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50 傳道
他奔到河邊,先給自己灌了個水飽,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這半個時辰也走得累了,坐在河邊的石頭上,摸了摸懷裏的三樣東西。
記得黃袍老道讓他用溪水洗鏡子,然後對著月光……這裏月光如練,剛好試試。
徐道全把銅鏡拿到溪水裏洗了洗,在銅鏡凹槽裏舀了些溪水,放在溪邊地石頭上,剛看到月亮地倒影,鏡中的水就打起了旋渦。旋渦過後,鏡中浮現了一個人影,正是黃袍老道!
徐道全趕緊跪了下來:
“多謝神仙搭救,多謝神仙搭救!”
黃袍老道笑了笑:
“起來吧。你還沒有脫困,不用急著謝我。沿此溪向下,二十裏你就能看到一眾木把“開山”,見到他們就算得救了。等你脫困之後,晚上再用這‘陰鑒’找我。”
說完,陰鑒裏地水又打起一陣漩渦,黃袍老道就不見了。
徐道全知道,季節到了,木把頭“開山”就是伐木工要進山伐木了,老一輩地人有規矩,要舉行開山儀式,現在都是生產隊了,儀式比以前簡單了許多。
不管怎樣,隻要見到人,自己就算得救了,徐道全小心翼翼地收起陰鑒,按照黃袍老道地指示,走到天亮,果然見到了伐木的生產隊,這讓他順利地獲救了。
講到這裏,徐道全正了正身子:
“這個黃袍老道,就是你們的師爺——周淳罡!”
周淳罡,這個名字我知道,黃尖之前給我說過他是徐道全的師父,也就是我們的師爺。
但是高亮不知道,驚訝地叫出聲來:
“師爺?!”
“對,你師爺!兩百年前赫赫有名的陰陽先生,周淳罡。那天之後我再用‘陰鑒’找他,就拜他為師了,再後來的二十多年,隻要有月亮的時候,我就會用‘陰鑒’聯係他,他也教了我二十多年……”
徐老道說著,從他髒兮兮的被窩裏掏出了一麵銅鏡,正是他描述的“陰鑒”。看上去是件古物,但是已經被“盤”得鋥光瓦亮,不知道徐老道摸索了多少次。
“二十年前,你師爺說他要投胎去了,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投……投胎?!師爺是……死的?!”
高亮這麽一問,我已經明白了。
這個陰鑒,應該是陽間與陰世溝通的工具。師爺是兩百多年前的著名陰陽先生,那麽應該是早就死了的,在陰間通過陰鑒跟師父溝通,教會了師父道法。
徐老道瞪了高亮一眼:
“是啊!給你說了,你師爺是兩百多年前的高人,你給我活個兩百多年?!”
高亮伸了伸舌頭,不說話了。
“師父走後,這‘陰鑒’也就沒用了。但是師父對我的救命之恩和這麽多年的師徒之情,我卻不能忘懷……”
“那……駱奇正叫您師叔祖?……”我開口問道。
徐老道放下陰鑒,點了點頭:
“我的確是他們的師叔祖,因為師父生前有弟子,一代一代傳下來,到了駱奇正這一代是第七代。”
“我去!差著這麽多輩兒哪?!哈哈哈”高亮一頓感慨。
“沒錯,你們都是他們的師叔祖。哈哈哈”
說到這裏,老道也不由得笑了起來,這可是正經的陰差陽錯,活生生地製造出來的大輩兒啊。
“我也是十幾年前到了吉慶市的時候才遇到他們的……當年駱奇正那個小娃才不到十歲。”
老道的眼神迷離了起來,仿佛回到了十幾年前:
“那一年過年,我看見幾個小孩兒在街上放鞭炮。其中就有駱奇正。他的鞭炮放完了,其他幾個小孩兒不給他玩,他就急了,竟然從懷中拿出一張符來甩了出去。”
“符?!”我跟高亮一齊驚呼了一聲。
“沒到十歲就能發符了?”我隨即補充了一句。
徐老道看了看我們倆:
“對,沒到十歲,那年駱奇正八歲。但是會用道法,他當天發出的符丟到地上比小鞭兒還響!就跟你前幾天發的符一個水平。”
聽到這裏,我心裏湧出一股莫名的滋味。人家八歲發的符,跟我二十歲發的符一樣威力,這讓人感覺很不爽,更何況這個八歲就會發符的人對我們並不友好。
“幾個小孩兒怎麽也想不通,一張黃紙怎麽能跟鞭炮一樣響。我卻看出了一些門道,這小孩兒發的符跟我學的是一路,但是又略有不同。不管怎麽說,看見了同門,總是有一些好感的,所以就上去跟他搭話。這才知道,駱奇正的道法是跟他爸爸駱華信學的。”
“駱華信?!駱氏集團那個董事長?他也會道法?”
高亮不知道駱華信是誰,但是我是知道的。沒想到這麽大一個企業的董事長,居然是個會道法的人。
“沒錯,不然他哪能賺那麽多錢?!”老道惡狠狠地說道,那表情不像是單純的仇富。
其實當天徐道全主動跟駱奇正搭話,除了見到同門的親近,還有另一個原因。
他看到駱奇正的道法戾氣太重。如果是個成人,尚能控製,但是一個小孩子,這麽修行下去,搞不好要誤入歧途。
沒聊幾句,駱華信就從屋裏出來了。一群小孩兒見大人多了,覺得沒什麽意思,跑開各自玩兒去了。
跟駱華信幾句寒暄之後,徐老道亮明了身份,告訴駱華信自己是周淳罡的徒弟,看到駱奇正用符,覺得孩子照此修煉下去,可能會有風險。
駱華信開始的時候還想隱瞞,說自己的孩子年紀尚小,哪裏會什麽道法?但是聽到徐老道說得一針見血,也正是駱奇正修煉的痛處,對徐老道刮目相看,直接將他請回了家裏。
接下來的事情就很套路了,駱華信每天好吃好喝地供著徐道全,也不用徐道全幹什麽。每次徐道全提出要幫駱華信做點兒事,駱華信總是用“沒出正月呢”,“再過幾天”,“您好好修養”這類套話哄著,一來二去就過了兩個多月。
終於,兩個月後,駱華信才提出希望徐道全能將道法傳授給駱奇正。這已經是徐道全意料之中的了,於是也沒推辭,欣然答應了。
鑒於駱奇正已經有了一定的道法基礎,而這些道法基本上都是駱華信傳授的,所以在教授駱奇正的時候,徐道全自然而然地會有很多地方與駱華信交流。
這一交流讓徐道全吃了一驚。
駱華信所學道法雖然和自己同宗同源,但是每到細枝末節的時候,就會有很大的差異。
徐道全的道法遵循正統,多以正道為主,但是駱華信的道法越到枝節越走偏門。
比如一個五雷符,駱華信為了提升殺傷,會不遺餘力地加入大量的戾氣,在符篆中運用人自身的怒氣和怨氣。
這樣以來符的力量會成倍增加,而且這種方法不僅僅對鬼、妖有用,對人的殺傷力也非常巨大。
徐道全一直主張符咒隻能是用於妖邪,鬼怪,駱奇正卻不以為然。開始的時候兩個人隻是討論,但是時間久了,就開始爭吵。
直到有一次,駱華信講述自己運用安魂符禦鬼的方法,成了徐道全與他決裂的導火索。
安魂符本來是一種安撫怨鬼的簡單符咒,這種符咒能暫時控製鬼類的心智,讓其進入一種類似離魂期的狀態,以方便結合使用其他符咒。
正道中,通常使用安魂符控製住鬼類,然後想辦法降低其怨氣,或者想辦法超度。但是駱華信卻使用這張符延伸出了禦鬼之術,控製鬼魂為其所用。
比如——牧鬼……
如果說在道法中是否摻雜一些不同的修煉方法,隻是純粹的“學術討論”。那麽用道法行事的內容,則完全是看修道之人的品行了。駱華信禦鬼和牧鬼這件事兒已經觸及到了徐道全的底線。
用徐道全的話說,他們這是學法而不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