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誰在占便宜？（1）
巍巍長安城，李唐文化都城，整齊平坦的青石街道，一眼望不到盡頭。往來之人三五成群，臉上都洋溢著燦爛的笑容。
若是看的仔細，便會發現人人手中都攜有一個精致的黃紙包，紙上墨跡幹透，俊美飄逸的字躍然其上‘龍井’。這二字若是尋常時候，定然平淡的很，注意的人並不會很多。雖然大唐崇尚喝茶，但茶葉的種類數不勝數，更何況又不是貢茶，自然注意的人不會多。但今年不同了，自從三日前炒茶上市，城門口免費茶棚請來往行人喝茶後，西湖龍井茶便一夜揚名。
大唐紙貴，縱然是黃紙也價值不菲，先不說這茶葉如何，就是這黃紙包裝也是天下絕無僅有。這樣的奢侈品，自然引得往來人紛紛側目。
“這位小哥，你這手中包的可是茶葉？”一位身著黃杉的老者坐在茶棚前，望著剛坐下的青年問道。
青年聞聲忙抬頭望去，心中頓時一驚，這老頭的坐式好有氣勢，隻怕不是尋常人家。定了定神，青年忙說道：“老人家說的不錯，這黃紙包的正是最近聞名長安的西湖龍井茶。”
“西湖龍井？哦，這茶味道如何，老朽這一路行來，手中提著龍井茶之人十有七八。”黃杉老者好奇的問道。
“嗬嗬，老人家是從外地來的吧？”
“這位大哥，我跟我爹剛從洛陽回來，還請您說說怎麽回事？”老者身旁站立的青衣小斯忙開口道。
青年看了小斯一眼，整個人又呆了呆，隻見這答話的小哥眉宇清秀，唇紅齒白，說話間雙目有神，俊俏的不似紅塵中人，讓人暗生慚愧。
“咳咳……”輕咳聲將青年拉回了現實，青衣急忙將頭轉到一旁，說道，“若是從外地回來就不奇怪了，這龍井茶也是近些日子才聞名長安城的。說來也叫人慚愧，這茶是長安第一紈絝周沐風發明出來的。”
“哦，可是宰相府的二少爺？”老者問道。
“就是他！”青年一臉慚愧道，“老人家你說慚愧不慚愧，咱們都說人家不學無術，但卻要買人家發明出的東西。每斤茶葉售價二兩銀子，咱們竟然還要爭著搶著去買。”
“哦，這是怎麽回事，我聽人家說朝廷也開設了茶葉店，售價也是二兩銀子。為何你們不去買？”青衣小斯有些不解的說道。
“小兄弟這就不知道了，陛下的茶價錢雖說也一樣，但都是老茶，沒有嫩尖，喝不出茶尖的滋味。而且這周家二少發明了這茶，也是為了給黃河修堤籌備銀兩，縱然再貴也得買一些。還有啊，人家還給咱這些百姓當麵道歉，茶葉的價錢都壓得低。您是沒見到，那幾個富家少爺去買茶，人家開口就五兩，並且說隻有咱百姓能享受半價優惠呢！你說人家都這樣對咱好了，便宜也讓咱占了，咱不支持人家都說不過去啊！”
聽完這話，老者和青衣小斯對望了一眼，老者輕咳了一聲道：“那倒也是，這確實是好事。對了，小哥能不能告訴我他們賣茶的地方在哪？”
“嗬嗬，好找，好找！就在宰相府後門口，搭了個茶棚。老人家您去了不用排隊，而且人家還會請您喝茶，給了銀子隻管坐著等就成，其他的人家都會幫你辦好。”青年笑著說道。
“爹，那咱們去看看，正巧去喝杯茶歇歇腳。”青衣小斯忙起身說道。
老者點了點頭，起身對著青年說道：“多謝小哥指路。”
“老人家客氣了，趁著天還涼快，快些去吧。”青年說道。
老者點了點頭，轉身帶著青衣小斯就離開了茶棚，問清了路便朝著宰相府走去。不過半炷香時間，兩人便來到了宰相府後門口，遠遠的便看見遠處的茶棚前裏排起了一條上百人的隊列。一個白衣少年衣角飛揚，站在一個木板搭建的高台上，手裏拿著一個怪模怪樣的東西，不斷叫喊著。
“諸位鄉親父老，今天看到能有這麽多人來，我周沐風真的很感謝你們，謝謝你們能來。”周沐風站在高台上，大聲說道，“就在三天前我還在想，我開的茶葉店會不會有人來買。我給出的結論是不會有人來，因為我是個令人恨得牙癢癢的紈絝，怎麽會有人來。但今天你們來了，而且來了這麽多人，這是我萬萬沒有想到的。實話說吧，就在剛才我的丫鬟還在勸我，讓我回去躲一躲，怕有人會給我扔臭雞蛋。”
說到這裏，眾人齊齊大笑，憑心而論，很多時候他們還真想給這些紈絝扔臭雞蛋。
周沐風目光掃過眾人，大聲說道：“但是我不想躲，我就她說，我做紈絝整整十八年，禍害了大家十八年。別說大家給我扔臭雞蛋，就是亂石砸死我也是我活該！但大家沒有給我扔臭雞蛋，也沒有亂石將我砸死，而是拿出錢財支持我。這樣的恩情我難以報答，除了茶葉減價外我沒有什麽可以給你們。”
話音落下，在眾人驚呼聲中，周沐風又鞠了一躬，大聲道：“禍害了大家這麽多年，真的很對不起。”
一瞬間，幾乎所有人都怔住了，尤其是那些被紈絝欺辱過的人，不由自主的都紅了眼眶。道歉了，他向我道歉了！大家都看到了，宰相的孫子給我道歉了。我感覺得到，他是真心實意的道歉！壓抑了無數年的委屈與憤恨，在這一聲對不起中頃刻間煙消雲散。是啊，他是紈絝，但那是以前。現在他既然道歉了，那麽就不是了。
老者雙目閃過一道精光，這小子果然不簡單，這一拜就讓所有人原諒了，可比很多朝上站著的強多了。想著想著天子轉頭看了一眼身旁的女兒，心裏微微一歎，可惜這小子不喜歡高陽，真讓人頭疼……
“哼，一句對不起就能改變他是紈絝的本質嗎，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蠢。”青衣小斯微微哼道。
老者聞言搖了搖頭，心裏微微一歎：傻丫頭，他要的不是改變，而是人心。人心所向，做任何事都能成功。你若不能放下心裏的偏見，等他一飛衝天之日，便是你最痛苦之時。
“高陽，你應該好好的看看他，他不比任何才俊差。莫要等後悔時再來求父皇，到那時縱然父皇舍下這張臉不要，隻怕也難無力回天。”老者一臉平淡的說道。
青衣小斯笑道：“父皇說笑呢，我才不會後悔。就算他會做生意，廚藝也很了得，但那又如何，不論是商人還是廚子都一樣叫人看不起。我要的夫君，他一定要能文能武，若是他這樣還不叫人也一輩子看不起我。”
老者歎了口氣，沒有再說什麽，搖了搖頭道：“過去吧。”
“父皇，您真要過去見他。”青衣小斯有些吃驚道。
“來都來了，況且他也配得上。”老者目光一閃，邁步朝著茶棚走去。
高台上，周沐風見時機差不多了，便一拱手縱身跳了下去，轉身回到了後院，抬袖擦了擦額頭上的熱汗道：“夢兒，茶葉賣出去了多少了？”
夢兒紅著眼睛，聲音沙啞道：“都賣出去四十斤了，程少爺正帶人不斷的往來運新茶。”
“那就好，那就好！”周沐風鬆了口氣，望著夢兒通紅的雙眼愣了一下，忙問道：“這是怎麽了，誰欺負你了告訴少爺，我幫你打回去！”
夢兒搖搖頭，低聲道：“少爺，夢兒這是高興。少爺今日寧可少賺錢也要將茶價降低，而且還送兩張黃紙，相信太爺知道了也會高興的。”
周沐風聞言嘿嘿一笑，道：“傻丫頭，你就別高興了。少爺我可沒有你想的那麽好，不賺錢的事情我才不做！”
夢兒聞言瞪大了眼睛，驚道：“少爺，您是說您剛剛那些降低價錢是騙人的？”
“沒有沒有，這降低價錢是真真的，而且每人給的茶葉都比一斤多。”周沐風嘿嘿笑道。
“那您怎麽說能賺錢啊！咱們這炒茶加上黃紙的費用，一斤茶葉成本都要一兩三錢呢。”夢兒疑惑道。
“我的傻丫頭，你還不相信少爺我，想從我手裏占便宜的人還沒出生呢。”周沐風說著奸詐一笑，道：“你剛剛見到的都是真的，但你想到的卻都是假的。你想想看，咱們李唐都窮的都要吃土了，你賣的貴誰來買啊！而且還有啊……”
“還有朕也在賣茶，你要壓低價錢先把朕擠出去，是也不是？”冷笑聲在背後響起，老者雙眼微微眯起，似笑非笑的望著周沐風。
周沐風一聽，不由得打了個哆嗦，慢慢轉過身來，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道：“草民見過陛下！您一定是找我爺爺吧，我這就去叫，您先坐著喝杯茶。”
“哼，不必了！”老者微微哼了聲，冷笑道：“周沐風，你是不是認定了朕不敢殺你了？”
“草民不敢。”周沐風忙說道，這老頭怎麽說來就來了，程亮這小子的消息不靠譜啊，辛虧我話沒有說出來，不然天知道這老頭要怎麽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