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3 尋屍

黃尖走得並不快,周圍一直灰蒙蒙,黑乎乎的。我悶著頭跟著黃尖,什麽也不敢問。兩個人沉默了半天,倒是黃尖先挨不住了。

“後麵的小鬼聽好!我是吉慶市裏正黃尖,負責吉慶市相關陰司事務。也就是陽間傳說地鬼差,那個……這是我地腰牌。”

黃尖邊說邊從懷裏掏出個腰牌來,回過身,在我麵前晃了晃。

一個黑黝黝的木牌子,上麵刻著四個大字——“裏正黃尖”,上麵還有些小字看不清楚了。這可能是他地身份證明,管他呢!重要地是現在這個“安西教練”能送我還陽。

“那個。。。黃。。。黃爺,咱們這是要去哪兒啊?”

“你咋這麽笨呢?找你肉身送你還陽啊?這麽大地水,也不知道給衝哪去了。”

我見黃尖沒啥惡意,膽子稍微大了些:

“這黑乎乎,灰蒙蒙的,不好找啊。。。。。。”

“就是,老李一天淨給我找事兒,他把你留下替他,我不就不用費這勁了。”

這話說得我心裏一陣陣發毛:

“別,別,咱還是找吧,辛苦黃爺,多謝黃爺了。”

黃尖笑了笑:

“哈哈,也不知道是哪出了毛病,按說你應該在離魂期,怎麽還能保持意識?我給你說,你回魂之後,可把今天的事兒爛到肚子裏哈,別搞事情。”

“一定!一定!”我忙不迭地回答。

正聊著,前麵出現了一抹淡淡的光亮。

走近了才發現,原來是個洞口,好像還有門。。。。。。

我忽然明白了,原來之前我們一直都在下水道裏麵,而那個洞口,是個排水口。

黃尖拉著我從洞口走出去,雙腳一蹬,向上方飄去。我感覺“呼啦”一聲,從水裏鑽了出來。

雨已經停了,烏雲散去,明月當頭。

腳下是一條二三百米寬的大河,由於剛剛下過雨,河水暴漲,水流也比平時急得多,衝刷著兩岸的河堤。

月光灑在河上,閃著粼粼波光。

黃尖拉著我,走到了河堤上站定:

“完了,你的肉身被衝進七寶江了,這可不好辦了。”

七寶江,是繞著吉慶市城東的最大水係。

傳說古時候有條巨蟒為禍人間。被一位道法高強的英雄,用七種寶物降服,巨蟒死後,化成了這條七寶江。

黃尖看了看時辰:

“沒到子時,還有時間,咱們往下遊找找看吧。”

我順著他指的方向,放眼往下遊望去,借著月光隱隱約約看見遠處有一座大橋,大橋上路燈點點,應該是吉慶城東出城的公路大橋。

“別看了,趕緊找吧,過了醜時就不好辦了。”

黃尖催了我一句,然後拉著我朝著大橋的方向走去。

“黃爺,過了醜時怎麽了?”

我一邊走一邊問道。

“過了醜時,陰氣就不旺了,咱們倆就沒這麽好的體力和精神了懂不?再說了,就你這小身板,肉身泡久了,泡爛了,還陽之後恢複也難啊,要是傷到經脈,還陽之後也得殘疾。”

“哦。”

泡爛了這件事兒可比較嚴重,我慌忙點頭,集中精神,往水裏看看有沒有自己的“浮屍”。

又找了大約一炷香的時間,我們已經到了公路大橋邊。

我定睛一看,距離最近的那個橋墩下卡著半截樹,碗口粗細。可能是暴雨時被狂風刮斷,順著江水衝了下來,被橋墩擋住了。

而我的“屍體”,就掛在那半截樹上。

“找到了!在那邊!”

我拔腿就往橋墩跑,黃尖手裏的繩子一緊,拉住了我。

“猴兒急什麽?你好好看看,就你肉身現在這個位置,一會兒稍一不慎,又得掉江裏,江水這麽急,你上的來嘛?”

聽黃尖這麽一說,我不由得仔細地看了看。

他說的對,那半截樹隻是碰巧被橋墩擋住很不穩當。隨著江水的衝刷,左搖右擺的,看樣子要不了多久就會再次被衝向下遊。

正在我們一籌莫展的時候,突然從大橋下的橋洞裏竄出個人來,以極快的速度,衝到我倆近前,大吼一聲

“受死吧!”

接著,黃尖“嗷”地一聲慘叫,朝著江心飛了出去,肥大的身軀,在空中華麗麗地進行了兩個三百六十度轉體,然後“咚”一聲,掉進了江裏。

還算黃尖仗義,飛出去的時候,鬆開了手裏的細繩兒,沒有把我也拽飛。

麵前是一個二十歲上下的年輕人,一米八的大個子,看著體格挺健壯。一張四方大臉,輪廓分明,五官倒是挺端正。

這體型和長相,如果去幹健身教練,應該能迷惑一些無知少女。

黃尖就是被這貨掄飛了,這時他手裏握著個棒球棒,正擺著一個擊球結束的Poss。

我則是一腦袋問號:

這是什麽情況?——不知道——太快啥也沒看明白。

這貨是誰?——不知道——可能是球棍哥。

這球棍是什麽玩意兒?——不知道——但是能把沒實體的鬼差打飛。

這貨要幹啥?——不知道——我腦子還沒轉過彎兒來。

回憶一下,應該是剛剛我們兩個鬼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屍體”上,誰都沒注意橋洞裏的情況,被他“偷襲”了。

球棍哥收起Poss,用球棍指著江裏的屍體,對我吼道:

“瞅啥玩意兒啊?!趕緊回去啊?!”

我心說你是哪冒出來的啊?能回我不早就回了啊。

球棍哥見我沒反應,把球棍往地下一丟,伸手從懷裏摸出一把黃符來。

對,就是影視劇裏道士經常用的那種符,大約有十來張。然後就像打撲克牌一樣,手忙腳亂地把這些符一張一張地攆開,口中念念有詞。

我印象中的道士使用靈符之前,確實會念一些我們聽不懂的咒語。但是麵前這個球棍哥的“咒語”卻我聽得清清楚楚,哭笑不得

“還魂。。。還魂。。。麻痹的,哪張來著?哎呀我去,快快快啊,河裏那個快上來了。趕緊趕緊趕緊!”

還以為他能看見鬼,能打鬼差,有多高深的法術呢,感情是個連符都找不明白的新手。。。。。

“唉。。。”

“我說。。。”

“那啥。。。”

我幾次試圖打斷他,這個貨隻顧自己念念碎,根本插不進話。尷尬的讓我懷疑自己變成了一個捧哏相聲演員。

眼看著他忙活了半天,終於麵露喜色,從一大把黃符中抽了一張出來,往我腦袋上一貼,然後手一指,大吼一聲:

“急急如律令!去!”

這一幕,如果拍片看的話那是相當的帥

——懸浮在空中的一張靈符,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如同離弦的箭一樣,筆直地飛向了河中的屍體,準確地貼在了我屍體的腦門上。

但是,觀眾看不見的是,這張黃符貼是在我這條鬼的腦門上的!

知道被當箭射出去是什麽感覺麽?在那一刻我知道了!

鑽回到自己肉身的瞬間,我感覺眼前一道白光,越來越亮。。。。。。直到什麽都看不見了,接著一閃。。。。

還魂了!終於還魂了!

但是這並不值得高興!

玩遊戲有個重要的技術叫走位,黃尖這個烏鴉嘴說的沒錯,我屍體的位置太差了。

我沒有掛在樹上,隻是被樹枝攔住了。現在那棵樹一直在水裏擺動著,我覺得隨時都有可能滑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剛還魂的原因,我隻覺得渾身綿軟,一點兒力氣都沒有。其實就算是有力氣,這個危如累卵的情況,我也不敢亂動。

現在隻能指望河堤上的球棍哥了。我向著河岸看去,這個貨壓根就沒理我。

那一堆符看起來是收起來了,這會兒隻見他雙手拿著球棍,如臨大敵,正對著河水說話。

我現在已經看不到黃尖了,但是我猜球棍哥正在跟他說話。

“你不要過來!剛才隻是給你個教訓,你再過來我可要下狠手了!”

“什麽腰牌?!我沒見過,少拿鬼話騙我,吃我一棍!”

說完,他棍子一掄,河中間又咚一聲,濺起了一片小水花——看起來黃尖又挨揍了。

球棍哥打完這一棍,對我喊了句:

“堅持一下,我馬上就來救你。”

然後就像沒頭蒼蠅似的,拍著腦門,在河邊來回打轉。

我瞧出來了,他根本沒有任何計劃。

“打電話。。。喊人。。。”我虛弱地對他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