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呼之欲出

勤政殿內,老梁帝高高在上,身旁站著老內侍;陵王和言狄、林堃、木晉分列在兩側。

“雲睿啊,此番查案可有結果了?”

“回稟父皇:除夕血案兒臣已基本查清了,董必和李晌根本就是自殺的!”

老梁帝挑動了兩道花白的眉毛“這如何解釋啊?”

“在這點上,還是交由大理寺來說明吧!”

陵王話畢,木晉站出列恭敬地說道:“回稟陛下,當日在現場勘查時,犬子和言校尉發現了院子中雪地裏留下地可疑印記,同時也發現其中一具屍體胸口地傷口上有明顯的水漬,因而在搜索了客棧並審問了店主夫婦之後在夫婦二人地雜物室發現了已經分成三個部件地格槽,將幾個零件進行組合之後果然是一件完整地用來鍛造的格槽,而這件格槽是在案發前一天由死者送給店主的。”

“什麽?什麽?朕是越聽越糊塗了!”梁帝有些嗔怒。

“陛下,格槽用於鍛造的最為常見的就是刀劍,而除夕前幾日正好是京城下大雪,董必原先就是一位手藝不錯的鍛造鐵匠,兩人利用滴水成冰鍛造了一把刀劍,董必用這把冰刀殺害並肢解了李晌,然後自己用冰刀砍斷了自己的一條腿,應該是太過疼痛或是冰刀出現了斷裂,他並沒有繼續自殘,而是選擇捅進胸膛來結束自己的生命。這就解釋了房間從內部鎖住,完全沒有從外部進入的跡象;同時在現場及周邊也找不到凶器,董必胸口以及背部下留下的一灘水漬,院子裏留下的那個可疑的印跡這所有的一切了。”

梁帝頗為驚訝“照你這麽說來確實算是合理的解釋,為什麽他們要擺這麽個局來自殺?究竟目的何在?”

“父皇,至於原因就由兒臣來解釋吧。兒臣在查案的時候發現兩人原先是隸屬於玄甲軍的,在父皇決定成立太子屬軍的時候兩人才來到了平安軍。就在除夕前幾日,兩人故意裝作喝酒鬥毆觸犯軍規被關禁閉的時候來了一招偷梁換柱,偷跑出了軍營來到了京城,完成了之前木大人所說的一切計劃。兒臣在翻查他們留下的物件的時候發現了平州、登州州牧呂延會的畫像,因而兒臣趕赴了平州,在查案之前卻意外發現呂延會設局對付四哥派往平州招募兵士的校尉以及意欲鎮壓采石場出現的動亂,動亂的源頭就是克扣工錢。兒臣在查閱賬目時發現呂延會謊報石料數額,貪墨的石料被其轉手給一個商人,而那商人將販賣石料的九成銀兩交給呂延會!”

“什麽!”梁帝怒而站起嗬斥道“好大的膽子,竟敢私相販賣石料!你可查實了?”

“回稟父皇,人證物證俱在,兩本賬目已經送至大理寺,而呂延會和吳大年也已經關押在大理寺牢房中。”

“那你可搜查到貪墨的銀兩?”

“這個。。。。。。兒臣在搜查呂延會府邸和吳大年的宅邸之後並未發現賬本所記述的銀兩,倒是在吳大年的家裏找到了吳氏交易的賬本,所記載數目倒是同呂延會貪墨的石料數目不差,根據賬本,呂延會將所貪墨的銀兩幾乎都交給了一個家老!”

“什麽家老?”

“這個兒臣還未查清。”

“必須查清銀兩的去向!雲睿此行收獲頗豐,也是辛苦了!”

“能為父皇分憂實乃兒臣之幸!”

“林堃!”

“臣在!”

“立即審問呂延會,並會同刑部量刑,一定要他如實招供,隻要不死任何手段都可以用!”

林堃雖有遲疑但還是應允。

“一定給朕查清楚了銀兩的去向,還有,他背後有沒人指使!雲睿,這件案子還是由你負責!”

“是!兒臣遵命!不過,父皇,除夕血案兒臣還沒有說完。”

“那就繼續吧。”

“兒臣認為他倆在除夕自殺就是為了引起朝廷的注意,好讓朝廷派人追查此事,而他們早就計劃好將線索一路指向了呂延會。他倆都是平州人,在投玄甲軍之前都是受呂延會所害逃離家鄉,他們位卑職低無力對抗呂延會,因而就選擇這種方式來揭露呂延會的陰謀!”

“除夕血案就算結案了,朕需要知道那些銀兩的去向。”

“是,呂延會不過是州牧,能在數年時間內貪墨如此巨額的石料,若是沒有人在背後指使隻怕是做不到的,石料交割、銀兩結算都是一直都是戶部掌管。”陵王說到這裏頓了頓,抬眼看梁帝的反應。梁帝似乎鼓勵了一句“不管是誰,不要冤枉好人,也絕對不要放過幕後之人,一定要給朕查清楚!”

“兒臣遵旨!”

走出勤政殿,林堃問道:“陵王殿下這會去大理寺麽?”

陵王擺了擺手“本王還要去內宮給母妃請安,大理寺先提審呂延會吧”,說罷也不理會林堃徑直離開了。

目送陵王離開,木晉說道:“此案牽涉到了戶部,東宮那邊隻怕會有阻礙的。”

“若此案到此為止還尚可,就怕再牽連出更多的人和事,那時你我可就更難了。。。。。。。”林堃歎氣。

相對於陵王的閑適,太子府彌漫著緊張的氣氛。太子此刻正在書房來回踱步,眉頭緊鎖、額頭微微出汗,焦慮地坐立不安。

“殿下,喝點參湯吧,我剛熬好的。”太子妃將一盞湯碗放在桌上,很是擔心地看著自己的夫君。

“怎麽有心情喝湯!宮裏究竟是什麽消息還不知道呢!”

“可。。。。。。。”

“殿下!”

太子府家老輕輕推開門,低頭走了進來“宮裏傳來消息了!”

“別賣關子了,快說!”

“陵王已於幾日前回京,呂延會已經成為大理寺階下囚,今日陵王已經入宮覲見了,聽說皇上已經準許陵王審問呂延會徹查采石案。”

太子的臉色從焦慮時的紅潤霎時變成雪白的過程被太子妃清楚的看在眼裏“殿下!”

“這。。。。。。這可如何是好?呂延會要是招架不住招了,本宮就。。。。。。就。。。。。。。”

“殿下!現在還沒到絕望的時候!”

“曦茹,你有辦法?”

“殿下,呂延會此人的嘴可牢?是否能扛得住審問?”

“這。。。。。。”

“回稟太子妃,老奴同呂延會打了多年交道了,此人貪墨石料、欺上瞞下的功夫是上乘,可論起品格卻是下下乘。”

“當初太子用他也是看在他坐鎮平州的份上,如今之際隻有丟車保帥!”太子妃堅定的說道,“殿下不用擔憂,盡早除掉呂延會才能保證不牽連到殿下,軍方有臣妾母家在,殿下大可放心!”

離開月餘再回到京城,宣韶寧是帶著功勞回來的,當初一時**承諾要去招兵估計是沒有人相信他能完成,此刻站在豫王府前宣韶寧的心裏並沒有因為立功而激動不已,反而有一絲憂慮潛藏在心裏某個位置,就像是感覺到癢,卻怎麽都搔不到對的地方。

“回稟豫王,此次從平州共招募到了兩萬青壯年!”

“做得好!我決定擇日進宮一方麵替你請功,一方麵向父皇告辭出京。”

“多謝豫王厚愛,不過末將還是覺得請功就免了吧,畢竟末將殺了朝廷命官,能功過相抵已經是萬幸了。”

“說到呂延會的案子,我也有所耳聞,沒想到你也會牽涉其中,不過好在陵王並沒有將你殺了張十三的事兒稟告父皇,如今他倒是全力追查采石場貪汙案了。”

“殿下。。。。。。”

看見豫王眼神熾熱地看著自己,話到嘴邊卻怎麽都說不出口了。

“好了,這一個多月你甚是辛苦了,我放你三天假,好生休息去吧。”

“多謝殿下。”

咚的一陣疼痛將宣韶寧從繁亂的思緒中拉回了現實,低頭一看原來是有人朝他投擲石塊了。

“何人如此大膽!”

“喲,宣校尉好生威武哦!”

不用回頭宣韶寧就已經聽出聲音是誰了,不禁嘴角上揚笑了出來“原來是肖大人啊,失敬失敬”。所料不錯,來人正是肖默言,一起的還有言柯冉和木清遠。

“不知宣校尉可否賞臉陪我等喝杯茶呢?”說話的是言柯冉。

“既然是言校尉相邀,在下怎敢推辭,請吧!”宣韶寧做出一個請的姿勢。

“三位大人,不妨說個去處,也好讓我這平頭百姓引路啊?”木清遠的一句話把所有人都逗樂了。

“這還用說,當然是冷月齋了。”肖默言意味深長的笑著。

四人來到冷月齋,熟門熟路的上了二樓,都不需要招呼直接走進了最靠邊的一個雅間。肖默言嘶啦一聲拉開移門就看見茶幾上已經擺上了糕點、茶水。

“嘿喲,婉彤真是越來越神機妙算了啊,都能料到我們今兒會來,連糕點和茶水都準備好了!”肖默言毫不客氣地坐下,抬手就拿起了一塊糕點往嘴裏送“竟然還是我最愛的青玉酥”。

“住嘴!”

這一聲不僅讓肖默言頓時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青玉酥已經半塊送入嘴中,而更受到驚嚇的是站在門口的三人,因為這聲音就是從他們身後傳來的。宣韶寧和言柯冉反應極快且同時回頭看見的是一身紫衣的戚婉彤,白色內襯露出了聳立著的雪白胸脯的一道邊兒,一頭碧雲散開在肩頭僅僅用一支白玉簪別在發髻上,淡雅中有別有一番風情。

“婉彤,你何時出現在我們身後的,我們竟然絲毫沒有察覺!”反應最慢的木清遠倒是最先發問。

“若是我方才要下手,隻怕你們三人不死也殘廢了,你們來的倒是巧,省去我再去通知的麻煩。了”戚婉彤推開三人走進了房間。

“什麽意思?你找我們有事?”肖默言不甘心地將後半快青玉酥放進了嘴裏問到。

“就知道吃,你們看看誰來了!”戚婉彤閃開身體,四人眼睛一同朝著樓梯口望去,隻見一個身著青白長衫、月白色鑲繡青色流雲紋羅褲、青白靴,青絲僅用一條白色布帶束紮的青年走了上來,而他身後跟著一位俊俏公子,發辮高高束起,一張臉白淨無暇,灰色長衫緊緊貼服在身上,將玲瓏身材展露無遺。

“沈師兄!”所有人第一眼就認出了來人正是青山書院的沈銘。就在所有人都關注沈銘的時候,宣韶寧已經把注意力放在了那位公子身上了。

“洛遙?”

“沒錯,就是我!”公子聽見宣韶寧叫出了自己的名字,難掩欣喜的說道:“上次在安南一別已經三月了。”

“洛遙!”肖默言衝了出來,伸手握住了白洛遙的雙臂“我們太久沒見了,真沒想到你會來京城啊,還記得我麽,我是默言啊!”

“記得,記得!我們同窗七年,分別還兩年,我還不至於把你忘了!”

“哈哈,洛遙你能來我真是太開心了,我。。。。。。。”

“肖大人,你是打算站在這樓梯口大喊大叫到何時?直到我所有客人都來詢問究竟發生什麽事兒了才肯罷休麽?”戚婉彤掰開肖默言的雙手,挽著白洛遙就進了雅間。

“哈哈哈”言柯冉大笑著同宣韶寧、木清遠也走了進去,肖默言白了白眾人隻好跟上。

“沈師兄你此次出山,難不成是青山書院出事了?”宣韶寧很是關心地問道。

沈銘盤腿坐下,麵色平靜“倒不是書院有事,而是年節前可心回書院看望夫子,順口說到了你們可能遇到了舞弊案中的人犯調包的事兒,而趕巧幾天後洛遙送今年新的藥材來書院,我正在看先前讓人找到的那吳哲的畫像,卻不曾想洛遙竟然見過此人。”

“沒錯,我在大梁和東胡的邊境的確見過此人,之所以有印象,是因為那日我們白家運藥材的車暫放在路邊,卻被一行人直接撞壞,這一幕正巧被我看見,所以就上前理論,而領頭的就是此人,他一張南方仕子的麵孔本來在邊境很是顯眼,沒想到脾氣卻非常衝,絲毫不講道理,那日我們白家腳夫人數並不多,而對方人多勢眾,鬧開了於我們不利,所以我隻好忍了,在他們車隊離開的時候我注意到他們運送的是石料。”

“石料?”有了在平州的經曆,一聽到這個詞,宣韶寧立馬警覺了“可看清了車身的標識?”

“那些車完全沒有標識。”白洛遙肯定的說道。

“我就說那日我在曜覺寺沒有看錯!”言柯冉激動的接上話“看來吳哲真的被替換了,舞弊案是皇上欽點的,竟然都有人敢在眼皮底下調包人犯,看來這背後的人勢力絕對不簡單。”

肖默言瞪直了眼睛“放眼京城,能有著能力的恐怕也沒幾人吧?”

“不是封疆大吏就是皇親國戚吧!”木清遠接話道。

“先別胡亂猜測”沈銘打斷了木清遠的話頭“結合你們幾人得到的信息,看來這調換囚犯的事兒應該是真的,無論是哪一方的勢力,有一點是明確的,那就是絕對不是為了保住一個人犯的命這麽簡單。”

“我調查過,吳哲是定篤郡首富吳大年之子,吳家是定篤的大戶人家,數十年前就已經開始經商,如今染指的生意有絲綢、瓷器、藥材、石料,在我們大梁算得上是富甲一方了。”白洛遙繼續補充道。

“吳大年?你說這吳哲之父就是吳大年?”宣韶寧瞪直了雙眼盯住白洛遙再三求證。所有人都被宣韶寧的異常舉動給驚到了,還是沈銘最先回過神來“韶寧,你認識吳大年?”

“這個名字我前幾日在平州第一次聽說”接著,宣韶寧將在平州發生的事兒去繁就簡地敘述了一遍,在場的人方才恍然大悟。

“那就是說吳大年雖然富有,可畢竟隻是商人,雖富卻非貴,他想要自己的兒子考取功名,可惜這個吳哲一定不是讀書的料,所以吳大年就想方設法同呂延會沆瀣一氣,幫助他來交易貪墨的石料。可是呂延會並不能幫助吳大年在科舉上動手腳啊,而且科舉舞弊敗露,兒子下獄並判問斬,想要以假亂真調換出了自己的兒子這沒有夠硬的朝廷背景是萬難做到的。”戚婉彤將一整件事的頭和尾說了出來,可中間卻缺失了非常重要的一環。

“現在我們的猜想還差證據來證明,這中間缺失的環節就需要吳哲本人來解答了。”沈銘嚴肅地說道。

戚婉彤問道:“沈師兄,你有什麽計劃呢?”

“我打算去東胡邊界一趟,抓捕犯人本是大理寺的事兒,而且一旦證實我們的猜想,那大理寺絕對逃不開責任。”沈銘對木清遠說道,“那吳哲做事那般蠻狠,遲早會被人認出來,與其等到那時被動,不如率先主動。”

“多謝沈師兄,當初我的警覺性就不夠,本該想到這後續的可能性的,竟然疏忽了這麽久,此事我必須要去查清楚,我隨師兄一起!”木清遠認真的要求道。

“我也要去!”宣韶寧篤定地說道“豫王已經準許我假期,我要去查清楚。”

“韶寧,這件事你就不要插手了吧,貪墨石料案是陵王負責,和你畢竟沒有什麽關係啊!”肖默言很是不解宣韶寧的執著。

“可是我親身經曆了科舉舞弊案和貪墨石料案,而此時恰恰是中間的一環出現線索了,不査清楚我睡不安穩!”麵對宣韶寧的堅持,言柯冉支持道:“韶寧就是這樣的人,之前在青山書院的時候就是這個性子,既然豫王已經允許,那就去吧,我就是職責在身,要不然真想和你們一起去。”

“我給你們帶路吧!”白洛遙看著宣韶寧說“我畢竟曾經去過東胡邊界,而且我是藥商,身份合理也不容易引起別人懷疑。”

“那就這麽定了,明日我們就動身!”