接下來,無論慧兒說什麽、問什麽,張順吉來來回回就是這麽一句,要不就像沒聽見似的,不回答。慧兒夫婦沒辦法,隻好搬請趙甲子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